[古典仙俠] 獵天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mk2257 2011-6-3 21:57: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162246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28
第一百五十四章 過五府斬七將(1)

    夏花綻放,仿佛一朵朵明媚的笑靨把雲州將淹沒。

    周繼君右手捏起飛花手印,身形拉開,反轉左手猛地抽向回援而來的那名天行者,陰炎精氣如鞭如蛇劃過詭異的弧線躥向來這的頭顱。

    血汁白液綻放開,那名擁有武侯天品修為堪稱一方強者的天行者被陰炎精氣擊中腦門,當場碎裂開來,他的身體卻保持前行的姿態,直到越過周繼君兩步方才轟然倒下。而被飽含心魔的夏花籠罩的雲州將則面色凝滯,沉澱了數十年的心魔瞬間反噬而上,武道氣力翻滾起伏令他身形動作頓時僵硬變得緩慢無比。下一刻,殘忍暴戾的武道蛇人騰身而起,粗壯有力的蛇尾纏繞住雲州將的脖頸,順勢扭身。

    又是一抹鮮血激射出,面色蒼白死不瞑目的頭顱掉落在地,咕嚕咕嚕地滾動著。

    隨著雲州將身死當場,剩余的五名天行者都一動不動呆呆地立著不動,難以置信地望著倒于血泊之中的老者,再看向面如古井不波的周繼君,眼中閃過憤怒和慌亂。這時,從少年衣領處冒出一個小腦袋,卻是又迷迷糊糊小憩了片刻的齊靈兒醒轉過來,四下張望著,隨後目光落到雲州將的頭顱上,臉上浮起一絲嫌惡,隨後偷偷看了周繼君一眼,板著小臉跳了出來,一蹦一跳地來到那顆比她身子小不了多少的頭顱前,雙手將其舉起,搖搖晃晃地走回周繼君身邊,嬌聲嬌氣地喊道。

    “師父~”

    三四歲卻只有嬰兒般大小的女童,舉著血淋淋地頭顱,平靜的臉頰上間或若隱若現出幾絲嬌甜的笑容。這番詭譎無比的場景落在天行者們眼中,卻讓他們仿佛墜入冰窟,心底涌上陰森森的寒意。

    “你不怕?”周繼君眉頭微微挑起,詫異地低頭看向仿佛舉著戰利品般,臉上涌起雀躍之色的齊靈兒,

    “嘻嘻嘻,靈兒怎麼會怕,師父拿著。”

    將頭顱放在周繼君手上,齊靈兒緊扯著衣袂,仿佛蕩秋千般跳上周繼君肩頭,端坐其上撐著小腦袋,饒有興致地望向對面臉上全然一副驚恐之色的天行者們,嬌俏甜蜜的聲音回蕩在雅間中,卻仿佛妖魔在輕笑,說不盡的古怪可怖。

    果真是天生的殺戮之子,如今便對死亡毫無畏懼憐憫,假以時日,等她修為實力越來越高又會成長成何等地步,還真是越來越期待了…….

    周繼君嘴角劃過一絲殘忍的笑意,緊拽發梢將雲州將的頭顱提在手中,傲然掃視著對面五名天品武侯以及埋伏于四周此時破門而入卻一臉驚慌的天行者們,幽幽說道。

    “你們還敢戰嗎?”

    闃寂無聲。

    十數名修為高深的天行者握緊拳頭,恨恨地望向站在血泊中的少年,一臉躊躇。不談周繼君眨眼間立斬雲州將的恐怖戰績,光是他肩膀上那個不住嬉笑的詭異女童和腳邊舔著嘴唇滿身血漬的蛇人,就讓他們心神顫抖,戰意早就散去大半。

    就在這時,摔落在地色澤因雲州將之死而變得黯淡的天行令忽然跳動著,微弱的光暈自上面升騰起來。周繼君心中一動,伸手將它吸了過來。

    看著那一行行娟秀的小篆,周繼君眸底閃過惱火之色,滿臉陰霾。

    “我已知雲州將身死,還多謝君公子出手將他滅殺了。公子無需想太多,你身處明涼府如今只有一條路可走,便是穿越五府六縣,到達各州鉅子所在的華清府,迎戰洛公子,爭奪大鉅子之位。除了我雲州將,其余六將皆向這趕來,公子切記小心行事,平平安安地帶著百里雄來。”

    竟是局中局,計中計!我百般謀算,不料還是落入雲州女鉅子的謀局之中,當了一回她的殺伐之子。

    周繼君目光穿越對面局促不安的天行者們,無窮盡的殺意自心底涌起。

    借我之手殺了雲州將,又告知我天行者的布局,她到底所謀為何?莫非她對那大鉅子之位亦虎視眈眈,想要我前往華清府與洛繼傷一戰,之後兩敗俱傷她來得那漁翁之利?即便她有這般野心,又如何抑制住七州天行者的反彈,或者是還有後手棋子未顯出。看來只有到達華清府才能將一切謎團解開,幸好百里雄已在羅剎他們保護下趕往商會,卻是她和天行者們怎麼也料想不到,也算是我于這揚州之局中唯一一招先手了。

    詭道棋盤驀地漂浮在體內穹宇的念海天河之中,原本漸漸破開的局勢又蒙上一層淡淡的薄霧,詭道蛇人坐于天元之位,詭道氣力不住地轟向棋局四方,那些刻于棋盤之中的亡魂亦在詭道蛇人的指揮下攻向揚州之局。灰蒙蒙的霧氣繚繞在棋盤之上,好似一個偌大的迷宮,捉摸不透虛實。

    紛繁的念頭涌出茫茫念海,周繼君眼中飄蕩著波瀾不驚的水紋,心意起伏。

    四日呵,這揚州之局須得在四日內破去,將百里雄送出揚州後,才能返回京城參加天下武道大會的復賽。還有,客家娘…也不知四日後,會不會又發生什麼變故。

    咬著牙將心頭濃濃的不安的感覺按下,周繼君望向對面的天行者,眼中殺意如潮水般溢出。

    “你們戰又不戰,退又不退,到底意欲為何?”

    “不說話?好……那便一起去死罷!”

    在天行者們驚慌的目光中,周繼君眸底殷紅一片,臂膀高高舉起,白淨的雙手宛如插入火炭般變得赤紅無比。一顆顆血珠子猛地從周繼君手臂上滴落,飄于半空,微微蠕動著。彈指剎那後,如殷紅梅花點點綻放開。

    “不好,諸位小心!”

    從未見過的妖冶場面出現在酒家雅間中,一顆顆血珠子變幻成的猙獰血腥的花瓣破碎開來,分裂出更多如梅血花飄蕩在空氣中,眨眼間,少年身前已然聚滿萬千血花,密密麻麻,將他的身形遮蔽覆蓋。

    一名天行者見勢不妙,破口喊道,剛想招呼同伴圍攻而上,然而下一刻血花已然暴綻開來,彈指瞬間化作傾天血海將他們淹沒。血海之中,十數位天行者眉宇間凝著恐懼之色,奮力向前行走著,可他們身形緩慢僵硬,彈指剎那竟移動了一寸未滿。漸漸的,他們被血光籠罩的膚色變得如琥珀般昏黃透明,全身精血向上漫升,最後沖破頭頂天靈蓋噴涌四射。

    “師父,這是什麼功法?”

    齊靈兒咬著手指痴痴地看向摔倒在地一動不動的天行者,他們的肌膚仿佛被吸光所有精血和水分,變得干枯如樹皮,褶皺滿生,好似僵屍一般,臨死前神色各異,卻都被無窮盡的恐懼籠罩。

    “這是血煞訣,傷天害理的功法。”

    周繼君淡淡說道,將武道蛇人收回體內,向樓梯口走去。先前已施展過一次血煞訣,卻好似上癮了一般,明知此招太過血腥殘忍,可還是忍不住再次施展。看著血花綻放著妖嬈的舞姿飄蕩在半空,周繼君已經心如古井不波,那僅存的不忍之情消散得無影無蹤。

    “那,師父你會教我嗎?靈兒好喜歡。”

    周繼君腳步微滯,余光掃過扭頭望向斑駁血漬一臉興奮的齊靈兒,眉頭蹙起,轉瞬間舒展開。

    “當然會。”

    ……

    “雲州將那老鬼死了?”

    “似乎是,他分出的那縷心神已從天行令將台上消失了。”

    “哦?看來那個君公子並非徒有虛名之輩了,嘖嘖,總算是有點盼頭。”

    “的確,難得能遇到可以放手一戰的對手了,真是寂寞呵。諸位大人,我有個提議。”

    “說吧,兗州將大人。”

    “我們六人若是齊而攻之,一者太過無趣,二者也太降身份,倒不如我們在沿途各守一地,看看誰能將那君公子擒下。”

    “你這般安排,倒也有趣,不過,越近明涼府的那位天行將越得先機,卻是不甚公平。”

    “那麼揚州將大人,你還有更有趣的主意嗎?”

    ……

    華清府外上空的六道人影忽地分散開來,飛往各自選擇的府縣——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29
第一百五十五章 過五府斬七將(2)

    揚州不同于其他各州,它沒有大小諸侯國,因此六道貫通全州直指商會所在的錦翮府。華清府與錦翮府相隔七府九縣,而它和明涼府又隔著五座府城,分別是朝平府、大轄府、滬留府、青澤府、珞峻府和墨香府。

    此時周繼君剛剛換上一身白衣,腳踩蘆葦飛馳在朝平府外的淇水河上。

    這淇水本是揚子江的支流,卻因水勢急,沿岸低地多,每逢夏秋時候暴雨連綿時總會泛濫,沖上兩岸席卷莊稼作物,有時甚至會侵入一旁的城府。于是府里官僚鄉紳聯名向煜皇請令,言淇水禍害一方,需得人皇之氣鎮壓。當時在位的煜武帝極其好戰,不時派皇子戰將率領大軍南征北伐,深知民心之重,大手一揮寫下潮平二字派人連夜送往,這座城府也被改名為潮平府。後歷經雛雉宮變,潮字沖了那位權傾朝野的太後名諱,被割去半邊,正名朝平府,自此流傳至今。

    “滄海有大淵,名曰墟,位于海之東際。墟邊掛飛瀑,方圓萬千里,深亦萬千丈。有火蝶生四肢,小者若樹蓬,大者若平山,食朝露之精華,翻卷滄瀾濤濤,遮天蔽日…”

    淇水之上,周繼君手執《極墟天書》的七片竹簡,腳踩蘆葦乘風吟念。坐于他肩頭的齊靈兒聽得昏昏欲睡,不多時目光就從竹簡上移到周繼君的面頰,直勾勾地盯著他眉角那道沉黯的疤痕,偷偷地伸出小手摸索上去,掩嘴輕笑。

    “靈兒,你還想不想修道了?”

