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獵天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mk2257 2011-6-3 21:57: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162273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1:18
第二百零五章 踏入秘境

    當周繼君趕到城中央時,偌大的華府已成廢墟,沖天的火光下,盡是殘垣斷壁和身形扭曲的屍體,滿目瘡痍。在倒塌的梁柱瓦礫上,依稀能見著打斗的痕跡,周繼君心念掃過,輕舒口氣,卻是在這一地的屍體中並未發現那龍鯨大將。

    “詭道,助我算出化心的下落。”

    心意傳向手執棋盤的詭道蛇人,周繼君揮袍卷起一股山海精氣將大火撲滅,隨後抬腳走進廢墟,掃視四周。陡然間,周繼君目光落到五具緊緊偎依在一起的屍體上,眉頭蹙起。這五具屍體雖然被大火燒得辨不清形貌,可雙腿張開,下身充血鼓脹,顯然是臨死前受到殘忍的虐待和羞辱。

    “寵妾們在自己眼前被玩弄虐殺,按照化心的性子,不瘋才怪。”周繼君輕嘆口氣,喃喃自語。他與化心相識兩年,雖然一直視他為棋子,可卻極為欣賞他豪爽的性格,若棋子中也分三六九等,那這龍鯨大將化心卻是和百里雄一般,屬于最受周繼君重視的那類。

    “啟稟道主,劫持了化心的修士正向東南方趕去。”詭道蛇人放下棋盤,躬身道,“等他們出了炎州進入山海秘境,可就再無法衍算出行蹤了,還請道主早做抉擇。”

    拂曉時分,青朦的月影還未消散,周繼君已然尋著那兩個將化心劫走的覆海宮修士。兩個年過六旬的老者一高一矮,身後背著劍匣,修為約莫在人尊下品,神色匆匆地趕向海邊。周繼君隱匿身形尾隨其後,他原先是想出其不意地下殺手將化心救出,可就在動手的那刻一個念頭生出硬生生地打消了他的殺意。山海秘境,這個從上古時候遺留下來、高手無數的存在仿佛一團陰雲籠罩在周繼君心頭,久久無法散去。周繼君布局謀七州,本以為將一切變數都算于棋局中,可未曾想又出現這樣一個擁有無數神奇宗門的地方,此變數不解決,周繼君一刻不得安,眼下這兩人正好要回轉山海秘境,卻是周繼君探入其中的大好機會。

    灰蒙蒙的天色下,覆海宮修士立于海灘四周張望著,半晌,高個老者將化心放下,雙手叉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詞。海浪嘩嘩地撲向岸邊,一塊數丈大小的黑石從水中涌出,上面刻著四個古樸的篆覆海行宮。高個老者從背後抽出寶劍,挽出數朵劍花刺向黑石,復雜的陰紋從黑石上騰出,一旁的矮個老者見機咬破手指,噴出血箭射向凹陷的陰紋上。瞬間,陰紋被鮮血填滿,黑石微微顫抖著,海潮一浪高過一浪地擊打在黑石上,血光閃過,狹長的縫隙從海潮間一寸寸地張裂開。

    不遠處的周繼君目光一滯,在那條縫隙中隱約能見著山川海島,寬廣無盡,仿佛原本就存在這南海中一般,卻又被什麼掩蓋著不顯于世。眼見覆海宮修士提著化心鑽進隙縫,那條裂縫微微一震轉眼間要閉合,周繼君不再多想,身化風影躥入其中。

    “這便是山海秘境嗎?”

    蔚藍無際的海洋上,周繼君御風而立,身後那條隙縫已經閉合,海岸不見了蹤影只余留一團濃霧,深不見底,在他面前是連綿起伏的群山和零碎的海島。群山矗立于海邊,巍峨入天,山峰周圍環繞著緲緲雲靄,似有萬千座,一眼望不到盡頭。那些大小島嶼零零散散地插在海面上,從高空看去,卻被一團團奇異的光暈籠罩著,仿佛寶石一般,刺得人眼花繚亂。海潮間依稀能見到背著長劍的修士,他們踩浪而,或是在切磋道法,或是捕獵海獸,逍遙自在,世間的一切煩惱仿佛都被這暖濕的海風吹拂殆盡。

    “小娃娃,你看夠了沒有。”

    就在這時,陰冷的話音從側後方傳來,周繼君面色一僵,心頭怦怦直跳,飛身看去。只見一個高瘦的老者悄然站在半空,他的耳朵上掛著兩尾插著翅翼的細蛇,正齜牙咧嘴地朝周繼君嘶鳴著。

    “你是何人?”周繼君眯起眼楮,警惕地看向毫無聲息出現在自己身後的古怪老人,雙手沉于胸前,斗數手印蓄勢待發。

    老者上下打量著周繼君,冷笑著道,“這話該我問你才對,一個外人闖入我山海秘境還如此理直氣壯地質問起老夫”

    話音未落,老者眼神忽凝,似乎發現了什麼一般,表情微微一變,隨即笑了起來。

    “原來是你,執掌封神天書的君公子。”

    “你究竟是何人?”周繼君臉色愈發陰沉起來,別說這隱于世外的山海秘境,就是在那七州之地也沒幾個人能一眼認出他,不單單是這些年他隱游天下,更是因為那一夜而生銀發讓他的氣質大變,與四年前那個略顯青稚的少年武者比起來迥異如兩個人。

    “說了你也不知。”老者饒有興趣地看著周繼君,良久才開口道,“老夫是覆海宮宮主。”

    “覆海宮難怪你知道我。”周繼君看向一身氣息強大莫測的老者,嘴角彎起冷笑,“你覆海宮居然不遵守與七州人皇的命誓,天下未亂便派弟子入七州,就不怕七州神君將你們滅了?”

    覆海宮宮主輕咦一聲,詫異地看向周繼君,目光微沉。

    “小娃娃,知道的還真多。派弟子入七州?你指的是化心吧。”

    覆海宮宮主冷哼一聲,舉手探入空氣,攪動海風蕩漾,那個虯髯大漢被他從空氣中拉扯出來。老者將昏厥不醒的華心提于手中,抬頭看向周繼君嘿嘿一笑道。

    “他確實是我覆海宮弟子,但不錄于門牆之內,所以並不算違誓。可惜啊,他竟被豬油蒙了心,想要脫離覆海宮,他還真以為區區五顆神位便能得到自由?幼稚之極!這五只神位在老夫眼中又算的了什麼?”

