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獵天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mk2257 2011-6-3 21:57: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162274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1:08
第一百九十五章 試帥

    七州大陸以武昭著,在聖德年前曾有三大強者榜,分別是武王榜、武尊榜以及名將譜。在煜德帝復闢後,修士仙神紛至沓來,天下再非武道獨尊,武王榜和武尊榜盡皆消沒,只余留名將譜。得入名將譜上的大將或是效命大煜,或是歸于一方諸侯,各有奇異的本事,兼之領兵作戰能力超群,在七州大地上留下無數著名的戰役,被人們津津樂道著,而在名將譜上排名前五者聲勢最勝,被稱為七州五大名將。北有一字並肩王百里鷹,西有錢國寶塔統帥李平,南有炎州龍鯨大將華心,以及效忠于大煜的兩名御殿上將軍。

    李平在五將中排名第三,可他有一樣卻是所有名將比不了,那便是從娘胎中帶出的神異寶塔。這寶塔與他心神相系,內藏須彌世界,可容納萬千兵馬以及糧草,李平生平最著名的三大戰役中就有一役是憑仗寶塔藏下兩萬錢國精兵,突襲上吳後方幾欲攻陷都城,迫使兩吳兵馬回援,解了錢國滅邦之危。國有此名將,錢國君自然是百般厚待,允許其入殿佩劍面君不跪,更是每隔數日便賞賜金銖財寶以示恩寵。然而君主的這些舉國無雙的恩典卻無法讓李平展顏一笑,日日夜夜愁腸百結,只因為他天生瞽目的獨子。

    李平之子名叫李福生,他打從娘胎里出來便面無雙目,無法看見東西,更令人驚異的是他天生神力,五歲時候便能將三馬所拉的馬車倒拖百步,錢國人私下里都喚他李車兒。隨著年齡的增長,這李車兒的脾氣愈發暴躁,動輒鞭笞下人或是撞毀屋梁,也就是所謂的失心瘋。十年來,李平請遍七州名醫,都未嘗治愈李車兒的怪病,直到三年前有位古怪的公子上門請見,並留下一套口訣交與李車兒修煉,那失心瘋之癥才稍稍緩解,以前是每隔三天鬧一次,修煉了口訣後李車兒往往能安穩個十天半個月。可這半年來,李車兒的失心瘋又開始頻頻發作,如今的他雙臂之間少說擁有萬余斤巨力,便是地境中品的李平親自動手也無法鎮壓得了他。

    “老爺,少爺又殺人了!”一名丫鬟哭哭啼啼地跑到負手站在院中的李平跟前,滿臉的驚慌跪下。

    話音未落,三個滿身是血的下人從里屋中飛出,摔落在地上時已是奄奄一息。李平僵著臉透過破爛的紙窗看去,那個在陰影中如猛獸般咆哮的身影仿佛一根針深深地剜進他心窩,疼痛無比卻無法消除。他地位尊崇僅在國君之下,掌控十數萬兵馬用兵如神,讓錢國在亂世中得保太平受百萬人敬仰,風光如斯卻無法讓他唯一的兒子活的平平安安,身為人父,哀大莫過于此。

    “老爺,府外有人求見。”年邁的管家勾著背走來,小心翼翼地說道。

    “不見!”

    煩惱無比的李平此時哪還有心思見客,揮了揮手說道,可隨後他卻發現老管家並沒離去,眉頭緊鎖似乎欲言又止。

    “還有何事?”李平眼中浮起一絲慍怒,沉聲喝問道。

    “老爺”管家囁嚅著,眼見李平眼中的怒意愈發濃重,趕忙開口道,“那位公子讓我傳話說,他正是為解老爺的煩惱而來。”

    “哼,他能解我煩惱?”怒火攻心的李平冷笑一聲,剛**發作,身體卻陡然一震,轉臉望向老管家急促地問道,“那位公子多大歲數,相貌如何?”

    “那名公子穿著一身白衣,年紀嘛約莫二十出頭,可頭上已經長出白發了,看上很是奇怪”

    老管家還未說完,李平已經撫掌大笑起來,他來回走了數步,大手一揮道,“速速快中門迎接不用了,我親自去迎他。”

    李平剛整好衣袍,就欲往府門走去,就在這時,從他身後傳來一陣溫醇如水的聲音。

    “不煩勞李元帥,我已經來了。”

    老管家全身微震,眼底暴綻起一絲精光,弓著背望向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院中的白衣青年,臉上抹過一縷驚詫。

    “地境巔峰的高手呵,看來錢國國君對李元帥真是恩寵呢。”周繼君淡淡地看了眼收斂了氣息的老管家,隨即轉向激動不已的李平,輕笑著道,“三年前一別,甚是懷念元帥的風采,元帥可還好嗎。”

    李平面色一僵,望向里屋內大鬧不休的兒子,長嘆口氣剛欲開口,就被周繼君打斷。

    “李帥勿急,今日之後當再無煩惱了。”

    李平眸中劃過喜色,他深深看了眼周繼君,隨即抱拳拱手道,“公子若真能治好犬子的病,李平願奉上百萬金銖。”

    “這些容後再說,還是先看看令郎吧。”

    周繼君說完,徑自向里屋走去,李平緊跟其後。剛走進里屋,周繼君就感覺一股濃郁的煞氣撲面而來,那個蜷縮在屋子一角的人咆哮一聲,大腿猛蹬,向周繼君沖來。

    “孽子!休要胡來!”

    李平眼中浮起一絲焦急,看了眼悠然而立的周繼君,剛想擋在他面前,就見那白衣公子忽地伸手,堪堪按在李車兒的腦門上,瑩白的光華泛起將那個方才十三歲卻比成年人還要巨大的少年籠罩。李車兒連連低吼著,一次比一次虛弱,他眉宇間的煞氣也漸漸消沒,匍匐在地上輕喘著。

    周繼君收回了手,看向面色驚疑的李平,笑著說道,“元帥勿慌,我已將他體內的煞氣破去,這十日間令公子不會再發作了。”

    “多謝公子援手之恩。”李平長噓一口氣,可隨即眼中又流露出些許憂郁色,踟躕片刻,他扭頭看向周繼君,長揖而道,“我觀公子非尋常人物,定有治愈犬子之法,還望施憐我兒,在下感恩不盡。”

    嘴角微微翹起卻轉瞬即逝,周繼君看了眼身高九尺的李車兒,嘆了口氣道,“三年前我傳授的清心訣是大煜皇室不傳之秘,即便一個人煞氣再重,只專心修煉個一兩年亦能消除,可惜令郎卻半途而廢。不過也不能怪令郎,他天生無目,看不清這世間萬物,表面上孤僻沉默其實內心早已煩躁不安,想要除他這失心瘋的病根,只有一法”

    “是什麼?”李平臉色微喜,急不可待地問道。

    “那便是讓他生出眼楮,得見光明。”

    一口鮮血噴出,李平踉蹌著後退兩步,眼中浮起絕望之色,他怔怔地望向周繼君,隨後慘笑著搖了搖頭道,“公子說的,只有神仙才能辦得到。”

    “也不見得。”

    周繼君負手而立,淡淡地說道,這副姿態落在李平眼中卻讓他心底升起一絲希冀。

    “公子有辦法?若公子能幫犬子生出眼楮,我甘願為公子驅遣!”李平幾乎是喊了出來,此時的他已經顧不上其他了。

    唇角舒卷,周繼君揮起袍袖,下一刻,他手中出現了兩只金光閃爍的碑牌。

    “這個是”李平目光微滯,深吸了口氣難以置信地望向周繼君,聲音顫抖著問道,“這是傳說中的仙神之位?”

    “李帥好見識。”周繼君輕笑一聲,捻起其中一只神位,托于虛空,“這只神位乃是靨目神君之位,修煉了它,不僅能成就仙神功果,更有一項奇異的神通,便是能在額心生出天目。令郎若是修煉了,那得見光明只在朝夕呵。”

    周繼君誘惑無比的聲音傳至李平耳中,這個執掌傾國兵馬的中年人滿面赤紅地盯著漂浮在半空中的神位,雙臂微微顫抖,可當他迎向周繼君的目光時,腦中陡然激起一片涼意,神情漸漸冷凝了下來。

    “仙神之位可是世間人人欲得之的重寶,公子隨身就帶著兩個,公子到底是何人?為何一直不肯告知在下。”李平余光飄過那只神位,咬了咬牙,滿臉的復雜和猶豫,“公子可是皇室中人?”

    “我當然不是。”周繼君眼底閃過一道冷厲的光芒,看得李平心頭微顫,卻轉眼消融,又恢復了他一貫的和煦,“三年了,也改告訴元帥我是何人了。”

    “我姓周,名繼君,現在的名號似乎是天吾山君公子。”

    話音方落,李平目光陡然凝滯,他半喜半憂地看向周繼君,良久才道,“原來閣下就是大名鼎鼎的君公子,傳說中可以媲美仙神的強者,怪不得能擁有仙神之位君公子需要在下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換來這只神位?”

    “過贊了。”周繼君灑然一笑,隨即透過窗口望向北方幽幽說道,“我如今正在輔佐北疆王世子百里雄,世子雖然年輕,但禮賢下士,豪氣無比,手下更有數十萬北疆大軍和十多個可以調遣的仙神,兼之雲州大賢古老先生為其出謀劃策。以君之所見,百里雄當為明主。”

    “原來公子是想讓我前去效忠于北疆王。”李平的聲音漸漸冷沉了下來,他淡淡地看了周繼君一眼道,“忠臣不事二主,錢國國將傾國兵馬托付我,賜我金銀珠寶不計其數,可謂恩重如山,我是絕不能背叛他的。”

    “哦?原本我想若是李元帥願意執掌北疆兵馬,那我除了幫令郎修煉神位,亦會將另外一只神位作為賀禮送于元帥。”

    周繼君手指輕彈,兩顆神位交替旋轉于半空,散發出奪目的金光映得屋內華彩熠熠,可李平面對兩只神位卻一臉淡泊,不再去多看半眼。

    “哼,元帥何必如此頑固!”周繼君佯怒道,“世子雄才偉略,定會領兵席卷七州,而我觀你之國君卻是懦弱之主,生于亂世卻不圖大業,面對兩吳羞辱卻不敢出兵雪恥,他會的只是將民脂民膏賜予你,自己躲在深宮美人懷,讓你為他浴血而戰。”

    “李平!你身處亂世之中,就不想做出一番事業,名垂青史嗎?“

    周繼君最後一句話仿佛鐘鳴般重重地敲在李平心頭,回響不絕,他的臉色陰晴變幻著,雙拳緊握指甲已然嵌進肉里。不過了許久,他深深地看向屋外天空,仿佛想通了一般長舒口氣,轉臉看向周繼君,拱手道。

    “我生于錢國長于錢國,又蒙國君重用,此生不反。公子請去吧。”

    “好,好一個此生不反。”周繼君忽而一笑,隨即伸手將神位硬生生地按入李車兒的額心中,身長九尺的少年四肢猛地彈開,嘶吼一聲,隨即倒頭暈厥了過去。

    “你這是”李平呆呆地看著全身上下被一股金光籠罩的李車兒,臉色起伏不定。

    “你想做你的忠臣我不管,我君公子從來不喜強人所難,可令郎我卻是要救的。”周繼君冷哼一聲,滿臉冷意地卷起李車兒,轉眼間身形已飄到門口,“我與令郎有緣,今日便助他成就仙神之位,前去我的天吾山修行數日,等他完全平復自會放他下山歸轉你身邊,李元帥勿擔心。”