    周繼君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舉起竹簡朝齊靈兒的小手打去,下意識地模仿起當年爹爹和簡夫子監督他學儒時候的嚴規,可剛到中途便頓住了,卻是齊靈兒竟然乖乖地向他伸出粉嫩的小手,眼中含著淚珠子,一臉委屈。

    長嘆一聲,周繼君收回竹簡。齊靈兒身形只有嬰兒般大小,那雙小手更是細俏如棗果,自己這一拍下去還不打得她血肉模糊,手臂分折。

    眼見周繼君收回竹簡,齊靈兒破涕為笑,變本加厲地纏上周繼君的脖頸,新換上的火紅小布裙迎風飄舞。

    “師父,靈兒想學道,可你念了半天卻只是在說那歸墟滄海如何如何大,如何如何美,聽得靈兒都想睡去了。”

    眸中浮起無奈的神色,頭一遭當師父的周繼君忍住心頭的煩躁將《極墟天書》翻至後兩頁,接著吟念道。

    “大道萬千,至柔若水,至遠若墟。玄道之玄不在乎變,而在人。人以己為燃碳,則玄道為烘爐,人以己為螻蟻,則玄道為天地,然則人以己為天地烘爐,則玄道如微渺。宏于己,壯體魄,煉心神,視己為天地烘爐,爾後萬千大道盡在指掌間……”

    “師父!”周繼君還沒念完這段,便被齊靈兒打斷,“太長了,靈兒記不住。嘻嘻,靈兒只想學怎麼變出那個蛇人,師父教我嘛。”

    “不積跬步何以至千里?這玄道之基你尚未領悟,如何能煉那築人篇。”周繼君微微一愣,脫口說道,再看向齊靈兒時,眼中不由得浮起些許失望之色。這便是日後我棋盤中的那顆殺戮之子嗎?如此憊懶不通修煉之道,莫非詭道棋盤之中關于她的那些飄渺無際的推測都是幻象?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毫無授道經驗的周繼君只覺得頭痛無比,不再理會自顧自翻閱著他手上竹簡的齊靈兒,踩著蘆葦逆流而上。這時,一葉扁舟從上游緩緩漂蕩而下,穿著布衣的中年釣客微眯著眼楮直直地看向周繼君,形若實質的電光從他眼皮下一閃而過。

    “浮生若無為,匆匆如流水。我執青竹竿,願者自上鉤。終于找到你了,君公子。”

    中年釣客哈哈一笑,手腕微抬,銀線劃過天際,一尾死去多時的大魚濺起朵朵水花飛向周繼君。半空中,那條緊閉雙眼的大鯉魚忽然張嘴,一柄短劍呼嘯著射向周繼君。

    “天行將?”

    周繼君冷冷看向那柄劃破空氣的短劍,也是張口,武道蛇人扭轉生出,身形如閃電疾飛向短劍,沉身呵氣,抬手就是重重一拳轟在劍身上。

    “卡擦!”

    短劍碎裂開來,和那尾鯉魚一同墜落淇水之中。

    “你是哪州將?”周繼君望向對面看不透虛實的中年人,沉聲問道。

    “君公子知道的真不少。”中年男子看到短劍被擋下,也不在意,抬了抬斗笠,悠然自得地說道,“我是豫州西酬府的漁人,自然是豫州將了。君公子年紀輕輕便有武侯天品的修為,這手段也當真詭異莫測,難怪能殺了雲州將那個老家伙。”

    “只不過,我可不是他,我的修為也足足比你高了一個境界呵。”豫州將輕笑一聲,將長長的釣竿收攏至齊眉長短,站起身來望向數十丈外的少年人,淡淡地說道,“他們都知道我最不爭,這才將我排在這第一處的朝平府。許久沒動手了,若是你能讓我打出興致來,或許我還會放你一馬。這所謂的功勞,不爭也罷。”

    豫州將淡漠不羈卻隱隱透著十足傲氣的聲音傳來,將沉溺在道書中的齊靈兒驚醒,她揉著雙眼遙遙望向那個執竿而眺的漁人,轉臉望向周繼君道,“師父,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周繼君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冷聲道,“殺了而已。”

    齊靈兒微微發怔,隨後捧著竹簡跳到蘆葦上,眉頭緊鎖,張口又問。

    “師父,是不是每個擋在身前說大話的人都要殺了?”

    “當然,若不殺了,他們便會一直羈絆著你。只有殺了,你的前路才會暢通無阻。這便是所謂的踏腳石。”

    “嗯。”齊靈兒嬌聲嬌氣地應道,大眼楮撲稜撲稜地眨閃著,似懂非懂地仰頭看向精氣神瞬間醞釀至巔峰的周繼君,隨後恭恭敬敬地說道,“那師父便去殺了他吧,靈兒就在這里修煉。”

    說完,齊靈兒繼續將頭埋進竹簡中,全神貫注地默讀著,不再去看身形飄向水面的周繼君。對于師父,齊靈兒有著一種天生的信服,卻是那夜八齋被打碎,她方出生便看到滿眼瘋魔般殺戮之色的周繼君,從那刻起,她的心底便對周繼君充滿了一生一世的敬畏。

    從今往後擋在自己前路上的人都要殺死嗎,為什麼呢?不管了,反正師父說的,殺死就對了。齊靈兒心頭暗道,嘻嘻一笑,轉眼間閉上雙眼,盤膝吐納。

    看到白衣少年腳踩水波,不緊不慢地朝自己走來,豫州將灑然一笑,反轉手腕挑起竹竿,迎向周繼君,悠悠說道。

    “我畢生所得武技都在這支魚竿中,此竹來自豫州之北的虞山死水邊,我取赤銅鬼火凝煉三天三夜…”

    豫州將還未說完,便被對面的少年人硬生生打斷。

    “你這破竹竿怎麼煉成的又關我何事。每次殺人之前都要聽著對方一遍又一遍地炫耀他的功法和武器,真是無聊透頂,可笑之極。”

    周繼君望向對面眼中閃過惱怒之色、滿臉羞紅的豫州將,仿佛在看一個可憐又可笑的存在,嘴角劃過冰冷的弧線,冷笑著說道,“等你死後,我會將你和你這寶貝魚竿插在一起合葬于淇水,放心,你們永遠分不開。”

    “小輩,你……”惱羞成怒的豫州將再維持不了他那隱世高人的瀟灑做派,咬著牙恨恨地望向周繼君,手中魚竿微微晃動著。

    就在他還欲說什麼時,滔天浪潮攜著二十余萬斤的武道之力翻卷而來,眸影之中已被一片可怖的白水充斥。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30
第一百五十六章 過五府斬七將(3)

    瀝青的魚竿沖天而起,十數條細線從中躥射出來,周身氤氳起銀白色的罡氣迎上滔滔翻滾的浪潮。

    “小輩,光是力氣大有何用。就讓你嘗嘗我的魚龍斗數!”

    身著布衣頭戴斗笠的豫州將手腕翻轉,低垂的眉眼中溢出古樸的紋路流轉于他手中的魚竿之上,發出鏘鏘的低吟聲,眨眼間,那十四條細詭異地扭動起來,生出數根短須好似觸手一般抓向飽含周繼君二十余萬斤武道之力的浪潮。

    “嘩啦”一聲,偌大的水幕仿佛布片般從中撕裂,水花濺落再不復之前的威勢。而那十四條攜著武王罡氣的細線忽而如魚潛游淇水之中,忽而如龍飛騰于半空中,從四面八方射向周繼君。

    白衣少年身形如鬼魅飄蕩在水面上,不住閃避著,可那十四條細線仿佛長著眼楮般總能尋覓著他下一步,好似樊籠,將周繼君死死圍困在方圓十余丈內。即便周繼君身形再快,可他的一切變數被算計殆盡,不多時手臂上已然被鋒利的罡氣劃開數道血痕,一身長衣再不復之前的潔白明亮,朵朵殷紅的血花渲染其上,看起來狼狽無比。

    “哈哈哈,你以為殺了最弱的雲州將,便有狂妄的資格了?陷入我魚龍斗數之中,就算你功法詭異莫測,也休想再有翻身的機會。”豫州將手捏魚竿,立于孤舟之上,遙遙看向苦苦掙扎在罡氣之中的少年,眼中蘊滿殺機,低聲喃喃道,“看來這份功我不爭也不行了,幾位天行將大人,對不起了。”

    斗數,何謂斗數?

    周繼君咬著牙騰挪閃避,鬼魅的身形時左時右,卻始終無法避開十四條罡氣細線的圍追堵截。

    斗數……似乎在《玄武神經》最後那幾招武技中,有一招名為黃天斗數,可這到底是何等功法武技?居然玄奧如斯,我的每一步都被他預料算計盡了,竟走不出這方寸之地,再這樣下去可支撐不了多久,葬身魚腹也是早晚之事。

    周繼君眼中閃過精光,張口吐氣,三道蛇人扭轉生出,迎戰向如龍蛇般宛轉身形纏繞撲來的罡氣細線。然而沒過多久,三道蛇人也如同周繼君一般陷入斗數之陣,苦苦抵抗。

    “詭道何在?還不速速取出棋盤拆解這斗數。”

    周繼君低吼道,身形閃動的間隙,余光飛向立于扁舟之上的豫州將。只見他輕抬手臂擺動魚竿,嘴角翹起,並不朝自己這看來,好似一個悠然自得的漁人瀟灑地垂釣著,就像他適才所吟的那般——我執青竹竿,願者自上鉤。

    此時的我成了那條上鉤的魚嗎,由他擺布,等玩夠了抬離水面,便奄奄而死。

    周繼君眼中浮起一縷陰寒,扭頭看向一旁邊躲避邊苦苦運算著的詭道蛇人,猛喝道,“可曾有破解之法?”

    “慚愧,這斗數卻是前所未見,並不融于詭道棋盤,難以拆解,除非…”

    詭道蛇人眼中流露出些許猶豫之色,並未說下去,可它的心思卻彈指間被心意相通的周繼君所悉。

    “除非釜底抽薪嗎……”周繼君的眉頭微微凝起,心意流轉,轉瞬之後舒展開來,眸中溢出決然而然的神色,“爾等便將其吞噬吧。”

    三道蛇人臉色陡然一變,面面相覷時候被趁機而入的罡氣細線擊中,倒飛了出去。

    “道主三思!”