    說著,覆海宮宮主翻轉手腕,五只光華熠熠的神位現于掌心中。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1:19
第二百零六章 羅剎往事

    手指飛彈,如影飄轉,七道先天精氣飛騰而出射向覆海宮宮主,與此同時,周繼君揮卷袍袖手執君子劍,眼底厲光溢出,側身劈向老者的手腕。覆海宮宮主冷冷瞥了周繼君一眼,依舊高舉著化心,耳根微動,那兩條插翅細蛇忽地躥出,陡然變長了數十丈,挺身盤立于海面,張口呼嘯。

    海浪被嘯聲卷起,化作長龍將先天精氣和君子劍撞飛。蔚藍的水浪間,周繼君穩住身形怔怔地看向被覆海宮宮主扭斷脖頸的化心,心頭猛地揪起,臉色發白。血水飛濺,灑如澄淨的大海中,瞬間消淡。那個率領手下龍鯨強兵席卷南海,威猛一世的天下名將從老者手臂間摔落,高大的身軀砸入海中,血花隨著漣漪朵朵蕩開,慘然死寂。

    周繼君猛地抬起頭,冷冷地看向神色自若的覆海宮宮主,陰寒的聲音從齒縫中擠出,“你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老者低低一笑,抬頭遙望向遠方道,“以他的屍體將五只神位鎮于山海之地,這世間從此以後便少了五位仙神。我覆海宮中人最討厭的便是那仙神之流,即便是準仙神。”

    覆海周繼君面色一凝,他突然想起來了之前曾在哪聽過這兩個字了。四年前,他和客家娘被羲族叛徒誇角騙入莊園,那一夜在誇角若真若假的故事中,曾提及過一個人名,令海域龍王都忌憚的存在——覆海君聖。幾乎下意識的,周繼君脫口而出。

    “你和覆海君聖是什麼關系?”

    海潮忽地卷起百丈之高,聚成一座座浪峰將周繼君和覆海宮宮主圍于其中,臉色劇變的老者直勾勾地盯著周繼君,強大的氣息瞬間暴涌,竟讓周繼君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會知道大人的名諱?君公子,你來自四大部洲?”

    威嚴中帶著無限殺機的話音隆隆作響,震得周繼君耳朵發麻,此時的覆海宮宮主站于他面前仿佛巨山漠海一般龐大無比,全身的氣息滾滾如潮,壓得周繼君直欲曲膝下拜。

    這就是通天境界嗎?

    周繼君咬著牙全身顫抖地立于覆海宮宮主的勢壓下,脊背上滾出顆顆汗珠。眼見老者眸中的殺機愈發濃烈,已然呼之欲出,周繼君心意疾轉,猛地橫下心來,艱難地張口吐出四個字。

    “平天君聖。”

    “嘩!”

    海浪如斷山砸向全身無法動彈的周繼君,卻在他額前一寸止住勢頭,隨即散去,而那股巨壓也蕩然無存。周繼君抬起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中寒光一閃而過,忌憚地瞥了眼神色復雜變幻覆海宮宮主,心中暗自慶幸適才賭對了。平天、覆海,這兩個只存在于傳說故事中的人都為君聖,且名號如此霸道相似,那他們必定相識,至于是敵是友,周繼君只能賭運氣了。

    “你是平天大人在七州的傳人?”覆海宮宮主緊緊盯著周繼君,眼底深處的喜色一閃而過,卻被周繼君瞬間捕捉到。

    闖入這山海秘境卻是有些托大魯莽了,幸好騙得覆海宮宮主一時,看來創立天機府搜羅了那些強橫功法的平天君聖和覆海君聖不僅相識,還是摯交,否則這覆海宮宮主又豈會如此。這兩人都是四大部洲的強者,卻為何在七州留下根基勢力,莫非也是在布局?

    心思閃過,周繼君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意,對著覆海宮宮主頷首道。

    “正是。”

    君子之意有三,真君子、偽君子、惡君子,平日里以真君子待人處世,戰時當用惡君子以殺止殺,而此時,那偽君子之意被周繼君運用的惟妙惟肖,便是歷經滄桑的覆海宮宮主也無法辨出他此言有虛。更何況,若是追本溯源,周繼君最為依仗的藏象確實是在平天君聖的天機府中修煉出的。

    覆海宮宮主陡然哈哈大笑起來,眸中精光閃現細細查看起周繼君的表情變化,眼見他神色自若,淡然而笑,這才止住笑聲,半晌開口道,“那還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撞上自家人。”

    自家人?

    周繼君心意飄蕩,臉上依舊含笑,心底卻思量開了。

    看來這兩大君聖之間的關系比我適才想的還要親近得多,如此,這覆海宮中的勢力豈不是也可以為我所借了。

    就在覆海宮宮主臉上洋溢著熱情走到周繼君身旁,剛要說些什麼,天頭忽地刮起颶風,將圍于兩人周身的浪峰吹散。周繼君仰頭看去,只見那風中坐著一個吊兒郎當勾著酒葫蘆的老頭兒,他穿著華麗的綾羅綢緞,長長的胡須垂至胸口,頭上卻戴著不倫不類的竹葉斗笠,將他的泛著皺紋的面龐隱于陰影之中。

    看著那個奇怪老頭兒,周繼君心頭升起幾分熟悉的感覺,卻聽身旁的覆海宮宮主冷笑著道,“月老兒,你這是做什麼?不去天山和八仙島拐騙美貌的女弟子,來我這覆海宮尋什麼晦氣?”

    周繼君心頭一樂,他已經隱隱約約猜到那人是誰了。

    “小海蛇,大爺我有這麼不堪嗎?”老頭兒似乎看到了周繼君嘴角泛起的笑意,不由得冷哼一聲,將酒葫蘆擱在膝上,一本正經地說道,“大爺我見到你在這欺負小娃娃,看不慣了,你且放他走吧。”

    話音落下,周繼君明顯感覺到身旁的覆海宮宮主輕舒了口氣,卻仍舊硬著嘴囔囔道,“老夫做什麼關你月修羅何事?哼,這位小友可是我覆海宮的貴客,今日我非但不會放他走,還要把他請到宮中好酒好菜的款待一番。你月修羅管得著嗎?”

    聽著兩個老頭仿佛小孩在賭氣般爭執著,周繼君一口氣沒憋住,噗嗤笑了出來。半空中,月修羅面頰微紅,狠狠地瞪了周繼君一眼,冷哼一聲,卷起颶風飄向遠方。

    “煩人的老家伙。”覆海宮宮主心有余悸地輕嘆口氣,抹了抹額上的冷汗,轉臉對周繼君說道,“走吧君公子,且隨老夫回宮商榷大事。”

    周繼君點頭,就在這時,藏象之府中被紫君所持的封神天書忽然一震,發出嗚嗚的低鳴,轉瞬之後恢復平寂。周繼君眉頭凝起,心念探上天書,卻發現天書與之前毫無兩樣,恰似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踩著分開的海波,兩人向島嶼飛去,腦中飄轉過月羅剎師父的身影,周繼君陡然想起似乎哪里有些不對勁,再一細細思索,周繼君恍然。月羅剎身為山海秘境弟子,竟然可以進入七州,他的師父既然強大到令覆海宮宮主都為之忌,那屠龍不可能不知。

    心意一動,周繼君轉頭問向覆海宮主。

    “剛才那老人是誰?”