    李平無比恍惚地看向那衫飄隱不見的白影,漸漸的,臉上泛起狂喜之色,一滴濁淚自他眼簾滑落。他拍了拍袍袖,對著周繼君遠去的方向深深做了個揖。

    “我這輩子志已定,若有來世,便是萬死也要還君公子大恩。”

    “來世嘛”錢國都城的城牆上頭,周繼君迎風而立,在他身後昏厥不醒的李車兒額頭上漸漸映出一個豎眼的輪廓,而他的呼吸也愈發平緩。

    “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對主忠誠又重情義,如此。我便選定你做我棋盤中的王下主帥了。”望向漸漸暗沉的雲頭,周繼君嘴角劃開一縷繾綣,“李平,你的來世很快就要到了,就在三日間呵。你受我天大恩惠,若是國破君王,除了我你還能投往何方?等你們父子都修煉成這屬于大煜皇室的仙神之位,這輩子,你們就只能隨我與大煜為敵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1:09
第一百九十六章 錢吳之戰

    雨點大顆大顆地落下,擊打在少年臉上,他的身體微微抽搐,喉嚨里擠出一絲低沉的呻吟。

    “醒了嗎。”

    和煦的聲音傳來,已然恢復意識的李車兒扭頭“望”去。朦朧的光暈中,白衣如雪的男子正站在山頭低咳,初時他只是個模糊的輪廓,可漸漸的,那一圈閃爍的光華消淡,他的身形相貌變得清晰而又深刻。銀絲飄舞間,陰沉的天際,瓢潑的大雨,以及青灰色的山坳飛也似的滑入李車兒的額心,世間萬物第一次被他用眼楮看到。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十三歲的少年忽地仰頭大笑起來,他死死扣著潮濕的泥土,脊背顫抖。金烏色的光芒從他額頭射出,仿佛如龍颶風旋轉著直搗天穹。陡然,昏暗的雲層間雷電閃爍,手臂粗的紫電劃破天穹,捅穿了萬丈高空直劈向李車兒。少年蒼白的臉上浮起慌亂,剛欲躲避就被周繼君施力定住了身形。

    轟隆隆的雷鳴中,那低壓壓的輕咳聲帶著些許韻律敲打在李車兒的心頭,仿佛輕柔的風兒飄過,將李車兒的恐慌漸漸吹散。

    “莫要怕,這是修煉神位必經的磨難,那所謂的雷劫呵。你原本就天賦異稟,體格遠勝常人,我又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用道力幫你鍛煉了皮肉筋骨,現在你只需運行當年傳你的清心訣,承受紫雷熔煉神位。”

    周繼君溫淡如水的聲音傳入李車兒耳中,他臉上猛地浮起果決之色,在雷光中盤膝而坐,咬著牙,一遍一遍地承受紫雷的沖擊。數息過去,籠罩李車兒周身的雷電不再狂躁,躥入他的皮膚順著經絡流淌開來,而他原本已就高達九尺的身軀又增長了一尺,肌肉膨脹,仿佛蘊含著無窮盡的力量。

    “喝啊!”

    李車兒仰天咆哮,幽暗的光華從他額心豎眼中射出,須臾間將他身前三尺的雷圈捅破,直搗天野,卻比方才還要恐怖暴戾。

    紫電散去,雷聲消寂,李車兒粗喘著起身,低頭打量著他強健高大的身體,隨後呆呆地望向雨幕下的蒼茫大地和萬千景致。良久,一顆黑色淚珠從李車兒獨眼中滑落,他轉過頭怔怔地看向周繼君,突然折膝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公子先傳我清心訣,又賜神位讓我得見光明,恩重如山。今生今世,李車兒願為公子做牛馬!”

    “再造之恩”周繼君低咳著,目光從暗沉的天際收回,細細打量著氣息狂暴的李車兒,輕笑著道,“不錯,你的修為已至地境下品了,加上你天生神力又修煉了神位,已能比的上普通地境上品的高手。如此,我再傳你三招武技,這樣一來就算面對地境上品的高手你也能勝之了。”

    周繼君說完,虛抬右手欲扶李車兒起身,卻被那個身形龐大的少年施力抵抗,在周繼君錯愕的目光中,他又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車兒想拜公子為師,還望師父收下我。”

    周繼君微微一愣,嘴角泛起莫名的意味,他的目光飄過滿臉倔強的李車兒,淡淡說道。

    “我的徒弟可不是那麼好當的,況且,現在的你還沒有資格。”

    “為什麼?”李車兒急忙問道,“需要怎樣的資格,我才能拜公子為師?”

    “拜師可是需要師禮的。”周繼君忽而一笑,上下打量著滿臉焦急的李車兒,“我如今最大的願望便是覆滅那大煜皇室,你若真想拜我為師,就助我打下大煜的江山社稷,獻上十顆皇室中人的頭顱作為師禮吧。”

    李車兒無目的白面上霍然流轉出凶煞之氣,他想也沒想就開口喊道,“弟子定追隨師父打下煜朝江山,斬盡皇室中人,作為師禮!”

    聞言,周繼君微微苦笑著,當年齊靈兒是這樣,如今的李車兒也是這般,還未等自己答應便死皮賴臉地叫上師父也不知隨著羅剎他們遠在海外島國的靈兒如今達到何等修為了,似乎還真有點想念那個精靈古怪的女徒兒呢。

    烏雲翻滾的天穹上空暴雨如梭,從遠處傳來滾滾轟鳴聲,像似雷鳴,卻又比雷聲更為凶猛,大地在這急促的轟鳴聲中竟微微搖晃起來。

    山坡上,周繼君負手而立,被天雷鍛礪過的雙眼射出一道精光,破開暗沉的天色直射向遠方的錢吳交界處。數十萬裝備精良的鐵騎以及飛舞在半空的異人們落入周繼君眼底,他們氣勢如虹地撕裂開錢國如薄紙般不堪一擊的防線,混著滔天大雨踩踏上錢國的土地。

    “終于開始了,兩吳厲兵秣馬了半年之久,廣招異人修士。而錢國國君則昏庸無能,整日藏于深宮,將所有重壓都丟在李平身上,如此一來,強弱立判。李平再如何神通廣大,也救不了腐朽的錢國了。”

    周繼君喃喃低語著,聲音不大不小,堪堪能被李車兒聽見。

    “師父,發生什麼事了?我爹他怎麼了?”

    李車兒昂著頭問道,隨即便看到周繼君掏出一塊黑霧繚繞的棋盤,招手將他喚至跟前。

    “車兒,你可知如今正值戰亂之時?這天下如棋盤,各國都想守著己方棋局,可戰事似火燎原,席卷天下,不燒盡這七州之地終無法停歇。所以,想守住國土只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不斷地戰爭和侵略,只有吞並其余勢力讓自己強大起來,才有機會再這亂世中活到最後。可是你爹爹所效忠的錢國卻安于現狀,不思進取,到現在已是苟延殘喘了。你看,那兩吳之兵已經突破了錢國邊境,只需兩日就要兵臨錢國都城之下了,便是你爹爹用兵如神,面對這傾倒的大局也是再無回天之力了。”

    詭道棋盤西南棋局中,兩股兵潮直破山川城池,逼向那已然搖搖欲墜的錢國都城,在它們身後已是血流成河生靈涂炭。就在這時,周繼君眉頭陡然蹙起,卻是發現七州天元之地,那個三足鼎立的封神雲台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代表皇室的金色雲閣紋絲不動,自己原本不斷前行的銀色雲閣止住了步伐,而那方黑色的封神雲閣卻被西南棋局的兵伐殺氣向前推動了半寸。

    “百里雄遇阻了?有東來客和落雲山十八仙神相助居然還會止步雲州,看來這棋局中又生出變數了呵。不過也好,就當是磨礪一番吧,征伐天下總不可能一帆風順。”周繼君嘴角微翹喃喃道,目光停滯在那方黑色的雲台上,漸漸變得冷厲如冰,“原來是你布下了這場錢吳戰局,三年來我游盡天下都未曾尋得你的身影,你和你的天行者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洛繼傷,你到底會以怎樣的方式來插手這七州大局呢?”

    周繼君輕揉眉頭沉思著,卻聽一旁傳來李車兒微微有些嘶啞的聲音。

    “師父,你能不能去助我爹爹?”

    “不能。”周繼君看了眼滿臉失落的李車兒,淡淡地說道,“我不是神仙,即便是神仙前來也無法挽回錢國的敗亡。”

    “那”李車兒緊咬下唇,半晌開口道,“求師父將我爹爹救出來。”

    “非是我不願救,只不過李元帥乃是那種死守臣節之人,若是君王國滅,他一定會以死殉國的。”

    “那該怎麼辦”

    李車兒臉上浮起慘然之色,怔怔地呢喃道。雖然這些年來他身患失心瘋,可心底卻清楚地知道李平對他的疼愛,父母之恩大如山,他幼年死了娘,如今唯一惦念的只有他爹爹。

    就在李車兒身體不住顫抖,臉上的煞氣愈發濃重時,耳邊傳來陣陣輕咳聲。

    “我雖不能救他,但並非無人能救。現在唯一能救你爹爹的,只有你自己。”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1:10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君子斗數

    “還請師父教我!”

    李車兒喜出望外,微微猶豫便要跪下,卻被周繼君抬手托住。

    “身為男兒怎麼老是跪來跪去?你若真想成為我的徒弟,這輩子便不得再向任何人折腰下跪,包括我。”周繼君不滿地瞪了李車兒一眼,開口道,“不出意外,吳國兵馬當在兩日內殺至錢國都城下。而你爹爹保不住錢國,定會自刎于沙場前,以死報君。那時你便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將他打暈再說,然後帶著他飛向北疆,其余無需多管。中途他若醒轉,你便以父子之情動之,他見你現在這般情形定會欣喜萬分,死志也會漸漸消淡。你找到北疆王世子百里雄後,便報上我的名號,他會將你們安置妥當。”

    周繼君頓了頓,看見李車兒眼底飄過疑惑,微微一笑道,“我叫君公子。你這兩日便藏身于此,修煉三招武技,然後在錢國城破君亡的最後一刻將你爹爹救走,以斷絕他的念頭。”

    說著,周繼君掏出兩片紙頁遞給李車兒,在紙上記錄著《玄武神經》中的三樣武技︰破萬訣、風影無蹤步以及五岳訣,修煉這三樣武技正好可以助李車兒殺入千軍萬馬之中將李平救走。

    天上烏雲翻滾,遠處地動山搖,李平接過紙片抬頭望向周繼君漸行漸遠的背影,忍不住開口喊道,“師父你去哪?”