    半空中止住身形,三道蛇人面容嚴峻,齊齊拱手說道,“道主,一旦吞噬此罡氣,吾等煉化至少需要五日。這五日間,沉眠不醒,無法再為道主而戰了。”

    轉手抖出先天精氣將兩條罡氣細線彈飛,周繼君飄轉于半空冷笑一聲。

    “沒了你們,我便寸步難行了?三道蛇人,爾等敢違忤吾命?”

    眼見周繼君這般聲色俱厲,三道蛇人唯唯諾諾,再不敢有絲毫他想,陡然間張開大嘴,撕咬向環繞周身的罡氣細線。當日在雲州,周繼君與蒼怒子切磋玄道時,蛇人就施展過這招,卻是它們天生便會的本命技法,詭異之中帶著幾分古老的氣息。

    “咦,魚兒上鉤了嗎?”豫州將臉上飄起一縷疑惑,手腕抬起,卻發現多了幾分沉重,猛地抬起頭,豫州將看向那個不知何時突破魚龍斗數執掌劈來的少年,臉色大變,“不好…”

    正如豫州將之前所說那般,他畢生所得武技盡在魚龍斗數之中,而他戰盡天下高手,除了那些修為高出太多者,至今未有人能破去他這詭譎莫測的斗數,即便面對絕頂高手,他也能憑借斗數之變逃之夭夭。然而眼前出現的可怖場景卻是他從未遇到亦未曾想過的,被君公子吐出的三只兩歲孩童大小的蛇人竟然將自己苦苦修煉出的十四道蘊含魚龍斗數奧妙的罡氣蠶食殆盡……這怎麼可能,他莫非是妖怪不成?

    心中升起滔天寒意,仿佛暴風雪般將他前一刻還熊熊燃燒的戰意撲滅。面對攜著無窮盡的殺機揮掌劈來的少年,豫州將勉力運起武道之力,橫舉魚竿向上迎去。

    “啪!”

    清脆的轟鳴聲回響在淇水之上,悠悠飄往遠方,周繼君那兩道攜著全身十余萬斤巨力的先天精氣毫無停滯地將魚竿擊成兩半,重重地插入豫州將的天靈蓋內。身形猛慌,七孔噴射出鮮血的豫州將呆呆地睜大雙眼,隨後滿臉不敢地墜于淇水之中。

    血紅的漣漪層層蕩開,周繼君揮手將斷裂開的瀝青魚竿射入他身體,一起沉入汩汩翻滾著水泡的淇水之中,卻是現了他之前那番承諾。

    繼雲州將後,豫州將亦被周繼君斬于朝平府外。

    那塊掉落在孤舟上的天行令遽然飄出一線慘白的光澤,閃向遠方,隨後黯淡下來。周繼君伸手探出將天行令吸了過來,只見這塊死氣沉沉的方令背面,赫然出現了一個小篆的歿字,卻是由那些恍如褶皺的古樸花紋堆積而成。

    “聽他之前那番話,似乎各州的天行將都在沿途的府縣之中等著我,他們得知豫州將身死的消息後,又會有怎樣的反應。只是一個豫州將就已經如此難纏,也不知剩余的那幾個人是不是同樣這般棘手這天行者中的功法當真古怪莫測,平天君聖……”

    周繼君眼中忽明忽暗,張口將抱著肚子在河面上打滾翻騰的三道蛇人收回,隨後望向遠方,輕輕一嘆。

    就在這時,身後不遠處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童聲。

    “人之初,有奇肢,或化尾,或化翼,或為陰。天四象,尾翼詭,不能長……”

    周繼君心頭一動,轉臉向那個身處戰場之外始終安安靜靜修煉《極虛天書》的女童看去,只見她盤腿端坐一臉肅穆,時閡時開的眸子里氤氳起流彩般的光澤。隨後,她張口哈出一口氣,這股手指般粗長的白氣扭轉于她身前,頭顱、雙臂、長尾漸漸生出,一只極小的蛇人赫然呈現在周繼君眼前。

    “嘻嘻嘻…”

    齊靈兒睜開眼見興奮地看著嬌笑的蛇人,突然伸手指向水面,嬌滴滴地喊著。

    “殺!”

    那蛇人也如她一般伸著手,之後一頭栽入泛著殷紅血跡的淇水之中,待它再出來時,周身已沾滿血紅的水珠子,卻詭異之極地滲透進去。不多時,它全身變得赤紅無比,眼中閃著血光,仿佛剛剛從那修羅殺場中走出一般。

    周繼君心跳微微加快,看著齊靈兒愉悅無比地逗弄著那只血紅色的蛇人,腦中不由得回想起詭道棋盤上那一幅幅恍若泡影的畫卷——

    ——喊聲震天的血海殺場之中,七八歲的女童披著鮮紅的戰袍,滿臉寒若冰霜的殺意。在她身後,是連綿起伏堆積成山的枯骨。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31
第一百五十七章 過五府斬七將(4)

    腳踩蘆葦,周繼君穿著浣洗干淨的白衣逆風而上,在他面前是一灣叉流。

    向右將轉入萬泉道,不達七州鉅子所在的華清府,離揚州商會所在的錦翮城相距八座府城。而向左依舊是在巨容道上,可卻要途經天行將們嚴陣以待的四座府城。

    從斬殺豫州將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時辰,周繼君帶著齊靈兒沿水疾行,腦中一遍遍地模仿修習豫州將的魚龍斗數,卻依舊沒能理出半絲頭緒。

    “斗數這兩字除了在《玄武神經》中,似乎還在哪見到過……對了,那塊功法典籍。”

    從天機府的典經閣中,周繼君帶出了七本殘破不全的經書,除了《玄武神經》、《極墟天書》、《與天謀道》和《藏道論》這四部修煉過的功法外,還有三部,其中就有一部名為《星野斗數》的功法。和其余幾部功法典籍不同,它的功法名並非書寫于紙張或竹簡上,而是刻在一塊微微發紫的玉石之上。

    周繼君心意想到,便張口將《星野斗數》吐了出來。三道蛇人皆沉眠不醒,它們的法寶諸如詭道棋盤、魔珠都各自飄散在周繼君體內穹宇的上中下丹田內,周繼君心意一動就能取出。而除了炎霸在白衣庵守護著洛青游外,其余兩只小狻猊竟也陪著玄道蛇人和詭道蛇人一同沉眠于兩大丹田內,殊為怪異。

    輕輕撫摸渾然天成的紫玉,周繼君聚精會神地凝視著紫玉上那些斑駁陸離的紋路,陡然間,游蕩在體內穹宇之中的心念微微顫動,眸中閃過精光,周繼君的瑩白中透著紫火的心念從眉心躥出,忽地沒入玉石中。

    陡然間,周繼君身形微晃,眼前頓時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光華閃過,待他又能看清事物時卻發現自己的心念正身處九天之上的穹宇星海之中。腳下是浩瀚的天河,如一條瑩白色的柔軟綢帶飄向看不見盡頭的遠方,而頭頂則是數不清的熠熠閃爍的星斗,茫茫無垠。就在這時,無數星辰的光輝瞬間涌入那顆心念之中,渺渺星野陡然縮小了數倍呈現于周繼君眼前。

    漫天星斗分為三處,北斗、南斗和中天,各自擁有數以億計的星辰,散發出忽明忽暗的光芒。在這三處星地之中,卻有十四顆星斗最為明亮耀目,將周圍的星辰遮蔽在它們的光輝之下。彈指剎那後,周繼君便知道了它們的名稱,卻是很自然地出現在他腦中。分別為中天的太陽、太陰,北斗之中的紫薇、武曲、廉貞、貪狼、巨門和破軍,南斗之中的天機、天同、天府、天相、天梁和七殺。

    這十四顆星斗在天圖之上緩緩運轉著,它們每移動一寸便牽動身後的漫天星辰改變軌跡,偌大的星圖隨著它們的劃行永遠無休無止地變幻著,星辰之力亦是詭異莫測地相互纏繞著。這無數般從未出現過一次相似的星圖變陣看得周繼君目瞪口呆,剛開始詭道還能跟上它們的變化,到後來卻只能憑著推算勉強跟隨,而現在,詭道棋盤算亂零落,偌大的星圖變陣已然將周繼君的詭道心思沖擊得震蕩紛亂,再無法操控…

    “噗!”

    周繼君噴出一口鮮血灑入淇水,一旁樂此不彼玩弄著小蛇人的齊靈兒臉色微變,焦急地看著周繼君大聲問道,“師父,你怎麼了,受傷了嗎?”

    “沒事。”周繼君抹去嘴角的血漬,輕笑著說道,眼中卻溢出興奮的光澤,低聲喃喃道,“這《天野斗數》到底是何人創出的,如此玄奧莫測,卻又暗含無窮變化,若是修煉成了當真威力無窮。光是這些變招就能讓敵人陷入夢靨般的囿陣之中,除非滅殺施展斗數的人,否則永遠無法脫困呵。如此強大莫測的功法,我便是耗費再多心血和功夫也要修煉成。”

    “那魚龍斗數,看似變化無窮將我陷入死局,可比之這天野斗數卻微渺得連螢火之光都不如。這《天野斗數》的功法典籍是平天收納于典經閣之中,莫非魚龍斗數也是他根據這套功法仿制而創的……就算是模仿,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那平天君聖究竟是何方神聖?平天,平天,莫非他真有掃平天野的修為實力。”

    周繼君自言自語著,一旁的齊靈兒小嘴卻早已翹得老高。

    “師父,你在嘀嘀咕咕什麼呢?咦,這塊紫玉好漂亮,師父,你送個靈兒吧。”

    白衣少年微微一怔,錯愕地看向齊靈兒,眼中神色變幻著。

    以前那些功法,精妙如《玄武神經》,高深如《極墟天書》,玄奧如《與天謀道》,落到自己手中一習便通,可這《天野斗數》自己剛剛動點心思想要修習它,卻立馬遭受反噬,當真是無比深奧的神奇功法。那麼換做齊靈兒,自己這個至今尚未摸透虛實的徒兒,以她驚世駭俗的修行速度,《藏道論》這般晦澀的功法到她手中變得簡單無比,不用看道論總綱就能修煉出《極墟天書》的築人篇,仿佛玩兒似的。若她去修煉這《天野斗數》,會不會還是如之前一般暢通無阻。