    “他是月影門門主,哼,老色鬼一個,整天去拐騙山海秘境中的女弟子,還說是他們門中傳統。”

    “那你們山海秘境的宗門便放任他如此?”

    “你有所不知,這月影門並非從上古傳承下來的宗門,不受命誓所束,可以隨便進入山海秘境,再加上還是有那麼一點本事,每次打不過就逃出秘境,過陣子回來繼續拐騙女弟子,煩人的緊。”

    “這月影門中有多少弟子?”

    “只有一個,月影門是一脈相傳的門派,每代只有一個傳承者,而且擇了弟子就不得在換。你別看月老頭這麼囂張,他現在可是尷尬的很呢,他唯一的弟子十年前被他逼出了山海秘境。”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1:20
第二百零七章 伊人現

    “將他唯一的弟子逼出山海秘境?”周繼君眉頭皺起,轉臉問向覆海宮主,“為何?”

    覆海宮主臉上飄過一絲古怪,略一猶豫開口道,“君公子還是不要知道的為妙,此事牽扯太多,乃是山海秘境的大忌。”

    周繼君沒再多問,心底卻思索開來。這覆海宮雖然早就開始在七州布局,可如今看起來它勢力只限于炎州地界,否則又豈會不知羅剎和自己的關系。不管它所圖為何,總歸需要有人將它們的勢力帶出炎州,而自己恰好符,這便是所謂的利害關系,否則僅憑自己假借平天傳人的身份,又如何能夠借得它的勢力。

    兩人各懷心思御著海風落下島嶼,早已守候在此的弟子將他們迎入宮中。覆海宮佔地極廣,雖不如京城皇宮般巍峨雄渾,可玉壁金柱,無數奇珍異寶瓖飾其上,富麗卻不顯庸俗,好似傳說中的龍宮一般隱隱透著幾許神秘氣息。兩人來到一處偏殿,分賓主而作,自有下人端上美酒蔬果置于案前。果籃般大小的夜明珠將一地的綠寶石映得幽幽發亮,光華如漣漪蕩起碧波流轉于殿柱間,似影飄渺。

    覆海宮宮主舉起酒盅輕抿一口,目光飄過沉吟不語的周繼君,輕嘆了口氣道,“老夫姓幽名野,原本是覆海大人手下的家將,在大衍三萬年那場大戰中被重傷,肉體斷絕生機,卻被覆海大人以逆天神通奪取千年海蛇助我重塑身體,雖得以存活,可一身修為從此止于通天境界,再無進展的可能。那場大戰,君公子應該也知道吧。”

    感受著幽野如針刺般的目光,周繼君心思疾轉,微微一笑開口道,“當然,那場大戰可謂是慘烈空前呵。平天大人于積雷行宮鏖戰強敵,卻因玉妃緣故停戰一天,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此等風流傾絕萬世,當浮一大白。”

    聞言,幽野眼中最後的疑慮盡皆消逝,他舉起酒盅仰頭灌下,隨後抹了抹嘴角哈哈一笑道,“的確,平天君聖可是那幾位大人中第一風流人物,當年天上地下軍閥混戰四大部洲,強者如雲,可又有誰不知平天君聖的大名。”

    眼見幽野眸角飛起幾分醉意,那四大部洲的往事被他漸漸道出,周繼君心頭一喜,不動聲色地開口道,“這麼多年過去,也不知那幾位大人如今怎樣。”

    “哼,若非當年那人蛇鼠兩端,我們又豈會喪失大好局面,不提也罷!”幽野恨恨地咆哮道,反手將酒盅摔在席案上,耳朵邊的兩條細蛇似被他的怒氣所怯,撲稜著翅翼向一旁伸著脖頸,慌亂無比。

    叛徒?周繼君目光沉凝起來,手指輕輕敲擊著幾案。看來平天、覆海等人雖然落敗,可卻保全了性命,否則又怎會在七州留下根基。

    “幽宮主緣何會來七州?”沉吟半晌,周繼君微微謹慎地開口問道。

    “那場大戰後各位大人各奔東西,我本應隨覆海大人前往幽冥之海,可修為太低生怕扯了大人後腿,于是便請命來這七州,在此立下我覆海一脈的根基。”幽野深吸一口,望向遠方,臉上的酒意漸漸消淡。

    “那宮主今後有何打算,關于眼下這亂世之局。”

    “你又有何打算呢,君公子。”

    兩人目光相撞,嘴角都漸漸揚起,同時張口大笑起來,可其中的意味卻是各不相同。

    “君公子前來尋那化心,並以神位套之,不知是何用意?”良久,幽野止住笑聲,深深地看向周繼君,目光閃爍。

    “化心手下的龍鯨兵驍勇善戰,水性甚佳,我欲請他日後助我從水道奇襲京城而已。可惜,這番布置卻被幽宮主大亂了。”

    周繼君笑著揮袍拾起酒盅,輕抿一口,眼角余光透過袍袖掃過一臉猶豫的幽野。

    “無妨!”幽野大手揮起,眼底溢出一絲精光,“炎州原本被他所佔的勢力已有大半被我收入囊中,至于效忠于化心的龍鯨兵其實,他並未死透。”

    周繼君神色一變,手腕微顫,酒水晃動幾欲蕩出酒盅,被紫君執掌的封神天書再次搖晃起來,仿佛知道了什麼般急欲告知。

    “適才我只是使了一個小手段罷了。”幽野微微笑道,“修道之人只要心神不滅,就不算完全死絕。而在此之前他已經煉化了神位,肉體雖被我毀去,可神魂盡皆保留在神位之中。假以時日若想用他,只需重塑身體即可。”

    “這樣一來他的修為當毫無進展了?”

    “應當如此。”幽野冷冷說道,他眯起眼楮上下打量著周繼君,“君公子竟想奇襲京城,看來所圖甚大,不知公子身處哪方勢力?”

    “雲州,北疆王。”周繼君想也沒想開口答道,炎州之行過後,他便會回轉助百里雄奪取雲州,到時候天下人盡皆知,也就不算什麼秘密了。

    “雲州?”幽野微微驚訝,隨即沉思片刻道,“炎州和雲州分立七州南北,君公子千里迢迢前來炎州布局,嘖嘖,真是目光長遠。你這般手段倒很像當年以詭道謀算天機的通風君聖呵。”

    聞言,周繼君微微一怔。通風君聖莫非就是著出《與天謀道》的那個通風居士?這麼多遠超仙神的強大存在匯聚一堂都只得到個落敗的下場,無數年前的那場大戰中,他們的對手到底是誰?莫非是天宮?