    “我去見一個老朋友,不出一月便會去雲州找你。還有,記住了,你現在還沒有資格叫我師父。”

    別了李車兒,周繼君徑直向吳軍方向飛去。對他而言,錢國之局已了,那寶塔統帥李平被他收入囊中,將來便是北疆軍的主帥了。卻不曾想棋局變幻莫測,隱匿多年的洛繼傷竟然也在這錢吳之地落子布局,兩人各自所布的局雖不沖突,可周繼君又豈會放過探悉洛繼傷勢力的機會。冥冥之中周繼君能清晰地感應到,洛繼傷如今就在這兩吳聯軍之中,這是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篤定無比。

    天野下府城一格格地排列開,雨水澆灌著混亂不堪的錢國城池,來勢洶洶的吳國大軍雖只是攻陷了錢國邊境的兩座府城,可那些異人修士卻已為他們斬殺了後面一座府城的戰將,城門已開,只要大軍趕至必定勢如破竹。

    就在那些飛舞在半空的高手們剛想回轉接應吳**隊時,耳邊傳來一陣聽著異常壓抑的咳嗽聲,傾盆的大雨也在這陣低嗽聲中悄然寂靜,被血水洗刷過的府城內外氤氳起濃濃的殺氣來。吳國的高手們微微驚訝,轉臉看向城頭,只見一個穿著白衣、銀發翻飛的青年孑然而立,淡淡地望著他們,他的目光原本就很冷,在染上潑天雨霧後愈發的冰寒徹骨。

    “還沒殺干淨嗎?”一名背著劍匣的修士冷笑著望向站在城頭血屍之上的周繼君,譏諷道,“身體不好就別出來淋雨,整一個病簍子還想裝神弄鬼?”

    他話音方落,一道寒光從雨幕中射來,瞬間將他劈成兩半。血肉混著雨水跌落在地上,其余數十名異人修士呆呆地看著被秒殺的同伴,半晌,臉上浮起惱怒之色。

    “你是何人?”

    咆哮怒吼聲回蕩在城下的曠野中,數十名吳軍高手圍于城池半空,死死盯向那個兀自看著雨的白衣男子,卻沒人率先上前。被周繼君一招斬殺的是來自山海門派的高手,地境巔峰的修為,在這數十人中也排在中上,更何況他專修劍道,身形奇快。饒是如此,也被城頭看不清虛實的男子輕而易舉地滅殺,這數十名吳國高手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我是來殺你們的人。”

    周繼君冷冷一笑,從雨幕中收回目光,忽明忽暗的眼底飄過兩縷星光,指間虛影連連結成一個奇異的手印。殺氣陡然彌漫開來,一柄比周繼君還要大的虛影之劍憑空生出,劃破雨簾向那數十名高手斬去。吳軍的異人修士們紛紛避開,可那柄巨劍卻瞬間散出萬丈光芒卷起漫天雨花將他們籠罩其中,仿佛一個巨大的陣法般算盡了他們招數的變化,須臾間,十數名高手被劍氣擊中,身體被絞成肉泥,心神飛出,卻在轉眼後被密密如針的雨箭射穿。

    “真是煩人的節氣,每到雨天就忍不住想殺人呵。”

    周繼君負手漫步在城頭,冷冷看向被巨劍剝奪了生命的那一個個吳軍高手,銀白的長發飛騰在風雨中,忽地,他目光急轉望向東邊天際。

    隆隆梵音漸漸響起,仿佛從天地盡頭傳來,不多時就將曠野覆蓋。巨劍之陣中,最後一名光頭修士眼中浮起希冀,他不住躲避著如影隨行的巨劍,仰頭向東方嘶喊著,“教主救我!”

    教主?周繼君眉頭挑起,眼中浮起一絲陰霾。

    冷漠無比的聲音破開梵音遙遙傳來,潑天大雨為之一緩。

    “若時你臣服于我,今日又怎會有此一劫。可惜,你的命數在你不肯信仰我教的那一刻已經定下,這是命劫,避無可避。”

    光頭修士渾身劇顫,臉上泛起死灰之色,下一刻他已被周繼君的虛影巨劍斬殺而亡。

    天幕下方,一座銀白的鑾駕出現在周繼君眼前,八名穿著黑氅氣息強大的男子抬著駕梁,其後跟著八名手持書卷和香壇的妙齡少女。他們目光篤定而又虔誠,臉上貼著金色的符文,看起來端莊肅穆。端坐在鑾駕中的青年淡淡地望向周繼君,良久,他起身從鑾駕中走出,漂浮在半空,眼中陡然暴綻出火熱的光彩,開口道。

    “你,願意信仰我教,並臣服于我嗎。”

    周繼君微微一愣,隨即肩膀抖動著,忍不住大笑起來。整整十數息過後,他才止住笑意,嘴角翹起古怪的弧線望向滿臉肅然的洛繼傷道。

    “洛繼傷,你真是讓我大吃了一驚呵。你的天行者呢?莫非都被你變成教徒了?”

    “天行者”洛繼傷眼簾蒙上一抹昏暗,仿佛突然認出周繼君是誰一般,他眼中的火熱漸漸消退,冷凝了下來,“天行者早已成了歷史,如今的七州只有皇天教徒,再無天行者了。”

    “皇天教?便是根據你自創的皇天拳所命名的?”

    “錯,是我新創的皇天法典。”洛繼傷揮手,被少女捧著的書卷穿過雨幕飛至周繼君面前,“皇天在上,人如螻蟻,若欲翻身而起,則需人人為皇。”

    “若人人為皇,那你又算什麼?”周繼君掃過書頁翻飛的法典,那些驚世駭俗的語句看得他心頭微窒,眼底的殺機愈發濃重。

    “我為皇天教主,自然是皇中之皇。君公子,如何?我這教義奧妙無窮,若傳播出去,有誰能抵擋得住它的誘惑,在這世間又有誰不想成皇?今日之後,我皇天教就將正式浮出水面,以幽州為根基,席卷天下。”

    “真是痴心妄想,天地間秩序森嚴,又豈可人人為皇。你可以愚百萬民,卻無法愚天下民,皇天教主”

    精光閃過,周繼君身前的法典撕扯兩半翻飛在大雨中。

    “本教主既然要人人為皇,自然不可能愚弄他們。”洛繼傷神秘地一笑,在空中踱著腳步,繡著奇異梵文的銀白長袍隨風飄蕩,“君公子,傳聞你被兩名神君重傷逃遁,如今看來,似乎又是你布下的局呵。不過,今日既然送上門來,本教主又豈會放過你。嘖嘖,適才的招數似乎有點意思,那是什麼?”

    “君子斗數。”

    周繼君一字一頓地說道,忽然間,濃雲滾滾的天穹上方破開兩個圓洞,遙遙星野之中那紫微和七殺降下兩道光華,如龍般飛轉疾下,在周繼君頭頂上空蜿蜒翻騰。周繼君止住了輕咳,他全身氣質陡然一變,銀絲飛舞,飄渺而又淡泊。

    “很好,那就用你的君子斗數來試下我新創功法——皇天法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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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君子戰皇天

    “皇天在上,惟我獨尊......”

    洛繼傷走下鑾駕,口中道出隆隆梵音,額上赤紅的符文散發著灼熱的火光,氣浪劃過,彌漫在他周圍的雨珠如花朵般綻放開來,齊齊向他朝拜。

    “你以君子意境為功法之源,只可惜,你平生所為太過極端,手段殘酷陰狠,不符君子之意。”洛繼傷在城頭十數步外停下,懸浮於半空,泛起血滴的雙目閃動著冷凝的光芒。

    聞言,周繼君嘴角勾起淡然之色,他邁步走出城頭,行於虛空。銀發翻飛間,周遭的雨珠陡然凝滯,隨後慢慢串聯起來,幻化成如銀龍般的珠串,長達數十丈,在周繼君身後婉轉盤旋,與十步外的殷紅雨花遙遙對峙。

    “你錯了。君子不器,無所不用其極。真君子、偽君子、惡君子......如此雲雲皆為君子之意,君子獨慎卻不拘一格,此乃吾之君子之意。”

    “如此......即便君子為人中之人,可吾乃人中之皇,天下萬人,皆為吾下。所以,你必敗。”

    雷聲大作,轟隆隆地響起,遠處天際雷電糾纏撕咬,昏暗的天色中閃過妖冶的紫光,一時間,風雲變色。

    “多說無益,戰吧!”

    “戰!”

    逼仄詭異的天野下方,一條晶瑩剔透的雨龍咆哮飛舞,越過白衣青年射向對面的銀袍男子。仿佛染透血漬的雨花從男子腳下升騰而起,旋轉著迎向雨龍。又一道紫光劈下,雨龍和雨花已然糾纏在一起,張牙舞爪地廝殺著。風雨卷向曠野,立於虛空的兩名男子目光相觸,殺機陡生,下一刻,兩道白影激撞在雨幕中。

    “君子有道,以道掌劍,君子劍出!”

    周繼君冷喝一聲,精氣狂湧,巨大的君子劍憑空出現在他的身側,破開雨幕攔腰斬向洛繼傷。赤火的光暈從洛繼傷指間燃起,瞬間幻化成怒火之獸撲向巨劍。就在這時,周繼君身形遽閃,四十九個形貌相同的人影將洛繼傷圍於其中,他們疾速轉動著,形成一個變化莫測的矩陣,從各個方位射向洛繼傷。

    “又是這招,哼!”

    面對周繼君的鬥數之陣,洛繼傷神色未變,他飄移數丈避開幾道分身,徑直走到矩陣中央,任憑無數人影擊打在他身上也是巋然不動。在洛繼傷頭頂漸漸浮出一只銀光發亮的書卷,卷頁隨風翻飛,萬丈金光從書卷中四射而出,霸天絕地的氣勢壓來,瞬間穿透周繼君四十九道分身,將這鬥數之陣破去。

    輕咳聲響起,四十九道分身漸漸消散,銀發青年低咳著望向洛繼傷手中厚厚的書卷,沈聲問道。

    “這是什麼。”

    “此乃我親手煉制的皇天法典,內有三百六十五條教義,集我皇天大道,玄奧無窮,且皆能衍化成功法戰技。”洛繼傷冷冷看向周繼君,嘴角泛起揶揄之色,“你居然還用原來的招數對付我,真是可笑。相別四年,今日再戰,你便拿出你這四年來最強的戰技吧!”

    此時兩吳數十萬大軍已然殺至城下,如潮的騎兵懸馬停下,望向遙立半空如仙神的兩名男子,皆是屏氣凝神,眼中浮起敬畏之色。

    “教主!”

    “教主!”

    “教主!”

    ............

    不知是誰帶的頭,數十萬吳軍紛紛將手中的刀槍劍戟舉向天空,大聲吼道,望向洛繼傷的目光中全然是狂熱之色。周繼君目光微凝,卻是發現在這數十萬人的助威下,洛繼傷的氣息陡然膨脹起來,風雲在他頭頂起伏不定,而他的面容愈發端莊肅穆,看起來竟像是供於神龕中的神祇法相。

    “這兩吳之地已被你收服了?”周繼君瞇起眼睛淡淡地問道。

    “不是收服,而是信仰!”洛繼傷大手一揮,身後袍尾飄飛,“兩吳四百余萬子民皈依我皇天教,人人皆發大宏願,歸於我一身。只要我教不倒,教義長存,我便永生不朽。”

    “所謂的信仰之力嗎......”

    周繼君輕咳著,漫步在半空,袍袖揮起,一只牛皮布囊被他吸入手中,卻是身下吳軍將領攜帶的劣酒。布囊撕開,周繼君仰頭將黃濁的老酒灌入口中,火辣辣的燒刀子順著喉嚨口流進,一陣低喘後,咳嗽聲漸漸消停。雨越下越大,天仿佛漏了般,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周繼君伸手拘起一捧雨珠,凝視半晌,隨即揮手扔出。半空中響起雨水的撞擊聲,嘩嘩如洪流,將吳軍的呼喊聲淹沒。

    “君子不妄動,動必有道!”

    隨著朗朗吟念聲響起,周繼君身形如星墜,疾射向洛繼傷,紫微和七殺在他穹宇星野中運行旋轉,牽引身後的星陣變幻莫測,而周繼君的身影亦是虛實不清,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破開雨霧突現至洛繼傷面前。巨大的君子劍牽動星辰之光,斬向洛繼傷。白影翻飛,卻是洛繼傷在周繼君出其不意又攜著萬千變化的一擊下臉色微變,抽身而退。

    “君子不徒語,語必有理!”