    周繼君目光復雜地看向痴痴盯著手中紫玉的齊靈兒,陡然間,徹骨的寒意從心底涌起,將剛剛生出的好奇心硬生生地壓制了下去。張口,周繼君將那塊紫玉收回中丹田,隨後轉身繼續沿著句容道漂流而上。

    “師父~~~”

    齊靈兒討好似地學著周繼君把小蛇人也收回肚中,甩著粉嫩的小腿爬上周繼君肩頭,皺著小臉,幽幽地喊道。眼見她師父面無表情地看向前方,眼中時明時暗想著心思,並理睬自己。齊靈兒眼圈發紅,嘟著小嘴坐在周繼君肩膀上,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半天未再開口。

    乘蘆漂流而上,又過了半個多時辰,前方出現了數道分叉,卻是通往其余各道府城。周繼君輕嘆口氣,放下仍舊毫無頭緒的天野斗數的推算,托著齊靈兒躍上岸邊。

    走在在荒涼淒清的道陌上,不多時,眼前出現了一座高大的城府,而在路邊的那塊長滿雜草的石碑上,刻著四個大字——大轄府境。其下還有幾行字跡雄渾的碑文︰開陳年間,揚州有大盜,其人不盜富戶珠寶家財,專取畜禽狗彘,牧民屠戶憚其武技皆以為大害……後有人獻計,以櫓車乘狗彘于府城外,聚黑油干草以火困之,可除此害……大盜既除,府官上奏天聽請名大轄府,以警後人。

    這篇碑文斷斷續續,中間斧鑿的痕跡深重明顯,似乎有意剜去不讓路人看全。

    “開陳年間,似乎是大煜第三位人皇在位時候,卻是剛開國不久。嘖嘖,這大轄府還真是歷史悠久。大轄嘛,用車字隔開大害,卻是以櫓車除大盜的意思,倒也有趣。”

    周繼君放開心思饒有興致地看著碑文,仿佛游走各州的學究儒生,對世間一切都充滿好奇。就在這時,從不遠處傳來一陣豪邁的笑聲。

    “世人往往斷章取義,自以為有所得,卻往往是愚昧無知到極致。君公子呵,莫非你也是這種人?”

    周繼君眉宇間浮起一絲煞氣,扭頭望去,只見不遠處殘破的古亭中躺著一人,他身軀壯碩,滿面虯髯,卻無比奇妙地和四周的野草荒陌融為一體,若不是他這一開口,恐怕直到周繼君進了大轄府,都未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32
第一百五十八章 過五府斬七將(5)

    夕陽西下。

    古道,涼亭,陌碑。

    漸起的低風拂過少年的長發,向後飄蕩。

    那人坐起身子望向周繼君,目光掠過僵著小臉的齊靈兒微微一怔,轉瞬逝去。

    “真沒想到你能殺了豫州將,看來我們都有些低估你了。”

    “天行將嘛……”周繼君眉宇間的煞氣悄然散去,嘴角微翹,“不知你又是哪州將。”

    “連天行將都知道,看來你還真下了不少功夫呵,對那大鉅子之位也是勢在必得了嗎。”虯髯大漢哂笑一聲,卷曲濃密的胡須將他那縷摸不透意味表情覆蓋,看似粗獷的外表下卻隱藏著一顆縝密的心思,“我來自西北兗州,在兗雲兩州邊境有一片茫茫無盡的草原,風燎原,或許你知道。風燎原的天比這里要藍得多,而那的人也這純樸簡單。”

    聽著兗州將這番平和淡漠的話,周繼君只覺得心頭的戰意殺機漸漸消散低迷,古怪異常,卻聽他接著說道。

    “在殺你前,我和你講個故事吧,關于石碑上這所謂的大盜。”

    “開陳年間,這大轄府還是以牧民獵戶居多,近淇水,草木繁盛,自然利于生靈的繁衍。然而豬狗牛羊生得再健壯卻也逃避不了人們的殺戮,這里的居民個個殘忍無比,宰殺牲口前往往會先將它們折磨得痛不欲生,哀號連連。有位來自兗州的牧民途經此地,見著這番情景不由得心生憐憫,便化作大盜將那些豬狗牛羊竊走,隨後放生。他一心思著行善拯救生靈,卻被揚州的武道高手以毒計坑殺于城門下,死後還被分屍成片喂于狗彘。你說,這大轄府人是不是太過凶殘不仁了。”

    周繼君心頭微動,嘴邊溢出一縷嘲諷的笑意,淡淡說道,“也是他多管閑事,這里牧民獵戶以豬狗牛羊為生,他如此一來斷絕了大轄府人的生路,自然會有此下場。你知道得這麼清楚,莫非此人也是兗州天行者,抑或是某一代的天行將?”

    深深看了周繼君一眼,兗州將曲卷的虯髯微顫,悶聲說道,“看來君公子你也是那般見慣了鮮血屍體,毫無半點憐憫之心的人,如此一來,我殺你再無半點顧忌了。”

    “世人只道自己要苟活,絲毫不體恤憐惜牲畜,卻不知萬物皆有靈性,你如此對待它們,早晚有一天會遭報應。君公子,你不信嗎?你看,它們這不是來了。”

    隨著兗州將渾厚而帶著幾分沙啞的唔鳴聲響起,清風拂過,空氣中傳來陣陣低沉哀號聲,仿佛那些死去生靈的亡魂在作祟,聚攏在大轄府外的荒涼古道上空,卻是肉眼看不見形態。

    “這便是你的武技嗎,想以死去牲畜的亡魂亂我心意?”周繼君冷笑著放下齊靈兒,邁開腳步向兗州將走去。

    “只是亂你心意嗎?”看向宇間氤氳起濃濃的煞氣朝著涼亭走來的白衣少年,兗州將大嘴裂開,指間捏成一個手印。

    忽然間,周繼君身旁的空氣微微顫抖,隨後如潮涌般連綿不絕的巨力襲來,重重地轟擊在少年身上。猝不及防下,周繼君被撞飛了出去。

    “剛才攻擊你的是一頭兩千多年前的豪豬,在那時它只是一頭整天忙于逃避人們獵殺的可憐蟲,而現在,它已是煉出萬斤巨力的妖靈了。”兗州將看著踉蹌著站起身來的周繼君,唇上的兩撇胡子張開,哈哈一笑道,“你看不見它們,它們卻能看見你,那麼多慘死的生靈都在虎視眈眈地盯著你,想要將你撕成碎片呢。”

    周繼君眼角微微抽搐,眸底的光澤如水波般流淌開來,環視著四周虛空,耳中只余留鼓鼓躥來的風聲,窮盡天地卻難以發覺那些妖靈的身影。冷哼一聲,周繼君捏著雙指抵向額旁太陽穴,陡然間兩尺長性若實質的紫光從眼中射出,卻是那日在天雷中修煉成初具神通的天眼打開了。舉頭望向半空,周繼君心底生出幽幽的寒意。

    數以萬計睜著赤紅雙眼的牲畜禽獸盤踞于天空,死死盯著他。它們的身體透明發白,與空氣融為一體,只能隱隱約約分辨出生前的形態,若非那血紅猙獰的眸子,還真難以察覺。

    “你看到了?”兗州將臉上浮起一絲驚詫,隨後轉成一絲冷意,悠悠道,“即便看到又如何,你能擋得住它們數千年來的恨意?”

    他的話音方落,漂浮在空中的那些妖靈歇斯底里地咆哮著,卷動空氣翻滾齊齊向周繼君撲來。

    “轟!”

    周繼君再次被無數瘋狂的妖靈擊飛出去,全身上下仿佛散架了一般疼痛無比,努力站起身來,周繼君咬著牙運起武道之力,沖天而起轟向如群魔亂舞般閃爍著血紅雙眼的妖靈。然而下一刻,周繼君腦中頓時一片空白,擊向妖靈的十余萬斤巨力仿佛是砸在空氣雲團中一般,居然毫無半點著力之初,難受無比,而那些奇形怪狀的妖靈平安無恙,竟不受半點影響。

    “愚昧的君公子呵,你以有形之力想要去滅殺無形的妖靈,還真是愚昧之極。”站在涼亭之中,仿佛一個普普通通牧羊人的虯髯大漢唇上兩撇胡子翹起,冷嘲熱諷著懸浮在半空中微微有些狼狽的周繼君,“真不知道,你是憑什麼殺了雲州將和豫州將,這般弱小,竟然妄圖染指大鉅子之位,當真可笑無比。”

    半空中,周繼君緊守心意,不被兗州將的話語所激,死死盯著撲面而來的萬千大小妖靈,手腕翻轉,指間頓時生出兩道長如光劍的虛影,卻是那陰炎精氣和人道精氣。

    “喝啊!”

    周繼君手執精氣之劍,合成十字式,十余萬斤的武道之力涌于精氣之上,猛地絞向呼嘯而來的妖靈們。漸漸暗沉的天色下,兩道熠熠明亮的精光劃破雲層天際,直指升于樹梢的皎月。

    有形之力無法傷之,便只有以無形無色的先天精氣來殺戮。

    漫天牲畜獸擒凝化的妖靈被精氣之劍劈斬割裂,哀號連連,兗州將眸中溢出幾絲慌亂之色,沒過多久便散去,恢復了之前的平寂。

    “你就殺吧,這千萬只強大的妖靈你便是殺上一輩子也殺不完,我就在這里坐等你力竭,最後被吞噬得骨肉不剩。”

    虯髯之下,兗州將滿臉陰冷,拂卷衣袂緩緩坐下,悠悠地哼起北地的民謠,蒼涼中蘊著幾分豪邁的聲音回蕩在昏沉的暮色下。

    一柱香時間過去,周繼君額上已經布滿滾滾汗珠,雙臂也如灌注了精鐵般沉重。上百只妖靈已被他斬滅,化作流風飄散在空氣之中,可在他面前依舊是鋪天蓋地形態各異的妖靈,一眼望不盡邊際,卻仿佛絲毫未曾減少過一般。

    “它們雖不通武技,只是靠著蠻力沖撞,可少說也有數千斤。這千萬只妖靈,就算真能殺完,也是幾日後了。”