    “宮主還未和我講明你的意圖呢?”放下心思,周繼君抬頭說道。

    “我的意圖還不是和公子一樣嗎?”幽野有些錯愕地看向周繼君,頓了頓開口道,“我們立足于七州,不就是為了將來各位大人們率領大軍重拾江山做準備?這七州無比靠近四大部洲,卻又不被仙神和四大部洲的勢力所重視,正好用來積蓄實力。亂世出人才,可以補充弟子,而山海秘境中資源緊缺,也可趁著亂世出去劫掠一番。”

    “僅僅如此嗎?”周繼君凝視著幽野,不置可否地開口道。

    輕笑兩聲,幽野輕撫著耳邊的細蛇,目光漸漸變得悠長而深邃。

    “從前的亂世只是如此,不過,今次既然有君公子在,我們大可放開手腳大干一場。”

    “公子相助那北疆王,自然是想幫他奪下國祚,以其為傀儡將這七州收入囊中。如此甚好,甚好啊,哈哈哈哈”

    周繼君脊背陡然一涼,心道不好。他原本只想借覆海宮之勢,不曾想這老人的野心如此之大,竟想借他之手吞下七州。如此一來,卻是引狼入室了。

    就在這時,幽野的笑聲噶然而止,有些尷尬地看向大殿門口。

    白影飄來,泛著幽香走進流光溢彩的大殿,卻被水波般的碧光籠罩其中,飄渺朦朧。

    周繼君抬起頭,望向走進大殿的女子,表情陡然凝滯,隨即心髒一陣狂跳。

    白衣素履,長發飄不帶一絲煙塵,若隱若現于光暈中如秋月般恬靜美麗的面龐熟悉無比,將周繼君拖回了流轉于夢中的梨花魚塘,那個佔據自己心底深處的那個女子正一步步地從夢中走出。

    “啪!”

    酒盅跌落,黃湯灑于一地,周繼君顫抖著脊背,失態地喊了出來。

    “依依”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1:21
第二百零八章 龍女

    女子微微一怔,有些茫然地看向周繼君,眼中浮起幾分好奇。

    光華流轉別處,她的面龐清晰地暴露在大殿中。周繼君的目光落到女子額頂那兩只白玉般的犄角上,神色一黯,眼中蕩起濃濃的失望。適才乍一看去,這女子面容很像依依,就連一身氣質也透著幾分相似,同樣的出塵。可依依卻是東海水靈所化,即便恢復了身體,也不會如眼前的女子般長出犄角。更何況,她的眼神這樣的陌生。

    輕嘆一聲,周繼君坐回席案,不再多看眼那女子,端起酒盅一飲而盡。數盅下去,頰邊漸漸渲起紅暈,念海之中,那些隱忍了數年之久的大小魔頭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海面上冒出一只只水泡,面目猙獰的魔頭翻滾其間,朝著坐擁上丹田的詭道蛇人齜牙咧嘴。上、中、下丹田中,三道蛇人互視一眼,揮出三股君子道意射向念海。真君子、偽君子、惡君子,這三股道意直插入念海中,擊打在那些不安分的心魔身上,將它們驅趕入海底。

    銀發蕩開,周繼君眸子微抬,伸手探向半空,一個恍如頭顱的氣團被他抓在手中。

    “咦?魔頭分身?”

    輕盈的話語傳來,周繼君扭頭看去,卻是那個白衣素履的女子饒有興致地看來,眸中閃著奇色。

    “來來,君公子,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敖雲小姐。”幽野目光徘徊在周繼君和女子之間,眼珠子提溜提溜打著轉,干笑著說道,“敖雲小姐可是覆海大人的重孫女,去年剛來到七州。”

    聞言,周繼君眼神微動,他細細看了眼敖雲,心中閃過疑惑。覆海君聖的重孫女地位應當很高,怎麼會來跑來這道法衰頹的七州?

    “你就是君公子呀,敖雲這兩年游遍七州各地,可是聽說過許多關于公子的傳聞呢。”敖雲微微一笑,淡素的面龐上忽地浮起病態的潮紅,隨即一陣輕咳,看起來弱不禁風。

    “敖小姐”

    幽野剛欲說話,就被敖雲搖手止住。

    “不礙事。”敖雲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方巾,伸手拾起顆火紅的丹丸,放進口中,之後轉向周繼君作禮道,“敖雲自幼體弱多病,只能以丹藥為生,公子見笑了。”

    “敖小姐多慮了。”見著覆海君聖的重孫女如此彬彬有禮,周繼君心中不由得升起幾分好感。

    頓了頓,她目光落在那只不住掙扎的魔頭上,眼中浮起好奇,伸出玉手摸向魔頭分身。

    “小姐!”

    一旁的幽野騰地站起,神色慌張地望向敖雲,看得周繼君滿頭霧水。

    “幽宮主不用這麼緊張,這魔頭只對產生心魔的修煉者有威脅,傷不到雲兒的。”敖雲淡淡一笑,撫摸著魔頭,眼底露出幾分喜悅,“雲兒從前只聽人說起過魔頭分身,還從未見過呢。”

    就在這時,魔頭陡然發力想要逃脫,周繼君手掌一顫,緊緊捏住魔頭,然而無意之中,他的手指輕輕彈擊在敖雲的手腕上。身後傳來幽野痛苦的嘆息,周繼君眉宇間浮起疑惑,當他目光落到敖雲身上時,面色陡然一僵。只見敖雲那一頭烏黑的長發仿佛被流雲火霞染過般,赤紅如焰,那雙瑩白的犄角瞬間變成深紫,熊熊怒火漸漸從她眸子中升起。隨後,她突然伸手重重地拍在周繼君胸口。

    數十萬斤的巨力傳來,毫無防備的周繼君被一掌擊飛。耳邊出來女子歇斯底里的尖嘯,半空中,周繼君低頭看去,卻見那個原本氣質出塵淡雅若秋月的女子仿佛忽然變了個人似的,揮舞白袍將周遭的幾案器皿砸得粉碎,隨後怒氣騰騰地撲向幽野。

    周繼君回落地面,低咳兩聲,怔怔地看著將幽野打得抱頭鼠竄的女子,心中只覺得荒謬無比,忍不住開口問道,“幽宮主,這位敖小姐不是體弱多病嗎,怎會如此”

    他話還未說完,就聽幽野扯著嗓子喊道,“快拿酒潑她!”

    不及多想,周繼君伸手吸來一壺酒向熬雲灑去。

    “刺啦”一聲,泛黃的酒水潑灑在敖雲身上,原本怒氣沖天的女子面色一凝,整個人僵硬在原地,火焰從青絲間退去,她的面龐漸漸恢復了之前的寧靜祥和。仿佛剛睡醒一般,敖雲揉了揉眼楮,驚訝地看著被攪得一團亂的大殿,臉上浮起一絲羞赧。

    “剛才我又幽宮主,對不起。”

    敖雲怯生生地走到大口大口喘著氣的幽野面前,臉蛋透紅,囁嚅著嘴半晌沒說再說出一個字來。不遠處的周繼君看著這番情景,腦中混亂無比,一時間難以將這個羞澀的女子和適才歇斯底里的瘋子聯系在一起。瞬息後,周繼君眉頭輕跳,額上落下一滴冷汗,卻是敖雲轉身朝他走來。

    “真是抱歉,嚇到公子了。雲兒自幼生此怪病,只要稍稍受著點疼痛就會發作,仿佛瘋子一般六親不認。公子,你怎麼了?”