    古拙的天音回蕩在曠野上空,六道先天精氣奔湧而出,結成一個大網如海潮般籠向洛繼傷。面對避無可避的天音之網,洛繼傷臉上浮起惱怒之色,他猛喝一聲,全身暴射出金燦燦的光華沖天而起。

    轟!

    精氣和道力猛地撞在一起,洛繼傷破開天音之網逃離鬥數之陣,風雨中,他的發髻散亂無形,臉上忽紅忽白,那膨脹的氣息漸漸消隱,數十萬吳軍突然安靜了下來,呆呆地看向被周繼君殺退數十丈的皇天教主,眼中浮起難以置信的神色。

    “你以信仰之力所創的皇天法訣,雖然勢大玄奧,可終非你自己的力量。”周繼君負手踱步在半空,感受著身下無數慌亂的氣息,嘴角微微翹起,“皇天皇天,雖如樊籠壓罰眾生,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人活於世,只能奮勇向上,憑己之力征服天上天下,成就一世功業。而你想收服人心寵幸於天,卻是本末倒置。”

    “寵幸於天?”洛繼傷正了正形色,冷笑著說道,“我乃上天之子,何須寵幸,我以皇天大道立於世間,終將取而代之!”

    說著說著,洛繼傷滴著鮮血的瞳仁泛起火光,瞬間,沖天火光從他身上騰起,將周遭的雨珠燃燒殆盡。沐浴著灼灼烈火,洛繼傷翻動手中的皇天法典,口中念念有詞。

    “我得皇天,天下獨尊!我得眾生,眾生臣服!我得大法,法為我禦!戰無極!”

    蒼穹之下,洛繼傷款步而行,面容肅穆如神祇,萬丈火光射出,幻化成近百條火龍絞向周繼君。

    其勢威猛如斯,天下難擋。

    面對恐怖猙獰的火龍,周繼君手持君子劍,逆風而上。火浪掀翻他銀黑色的長發,手中的巨劍卷起雨水斬殺向從四面八方撲來的火龍,全身骨骼被威不可擋的皇天法訣壓得咯吱咯吱作響,體內的先天精氣飛速運轉著,藏象之府中,那顆紫色的道丹忽然停止了旋轉,一股昂揚的生機從藏象之中傳出。周繼君眼中閃過錯愕,隨即一陣狂喜,卻是一股從未見過的先天精氣破土而出,正緩緩搖曳在沈眠已久的藏象中。

    心念瞬間降下,那縷飄渺玄奧的精氣正不屈不饒地鉆出藏象,即便是再如何沈重痛苦也要沖破牢籠。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周繼君眼中暴綻出奪目的光彩,面對洛繼傷皇天法訣的壓迫,他終於生出了第七道先天精氣——將藏象從沈睡中喚醒的君子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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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地境巔峰

    曠野中,數十萬吳軍呆呆地看著斬碎火龍殺向皇天教主的青年,刺眼的光華從他們兩人身上暴涌開來,竟然將暗沉的天際映得明澈發亮。雨水大顆大顆地擊打在泥土上,良久,吳軍兵將睜開眼楮,只見銀袍男子肅然而立在半空,氣息平穩,那個有著銀色長發的青年已然不見了蹤影。

    瞬間的寂靜後,數十萬吳軍眼中漸漸浮起狂熱之色,他們將手中的兵刃拋向天空,無比崇敬地望向洛繼傷,高聲歡呼。

    “教主!”

    “教主!”

    “教主!”

    “教主!”

    洛繼傷大手舉起,轉過身形,將另一只顫抖流血的手藏在背後。

    “傳本教主法旨,吳國地境上品以上的強者跟隨本教子弟前去追殺君公子,取得他首級者,賞賜皇天法訣第九卷功法!”

    感受著下方愈發狂熱的歡呼聲,洛繼傷低頭看向被撕裂了十數頁的皇天法典,眼中浮起濃濃的殺意。

    “僅僅地境上品就能傷到地境巔峰的我,你這君子斗數果真非同尋常。你是要突破了吧,等你突破至地境巔峰,我的皇天法訣也當小成了,到時候,你可別像今日打一半就跑了呵。”

    身下的城池山川如光影流逝,周繼君狂飛在瓢潑大雨中,雨水擊打在長發和衣袂上,可他不避不讓,眼中皆是狂喜之色。整整三年多了,他的修為進展緩慢,雖然實力比以前更為強橫,可卻始終無法突破到地境巔峰,因此也就無法掌控封神天書。這三年多來游走天下,始終未找到能夠喚醒藏象的那一縷精氣,雖然從未絕望過,可周繼君心底卻是壓抑無比。誰曾想,這第七道先天精氣居然由他的君子之意衍生而出,醞釀了三年之久,一朝勃發,喚醒了藏象,讓周繼君欣喜若狂。

    深吸一口氣,激蕩的心情漸漸平復,他掃視四方,挑選了一處人際罕至的山頭降下。

    “紫君安好?”

    藏象之府中,和周繼君形貌幾乎一樣的小人兒方從漫長的沉眠中醒轉,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良久回過神來。

    “紫君無恙,煩勞本尊掛念了。”紫君搖搖拱手,一板一眼地說著,隨即將封神天書收于懷中,坐于道丹之上,重新執掌起藏象之府。

    “善!”周繼君沉吟半晌,感受著體內復甦的生機,微微一笑,盤膝而坐,“如此,紫君和三道蛇人助我凝煉君子精氣,沖擊地境巔峰!”

    “善!”紫君和蛇人齊齊拱手應道。

    精氣道力齊齊飛轉至下丹田,托起那股初生的君子精氣飛射出藏象,順著體內經絡流轉在穹宇之中。幾個周天下來,君子精氣愈發凝實光亮,經絡被這七股精氣擠壓,又膨脹開來數倍,此時已寬廣如大海,那些形似山川的孔穴也愈發明澈,氣息盎然。數十個周天過去,金紫色的道丹猛烈旋轉著,幾欲爆裂,而周繼君的精氣神也在這一刻達到巔峰。

    雙拳陡然拽緊,周繼君猛地睜開眼楮,形如實質的五尺精光從眸底射出,將身前的泥土轟出一個大洞。

    “破!”

    周繼君滿面紅光,大喝一聲,就在這時,風雲涌動,從四野八荒飄來萬千古怪的道機將他淹沒。體內轟隆作響,紫君和三道蛇人眼中飄過喜,向周繼君拱手稱賀,卻是已然突破至地境巔峰。

    起身,周繼君感受著雙臂間百萬斤的巨力,隨後眉頭皺起,伸手抓向虛空。一縷形如虛氣的道機被周繼君握在手中,心念飄出細細感受著。半晌,周繼君眉宇間挑起驚詫。

    “儒道?”

    微微沉思,周繼君松開這絲道機,又伸手抓向另外一縷。

    “將道”

    “醫道、農道、商道”

    把這些千奇古怪的道機丟于一旁,周繼君揉著眉頭思索開來,良久,他的眼中浮起恍然之色。

    “君子不器,能容天下萬千道,不拘一格。原來是方才突破時侯,君子道意太過強烈,將這些道機都吸引了過來,想被我所容納。”

    周繼君站起身來,在雨中漫步著,忽然間,他袍袖揮起掃向被吸引來的萬千道機,無情地將它們驅逐散去。

    “這天下大道萬千,可我精力有限,雖得君子道意卻也無法兼修萬道。玄道、詭道、武道,三道足矣。三道蛇人何在?”

    “道主何事召喚?”體內穹宇中,三道蛇人拱手問道。

    “我成就君子道意,將其分三,賜予爾等。”

    周繼君低咳著,銀發翻飛在風雨中,飄渺無跡。

    “君子有德,正行天下,是謂真君子。以此賜予玄道。”

    “善!”玄道蛇人拱手應道,端莊淡泊的氣息在它身上流轉開來。

    “君子無德,假善詐世,是謂偽君子。詭道,你得之。”

    “善!”詭道蛇人拱手冷笑,它原本就陰沉的眸底陡然浮起一絲狡黠和虛偽。

    “君子好戰,以殺止殺。是謂惡君子。此意給武道。”

    “善!”武道蛇人拱手低吼,濃濃的殺意從它身上卷起,凶神惡煞,,將它原本就無比昂揚的戰意引向極致。

    三道蛇人將君子道意瓜分完畢,體內穹宇中風雨變幻、雷霆震動,卻是剛剛得道的它們一時間無法控制住狂躁的氣機。周繼君抬頭看向天空,雨氣漫騰在他眼前,模糊不清。

    “君子不器,君子獨慎,君子自強這繁雜的君子道意中又有哪些能為我所用,完善我的君子斗數?”

    沉吟半晌,周繼君袍袖揮起,那柄比他還要高的君子劍握于手中。紫微和七殺在念海中運行閃爍,曾經修煉過的功法一一飄過,《玄武神經》、《極墟天書》、《與天謀道》、《藏道論》、《天野斗數》、《玄武斗數》,這些功法在腦中悄然融合,順著紫微和七殺牽動的星陣衍化開來,補充著周繼君新創的君子斗數。

    “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此般九思恰恰是君子道意的根本,不拘一格,則情形而動。”

    周繼君喃喃低語著,念海之中的星陣不斷衍算著幾種功法的變化,去蕪存菁,將其最玄妙之處與君子道意融合,豐滿著周繼君自創的君子斗數。斗數乃是取天野星辰之變,幻化萬千,玄妙莫測。融合可這些舉世無雙的功法中最強戰技,以無窮變化演算,攻可讓敵人陷入繁雜無序的變數,守可將自己藏于看不透虛實的斗數之變中,如此方能立于不敗之地。再以君子道意御之,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君子斗數也將不斷完善突破。

    青灰色的山頭,風雨飄零,白衣青年執劍而舞。飄渺莫測的氣息從劍招中傳出,忽而淡泊,忽而篤定,忽而不屈,忽而狡黠這些不住變幻著的氣息始終游走在劍刃上,循著君子道意演變著,並不逾越分毫。雨幕中,白衣青年縱身而起,他眼中射出五尺精光,刺于巨劍之上,龍飛鳳舞地刻下一個大字——君。

    念海之中星光漸漸暗淡下來,君子斗數停止衍算,如今周繼君只融合了紫微和七殺兩顆星斗,尚有十二顆未曾融合,這君子斗數的衍算遠未達到極致,即便如此,它的威力也已超越了周繼君修煉的其它功法。

    “紫君,此劍交于你執掌,憑此掌控我之君子道意。”

    由精氣所化的君子劍縮到巴掌大小,被周繼君收入體內,須臾間飄至紫君手中。紫君坐擁藏象,左手執封神天書,右手握君子劍,隱隱約約凌駕于三道蛇人之上。

    “我這君子斗數堪堪小成,也算是自創的第一套功法。”周繼君長呼口氣,心中喜悅無比。之前他一直修煉著旁人所創的功法,雖然威力巨大可總有種受限于人的別扭,直到創出君子斗數,這才從長久的壓抑中掙脫開來。路漫漫其修遠兮,君子道意奮發向上,終將有獵下諸天仙神、渺渺天宮的那一天。

    “是時候煉化封神天書了,也不知又能給我帶來怎樣的驚喜。”