    周繼君面容上浮起幾分焦急之色,雙臂幻化成虛影麻木地斬殺著四周全無懼怕之意的妖靈,他沒有注意到,古道涼亭中的那人臉上也升起幾分不耐煩。

    “太無趣了,這君公子還真是讓我失望。”兗州將霍然起身,冷冷望向掙扎在千萬碩大妖靈間的周繼君,十指輕彈捏出一個手印。

    “殺了他。”

    雄渾而充滿死氣的聲音響徹天穹,周繼君微微一怔,只見身前的豬狗牛羊模樣的妖靈突然停止攻擊,退向兩邊,從中分出一條道來。

    隨後,一頭如小山般大小的吊楮巨虎搖動著鞭尾,出現在他面前。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33
第一百五十九章 過五府斬七將(6)

    晚霞似殘火將昏暗的雲圈燃成灰燼,暮靄下,那只似小山般高大的巨虎悠悠邁著腳步,圍著周繼君繞圈子。它空虛透明的嘴角微微翹起,赤紅的眼珠子里散發著幽幽的寒光,昂著頭看向大口喘著粗氣的周繼君,竟是一副輕蔑無比的神情。

    “君公子,這只虎靈可不同于之前和你玩鬧的狗彘牛羊。它生前是斑斕吊楮大虎,殺死生靈無數,血煞凶殘。而現在被我《萬生無極法訣》凝聚成妖靈,全身上下的煞氣卻有百萬斤的巨力,絲毫不比尋常的武王巔峰強者弱,甚至比的上武尊人品的絕世高手。”

    兗州將的笑聲隨著卷起的晚風傳入周繼君耳中,少年瞳孔猛縮,看向那只優哉游哉的巨虎由不得全身戒備起來,陡然間,一個心意飄蕩而起。

    對了,既然這些妖靈都是被兗州將的《萬生無極法訣》凝聚成的,只要將他擊殺,這些妖靈自然會散去……我竟才想到,真是糊涂之極。

    余光瞟向那個輕拍著欄榻低聲哼著什麼的兗州將,周繼君忽地的閃身,化作鬼魅的虛影從妖靈分出的那條縫隙中直躥而下,精氣之劍劃過長長的弧線劈向兗州將。

    “哈哈哈,你終于想到了嗎。可惜,太晚了。”

    下一刻,周繼君臉色劇變,卻是不知何時,那只吊楮巨虎陡然出現在他和兗州將之間,眼中寒光閃爍,猛地伸出虎爪重重地抽向他。猝不及防下,周繼君被鋒利堅硬的虛爪擊中胸口,轟然摔落于地面。許久未出現過劇痛席卷周身,濃稠的血煞之氣好似決堤的浪潮瞬間沖入周繼君體內穹宇,將流淌于周天經絡精氣道力吞噬摧殘著。

    趴倒在地上微微顫抖,周繼君咬著牙想要站起來,可全身的力氣都被那股凝煉數千年的血煞之氣壓制著,臂膀已然彎曲成詭異的弧線,卻依舊無法將沉重的身體支撐起來。

    耳邊傳來轟轟作響的腳步聲,那只積累了數千年怨氣的虎靈不緊不慢走到周繼君身邊,低吼著,伸出龐大的利爪輕輕拍著周繼君的背梁,並不急于不急于撕咬,慢慢玩死獵物是它數千年前最喜愛的游戲。

    我的一生就要在此終結了嗎……

    下唇已被咬出深深的豁口,鮮血染盡周繼君的下巴,可無論他如何掙扎,體內那股殺氣依舊凶猛澎湃,就連總在絕境時挽回傾頹敗局的藏象此時也被血煞之氣覆蓋,別說煉化精氣,便是運轉也變得緩慢異常。

    逼仄的晚空夜色淒迷,濃得讓人心碎的死氣漸漸將周繼君籠罩,天地陡然安靜了下來,一陣幽幽的啜泣聲從周繼君身後響起,回蕩在大轄府外古道的上。

    周繼君努力扭頭看去,卻是齊靈兒俯倒在地,一臉悲慟和慌亂地望向他,清秀的小臉上已是梨花帶雨,泣不成聲。周繼君心頭陡然浮起一絲心痛和不忍,收回目光不去看她,緊拽著雙拳,眼中滿是不甘。

    哭聲愈響愈大,混在風中流轉而上,竟然有席卷天地之勢。

    兗州將微微皺眉,望向齊靈兒,只見她哭得撕心裂肺傷心無比,那一顆顆淚珠子滴在草葉上,卻並未流散,散發出晶瑩的光澤順著荒草蔓延開來。不知為何,兗州將心底生出濃濃的不安,微微猶豫後,他捏動手印想要召喚妖靈去滅殺了那個詭異古怪的女童。就在這時,一道泛著水花的光華從天際落下,將齊靈兒淹沒。

    只有嬰兒般大小的女童在這道光暈中輕輕顫抖起伏,她的身形漸漸伸長,彈指剎那後又長高了五寸,而她眼中的淚光被這圈光華掃去,眨眼間,女童的眼神變得僵硬而冷漠。

    站起身,齊靈兒赤紅的短裙隨風揚起,她伸起右臂指向天穹,一臉冷漠,眸底閃過痛楚的神色。下一刻,她那只小手緩緩抖動著劈下,仿佛要將那輪皎月從天穹拉扯下來一般,沉重而又痛苦。

    “死!”

    尖細而又響亮的童音回蕩在天地間,周繼君只覺得背上遽然變輕,體內凶殘的血煞之氣仿佛遇到了無比可怕的事般,嘶鳴地退去,消散一空。深吸一口氣,周繼君起身回頭看去,只見齊靈兒慘白著臉,瘋狂地吼叫著,偌大的氣團光幕隨著她手指的方向掃遍漫布于天空的千萬妖靈,卻是一踫即散。數個彈指間,那些渾身煞氣長著血紅眼珠的牲畜妖靈消失殆盡,古道上又恢復了原先的寂寞和蒼茫。

    “師父…”

    力竭了的齊靈兒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周繼君,嘴角彎出淒美的弧線,隨後顫巍巍的跌倒在地。

    心頭陡然劇顫,周繼君眼圈沒來由地微微發紅,飛也似地閃身來到齊靈兒身邊,輕輕將她托起。溫暖的玲瓏軀體上傳來陣陣生機,心跳緩慢卻平穩,周繼君長舒了口氣,無比復雜的目光落在齊靈兒慘白卻安詳的臉上,一時間,心意大亂。

    良久,周繼君輕輕捏了捏齊靈兒隱約含笑的嘴角,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在懷中,低聲喃喃著,“你還真把我當作師父了,只是今日,還是……一輩子”

    猛然抬頭,周繼君望向涼亭中那個神情大亂,慌張地看向四方絮絮叨叨不知在說些什麼的兗州將,頃刻間,眸底騰起一顆火苗。

    “竟然讓我在徒兒面前丟臉,害的她力竭而昏。你便和你的豬狗牛羊一起死在這罷!”

    寒意徹骨的劍光閃過,陰炎精氣如一條毒蛇張著毒獠飛射向一臉萎靡心神不屬的虯髯大漢。

    血光濺起,一臉驚詫之色的頭顱摔落在涼亭中,兗州將亦被周繼君斬于大轄府外的古道上。

    那塊光澤黯淡的方令被周繼君吸于手心,在它背後,是一個大大的“歿”字。

    “雲州豫州兗州,已經斬殺了三將了,可一次比一次艱險,若非靈兒拼盡全力驅散了那些妖靈,或許我今日真要葬身此地了。如此下去,面對那些不知深淺的天行將,還真是九死一生。”

    周繼君幽幽一嘆,盤膝坐于晚風吹蕩的古道上,把齊靈兒放在膝上。

    “不愧是天地靈物所化,真不知道我何時才能看透徒兒你,或許只有到那時,我才能放下心。”

    將紊亂的心思丟下,周繼君長吸一口,張開雙臂躺在荒草上。在天機府和小咕在一起時,他們一人一鳥總喜歡尋個師父們找不到地方靜靜地躺著看天,如今那些愜意偷懶的時光一去不復返,小獵風正在落雲山的龍宮修煉,不知才能下山。而周繼君,他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懶惰貪睡成性的他,如今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睡過懶覺了。

    暮色漆黑,星辰如斗熠熠閃爍,心思都散去的周繼君仿佛入定一般望向天穹,不知不覺間,《天野斗數》中那幅玄奧浩瀚的星野圖陣從他心底浮起,漸漸與頭頂的星空融合起來。

    中天兩星曜太陽、太陰和南北斗十二星曜正按照各自的軌跡悠悠運行,漫長的星光從它們身上發散開,牽動天野之中數以億萬計的星辰變幻著,偌大的星圖變化萬千,間或還有長尾流星劃過,更添了幾分變數。

    “天河浩瀚,星陣莫測,便是窮盡一聲也無法找尋出其中的規律呵。”周繼君微眯著眼喃喃自語著,“可那位大能,他又是如何創出《天野斗數》這般囊括天地星辰奧秘的功法?”

    “莫非修習這《天野斗數》必須另闢蹊徑?”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34
第一百六十章 過五府斬七將(7)

    “應當如此,若他真是那種掌控星辰千變萬化的大神通者,創出這《天野斗數》卻無法讓後人修煉,到頭來還不是白費氣力。”

    望著滿天星斗,周繼君眼中閃過光彩,閉起雙眼,心念飛人體內穹宇上丹田的念海。宛如浩瀚璀璨星河的上丹田中,詭道蛇人左手抱著詭道之丹,右手抱著縮小了的青羽昏昏而睡,卻是在消化豫州將的武王罡氣。

    若在念海中將念頭幻化成那些星曜,模擬成茫茫天野星陣,是否可行?

    心念動蕩,從千萬顆念頭中挑選出了十四顆強壯的念頭,幻化成斗數十四主星,飛于中天、北斗和南斗之位。十四顆念頭微微顫動著,延伸出絲絲綿長的念力將身後萬千念頭串聯起來。茫茫念海三分天下,中天之處光華熠熠,可幻化成星曜的念頭卻稀少。而北斗南斗之中星辰如斗,無數念頭閃爍著,將中天星圖圍拱其中。

    “成了!”