    眼見周繼君表情微怔,敖雲伸出玉手在他眼前輕輕揮動著。周繼君心頭微驚,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敖雲臉色黯了下去,淡淡地笑著,轉過身去。

    “無事。”已然恢復一宗之主沉穩氣度的幽野訕笑兩聲,走到敖雲身邊,看了眼周繼君,良久,開口道,“敖小姐只游玩過炎州,不知君公子能否帶她多出去走走,去雲州逛逛。敖小姐博文廣記,平生最喜歡游覽各地風景,來到七州也是為了見識下此處的風土人情。君公子是平天大人的傳人,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這個小小的請求不會不答應吧。”

    敖雲面色微喜,伸手拂過額邊的發絲,期盼地看向周繼君。眼見他低頭不語,敖雲略一思,“君公子可是擔心雲兒犯病?公子放心,雲兒向來喜歡安靜,不會招惹是非的。”

    心思轉過,權衡完利弊,周繼君微微笑道,“有何不可。”

    “好,好。”幽野臉上浮起笑意,就連他耳邊垂著的細蛇也歡快地拍打著翅翼,“還請公子先暫留數日,等老夫和公子談妥結盟事宜再帶敖小姐走吧。”

    兩日後。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蕩著一葉扁舟,周繼君腰間系著酒壺站在船頭,敖雲則撐著腦袋坐于船尾,兩人之間相隔相隔五步。雖然失了化心,卻又和接手炎州勢力的覆海宮拉上關系,周繼君此次炎州之行也算是不陪不賺。兩日間,幽野多次提出派遣手下弟子前往雲州助陣,卻被周繼君拒絕,只說讓他守好炎州的勢力,等待良機夾攻京城。

    海風拂過,攜著咸腥的氣息,周繼君深吸口氣,將心底的疲倦壓下。身後傳來腳步聲,周繼君側眼看去,只見敖雲起身走向船首,揚起頭似是在感受這輕盈的海風。半晌,敖雲看了眼面色淡然的周繼君,開口說道,“你明知幽野是想甩開我這個麻煩,為何還要答應他?”

    “我是平天的傳人,就像幽野說的那樣本是一家人,敖小姐想要出炎州看看,我又怎能不答應。”

    “平天的傳人?”敖雲莞爾一笑,淡淡地說道,“你根本不是。若我猜的不錯,你的目的有三。”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1:22
第二百零九章 陰神鎮閣

    銀發翻飛間,周繼君余光飄向身旁的女子。

    沒了大殿裏碧波般的流光映照,敖雲素雅的面容恢復平淡。五官雖似依依,可遠不及她的風華絕倫,不過那身脫俗的氣質,卻有七分相似。若白依依是孑然於世的出塵,那敖雲則像從書卷中走出的人兒般,舉止投足間無不帶著沁入心田的淡雅書香,潺潺如溪水,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公子不說話,是在默認了嗎?”敖雲抱起纖瘦的雙臂望向遠方,眸底流淌著幾分說不明的意味,“從你身上我感覺不到平天大人的氣息,而且,平天的傳人額上有天行印記,你卻沒有。”

    側過身,周繼君瞇起眼睛打量著面色平靜的女子,眸中忽明忽暗。

    “既然你早就懷疑,為何先前不說。”

    “因為,我真的很想出炎州看看,留這兒幽宮主整天啰裏啰嗦,恨不得把雲兒鎖在覆海宮才好。”敖雲張開雙臂深吸口氣,眼裏浮起一絲愜意,隨後看向周繼君輕聲道,“公子對雲兒動了殺心?其實大可不必。你是什麼人,想做什麼,雲兒根本不在意。甚至你帶我出來,想要挾、利用我,抑或打的其它主意,雲兒也不在乎。我只是想好好走一遭這七州而已。”

    “你身為覆海君聖的重孫女,這些事對你來說難道不重要嗎?”周繼君心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敖雲將他的心思捅破,本是大忌,可不知為何,之前的殺意竟隨風消淡。

    “這些都是你們男人的事。”敖雲淡淡一笑道,“勾心鬥角、陰謀詭計、征戰殺伐,這些對你們男人來說第一等的大事,在我心中還不如一卷千年古書迷人。覆海君聖子嗣太多太多,子孫後代不說上萬也有上千,而我只不過是其中很不顯眼的一個。何況我本是幽冥海與西海聯姻的產物,兩家關系破裂後,我和我娘就成了無根之萍,兩邊都不受待見。”

    “說了這麼多,公子若還是不放心,雲兒也沒轍了。”

    周繼君心中的殺意蕩然無存,身旁的龍女雖然沒有傾絕一世的美貌容顏,可她極像依依的淡雅氣質和談吐讓周繼君心生好感。

    “你來七州只是為了遊玩嘛,那好,你就和我回轉雲州,然後隨著我大軍一路蕩平七州吧。”

    話音剛落,藏象之中傳來轟隆巨響,前些日子就隱隱有些不安分的封神天書突然掙脫紫君飛出體外,綻放出一圈銀輝在空中搖曳而舞。周繼君反手將封神天書吸回,就見那原本暗沈模糊的篆文又浮出一行字來。

    “......仙神兩屬,分為陰陽,生者為陽,死者為陰。陽者不入天書,陰者入書而存,以天書築雲閣,祈天地而修陰神.....”

    將篆文細細讀了兩遍,周繼君擡頭望向前方。小舟乘風而行,此時已達山海秘境邊緣,恰恰是兩日前周繼君遇著幽野的地方。看了眼不遠處的迷霧,周繼君思索半晌,走出小舟腳踩碧波。目光掠過封神天書,周繼君心底那個念頭愈發強烈起來,三道道種飛快轉動,道力湧上封神天書,隨後松手,天書仿佛長著翅膀一般躥出,發出刺眼的銀光在海面盤旋飛舞。

    海面掀起千層浪,陰影從水面下漸漸浮出,卻是已然死絕了的華心。然而他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飄蕩在海波間,身軀僵硬發紫,雙目緊閉,毫半點動靜。

    “莫非我猜錯了?”周繼君看向化心的屍體,眉頭緊蹙,喃喃自語著,“按照封神天書中所言,他應當可以陰神之身復活。”

    “君公子,你是想收他為鎮守雲閣的陰神嗎?”身後傳來敖雲的聲音,她邁步走下小舟,來到化心身側,仔細端摩著,“已經煉化了五只神位,以他作為鎮守雲閣的陰神卻是再好不過了。”

    “鎮守封神雲閣?怎麼講。”周繼君疑惑地看向敖雲,心中微微有些驚訝。

    “原來公子尚不知曉。”敖雲頓了頓,似在整理頭緒,“我在西海龍經閣中曾看過一卷記載著四大部洲上古大戰的書,其上雲,以天書識仙神,以雲閣定神位。那些由天而降的神位分屬三卷天書,若是得到對方的神位將其投入封神雲閣中煆煉七天七夜,就可將其錄於己方的封神天書上,之後再行封神,掌控天書者便能察看這些仙神的行蹤及修為。”

    “如此說來,只要是錄於我這卷天書上的仙神,我都能知道他們的修為和所在?”周繼君眼中劃過疑色,“那為何我如今尚不能知曉?”