    周繼君眉頭舒展開,剛欲將封神天書取出,就在這時,破風聲響起,幾股強大的氣息忽現山頭。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1:13
第二百章 煉化天書

    青灰色的山頭,雨勢漸小,白衣男子手捧書卷細細翻閱著,似乎毫不在意落于山頭的那三個人。腳步聲由遠而近,泥水飛濺,卻在周繼君十步外停下。

    “你便是君公子嗎?嘻嘻,看起來比傳說中的還要英俊一點呢。”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穿著火浣裙紗的少女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周繼君,她的身形小巧玲瓏,只比尋常的女童高上幾寸,可面容古怪無比,以鼻梁骨為分水嶺,左邊美艷妖嬈,右邊則恐怖猙獰,加上她脖頸上生著尖刺的鱗甲,讓人看著只覺得心頭毛骨悚然。

    在少女右首是一個滿臉青紫的老者,他的嘴巴堅硬凸起,仿佛鳥喙,其上散發著烏光,嘴巴張合間,時有電光閃爍,伴隨著低低的雷鳴聲。而在少女左邊站著的青年人面貌如常,可他的手臂卻比普通人粗壯很多,腰間掛著兩只巨錘,隱約透著幾絲血腥味。

    “這便是封神天書?”烏喙老者目光落到周繼君手中的書卷上,眼中浮起貪婪之色。

    低咳聲響起,蓋過雨落隨風蕩開。三人互視一眼,臉上皆是喜色,當中的少女上下打量著周繼君,輕嘆一聲道,“傳言君公子被重傷,果然不假。看在你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又敢挑戰大煜皇室的份上,只要你把封神天書交出來,我們便饒你一命。我以前可是最仰慕那些英雄好漢呢。”

    眼見周繼君只顧翻閱天書,仿佛遇到什麼疑難般眉頭緊鎖,並不理睬他們,左首的青年臉上飄過怒意,從腰間取下巨錘就向周繼君砸去。半空中,巨錘陡然泛起血花,仿佛剛從血海中撈出般,旋轉著砸向周繼君。眼見周繼君不躲不閃,那巨捶須臾間已然撲至他面門,青年人臉上閃過得色。

    雨突然停了,那一顆顆雨珠古怪的凝滯在半空,像是被定住一般,晶瑩剔透卻隱匿著些許古怪。銀白色的光華從周繼君身上騰起,將巨錘絞成粉碎,瞬間把青灰色的山頭籠罩殆盡。三名仙神怔怔地看向那柄似能斬破天華的巨劍,他們一生中都未曾見過如此雄渾的劍芒,自己在它面前仿佛螢火之光般微渺,浩浩蕩蕩的劍意傳來,幻化成的可怖的牢籠將他們禁錮當場,無限的恐慌陡然間從心底溢出。然而下一刻,劍芒陡然消失,雨珠顆顆墜落,白衣男子捧著書卷喃喃低語著,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般,未曾發生。

    “虛張聲勢!”

    老者冷哼道,臉色沉了下來,身旁的紅衣少女臉色微變剛想說些什麼,那老者已然高高躍起騰飛至空中,烏喙張合間,雷音滾滾,紫色的電光宛如毒蛇刺向周繼君。銀光忽閃,瞬間絞碎了紫電,那柄巨劍憑空出現,仿佛拍蚊蠅般重重打在老者身上。

    “啊!”

    烏喙老者怪叫一聲,口吐鮮血從天空摔落,他嫉恨地剜了周繼君一眼,強撐起身體,低聲嘶吼著,“快走,他根本沒受傷,這是個圈套!”

    紅衣少女面色一緊,扶起老者轉身欲走,朦朦雨霧中落下三條短小的白影,將他們攔住。

    “既然來了,又豈能放過你們。三道,將他們留下吧。”

    “善。”

    三道蛇人拱手答道,玄道端莊淡泊,詭道狡詐陰狠,武道凶神惡煞,三只蛇人殺氣騰騰地將那三名仙神圍于矩陣中,君子道意流轉而出,任憑三名仙神施展神通也無法突破。

    “這三人正好可以為我試下封神天書的效用,也算是湊巧。”

    周繼君看了眼怒吼連連的三名仙神,隨即張口,吐出紫色的心火將封神天書籠罩。天書在紫火中熊熊燃燒,卻不曾損壞半分,反而愈發光亮起來,那些原本暗沉的篆文像是活了一樣在紙頁上扭曲翻滾。半柱香過去,忽然間,封神天書上發出嗚嗚的鳴叫聲,卻是陡然間有了生命劇烈地掙扎起來,周繼君眼中光華乍閃,張口將封神天書吸入腹里。下丹田中,紫君看向疾飛而來的天書,猛地躍起將它緊緊抓在手上,君子劍挽出一朵朵劍花,那七股先天精氣並著地境巔峰的道力被紫君卷來,涌向封神天書。

    “轟!”

    封神天書被精氣道力淹沒,再無法肆意抖動,發出低低的嗚咽聲,仿佛在苦苦哀求。

    “紫君,將它煉化!”

    心念之音傳來,紫君不再猶豫,它深吸口氣,張口將穹宇中流竄的道力精氣全部吸入腹中,轉瞬間肚皮已經鼓脹成圓球一般,下一刻,它高舉封神天書,將腹中的道力精氣一股到地噴在書卷上。從中丹田飄來一顆紫色心火,將書卷再次點燃,精氣道力瘋狂流轉,書卷上銀光遽閃,猛地噴涌出偌大光華,將穹宇照亮。

    “成了。”

    周繼君臉上飄過淡淡的欣喜,他將封神天書取出,剛想細細翻閱一遍,異變陡生。從天書上騰起水桶般粗大的光芒,穿過雨幕,形成一個千萬丈長的光柱,將天與地連接在一起。不遠處的三名仙神也停止了掙扎,扭頭看向這道宏偉如斯的光柱,臉上皆是愕然和震驚。就在這時,又有兩道金、黑色的光柱從七州之地升起,恰似是被周繼君的這道光柱吸引而來。三條光柱直捅天穹,在雲層中劃過彩虹般的弧線糾纏在一起,融合成巨大的圓球,隨後,“轟隆”一聲震蕩開。

    地動山搖,天空微微顫抖著,整個七州之地似乎都因這三條光柱搖晃起來。風雨消停,白晝的天穹上星輝閃爍,須臾間,光柱隱沒,數百道光芒從天穹滑落,散于七州各地。

    “咦?”

    周繼君微微錯愕,卻是從這山頭上空掉落下三樣奇異的法寶分別落在那三名仙神手中,那三人也是一臉茫然,法寶被他們握在手中卻顯得無比自然,仿佛原本就屬于他們,只是遺失了千年萬年。與心念相系的封神天書陡然浮起銀白色的篆文,飄于周繼君面前。

    “仙神有神通,亦有本命法寶,神位先降,法寶則需三卷天書盡皆煉化才能降臨”

    原來如此,這神位不僅能給那些準仙神帶來奇異的神通和逆天的修行速度,還能降下各自所屬的法寶,卻是得要三卷天書全都被煉化才能得到。如此一來,這些仙神的實力豈非又比之前要強上許多。

    周繼君眉頭微凝,思索片刻,隨即抬頭看去,只見那三名仙神各自施展法寶神通,殺向三道蛇人,原本佔據上風的蛇人們在有了法寶之威,漸漸落于下風。紅衣少女手中是一柄赤紅色的長鞭,長鞭扭動間能噴出異火,在雨水中非但不滅反而燃燒得更加旺盛。而老者得到的是一只金色的小鼓,鼓面刻著繁雜的紋路,他每拍動一下,都會發出轟轟雷鳴,震得人心神紊亂。巨臂青年則手持巨斧,那斧頭全身上下散發著青光,不時有透明的骷髏從青光中浮出,口吐瘴氣。

    目光落在天書某處,周繼君沉吟半晌,開口道,“蛇人歸轉。”

    聞言,三道蛇人臉上浮起羞意,狠狠地看了眼那些仙神,隨即躍出戰圈,回轉到周繼君體內。

    “君公子失算了呵。”紅衣少女愛不釋手地把玩著火鞭,呢喃道,“本來我們還準備逃走,可你卻送上這樣的大禮,我們又怎能不報答一番呢?”

    她的話音落下,一旁的兩名仙神亦是冷笑連連,手持法寶,緩步圍向周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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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山海亂局

    “月狐真君!”

    紅衣少女望向道破自己真君名號的男子,臉上浮起一絲錯愕,片刻後散去,唇角輕揚。

    “這封神天書真是好東西呢,有了它便可知曉天下神位的歸屬。君公子大人,今日你可是給我們送上兩份厚禮了。”

    冷冷瞥了眼迫向自己的兩名仙神,周繼君目光轉到紅衣女子身上,淡淡說道,“月狐,你想要這封神天書不過是為了得到其余的神位,你原本就記錄于我這卷天書中,不如就歸我麾下隨我征戰七州。我執掌天書,想要獲得那些神位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月狐真君微微一愣,目光瞬間冷凝了下了。

    “殺了你還不是一樣能得到天書,我既然成就仙神之位,天上天下大可去得,又何必受制于你?君公子,你是看見我們都擁有本命法寶心中沒底了吧。咯咯咯咯,看來你佯裝重傷就是想引來仙神,好生擒收服,只不過棋差一招呵。”

    “棋差一招?”周繼君眉頭微挑,嘴角劃開揶揄的笑意,“就憑你們三個地境巔峰修為的仙神也想從我手中奪走封神天書?你們的法寶確實神異,可你們剛得到它們還未來得及煉化,十成威力也不知能否施展出半成來。”

    周繼君話音方落,兩名手持法寶的仙神已然騰身躍起,向他撲來。金色的小鼓轟隆隆響起,一道道紫色閃電匯成大網砸向周繼君,而那柄巨斧亦是旋轉劈至,系于其上的骷髏頭散發著綠幽幽的光芒口噴瘴氣。周繼君身形微移,袍袖翻滾間,君子劍飛舞而出將那兩樣法寶蕩開,眨眼間劃過莫測的弧線斬向那兩名仙神。

    漸漸停歇的雨幕中,兩只頭顱高高飛起,血水從斷脖處噴灑而出,映入月狐真君顫抖的瞳仁中,她呆呆地看向被瞬間被秒殺的同伴,丑美相融的臉上浮起慌亂。數息後,月狐真君回過神來,剛欲轉身逃遁就見巨大銀劍已然劈至頭頂,凌厲雄渾的氣息攜著無窮盡的恐懼將她籠罩。

    “呲!”

    巨劍擦著她額頭停頓住,青絲向後飛散,一縷鮮血從月狐真君的額頭滑落,順著鼻梁流淌在她慘白的臉上。

    “現在你可願意歸順我?”

    月狐真君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周繼君,被鮮血染得殷紅無比的朱唇顫抖著咧開。

    “不!”