    周繼君陡然睜開眼楮,眸底閃過興奮的光澤,望向天宇不甚明晰的星圖變陣,趨使心念在念海之中模擬衍化著。然而,短短彈指剎那後,周繼君腦中轟隆一聲巨響,剛剛凝聚運轉起來的星陣瞬間四分五裂,仿佛失去引力般坍塌飄灑,只余留中天南北二斗十四主星搖搖欲墜,在心念之力的護助下,半天才穩住身位,卻已無力散發半絲念力去收攏蒼茫如粟粒的念頭。

    腦中傳來一劇痛,周繼君眼角微微抽搐,緊咬牙關,隨後輕嘆一聲,“莫非是念海中的念頭太少,無法模擬出全部的星圖,抑或是我的心念之力太過緩慢,跟不上天野星圖的變幻?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再修煉出些念頭來。”

    張口吐出記載著《天野斗數》的紫玉,周繼君將它放于眼前,眯起眼楮對上天穹看去。朗朗夜空中,北斗之位的一顆星曜璀璨無比,如皇者一般統帥北斗群星,而在南斗之中,亦有顆星辰奪目刺眼,它的光澤隱約透出幾分殺意和死機,無論是十四主星還是其余天野星辰都仿佛畏懼嫌惡般離它遠遠的。

    周繼君第一眼便望到那顆北斗之星,緊接著就被那顆南斗之星吸引。這時,紫玉上突然氤氳起淡淡的薄霧,兩顆星辰的光輝忽而降下,沒入周繼君的念海。

    “咦?”

    周繼君眸中閃過一絲驚詫之色,卻是隨著那兩縷星光進入念海,那兩顆星曜的命格特征自然而然地呈現于他的心念之上——

    紫微,北斗主星,萬類臣服,主皇道。

    七殺,南斗第六,殘忍暴戾,主殺戮。

    ……

    紫玉陡然間光華大作,竟不聽使喚地逃脫周繼君手掌,落于他眉心之上,不住地向下逼迫,竟似想要擠入周繼君額頭。然而,轉瞬間它就彈飛出去,發出懊惱的嗚鳴聲,光澤散去恢復了之前的黯沉。

    “莫非要修煉《天野斗數》需得將這塊紫玉融入眉心?”

    周繼君把玩著紫玉輕聲自語,臉上滿是興奮。就在剛剛那塊紫玉欲要擠入他額頭時,念海之中南北之斗中升騰起兩股明光,卻是天野之上的紫微星和七殺星的光芒附上周繼君體內南北之斗的兩顆念頭,隨後這兩顆念頭仿佛活了般繞著念海運行一周,散發出炯炯光輝吸引來上百顆念頭融入南北二斗的星序。

    “歸位!”

    周繼君眸中閃過精光,低喝道。那兩顆隱約擁有紫微和七殺命格的念頭忽地劃過一道弧線,歸于念海的南北二斗之中,而它們所吸引的念頭也隨之運行流轉,念海之中生機盎然,可其余十二顆主星念頭依舊黯淡無光澤,死氣沉沉。

    “看來還是陰差陽錯地猜對了,雖然只是剛剛開始。若能掌握其余十二顆主星的命格,引下星辰之光,將其附于那十二顆念頭之中,盤活千萬散落的念頭,化身星辰,或許就能正式開始修煉《天野斗數》了,只是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周繼君嘴角微微翹起輕聲喃喃道,坐起身,看了眼膝頭恬淡而睡的齊靈兒,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身旁,隨後盤膝凝神。

    他如今最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便是提高實力。方才遇到三名天行者,周繼君便已險象環生,而三道蛇人都沉眠于體內,無法召喚出來共同作者。周繼君嘴上不提,可心中卻知道,他的實力因此大打折扣,不復巔峰狀態,如此下去,想要到達華清府可是難上加難。可眼下,玄奧莫測的《天野斗數》出現,恰恰成了危難時刻的救命稻草,只要能掌握百萬分之一的內中奧妙,他的實力將會突飛猛進。

    月光下,白衣如雪的少年雙手虛攏于腹部,吐納呵氣。《玄武神經》之中已然施展過的那七般武技依次呈現于念海之中——破萬訣、風影無蹤步、分神訣、魅影訣、五岳訣、飛花訣和血煞訣,這七般強橫的武技流轉于紫微星序和七殺星序中,隨著星野圖陣變幻著。半個多時辰過去,周繼君念海之中的七般武技已如一團活水融為一體,連綿不絕,在詭異莫測的星陣牽引下,交纏在一起,衍生出千百種變化。

    雙腿微顫,周繼君彈身懸浮于半空,將這些武技一招一式地施展開來。獵獵夜風吹得他發髻凌亂,而那七般武技在他手中也是混亂無比,就仿佛不通武道的孩童在打拳,沒有半點章法。然而,沒過多久,周繼君嘴角彎起。七般武技被他隨手施展,想到哪打到哪,依舊很亂,卻隱約多了幾分羚羊掛角的變幻莫測,不再一招一式地施展,連貫流暢,讓人捉摸不透。

    紫微主皇道,七殺主殺戮,隨著時間的流逝,周繼君的氣勢也發生著變化,隱約透出幾分皇者的浩大威嚴,而內中殺戮之意也變得愈發暴戾。這兩者原本不相容,可在周繼君的武技之中,卻自然而然地融為一體,奇妙無比。

    “這才剛剛開始。”收功,周繼君落于地面,抹去額上的汗珠子,自言自語道,“若是對敵時候施展開來,會不會像魚龍斗數般將對方陷入戰陣之中無法脫身?我這套融合斗數之變的武技又該叫什麼,玄武斗數嗎?”

    嘴角浮起一絲莫名的笑意,周繼君心頭微動,眼中忽明忽暗。

    “我所習的功法繁多復雜,有武道有玄道還有詭道,可都是他人所創的功法。就算我將它們全部修煉完成,也頂多達到那些前輩的高度。更何況身陷這些功法之中,心意被拘囿,想要再進一步個更是難上加難了。”

    “若能像玄武斗數般,將我所得功法容融會貫通,或者…創出屬于我自己的功法來,那又將會達到何等地步呵。”

    這個念頭生出,再也消散不了。可真要創出超越這些本已高深玄奧的功法,卻難比登天,這些功法的創造者,哪一個不是縱橫天上地下,連仙神都忌憚惶恐的存在。

    月光下,白衣少年抱起地上酣睡不已的女童,躍上大轄府城頭,穿越安詳寂靜的城池,向著下一座燈火通明的府城飛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35
第一百六十一章 過五府斬七將(8)

    到達滬留府時,已近深夜,可這座城池卻被華燈異彩淹沒,繁華的街道上人頭攢動,商販店鋪門前高掛著火紅的燈籠,好似過節一般。大煜王朝有宵禁令,子時前會響三更鑼,相隔半個時辰,違禁者會被拘至府牢當半個月的苦力。此時子時將近,可集市中依舊熱鬧紛繁,倒讓周繼君困惑不解。

    懷抱昏昏而睡的女童,白衣少年赤足走在涌起的長街上,路人側目不已,卻都只是奇怪地看上兩眼,隨後又沉浸于他們的歡鬧之中。

    “請問今日滬留府為何熱鬧,莫非此地不行宵禁之令?”周繼君走到一處地攤前停住腳步,問向身旁吆喝著的攤販。

    年輕的行腳商人上下打量著周繼君,頓時眉開眼笑,拾起一根桃紅色細竿向周繼君比劃著說道,“公子定是外鄉客,不知今日乃是煜皇欽賜的滬留萬燈節,可通宵玩樂。公子你可湊巧了,這個時辰燈謎會剛剛開始,我手中這叫解謎竹,往往用它挑下燈謎,都能猜中。不如公子你就…買一根吧,只要四個銅板。”

    接過桃紅色的細竹竿,周繼君細細凝望著,嘴角浮起一絲暖意。當年和爹娘同居京城將府時,周繼君也喜歡去燈會玩耍,雖然方才四五歲,可他從小熟讀經書典故,猜些簡單的燈謎也非難事。真遇上深奧晦澀的,一旁的爹爹也會幫他解出,在幼時周繼君的心中,這世上似乎還沒有爹爹解不出的燈謎。

    “公子,你喜歡就拿去吧。萬燈節俺也圖個喜慶,就收您兩個銅板吧。”

    一旁的行腳商見著周繼君拿著把玩,並不說話,心中微微發急。

    “也好。”

    周繼君輕笑著說道,伸手掏向懷里,臉色陡然一僵,卻是突然想起自己身無分文。

    在和月羅剎、沙摩尼逍遙京城的那幾日里,所有用度都是由月羅剎來掏,沙摩尼向來只管吃喝不理錢財,而周繼君也對這些小事不放在心上,雖然有些好奇月羅剎那似乎花不玩的金銖從哪得來的,但也不多去多問。三人相處時日雖短,可情誼深厚,無需在乎這些小節。月羅剎常常陰森森地和周繼君沙摩尼說笑,男人不可一日無財,便是取之花叢也不枉然,而周繼君也是一笑而釋,月羅剎總喜歡裝可憐說他這些金銖都是為紅顏坊里的姑娘花眉所得,可周繼君和沙摩尼誰從沒相信過。

    然而眼下周繼君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硬著臉,尷尬無比,竟有些後悔不聽月羅剎所言。眼見一旁的小販臉色越來越難看,周繼君暗嘆一聲,無奈地揮起袍袖虛掩著面龐,吐出一只熠熠發亮的珠鏈,卻是那日在大煜寶庫中被三道蛇人席卷的珍寶。

    年輕的攤販傻傻地接過那串大如棗果的珠鏈,半晌才回過神來,顫巍巍地伸出指甲在玉珠上劃動著,一抹珠粉落下,可珠鏈依舊光澤耀目,其上不留半絲劃痕。

    “天吶,竟然是真的,發了,發了!”小販喜笑顏開,緊緊將珠鏈捂在懷中,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去,瀟灑神秘的白衣公子早已不見了蹤影。

    挑著解謎竹,周繼君游走在燈市中,抬頭看向那一只只旋轉著的走馬燈,往事如水從花燈上傾瀉而下,初時的暖意過去,便是家破人亡冰寒徹骨的痛意。就在之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啜泣聲,周繼君放眼看去,只見一個七八歲大的女童正抱著個走馬燈啼哭。

    周繼君心頭微動,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微微凝視著那個女童,細細察看,卻毫無異樣。

    “誰家的娃娃,大過節的哭成這樣,莫非尋不著爹娘了?”一旁幾個穿著華裝的仕女滿臉不忍地問道。

    “不是,我.還差一個燈謎就可以得到那個紙鳶了,可就是想不出…”

    “哦,彩頭嗎?”熱心的仕女接過走馬燈,輕聲念讀著寫于其上的謎面,眉頭微微皺起,“其中有公田,打一州府名…”

    隨她一同前來玩賞的女伴們也紛紛圍攏上來,議論紛紛,黛眉微微蹙,半晌未能猜出。

    旁邊的周繼君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下意識地張口說道。

    “兗州冀府。”

    “兗州冀府。”

    就在他脫口而出的瞬間,從對面的人群中傳出一個清脆的女聲,竟是和他猜得絲毫不差。

    人群從中分開,穿著碧綢輕紗的高挑女子款步走來,她的臉龐偏削瘦,杏目俏鼻,嘴角微翹。粗粗一看只是中上姿色,可略一細看卻發現她並不怎麼精致的五官隱隱透出一股嬌柔可人的媚意,嬌滴滴的惹人百般憐惜。

    “是雲小姐。”

    人群中傳來一陣喧鬧聲,間或還能聽到百花坊三個字。

    周繼君眉頭挑起,透過人群看向媚態橫生朝自己走來的女子,忽而一笑。

    終于出現了,這第四位天行將,還是個女子。百花坊的雲小姐……竟然化身青樓女子,莫非已經在此布局多日了?