    “因為雲臺未築。”敖雲瞥了眼周繼君,淡淡地說道。

    “雲臺未築?看來這封神一戰中雲臺至關重要......糟糕!”

    念頭閃過,周繼君心中瞬間被陰霾籠罩。

    四年前,那大煜皇室就能將錄於千若兮天書上的仙神抓來大半,就是說皇室早擁有了封神雲臺。也難怪,煜德帝可是為此布局了十數年。如此這般,在天下大戰中,皇室已然占得先機。

    伸手將封神天書吸來,周繼君細細察看著。只見那原本錄於其上的一百二十只神位的名號,不知何時竟然銳減到一百來只,卻是他之前未曾註意到。

    眸底寒光閃過,周繼君沈住氣,擡頭看向敖雲,“這封神雲臺如何築成?為何又需陰神鎮守?”

    “如何築成我就不知了,而鎮守雲閣卻需執天書者冊封陰神,將他們心神於雲閣相系,能借助封神之威又無法反噬己方,如此方可保護雲閣不被敵方所毀。要知道這封神雲閣可是封神之本,重中之重。”

    “這麼說來,我回轉雲州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修築封神雲閣了。”周繼君輕聲說道,目光忽閃問向敖雲,“四大部洲也有過封神之戰?平天覆海他們可曾參與?”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西海龍宮的日子裏我翻閱無數古籍研究仙神歷史才知道,那場大戰其實就是上古五大軍閥之間的博弈。五大軍閥是千萬年來最為強大的存在,那時候,覆海功法尚未大成還在隱修,而平天君聖也只不過是其中一位軍閥手下的戰將,可想而知,那場大戰是多麼恢宏壯觀。天宮、妖類異族、無數穹宇大洲都被牽扯進來,依我看來,各方勢力只不過是五大軍閥玩弄天上天下的棋子罷了。”

    敖雲氣定神閑,娓娓道來,聽得周繼君心情激蕩無比。

    原來這天地間最強大的仙神也是好戰的軍閥,那和人世間的紛爭又有什麼區別?天宮、妖類異族、穹宇大洲......這漫漫穹宇之中到底有多少奇妙的存在,在這七州之外又是怎樣的世界......

    “在想什麼呢?”敖雲看著發楞的周繼君忽而一笑,素雅的面容映上海波漣漪,淡若月影,“還不快將化心的陰魂和心神收入天書。嗯?看他現在這般樣子卻是怨氣沖天,陰魂不肯出來,需得公子以情動之。”

    “以情動之......”

    周繼君收回心思,感激地看了眼敖雲,沒再多言。他邁步走向化心,目光逡巡在這位生前豪氣沖天名動宇內的大將身上,開口道。

    “化將軍一世英雄,可誰曾想竟落如此下場,幸好天地有陰神,化將軍何不先附於我天書之上,等日後修成陰神,隨我征戰七州,蕩平天下,如此當不負男兒一生,而將軍的威名亦會長存青史!”

    眼見化心的屍體微微晃動,周繼君心頭一喜,卻見化心眼皮翻動,隨後恢復沈寂。

    “咯咯咯.....”身後傳來敖雲的輕笑,她低咳了兩聲,打趣道,“這位化大將軍似乎很不滿呢,公子這番話說的也真是毫無誠意。”

    周繼君面色微窘,隨後瞇起眼睛,君子三道之意漸漸從身上升起,不住轉幻著,融入他的話音中。

    “化心,你可是在怨恨那覆海宮宮主殺你妻妾,奪你勢力,毀你陽身?可你如此這般藏於死屍之中又怎能報得了大仇!你若真是我認識的那個大丈夫,就速速從死屍中出來,我築雲閣助你修煉,有朝一日定能重回此地親手報你滅家之仇!否則,你就在這爛屍裏恨上一輩子吧!”

    化心的屍體又動了動,卻還是朝著周繼君翻了翻白眼,隨後再無聲息。

    “嘻嘻,激將法也失敗了。”敖雲看著有些無措的周繼君,忍不住笑了起來,素白的面容上蕩起病態的紅暈,“君公子,你還沒找到他的心結呢?”

    “征戰天下不要,報仇雪恨也不要,你到底要什麼?”周繼君眉頭挑起,不由得冷哼一聲,“莫非還要我幫你找來幾個如花似玉的小妾不成?”

    周繼君話音方落,卻見化心的屍體突然坐了起來,幽幽的黑影從他陡睜的眸子中飄出,在半空漸漸聚成一個兩丈大小的人影,胸口處,瑩白的心神死死將那五只神位壓著。

    “出來了?”敖雲微微一楞,隨後掩著嘴,笑得彎下了腰,“公子......你蒙對了。”

    周繼君僵硬著臉看向化心,良久才有些無奈地開口道,“好吧,原來這才是你的心結所在。這樣......你放心,鎮守雲閣的陰神中我會尋幾個俏佳人的,至於其它的,就看你自己的手段了。”

    半空中,化心的陰魂發出一陣低鳴,隨後化作黑氣躥入封神天書中。在剛剛浮出的那段篆文下,化心的名號以及神位已經刻上,卻暗沈無光。

    “別笑了,敖小姐,趁著幽宮主還未察覺,我們走吧。”

    “嗯,是去雲州嗎?”敖雲抿著嘴,止住笑意,又恢復了之前的淡然。

    “在去雲州之前,還得去一個地方。”

    “哪裏。”

    “京城。”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1:23
第二百一十章 京城遇故人

    春雨綿綿化入酒,落芳紛紛垂人淚。

    雨水仿佛斷了鏈的珠子,澆灑在三月末的京城里,行人打著油紙傘流連于市坊街頭,連綿不絕的春雨似乎並沒有給京城的老少爺們帶來多少不便,即使京畿之外戰火已燃千萬里,比這雨水還要猛烈不休,可京城中依舊一副泰然繁榮的景象,公子騎馬,仕女藏車,該尋歡的尋歡,該游玩的游玩,不曾改變著什麼。天朝之下,非到戰火燃眉,城池傾垮,從來都是太平盛世。

    “你還真大膽呢,就這樣大大咧咧的走進京城,不怕被大煜皇室發現嗎?”

    “連你都覺得我大膽,那皇室又怎會想到我敢回京?”

    青年打著油紙傘,閑庭信步般走在京城玉濯街上,雪白的袍尾劃過地面,不落半點泥濘。在他身旁,並肩而行著一個綠衫女子。她身材修長嬌若縴柳,頭上扎著一方粉色的發巾,堪堪將額頂的犄角遮掩。兩個人撐著油紙傘中,漫步雨中,臂膀間始終隔著半寸之距,可在行人眼中卻仿佛一對偎依呢喃的情人,同樣的氣質卓然脫俗,般配無比。

    “哦?你就不怕被京城故人識出嗎?”