    狂風大作,君子劍重重地壓了下去,粗鈍的劍鋒又嵌入一寸,月狐真君左臉浮起哀憐右臉溢出怨毒,忍不住高聲痛呼了起來。

    “我讓你歸順我,也只是為我出力而已,並非是要收你為奴為婢。”半晌,周繼君收起君子劍,負手踱步至癱倒于地的月狐真君身前,淡淡地說道。體內穹宇中,玄道蛇人手持魔珠吐出擾人心神的天音,混著周繼君的話語飄轉而出,“你既獲得大機緣成就準仙神,那就應當抓住一切機會去獲得其余的神位,吞噬煉化,成為活到最後的十三仙神之一。你跟隨我,征戰天下,被你殺死的仙神,他們的神位自當屬于你。而每次大戰之後,我都會論功行賞,分賜所獲的神位,立的戰功越大,所獲得的神位越多。而你孤身行于世間殺神奪位,卻是險而又險,還不如附于我麾下,我掌控封神天書,這天下神位的歸屬不說了如指掌,也算是獲悉大半了。”

    月狐真君臉上的恨意漸漸消淡,眼中浮起茫然和踟躕,下一刻,她陡然一愣,卻是一只神位飛轉至眼前。

    “這是雷明天君之位,也就是適才我所斬殺的你那個同伴,你若願意歸順我,這只神位就屬于你了。”

    周繼君輕笑著說道,眯起眼楮看向表情掙扎的月狐。他所掌控的封神天書只能獲知和辨別錄于其上的仙神,而屬于另外兩書的仙神只有斬殺了,用天書照過以後才能識出神位名號。這封神天書剛剛煉化,只有這兩樣用處,可周繼君卻能隱隱感覺到,天書的效用遠不止這些,也許多煉幾遍或是修為境界提升後,才能將它們全部發掘。

    猶豫良久,月狐真君咬了咬牙,伸手將那只神位抓住緊握在懷中,隨後抬頭看向周繼君,凝視半晌,開口問道,“那你現在要我做什麼?”

    “我輔佐的是北疆王世子百里雄,你可前去投效,助他攻佔雲州。”

    聞言,月狐真君臉上浮起疑色,她低頭將臉上的血漬抹去,良久開口問道,“你就不怕我趁機溜走嗎?抑或是要讓我留下一絲心神留做質”

    “不用。”周繼君輕咳了兩聲,嘴角劃開溫醇的笑意,“你既歸順于我,我便不再疑你。可你若辜負我的信任,那即便躲到天涯海角我亦會將你斬殺。再者,我留下你的性命不殺,並不只是因為你錄于我之天書上。你是聰明人,應該會懂得取舍,合則兩利。”

    月狐真君有些忌憚地看了周繼君一眼,點了點頭,隨即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眉頭微蹙,“我要投效的那人在雲州嗎,如今的雲州可是修士聚集,強者如雲。”

    “修士?你又如何得知。”周繼君問道。

    猶豫半晌,月狐真君輕嘆口氣道,“其實我原本是山海某一門派弟子,機緣巧合獲得仙神之位,卻得罪了門派內幾位長輩,雖未被除于門牆外,但也只能離開宗門。早在數年前就有一位高人算出這七州將亂,而那雲州之地的百族與我們山海不少宗門都有仇怨,若是天下大亂,我們山海宗派便可破去誓言踏足七州,那雲州是必去之地。”

    “山海宗派”周繼君低聲喃喃道,這三年來他走遍七州,也嘗見到過那些山海修士,可因時間緊迫,並未細探,聽月狐真君這麼一說,那山海宗派似乎勢力極大,卻是周繼君未曾落子布局的一環。

    “你口中的山海宗派在哪,又是怎樣的存在?它與七州里的武道宗派又有何區別?”

    “山海宗派並非指一個門派,而是七州之外山海秘境成千上百的宗派。”月狐輕咬著朱唇,眼中閃過決然,“萬滅宗如今我也回不去了,既然歸順你,那我便將這山海宗派的之事告知于你,內中亦有不少隱軼之事,權當是我回報你的投名狀。”

    “在七州之外有滄瀾之海,海邊有蒼茫群山,近海亦有無數海島。在這山和島上林立這無數宗派,可皆被上古陣法所覆,隱于世外,即便地境巔峰者也無法察覺。與盛行武道的七州不同,山海宗派以玄道為主,兼修各種道法,大派上千人,小派數十人,以天山、八仙島以及覆海宮三大宗派為首,它們每派中都有數位通天境界的高手。”

    “通天境界?”周繼君眉頭陡然挑起,眼中乍閃出驚詫。

    “沒錯。”月狐真君左臉嫵媚一笑,妖嬈無比,“在七州之地通天境界或許是傳說,可在我們山海之地,通天境界雖是高高在上,可並非遙不可及,就算我萬滅宗那樣的中等宗派亦有一名通天境界的老怪物坐鎮,而人尊境界的長老亦不在少數。”

    周繼君長吸口氣,臉色陰晴不定,這般強大足以顛覆七州格局的勢力居然被他遺漏,如此一來這變數當會源源不斷的發生,局勢將亂。穩住心意,周繼君揉了揉眉頭,上下打量著月狐真君問道,“那為何這麼多年七州之地都未曾有過關于山海宗派的消息,四年前,這大煜亦從未出現過那些修煉者。“

    “這是因為,在許多年前的那場大戰中,我們山海宗派是敗方,七州人皇逼得我們發下命誓,除非天下大亂,否則不許入世,並請仙神做公證。修煉需得出世入世,方能成就大道,而我們被限于山海秘境,無法踏足人世間,這麼多年過去早已不復當年的昌盛。百年前曾有修為高強的通天高手想要毀諾踏足七州,可卻被七州神君彈指間斬殺,灰飛煙滅。”

    “七州神君?那又是誰?”周繼君挑眉問道,心中隱隱浮起一個人影。

    “他是落雲山屠龍老人,遠超通天境界的七州最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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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取龍鯨

    “遠超通天境界在這通天之上又是什麼境界?”

    往事如煙塵若隱若現地飄蕩開來,十一年前,周繼君歷盡艱險爬上了巍峨的落雲山,見到了傳說中的屠龍老人,卻又陰差陽錯地進入天機府,隨依依他們修煉四道。再次回到落雲山後,周繼君才知道,凌駕于七州千萬人之上的屠龍老人,竟然也師承于那個自己深愛著的女子。依依是通天境界,那屠龍老人頂多也是通天境界,一直以來周繼君都是這麼想,不料今日卻突然得知屠龍老人的修為竟比通天境界還要高出數籌。

    月狐真君掩嘴一笑,左半邊臉流轉出的嫵媚風情遇到右臉的猙獰可怖,瞬間消融。

    “這我就不知道了,山海秘境中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人突破通天境界,老人們或許會知道,卻不會告訴我們,畢竟修煉至通天境界已經能上天入地,堪比仙神。知道的越少,心意越純粹,越利于修行。”

    沉思半晌,周繼君抬起眼簾,問向月狐。

    “每逢天下大亂,你們山海秘境各個宗派的弟子都會入世修行?”

    “正是。”

    “那些弟子通常是何等修為?”

    “這就難說了。”月狐撥弄著手中的火鞭,幽幽一嘆道,“山海秘境宗派繁雜,強弱分明,普通宗派的入世弟子或許只有地境中上品的修為,那些大型宗派的入世弟子至少是地境巔峰,而三大頂尖宗派,它們派出山門的弟子鐵定在人尊境界以上。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放心,那些通天境界的老怪物們是不會也放不下面子插手七州之事。通天通天,就是已有登臨天庭的資格,對他們而言,七州之地只是塵世而已,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踏足凡塵。”

    下了一晝夜的暴雨終于停了,山頭蕩漾著清新的芳草氣息,周繼君長舒口氣,遙遙望向北方,良久回轉過頭向月狐真君說道,“這便動身前去雲州吧,你算是歸順我的第一名仙神,只要不負我,我亦不吝神位,將來得入天庭的十三仙神中定會有你的位置。”

    “公子放心,月狐定不負公子所望。”已然對周繼君死心塌地的月狐真君臉上浮起喜色,恭恭敬敬地施禮道。

    “見到百里雄後,替我傳兩句話于他。將者,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兵者,以武為值,以文為種。”

    將這兩句話咀嚼了幾遍,月狐真君眼中閃過深思,隨即向周繼君款款拜別,下一刻消失在青灰色的山頭

    七日時間,周繼君一路南下,越過幽州大小府城,繞轉京畿,來到了七州的最南的炎州。在這七天里,又有十數名準仙神找到周繼君的行蹤,欲趁他重傷殺之奪書,卻被周繼君斬殺大半,只留下四名錄于他封神天書上的仙神,恩威並重將他們收服,各賜一只神位,讓他們前去投效百里雄。四名仙神和月狐真君一般,先被周繼君滅了氣焰,又以理屈之,最後施恩贈神位,如今皆對周繼君感激涕零、死心塌地。算上從落雲山換來的十八仙神,以及將李車兒,在百里雄麾下已經匯集了二十四名仙神。

    周繼君未下天吾山前,北疆王麾下雖有雄兵數十萬,可高手寥寥,待到周繼君一下山,先是送去算得天機的東來客,又送上二十四仙神,此時百里雄在這天下各大勢力中雖不算數一數二,也可排在前列。

    “世子呵,我這三年來所布的局有一半是為你征伐天下所為,你可千萬別辜負我的期待。”周繼君喃喃自語道,他剛說完眼中陡然閃過錯愕,卻是體內詭道棋盤上風雲突變。在雲州棋局中,屬于己方的十八名仙神竟瞬間隕落了三人,而在爭奪天元之地的銀色雲台原本還在極為緩慢的前行,此時卻忽地停止,一陣搖晃後倒退了半寸。

    “果然生了變數,那辛流兩國忽然出現了這麼多強者,莫非就是那些山海秘境的弟子?也罷,等行完炎州之局便回去助他吧。”

    看了眼漸漸低沉的天色,周繼君將心頭的急切按下,大步向前走去。被落日燒透了的晚霞飄下一絲火流,悄悄綴上他銀黑飛舞的長發,此時雖近黃昏,可炎州似乎還未從白晝的熱鬧中掙脫出,當周繼君來到靠海的天涯城時,整座府城籠罩在歡歌笑語之中,集市上燈火通明,在堆著沙礫的街頭,總能看到穿著薄衫的年輕男女圍著篝火,或是挽臂而舞,或是飲酒猜謎,少女銀鈴般的嬌笑聲混著男子低沉的情話飄入周繼君耳中,仿佛一朵朵明媚的花朵綻放,卻轉瞬間在他冷漠的心底枯萎死去。

    “夢川一醉獨相守,伊人何在百年後。”聞著撲面而來的酒香,周繼君腦中漸漸浮起那個白衣輕塵的絕美身影,雖然已有些模糊,可卻像三十年的夢川佳釀一般,始終濃郁在心底最深處,每每回味起來,香甜中溢著淡淡的苦澀,那股醉意悵然而,即便過了千年萬年,也無法消淡。

    依依,那東海盡頭的海水是不是也像這夢川醉般,甘甜而苦澀著。

    “哈哈哈,沒想到君公子也是性情中人,伊人何在百年後這七州還有你大名鼎鼎的君公子無法得到的美人兒?”

    從街角的處走來一個身形壯碩的男子,他穿著麻布短衫,下巴虯髯滿生,粗粗看去和這炎州尋常漁民海客沒什麼兩樣,可他龍行虎步,全身上下洋溢著霸道的氣息,細細一看卻發覺此人絕非尋常。

    “多年未見了,龍鯨大將可好?”

    “好個屁,整天眼巴巴地等你,奶奶個熊,你君公子還真守時,兩年前和我說聖德四年三月第七天來,沒想到還真在今天到了。”龍鯨大將化心上下打量著周繼君,嘿嘿一笑道,“那東西帶來了嗎?”

    “自然帶來了,否則我又豈敢來你的老巢討酒喝。”

    周繼君淡淡一笑道,眼前這位名震天下的炎州名將雖然外表粗鄙不堪,可卻是性情中人,為人豪爽,從他身上周繼君隱隱看到幾分步空堂的影子。

    “好小子,又是來騙酒的!兩年前老子可差點被你喝窮了,得,看在你君公子遠道而來的份上,老子就再豁出一次!”