    “公子也好猜燈謎嗎?”雲小姐淡淡一笑,從那名仕女手中接過走馬燈,彎下柳腰遞給破涕為笑的女童,隨後饒有興致地看向周繼君。

    “適才的燈謎也不難,尋常的旅人也能猜著,只是小姐不出遠門竟能知道,真是令在下佩服。”周繼君似笑非笑地望向雲小姐,眸中隱約透著幾許寒光。

    “公子此言差矣,妾身只是偶爾裝裝斯文看點閑書。俗話說,讀萬卷數行百里路,那些儒者足不出戶便能知天下事,可見經書中包容萬千。”

    雲小姐臉上淡淡一笑,卻風情畢露、媚態萬千,看得一旁的男子們口干舌燥。玉手伸出,踮起腳尖挑下位于最高處的一只走馬燈,雲小姐細細凝視著,隨後輕聲吟念著,“遠去不逢青海馬,力窮難拔蜀山蛇。幾個曾預南薰曲,終古蒼梧哭翠華。猜一動物…公子可得猜出是什麼?”

    起了興致的周繼君眉頭微微一皺,轉瞬間舒展開,張口道。

    “青蛙。”

    話音落下,雲小姐略一思索,臉上浮起驚喜之色,輕拍手掌嬌笑著說,“公子真是聰明絕頂,這般最難的燈謎也能猜得出,妾身終于遇到猜謎高人了。嘻嘻,不如公子也挑個考考妾身吧。”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周繼君悠然自得地伸出桃紅的竹竿也摘下最高處的一盞走馬燈,收于掌中,朗聲念出上面的謎面。

    “彈指一功兩邊分,青雲回首井利跑,九宮又與坤山爭,上招趕緊離開。同樣,也是打一動物。”

    雲小姐黛眉微蹙,隨後不假思索地輕啟朱唇。

    “是蜻蜓。公子,妾身可曾猜中?”

    “沒錯。”周繼君開口說道,上下打量起一臉小女兒態嬌笑連連的雲小姐,心頭浮起淡淡的疑慮。那些天行將可都是專修武道之人,哪有時間耗費在這詩詞燈謎上,莫非這第四個天行將不是她?

    “妾身平日里最好的就是猜謎了,今日難得遇到公子這樣猜謎高手,小女子可不會輕易放了公子。”雲小姐掩口而笑,風情萬種地看向周繼君,“不如就一直猜下去,直到一方輸了為止,公子可敢應戰否。”

    “有何不敢。”

    在周圍人的起哄喝彩聲中,周繼君和雲小姐你一句我一句地猜解著燈謎,直到位于最上方的走馬燈都被摘落,兩人依舊未能分出勝負。

    “妾身可是越來越舍不得公子了,不如這樣,公子可否移步我萬花樓,妍兒好與公子秉燭而談。”

    雲小姐的話音方落,周圍人群中傳來陣陣起哄聲,那些高矮胖瘦的男子們都嫉妒地看向周繼君,卻是眼紅無比。

    “妍兒?”周繼君微微一怔,心思起伏。

    “正是妾身的小名。”雲小姐一臉嬌羞地望向周繼君,眸底卻清明通徹,饒有深意地說道,“可不是炎州的炎,而是百花爭妍的妍。”

    聞言,周繼君眼中寒光乍現。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36
第一百六十二章 過五府斬七將(9)

    燈火華彩下,雲小姐忽地彎腰抱起那個咬著手指四處張望的女童,柔聲說道。“小妹妹你餓不餓,姐姐那有好多糕點,想不想去吃呢?”

    苦苦尋找爹娘身影的女童一聽到有好吃的,立馬丟下心思,興高采烈地應道。

    雲小姐抱著女童,銀光閃爍的手腕有意無意地放在她的脖頸下,朝著周繼君回眸一笑,隨即向人群外走去。

    “想要以女童做人質嗎?”周繼君嘴角劃過冷漠的笑意,在周圍男子艷羨的目光中,邁開大步跟了上去,“都已滅殺了三個天行將,莫非你們還當我是那種心慈手軟之輩?妍兒……炎州將麼。”

    燈會之外的巷陌,寂靜安寧,順著低矮漆黑的夜色繞過市井長街,迂回幾度,便到了滬留府上最大的青樓——百花坊。

    紅燭懸影,粉簾虛垂。

    周繼君將依舊還未醒來的齊靈兒放在一旁,好整以暇地坐在雲小姐的閨房里,隨手翻閱著幾案上的書卷,這些書本典籍毫無例外地都是詩詞猜謎,上頭還有幾行娟秀的小字,卻是主人的備注和套解。

    莫非她真的只是一個喜好猜謎的青樓女子,不是我之前猜想的雲州將?

    周繼君眉頭擰起,看向身旁只顧著吃糕點的女童,微微思索著。

    亂花漸欲迷人眼,美人臨閣騰青煙。

    幽幽的檀香下,沐浴罷了的方小姐身著羅衫褻衣推開沾滿裊裊霧氣的珠簾,蓮步款款走了出來,燭影依暖,將她凹凸有致的姣好身姿一寸寸地呈現在周繼君眼前。

    “公子,你在想什麼呢?”

    方小姐把玩著肩頭幾縷未干的青絲,看向周繼君柔聲問道。

    “我在想,你會選擇何時動手?”

    “動手?”

    方小姐微微一愣,臉上浮起一絲慍怒之色。

    “公子在說什麼胡話呢,你若看不起妍兒,為何還要隨我來此?妾身是殘花敗柳,入不了公子法眼,既然如此,公子請便吧。”

    聞言,周繼君輕敲著幾案,眉宇間浮起一絲輕浮,淡淡一笑朝著賭氣般扭過頭的美人說道。

    “適才犯渾失言了,唐突佳人,還望恕罪。春宵苦短,就此歇了吧。”

    方小姐錯愕地轉過臉看向周繼君,隨即臉上浮起柔媚的笑意,藕臂纏繞上周繼君的脖頸,在他耳邊吐著香氣道。

    “原來公子也是個假正經,還想作弄妍兒,嘻嘻…嗯哼~”

    她還未說完就感覺酥胸一陣脹痛,渾身微顫,卻是瞬間變得如輕浮浪子般的少年雙手攀上她高聳的峰巒,竟似把玩了起來。雲小姐臉上浮起幾分慌亂和嬌羞,卻轉瞬即逝,撥開青絲吹滅一旁的燭火。

    “公子好壞呢。”

    嬌笑聲伴著催情的檀香回蕩在暗沉的閨房內,月光下,女子的衣衫一件件褪去,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就在這時,寒光乍現,隨後便是一陣鏘鏘的撞擊聲,彈指剎那後,殺氣消散。被周繼君推開的雲小姐慘白著臉,顫巍巍地走到燭台前,取出火折子點亮燭火。

    亮堂堂的閨房內,白衣少年一只手抓著女童的脖頸,將“她”提于半空,在他們身前的血泊中,赫然插著一只鋒利無比的短匕。

    “等了好久,終于逼得你現形了。”周繼君冷冷看著猝不及防下被他制服的“女童”,嘴角露出一絲嘲諷,“沒想到天行將中還有你這等不人不鬼的怪物存在,精通喬裝暗殺嗎,可惜,你比我那位兄弟差遠了。”

    “你……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嘶啞低沉的聲音從“女童”猙獰翻卷的嘴中傳出,詭譎無比,嚇得身後的雲小姐驚叫了起來。

    “你的破綻太多了。其一,適才燈會你為了那彩頭哭得稀里嘩啦,可到最後都沒去領。其二,七八歲的孩童不出沒有爹娘相伴已是奇事,你還跟著一個陌生女人走。其三,尋常女童哪有這般胃口,吃了足足一碟的糕點卻似還沒飽。破綻太多太多,我都覺得可笑,莫非你們天行將真的這般看不起我君公子。”指間微微使力,陰炎精氣瞬間沒入“女童”體內,周繼君看向面堂發紫已快喘不過氣的“女童”,淡淡說道,“事已至此,你也該告訴我你又是哪州將了。”

    眼中光彩漸漸渙散的“女童”眉頭挑起一絲陰狠,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吼著,“我乃雍州將,君公子,你別得意的太早!就算你一路殺盡天行將,也不可能闖過最後的墨香府,他可是我們六人齊力戰之而必敗的存在!你注定不得好死!”

    卡擦!

    “女童”的脖子從中折斷,扭曲成詭異的形狀,隨後摔落在血泊中。

    滬留府百花坊,雍州將死!

    伸手將那塊黯淡無光澤的天行令吸入手掌,周繼君回頭看向花容失色的雲小姐,溫柔一笑道。

    “嚇著你了嗎?”

    雲小姐慘白著臉怔怔地望向倒在血泊中的女童,隨後麻木地抬頭看著周繼君,輕輕嚶了一聲。

    燭影下,白衣少年嘴角彎起,柔情似水地開口道。

    “那我們繼續嗎,炎州將大人?”