    敖雲微抬螓首看向身旁的男子,目光飄過那幾縷透著滄桑的銀絲,眸波流轉。

    “時過境遷,四年過去了,又有誰還能認出我?”

    “這可不一定呢,我在炎州偶爾還能聽到說書人的那些段子,什麼君公子以一戰百,君公子血戰煜帝,聽得雲兒耳根都快生繭了。你當年在京城這麼有名,才只是區區四年,這京城人又豈會將你忘了。”敖雲淡淡一笑,余光流連過路旁的店鋪寶齋,腳步微頓,嘴角漸漸彎起一絲俏皮,“我還真沒說錯呢,你看,那里居然還掛著你的畫像。”

    周繼君微微一怔,停住腳步看向那處畫齋,只見門梁上掛著幾幅待售的畫卷,其中有一副,上面的少年站在寬大的擂台中央,滿臉冷漠,而在他身邊盡是重傷倒地的武者。血流成河的擂台上方用朱顏點綴著赤紅的火雲,流霞映照在少年身上,將他置身火焰,眉宇被這圈火焰襯得猙獰恐怖,看起來仿佛從幽冥磷火河走出的妖魔。

    “你那時候還真是威風。”敖雲目光流轉在那副畫卷上,淡淡一笑道。

    “年少無知的沖動和自大罷了。”

    “那你現在就不沖動了嗎,還敢來這京城。我還不知道你來這做什麼呢?”

    “來找封神雲台。”

    “這樣可為何要來這畫齋坊?”

    眼見周繼君只是笑而不語,敖雲眉頭微蹙,細細思索著,沒過多久她的眉宇舒展開,嘴角彎起一縷繾綣。

    “原來如此,公子還真是心思細膩。”

    說著,敖雲忽然跑出紙傘,斂裙走到那處畫齋前,昂著頭細細打量起周繼君的畫像,隨後問向店掌櫃。

    “這人似乎是被大煜通緝的欽犯,為何還敢掛于此處?”

    掌櫃微微一愣,看了眼那幅畫卷,隨即摸了把短須道,“看來姑娘是外鄉人吧,你有所不知,出售這君公子的畫像是煜皇準許的,不僅是君公子,其他反王逆賊的畫像敝店都有賣,姑娘想要誰的盡管開口。”

    “莫非是煜皇想要天下人識得他們,無形之中布下無數眼線。”

    敖雲低聲自語著,隨後抬頭,就見周繼君已經邁步走進店中。

    “公子可要買畫?”

    掌櫃看見一身氣質孑然的白衣公子走進畫齋,殷勤地迎了上去,可當他看清眼前的男子時,忽地一愣,卻是覺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到過。

    “我們就看看。怎麼了?”周繼君輕笑一聲,看向皺眉苦思的掌櫃。

    “無事,只是覺得公子有些面善,可能是以前來過敝店。人老了,記性也不好了,公子勿怪。”

    “我們從外鄉來,掌櫃的認錯人了。”

    周繼君說完,看了眼嘴角浮起戲虐的敖雲,隨後徑直走向掛滿畫卷的牆壁,細細打量起來。

    在他原本的行程中本無京城,卻因封神雲台之故特來一探,想要看下這雲台是如何修築。可在皇宮之中聚集了無數強橫的仙神以及人尊,若用心念去探,瞬間便會被發現,因此只能從別處尋找。世間風情除了人們交口相傳外,往往記載于墨客的朱丹之中,這封神雲台的築建再如何隱蔽,總會在京城十數年的畫卷那個留下些許蛛絲馬跡。

    “這些畫的手法都以印染為主,再取溫火燻烤,虛幻不真切。”敖雲來到周繼君身旁,仰起頭掃過牆壁上的畫卷,目光落到一副繪著青山晚霞的畫卷上,“就比如這幅,晚霞與青山相接,本是可以用挑染,卻被火燻得過了,看起來好像天地都連在一塊。”

    聞言,周繼君心頭一動,轉目看向那幅畫卷。只見在青山之上映起一片霞光,內中仿佛燃著熊熊烈火,將天地間照得比白天還明亮。而在畫卷一側書著作畫日期,初平元年,恰恰是煜德帝剛剛退位,煜賢帝繼位的那一年。眼見周繼君走到自己身邊,抬頭看向那幅畫卷,敖雲眼中閃過疑色,不由得又看了眼那畫。

    “公子,你認為封神雲台修築在那吧?”敖雲輕聲問道,思索片刻,隨後轉身向不遠處的掌櫃說道,“請問這幅畫是取于哪里的景致?”

    “這是京城東北郊的青徵丘,乃是十幾年前聞名京城的書畫大家劉先生所畫,兩位可是看上這幅畫了?”

    “大家所畫?”周繼君和敖雲互視一眼,隨即望向掌櫃道,“可有其余有關青徵丘的畫卷?”

    “原來公子喜好風景畫,我想想,有了,這里還有幾幅。”說著掌櫃將周繼君和敖雲引到對面的牆壁前,指著上面兩幅畫道,“這些都是名家所畫,只不過早于之前那副畫。”

    周繼君抬眼看去,初看並沒發現什麼異常,可細細一看卻發現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樣。

    “公子,你有沒發現這兩幅畫中的青徵丘比之前那幅里的要矮上許多。”一旁的敖雲忽然開口,眼中泛著喜色。

    “的確。”周繼君回眸看向劉大家的那副畫,又看了看眼前的畫卷,兩相比較,這青徵丘的高度確實不同。

    一旁的掌櫃聽得滿頭霧水,剛想說什麼,就見那白衣公子拿出一只金銖道,“就買劉大家的那一幅了。”

    掌櫃的接過金銖連聲道謝,將那幅畫從裱中取出,卷起來遞給周繼君,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凝滯在白衣男子眉角的那處疤痕上,微微一怔,似乎想起了什麼卻又模糊不清。輕嘆口氣,掌櫃的一邊埋怨自己的記性,一邊將兩人送出畫齋,綿綿細雨中,那衫白衣飄蕩若雲,格外的輕揚出塵。下意識地,掌櫃瞟向掛在門梁上的君公子的畫卷。

    “人老了又開始亂想了,相貌雖有幾分相似,可”

    掌櫃話音戛然而止,卻是陡然看到少年武者眉角那條暗沉的疤痕,猙獰蜿蜒如虯蛇,腦中回想起適才白衣青年的相貌,畫齋掌櫃牙齒打著顫,臉上的皺紋如樹皮般簌簌抖動著,面色頓時變得枯白。

    “是他,真的是他,君公子他又回來做什麼?”