    說完,化心不由分說拉著周繼君向前走去,穿過熱鬧的借長街市坊,兩人來到一處恢弘的宅院前。四名穿著藤甲的武士打開大門,將兩人迎了進去。

    “化兄,你手下的兵將如今還穿著藤甲?”

    “不穿藤甲還能怎麼著,炎州偏遠,又不產鐵礦,哪來的鐵甲?這藤甲雖然比不上鐵甲,可耐用又能浮水,海上作戰可是再好不過。”

    “可若是敵人以火燒之,那豈不是要全軍覆沒?”

    “君兄這就不用擔心了,老子的龍鯨兵向來不離水的,即便燒起來跳進水里滾兩圈就沒事了。”

    不多時,兩人已至燃著篝火的後院,走進涼亭,分賓主而坐,自有下人送來三十年的夢川醉,酒過三巡,兩人的眼色都微微朦朧開來。

    “君兄的酒量似乎比兩年前小了許多,老子可是苦苦巴望了兩年,今日一定要喝個痛快!”說著,化心舉起酒盅想要添酒,卻被周繼君伸手攔下。

    “今日還有他事,這酒恰恰好,再喝下去我酒意上可真要把你酒窖喝空了。”周繼君淡淡一笑,臉頰泛起微紅,他伸手從懷中掏出五只神位按在石卓上,抬眼望向化心道,“神位在此,當年那個承諾還有效吧。”

    化心細細打量著那五顆神位,被酒意燻紅的臉上泛起狂喜之色,抓住神位仰天大笑。良久,他止住笑,轉臉看向周繼君,無比鄭重地說道。

    “男兒一言既出當為九鼎,日後只要你傳書信來,我立馬率領我的龍鯨兵從揚子江殺向京城後方!”

    “如此甚好。”周繼君指尖劃過古木雕成的酒杯,似是隨口說道,“化兄還真是憐惜佳人,你的寵妾們一撒嬌,你居然真以出兵京師為代價為她們索取這些神位,想要常保容顏。”

    聞言,化心臉色微窘,盯著篝火,良久長嘆口氣道,“君兄你信嗎?”

    “兩年前我就不信。”周繼君看向撓著頭干笑的化心,語氣一轉,“不過我卻信你是恪守承諾的大丈夫,你向我索要神位的理由雖然荒誕不經,可只要我將神位交于你手中,你必會履行諾言。”

    頓了頓,周繼君深吸口氣,眼中忽射精光盯著化心道,“若我所料不錯,你取得這些神位是準備交于山海宗派吧。”

    話音方落,化心臉色劇變,酒水從傾倒的杯中淌出。

    “你怎麼知道?”

    “果然是這樣。”

    周繼君輕彈酒杯幽幽說道,卻見化心眼中浮起詫異,苦笑著搖頭,“原來君兄是在套我的話不錯,我從小就有龍鯨之力,並能以歌召喚出海底潛伏的龍鯨異獸,因此被山海之地某一宗門看中,收為門外弟子,傳授道法。可是這麼多年來,我卻喜歡上了這炎州,習慣了威風八面帶領手下兒郎騰嘯海潮間,若是再讓我回去過那種修煉的日子,老子可受不了。聖德元年後,我回宗門商議此事,宗主和我約定,只要能奉上五只神位便可讓我脫離宗門。”

    “奶奶個熊,有了君兄的這五只神位,老子終于不用再回那個死氣沉沉的地方了。君兄放心,我化心就算死也不會失信于人,有朝一日只要你書信到,我必揮兵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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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阻妖龍

    離開華府時候夜已入深,此時的天涯城寂靜祥寧,海風從不遠處飄來,濕潤中泛著濃稠的咸味。

    周繼君踽踽獨行在空蕩的沙礫長街,眼中漸漸蒙上一層夜霧。若非這天涯城近海靠山,而在天下五大名將中,龍鯨大將華心又是唯一一個修為高深到連他都無法看透的存在,周繼君也不會突然聯想到山海秘境,隨口一套還真的蒙對了。按月狐真君所言,山海秘境的宗派限于盟誓,不得入世,可這龍鯨大將分明就是某一門派安插在七州的棋子。聖德元年炎州三王反,卻只在兩月間就被大煜皇室擊潰,三王死後,他們手下的將領大約有兩成歸順大煜,三成率兵霸佔一方,而剩下的一半盡皆投奔韜光養晦的龍鯨大將華心。華心雖未豎幟稱王,可在炎州各大勢力中他絕對排在首位,且越近南海,他的勢力越大。

    那個居心叵測的山海宗派既然也想布局于七州,又怎讓華心這顆已然聚成風雲大勢的棋子脫離他們的掌控?區區五只神位便想換來自由

    周繼君搖了搖頭輕嘆口氣,停滯住腳步轉身遙遙望向天涯城中央那座宏大雄偉的府邸,心底深處不祥的預感越發濃重。適才那番交談中,華心動不動就冒出一個死字來,說者無意聽者留心,等出了華府,周繼君便察覺到幾分不對勁。上丹田中的詭道棋盤轟轟旋轉起來,黑霧飄蕩至炎州棋局時候血光乍閃,雲霧吞吐間,炎州原本明晰的局勢陡然混亂了起來,可並未禍及周繼君落下的棋子。

    “看來這炎州將來的形勢雖會變化,卻不會影響到我為百里雄所布的局,也就是說華心不會有事但願如此。”周繼君喃喃低語著,半晌,他深深看了眼高大的華府,不再停留,大步向城南走去。

    白影閃過,穿著輕紗的女子破開幽幽夜色款步走來,她身材頎長,玉脖似粉,面上垂著一方透明的薄紗。

    “公子請隨我來吧,我家主上已恭候多時。”

    “怎麼,他算出我今日會來還諾?”周繼君停下腳步,細細打量著面前的女子。海風襲來,不遠處的海邊浪潮拍打著沙岸,轟轟作響。

    女子似是不敢看周繼君一般,螓首偏移幽幽說道,“主上說了,君公子雖是敵人,卻亦是知己,言出必行。”

    聞言,周繼君眉頭挑起,臉上浮起一絲古怪,旋即暢快無比地大笑起來,笑聲遠遠蕩開,良久才消彌在月影海風中。

    “從他口中能說出這番話來還真是不容易。千若幽,你家主上近來可好?他的傷勢應該早就恢復了把。“

    昔日的雲州女矩子,大煜長公主千若幽微微一怔,眼底浮起一絲慍怒。

    “不勞公子掛懷,我家主上好的很呢。當年若非主上的修為尚未恢復,就憑你又怎能傷得了他?”

    兩年前,周繼君來到炎州落子布局,卻無意間發現了千十七的行蹤。風雲起兮君歸來,妖龍出宮天下亂,無論是周繼君還是千十七都是上應天運偈語,注定攪亂天下的存在,誰也不想對方留在七州影響自己的布局。兩人在南海邊大戰了三天三夜,並發下命誓,敗者避世兩年,不得插手七州之局。那時周繼君剛剛突破至地境上品,雖然藏象沉眠不醒,君子斗數尚未小成,可實力遠超剛剛恢復至地境中品修為的千十七。那一戰毫無懸念的以周繼君勝出,重傷千十七而終結,千十七也信守承諾隱于南海,兩年里未嘗再踏足七州。

    “兩年前確實有點勝之不武,所以今日便來堂堂正正的將你主上擊敗。按照千十七的修行速度,他現在至少是人尊修為了吧。“

    “主上這些年來修煉神功,因此一直將境界壓制在地境巔峰,不過隨時能突破至人尊。你當年得了巧,今日還想戰勝主上卻是痴人說夢!”

    周繼君低低一笑,回眸打量著滿臉虔誠的千若幽,淡淡地說道,“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千十七只是個修行天才而已,卻不料他竟不動聲色地以你為棋子遙控雲州天行者,又助千若兮執掌封神天書,布局可謂是劍走偏鋒,詭譎無比。也不知道他如何能讓身為皇室貴冑的你死心塌地為他效命?”

    千若幽眼中浮起復雜之色,警惕的看了周繼君一眼,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不多時,周繼君隨著千若幽來到南海邊,被夜色染成紫黑色的海水蕩開層層巨浪,在月光下激起朵朵幽蘭,迎向白紗女子。一個佝僂著腰的矮老頭駕著海浪走到岸邊,他瞥了眼周繼君,隨後向千若幽拱了拱手道,“小神等候姑娘多時了。”

    “有勞龜大人了,主上何在?”

    “正在黑月崖。”

    周繼君朝那老頭兒看去,只見他修為只是地境中品,可全身上下隱隱被一股神異的氣息籠罩著。就在這時,被紫君所掌的封神天書微微抖動,似乎發現了什麼一般,周繼君臉上閃過驚詫,眼中精光閃爍,下意識地運起在天雷中修煉的目神通看去,金黃朦朧的光圈破開,老頭兒背後的土黃龜殼若隱若現。

    妖怪?抑或是仙神?

    周繼君眉宇間浮起疑惑之色,卻見那老頭兒咆哮一聲,下一刻土黃色的巨龜出現在浪濤間。

    “請吧,君公子。”千若幽揶揄地看了眼滿臉古怪的周繼君,輕提裙紗跳上龜背。

    巨龜穿梭在浪潮間,夜海靜謐,不遠處兩座矗立在海中的高崖漸漸映入周繼君眼簾。崖山通體幽黑,似從岸邊的群山延伸至海中,相隔十數丈,遙遙對峙,仿佛兩只臂彎般規整一致。山崖之上,穿著白衣的青年的盤膝而坐,他看向天穹,雙手拂于胸前,邪美的面龐沉浸在如水月華之中竟顯得柔和而安詳。

    “你,終于,來了。”千十七收回目光望向躍上對面山崖的青年,目光微微閃爍,似在思索著什麼。

    “久等了。”凝視半晌,周繼君嘴角劃開淡淡的笑意,“看來你這些年隱居于此過的還不錯,還收了龜妖做手下。”

    “不是,龜妖,是南海,海神,真,仙神。”千十七僵硬的面龐上擠出一絲淡淡的波痕,竟似在笑。

    “仙神?修為如此之低的仙神還真有意思。”

    周繼君看向氣質迥異于數年前的千十七,被海水映得幽藍的眸子里光暈流轉。數年過去,不只是自己,這些老對手們也都變了。洛繼傷不再像從前那般只會倚仗武力,別具一格地創立皇天教,想要以信仰征服天下。而面前這個曾經凶殘無情的皇室妖孽也仿佛從冰天雪地中走出了,或許是在這南海呆的太久,漸漸染上了幾分海水的輕柔和。

    “其實我一直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海水擊打徘徊在山崖之間,周繼君遙遙望向神情漠然的千十七,忽然開口問道。

    半晌的沉默後,紫琥珀般的心神從千十七的眉心飛出,飄于兩崖之間,浪花疊疊翻滾,伸展在半空,凝成一方十余丈高的水幕。穹宇星辰悄然出現在水幕之中,再往上,則是飄轉著祥雲彩霞的垂天宮殿。宮殿之中,仙鶴高飛,華音繚繞不絕于耳,一條九爪紫龍口餃數顆奇隕飛逃在宮殿群山之間,在它身後是無數天兵天將畫面飛逝,那紫龍被數名強橫的仙神圍于戰圈中央,紫色的鮮血才它潰爛掀翻的鱗片中流淌出來,看起來猙獰恐怖。

    “大膽妖龍,還不速速放下八齋,俯首認罪!”一名仙將手持斧鉞直指紫龍,眸底流轉過貪婪之色。

    紫龍晃動身形不住躲避著箭矢,憤怒地咆哮,隨後張口將八齋吞入腹中,滾著鮮血的眸子里閃過決然之色。

    “好膽!”那名仙將一臉惱怒,“原本還想將你收為本神的坐騎,現在只能將你碎屍萬段了!”