    話音方落,雲小姐陡然變色,下一刻她已被周繼君攬入懷中,冰冷的手緊緊圈扼在她的粉脖上,再無半絲憐香惜玉之情。

    “公子你要做什麼?快放開妍兒!”雲小姐臉上閃過恐慌之色,楚楚可憐地嬌聲叫道。

    “還在裝嗎?你們似乎都太小瞧我了,真當我君公子這麼好騙?”周繼君緊貼在雲小姐的耳邊低語著,好似情人的呢喃。幽幽的芳澤涌入他鼻中,身前是那雪白誘人的胴體,可周繼君眼中清明無比,再不復之前的輕浮,“你知道你錯在哪里嗎,炎洲將大人?你以處子之身假扮青樓女子,正是你最大的敗筆。”

    雲小姐嬌軀輕顫,眼中浮起羞惱之色,沉默良久,緩緩開口,“你如何知道。”

    “處子的雙胸之中都有鴿蛋大小的圓塊,你當真以為我能看的上你,才會肆意玩弄?”

    周繼君冷笑一聲,看向抿著嘴的炎州將,幽幽道。在天機府時,他被依依按在胸前過,而在雲州,也陰差陽錯地抓過千若兮的酥胸,在京城,亦和客將娘有過肌膚之親,她們胸部里都有塊鴿蛋般的圓球,而那個被他挾持、無意間踫過的方家大小姐卻沒有。周繼君之前從沒上心過,然而就在前一刻面對化身青樓女子嬌媚連連的炎州將時,他才陡然想起。

    “看來君公子也是個情場浪子了。事已至此,動手把。”炎洲將眼中流瀉*出幾分落寞和不甘,閉上雙眼。

    “羅剎有時候說的話還真有幾分道理,剝去女人的衣裳是最絕妙的殺手 ,不管她有多強。”周繼君冷冷看向懷中閉目等死的炎州將,指間微微發力,“不過,還沒結束。下兩個城府的天行將到底是誰?”

    炎州將長長的睫毛微微閃爍著,隨後張開眼楮,嘴角頹然的輕笑,“最後一名鎮守墨香府的大人,你就算知道也無濟于事。至于下一府城……如果你能解開我最後的字謎,自然會知道。”

    “如何…才智過人的佳公子?”眉宇間縈繞著絕然的死氣,炎州將輕抬玉手摸上周繼君的臉頰,淡淡說著,“若我不是注定一輩子只會愛上一個人的炎洲女子,也不是所謂的天行將,或許我真會喜歡上你呢。天涯之大,知己又何存……”

    “好。”

    周繼君心頭微蕩,一道先天精氣射入炎洲將體內,眼中劃過一絲黯然,松開手掌。

    拾起火燭,將它扔在那些隨風翻頁的書卷上,炎州將回眸一笑,望向周繼君朱唇輕啟。

    “謎面,禾字,打兩句話。那人的姓就在其中,君子這次可要用心了,別辜負妾身的一番心意。”

    ……

    懷抱著齊靈兒,周繼君面無表情地穿梭在喧鬧消清的城府中,不作停留地趕向下一座府城——青澤府。

    此時已近凌晨,天穹漸漸翻起了魚肚白,站在城牆之上,周繼君下意識地回眸看去。滬留府中,火光沖天,那座芳澤猶存的百花坊已然淹沒在熊熊烈火之中。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0:37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過五府斬七將(10)

    和滬留府一樣,青澤府也是句容道上有數的大府,拂曉黎明時分已經城門大開,周邊的攤販農戶駕著馬車挑著扁擔如潮水般涌入。

    兩宿未眠的周繼君坐在載客的馬車中,閉目養神,不時把玩著五塊天行令,口中喃喃自語。

    “以禾字為謎面,焚書而引出處,卻是大新開國時那部《焚書》中的兩句,千載之下,猶可想見其人。千載之下,正是一個車字。猶可想見其人…莫非這姓車的第六名天行將是炎州將朝思暮想的情人?若真是如此,倒也有意思,炎州將雖為女子,可才情心智都不俗,能令她心動的又是何等人物?”

    離開百花坊前,周繼君在炎州將體內種下數股先天精氣,卻是想暫留下她的性命拖至自己來到這青澤府,好趁駐守在此的天行將不備偷襲滅殺。孰料心存死志的炎州將識破了周繼君這番心思,不惜點燃整座百花坊,葬身火海,以死警示。

    猜謎落子,看似周繼君步步佔先,可誰又知道,在那禾字謎中又藏有怎樣的後招。

    就在這時,馬車似乎是撞到了路石,微微顛簸起來。稍不留神,周繼君手中的天行令摔落在車內,當他低頭望去時,卻陡然一愣。五塊看似方塊又大小不一的天行令散落于地板,圍繞成一個奇怪的形狀,而雲州將令和兗州將令周邊的齒縫竟然嵌合起來,聚成塊統一的鐵令。心頭怦怦跳動著,周繼君拾起五塊天行令放于膝上,將它們按照各州次序拼接在一起。

    “咦?還真是七州地圖。”

    周繼君眼中浮起一絲凝重,目光落到中間空出兩大塊的七州地圖上,卻見一道晦澀的斑駁紋路漸漸浮現其上,將偌大的五州串聯起來,似乎指向什麼,可缺少了揚州將令和幽州將令,又難以明了。

    “莫非是天行者的藏寶圖?”周繼君嘴角微翹,輕搖著頭,“謎一般的天行者……等斬殺了剩余兩名天行將,聚齊七令,或許又能找到什麼好玩的。只不過,那最後一名天行將真的強大到另其余六將都俯首稱臣嗎,如此,可是艱難無比。”

    馬車行到一處停了下來,滿頭大汗的車把式殷勤地拉開門簾,大聲吆喝著。

    “公子,來福客棧到 。嘿嘿,十個銅板。”

    周繼君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只小巧玲瓏的玉如意,丟給目瞪口呆的車把式,抱起嘴角溢出大把口水酣睡不醒的齊靈兒,向來福客棧走去。

    “掌櫃的在嗎?”

    “打尖上樓,用膳就在一樓。”賬房先生只顧著敲打算盤,壓根沒打算抬頭看一眼風塵僕僕的少年郎。

    “我不打尖也不用膳,我來買消息。”

    話音落下,賬房先生好奇地抬起頭,當他看到眼前似笑非笑的白衣少年,心頭咯 一下,陡然想起了那幅畫卷中的幾個人像。

    長著兩縷胡須的賬房先生微微猶豫,隨後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道,“公子請隨我來。”

    來福客棧內的密室中,周繼君好整以暇地品著濃茶,看向滿頭大汗翻找案卷的賬房先生,隨後目光掃向四周,眉頭微皺,卻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找齊了。”賬房先生抱著兩束卷軸走到周繼君跟前,放下後展開道,“近十日里,來往青澤府的車姓者共有九十六人,而至今尚在的還有十四人,他們的資料消息都在這里。”

    “很好。”

    周繼君放下茶盞,將手邊的赤金小神像遞給賬房先生,隨後仔細地翻看起那些卷帙。

    “車大家?”

    不多時,周繼君的目光停頓在第八幅畫卷上。畫卷中只有男子的側影,即便如此,他迎風而立背著琴囊的身姿躍然紙上,初看一眼便覺得風流倜儻而又卓爾不群,再細看,又能隱約察覺到他遠眺的眸子中那股淡淡的滄桑和憂郁,卻是令人久久無法移開目光。

    “他就是公子要找的人嗎?”一旁的賬房先生恭敬地幫周繼君添上茶水,隨後摸了摸胡須悠悠說道,“這車大家可是不得了的人物,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才絕當世。他雖是錦翮府的城賓供奉,卻喜好遠游,據說這天南海北,遠至雲州炎州他都去過。車大家性格孤傲,不守俗規,當年陛下即位時,曾下旨宣他去御殿之上奏琴以賀。孰料他拒之不理,並傳言,國以婦人當道,難以為我之琴道。女皇陛下震怒之下,欲派宮中高手侍衛前去擒他,卻被揚州商會以稅賦抗之。只是他能令見利忘義的商家都為之求情,便可知這位車大家的超俗不凡了。”

    聞言,周繼君眸中掠過一絲奇光,又看了眼畫卷上的男子,微微一笑,饒有深意地說道,“的確不凡,卻也當的了當世大家。先生可知他下榻之處?”

    賬房先生眉頭微皺,似在猶豫,可承受不了周繼君形如實質的目光,開口道,“他昨日才到,如今應當正在府官大人的府邸休憩,公子……”

    他話還未說完,白衣少年已然抱起古怪無比的女童揚長而去。

    “終于走了呵,每次都擾人清夢。”

    從密室的簾幕後傳來一陣慵懶的聲音,間或還夾雜著些許嘆息,周繼君駐足良久,卻硬是沒察覺這屋里還有個女子。

    “大小姐,您醒啦?”賬房先生諂媚輕笑著,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目光徘徊在女子露在錦被外的藕臂玉脖,不得咽了口口水。


    “又是個沒用的東西,你滾吧,限你三日之內找到京城大掌櫃的行蹤。”

    “是……是。”賬房先生通紅著臉一絲不掛地跪在粉帳中,目光下意識地撇向一方,卻是不敢去看眼前欲求不滿的女子,陡然間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微微猶豫,囁嚅著問道,“可是那京城掌櫃犯了什麼事,讓總店的老掌櫃們不滿了?”

    “你的野心還不小嘛,怎麼,想去當那京城大掌櫃?”一絲不掛的女子拂過眉梢的青絲,冷笑著望向滿頭大汗的賬房先生道,“那小子近日是有點出格,不過尚未觸犯我來福客棧的底線。即便他犯了事,那京城大掌櫃的位子也輪到你!滾,快給我滾!”

    空寂的密室中,女子一臉盛怒漸漸散去,摘下床頭的銅鏡,蹙著眉細細凝望著。鏡子中,落滿玉體的唇印和抓痕歷歷在目,女子眼中閃過一絲驚恐,猛地將銅鏡砸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寧臣啊寧臣,我早看出你頭生反骨,可我竟一直沒發現,你不僅想反這大煜皇朝,便連我們來福客棧你也想顛覆。”

    “你的眼里為何始終沒有我,便連和我雲雨時,也總望向遠方。你只喜歡男人是吧,那好,我就陪你玩下去,看你玩的多,還是我玩的多。”

    ……

    問清了府官宅邸所在,周繼君不作停留邁開大步朝那走去。一陣清風拂過長街,在這風聲中,沒有冷漠呼嘯也沒有低聲絮語,只是隱隱約約裹著悠遠飄琴聲,琴聲忽高忽低忽緊忽慢,連綿不絕,卻無比憂傷寂落。

    扭頭,周繼君停頓腳步,遙遙朝著城南牆頭看去,眼中殺機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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