    就在這時,天宮突然搖晃了起來,從遠處傳來喊殺聲,圍攻紫龍的仙神們慌亂地回轉過頭,面色陰沉。

    “又來了,真是殺不盡的反賊!”

    仙將咬牙切齒地說道,隨後猛地轉頭,卻見那條紫龍竟趁他們分神的瞬間一頭撞在通天巨柱上,龍角斷碎,下一刻直墜凡塵。

    “也罷,區區八齋而已,不用管它了,諸位且隨我去平叛。”

    心神收回,水幕散盡,只余留裊裊仙音回蕩在周繼君耳中。

    良久,周繼君望向高不見盡頭的天野,喃喃道,“天宮也是混亂如斯嗎千十七,你們大煜先祖身懷八齋降臨七州,你就是紫龍的轉世化身?”

    “不,是。”千十七開口說道,他的目光劃過幽藍海水,濃烈的戰意瞬間將海水煮沸,氣泡翻滾。

    “那好,戰吧。”

    “幾,年。”

    “這次三年。”

    山崖之間狂風大作,驚濤駭浪奔涌上天穹,兩道白影同時飛躍上天頭。腳踩君子劍的周繼君遙遙望向盤坐于紫龍虛影上的千十七,眼中陡然射出數尺精光,殺機漫天引得天野星斗熠熠發亮。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1:17
第二百零四章 天涯城變

    海天之上,銀白色的巨劍散發出沖天劍華斬破幽幽夜色,呼嘯而起直射紫龍而去,卻在瞬息後被長達數丈的龍爪撥開。

    “嘩啦!”

    海潮掀起層層巨浪,水花綻放沉落間,周繼君和千十七已然交手了近百招,從天空戰到海里,從海里戰到崖山,再從崖山戰到岸邊,巨劍和紫龍轟隆隆地激撞在一起,純粹是力量和武技的交鋒,數百萬斤的巨力混著風雲波蕩開來,引動海水幾漲幾落有如潮汐變化。

    也不知過了多久,半空中糾纏在一起的兩團光暈猛地破碎,片片流散。銀白的巨劍和紫色的妖龍同時倒飛出去,光影黯淡,下一刻化作精氣消失在空中。從南海上躍起兩疊形如小山的巨浪,遙遙對峙著,不住上升仿佛在攀比一般。周繼君腳踩浪花,目光沉凝,指尖幻化出道道虛影,一個詭異的印法從中生出。而盤坐于對面浪峰上的千十七雙臂張開,紫輝流轉在他妖冶的容顏上,那些隱匿已久的古樸符文從他頰邊浮起。

    兩人施展武道功法激戰了近一個時辰,打得天昏地暗卻是不分勝負,誰也奈何不了對方。精氣凝成的君子劍和紫龍在數百萬斤巨力撞擊下,終于潰散,一時半會再無法凝實。暗沉的夜靄中殺機四伏,星光蕩下雲層映在千十七的面頰邊,那些古樸的紫色符文一顆顆地排列開來,卻在下一刻掀起奔騰的巨浪,從四面八方涌向周繼君。

    南海如漏斗,滔天浪潮幻化出千百顆猙獰咆哮的骷髏擠壓向漏洞中心的周繼君,眨眼間就要將他吞噬。瑩白的光華從周繼君手印中流轉出來,浪潮遇著那圈白光盡皆翻騰而散,無法侵入半分。光圈越蕩越大,抽空周繼君身旁的海水聚成一柄水劍疾射向千十七,手印中的白光飄過,那些紫色的符文竟然微微凝滯,趁著這剎那,水劍越過符文和浪潮,須臾間撲至千十七面前。千十七伸手抓向水劍,那柄水劍忽地暴散開來,幻化成無數只短劍一圈圈地排開將千十七圍困其中。

    站在浪潮上的周繼君眯起眼楮看向破開白光射向自己的紫色符文,張口吐氣,三道蛇人飄轉于海風中。數日間,三道蛇人已將各自的君子道意融匯了大半,實力比從前更進一籌,面對攜著滔天巨浪而來的紫色符文迎身而上,三道之法瞬間使出,將紫色符文擋下。而周繼君則高高躍起,飛出席卷而來的海潮,臨風而立于半空中,遙遙望向困于水劍之陣中的千十七,眼中星辰之光流轉。

    君子斗數乃是根據斗數之變和君子道意衍生出的奇妙功法,世間萬物皆可被君子道意所用,無拘無束,變化莫測。念海之中紫微和七殺兩星升騰而飛,牽引其後萬千念頭幻化成的星斗不斷衍變成奇異的星陣,而那些短小的水劍也隨之變化陣形,將千十七死死困于其中。

    周繼君眼中殺機涌現,他身如閃電,彈指剎那間躍過數十丈的距離,手持兩柄精氣之劍由上而下斬向千十七,欲趁此機會將他滅殺于此。被拘囿于水劍之陣中的千十七仰頭看向周繼君,嘴角漸漸彎開一絲寒意,竟是在冷笑。就在那兩柄精氣之劍即將劈斬到頭頂時,他蒼白的臉龐上氤氳起紅光,如朝陽般燦爛無比,一條數百丈高的九爪紫龍從千十七背後咆哮飛出,瞬間將水劍之陣破去,隨後伸爪將猝不及防的周繼君抓住。

    “法相?”

    周繼君眼中浮起驚詫,眉頭緊鎖猛喝一聲,雙臂陡然發力硬生生地將龍爪撐開,捕著空隙飛身逃離。身後風聲陣陣,竟是千十七腳踩紫龍法相彈指剎那間飛至他面前。九只攜著風雨雷霆的龍爪幻化出道道虛影將籠罩其中,在紫龍面前微渺如蚊蠅的周繼君身法變了又變卻也無法脫離,而三道蛇人被詭異的符文糾纏在另一邊,無法趕來相救。

    一時間,敗相乍現。

    “你,中計,了。”

    “故意陷入陣中,想將我引來,然後突破至人尊以法相陷我。原來你也這麼想殺我。”

    身形飛閃在龍爪之下,一旁盡是被紫龍卷起帶著雷霆之電的海潮,周繼君嘴角彎開一道詭異的弧線,他仰頭望向立于龍背上,滿臉淡然冷漠的千十七,忽地逆身而上,白衣銀發在爪影間翻飛,飄渺無跡。

    “終于將你真正的實力引出來了,今日我便堂堂正正地勝你。”

    天穹中央綻放出萬道星光,將暗沉死寂的夜色照亮,卻在片刻後消匿,仿佛未曾出現過一般。千十七面色一僵,卻是紫龍的爪影間突然不見了周繼君的身影,彈指剎那後他猛地抬頭,那個白衣男子不知何時踏上了龍背站于他面前。

    周繼君輕笑著看著千十七,念海之中,又一顆主星升起,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卻是那中天之上的太陰星。太陰為中天二主之一,陰柔幽寂,掌黑暗。這太陰星斗之變周繼君早在一年前便已掌握,卻一直隱忍不發,未將它融于念海。太陰星是十四主星中最幽暗的一顆,集天野陰氣于一身,它所引動的星陣最適合隱于黑暗,給對方致命一擊,防不勝防。

    紫龍法相的背上一片黑暗,周繼君身形如鬼魅突閃其中,紫微、七殺和天陰衍算出無窮變招將千十七陷入斗數之變中,只是瞬間他就已被周繼君打得連連後退,身下的法相憤怒地揮爪掃尾,卻無法沾著周繼君半片衣衫。白光閃過,巨大的君子劍劈開黑幕,重重地砸在千十七身上,一臉妖冶的青年倒飛了出去,臉上劃過復雜的神色。

    紫龍法相消散在海風中,浪潮平歇,周繼君遙遙立于半空低頭望向一臉慘白的千十七,眼中的疑慮一閃而過,開口道,“你輸了,三年。”

    雲淡風輕,夜海幽藍恬靜,千十七看著周繼君遠去的背影,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什麼。身後的海水蕩起一圈波痕,土黃色的巨龜漸漸浮出海面。千流煙將口中的避水珠吐出,走下龜殼朝千十七的背影彎腰而拜。

    “主上,你為什麼不施展那套神功?”千流煙有些急切地問道。

    良久,千十七回轉過身,他冷冷地看了眼千流煙,並未說半句話,隨後卷起身下的浪潮轉眼間飄至遠方。

    “你們,看守,洞府。三年後,神功,大成。”

    “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輕松了許多許多,莫非千十七並未用全力?”

    周繼君踏著海波走到岸邊,他回頭看向那兩處已成小黑點的山崖,滿臉疑惑。

    “他就甘願再隱三年?抑或是,另有玄機。”

    就在這時,周繼君眼中精光乍閃,卻是詭道棋盤上風雲突變,那炎州之局中周繼君布下的棋子被困于死地,大勢將傾。喧鬧聲從天涯城中傳出,周繼君放眼望去,只見府城中央火光沖天,從那黑煙之中遙遙透出幾股強大的氣息。

    “不好,有人欲害化心!”

    周繼君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後背隱隱發涼,炎州龍鯨大將可是他煞費苦心布下的關鍵棋子,牽一發而動全身,卻是萬萬不可折損于此。不再多想,周繼君身形如電飛入城池。

    此時天涯城里亂成一團,穿著玄衣背掛寶劍的修士們正在大肆屠殺城內的平民百姓,幾隊身形高大的龍鯨兵騎著海獅獸趕至,卻被修士們招出飛劍斬成數段,不多時,數百個久經沙場的龍鯨兵已被殺得一個不剩。飛劍在城池上空盤旋,發出得意的嗚鳴,然而下一刻這幾柄閃著銀光的飛劍被一只白皙的手抓住,手指輕彈,飛劍寸寸碎裂。

    那幾名修士抬頭看向周繼君,臉上閃過惱怒之色,未等他們開口,周繼君便率先問道。

    “你們可是山海秘境中人?”

    修士們微微驚疑,當中為首那人細細看了眼全身上蕩著濃濃殺機、看不透深淺的周繼君,沉吟半晌道,“你也是山海中人?怎沒,沒認出我們是覆海宮子弟?”

    “覆海宮”周繼君眉頭微皺,除了之前月狐真君提過外,他似乎還在哪隱隱約約聽到過覆海兩字,一時間卻是想不起來。

    當中那名修士見到周繼君面色遲疑,以為他心生怯意,之前那分謹慎蕩然無存,他輕蔑地看向周繼君,冷冷開口道,“道兄適才不分青紅皂白就毀了我們的寶劍,這筆賬該怎麼算呢?”

    “那就還你們劍吧。”

    巨大的君子劍憑空生出,散發著奪目的光華,那幾名覆海宮弟子望著寶劍面露喜色。可轉瞬後,他們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離自己越來越遠的下半身,卻是已被君子劍瞬間劈成兩半,劍光快得連專修飛劍的他們都未曾發覺。

    不再多看一眼斷屍于地的修士們,周繼君隱于夜色里徑直飛向城中央,此時他只覺得心底的不安愈發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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