    四年前,周繼君宛如流星般劃過京城,將無數人的光芒都掩飾在他血洗京城的殺戮之中。那一場大戰到現在都讓京城人記憶猶新,如夢魘般籠罩在人們心頭,屍骸血骨,京城許久未曾有過的大動亂,皆因那個少年一怒而起。

    “莫非又要出亂子了?”

    年邁的掌櫃踉蹌著走回店中,抬頭看向那兩幅青徵丘的畫卷,目光閃爍,久久無語。

    東南郊外,周繼君和敖雲撐著油紙傘走向那座青灰色的山丘,雨水打在矮丘上,激起一片青檬的水霧,水霧之下空茫茫,什麼也沒有。

    低咳漸止,周繼君抬頭看向青徵丘,眼中閃過疑惑之色。

    “若這里真有封神雲台,也會用陣法掩飾起來。”一旁的敖雲輕聲說著,隨即皺起眉頭看向周繼君道,“公子為何一路咳個不停,敖雲這里有丹藥可以止咳。”

    “不用浪費丹藥了。”周繼君開口道,“我這是老病了,雨天就發作,世上再好的丹藥也治不好,唯一能壓制的只有酒。”

    說著,周繼君望向眼前的山丘,張口吐出一團白氣,手執棋盤的詭道蛇人立于半空。棋盤中央,那三方雲閣圍繞天元之地鼎立其上,詭道蛇人伸手揮出一股詭道之力將棋盤中的雲霧消散,隨後翻腕把棋盤豎起照向青徵丘。大風揚起吹向山丘,青色的雨霧漸漸消散,一座高達百丈的金色雲台在矗立于山丘之上,卻是若隱若現,飄渺無形。

    敖雲輕咦一聲,好奇地看向詭道蛇人,嘴角微翹。

    “好手段。”

    “這便是迷陣了。”周繼君看了眼籠罩在雲台四周的白光,開口道,“不過我早就將三方雲台的虛影生成與棋盤中,只要尋著方位,就能讓它們現形。敖小姐,你博聞多識,且幫我看看這雲台是用什麼修築成的。”

    “好。”敖雲應道,隨後遙遙望向不遠處如金字般矗立于山丘上的龐大雲閣,由下而上細細看去,“最下一層是金玉,為雲台基柱。往上是藻玉,此玉五彩繽紛,能引瑞獸。再往上分別是泠石、檀木、嬰石、太歲晶”

    敖雲將修築雲台所用的材料一一道來,可當她看向雲台最上層時,卻陡然一怔。只見在那四方圍欄正中站著一個穿著儒袍的男子,他雙目無光,臉上全是皮肉翻卷的可怖疤痕,就這樣靜悄悄地立于雲台最高處,望向遠方喃喃自語著。

    良久,他低下頭,瞽目黯然無神,卻直勾勾地對上撐著著油紙傘的周繼君。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1:24
第二百一十一章 雲台主帥

    “師兄,你來了。”

    容顏已毀的何夕淡淡一笑,嘴角翻卷的皮肉溢出幾分猙獰,可他長揖至膝,儒家禮數依舊一絲不苟。何夕雖比周繼君年長許多,可儒家之教達者為先,若較真起來,在周久門下三千弟子之前,周繼君當為大師兄。

    “你的眼楮”

    周繼君眼中劃過一絲疑惑,張了張嘴,卻沒再多說。

    “我如今這番容貌,全都是拜師兄和師父所賜呵。”何夕直直“望”向周繼君,伸手摩挲著他體無完膚的面龐,忽然放聲大笑起來,寂寥悲戚的聲音中夾雜著些許瘋狂,“好一個儒君,好一個師父,竟憑儒道之謀將我陷入如此境地,卻又這麼光明正大,這般此本事他怎麼沒有傳授我!”

    “原來是煜德帝那老貨被我傷了眼楮後遷怒于你。”周繼君眉頭舒展開,嘴角劃過冷笑,“這就是你不惜背叛師門,拼死效忠的帝皇呵,如此不愛惜臣下,肆意遷怒。天上地下的君王向來以仁德載厚,殘暴者天下共討之。你投效煜德帝這個殘暴不仁的君主,現在一定追悔莫及了吧。”

    “後悔?怎麼會。”何夕黯然無光的眸子里閃過陰霾,一絲若隱若現的邪氣從中躥出,“功賞罪罰當為明主,我的忠君之心不是你三言兩語便能動搖的,周師弟,我只恨當年未能將她們兩人留下!”

    周繼君神色一變,殺機陡生,就在這時,卻聽一旁的敖雲喃喃自語著什麼。周繼君微微側臉,迎上敖雲欣喜的目光。

    “我記起來了,在那卷古書中記載著封神雲閣的五方守主,四名陰神各守一方,還需一神君以陽氣鎮壓這些陰神,助封神執掌者調遣陰神。”敖雲抬頭看向雲台之上的儒袍男子,輕聲說道,“看來他就是那雲台主帥了,卻不知四方陰神被他調至何方。”

    春雨綿綿的東南郊,如金字般矗立在青徵丘的封神雲台上忽地升起一團祥雲,何夕立于雲端,揮動手中的令旗,口中默念著什麼。隨著他低沉的咒語響起,雲台最高出的四方圍欄陡然閃現出兩道金光,化作利箭直射遠方。

    “不好,他在召回陰神,若那些陰神回轉,就可借得封神之力將周遭方圓百丈陷于他們的死陣之中”

    敖雲尚未說完,身旁的白衣男子就已經化作飛虹直射雲端,風中傳來冰冷的話語。

    “你繼續助我找出封神雲台的修築方法,我去將這個不孝不仁的叛徒殺了。”

    須臾間,周繼君飛上雲端,已發出招神令的何夕轉臉“看”來,皮肉翻卷的臉上浮起猙獰可怖的笑容。

    “四年前未能留下你,今日就用你的頭顱來全我忠君之念!”

    “死不悔改的叛徒,可憐到極點。”

    由天而降的風雨將周繼君的銀發吹拂得四散張揚,他不再多語,平日里收斂的殺意陡然暴出,袍袖伸縮間,巨大的君子劍呼嘯而出,天穹的光芒旋轉著仿佛都被銀劍所收,下個瞬間,君子劍卷出十數丈的劍光劈向何夕。半空中,何夕喃喃低語著,額心中,那只大德賢神君的碑牌若隱若現。一束浩浩蕩蕩的白光從神位碑牌中蕩出,合上儒道之力迎向君子劍。

    劍芒撞上儒道之力微微一晃,在空氣中蕩開圈圈漣漪,漣漪之中,騎著狻猊異獸的蛇人飛出。它們看向儒道之力,眼中俱是狂喜,駕著狻猊張開蛇口吞噬著浩然正大的儒道之力。

    周繼君原先是四道齊修,玄、武、詭、儒,卻因詭道和儒道不相容,舍儒道而擇詭道,讓玄、武、詭三道吞噬了儒道,成全三道。因此三道蛇人視儒道為大補,更何況它們最初始的神通便是吞噬,這儒道不管有多少有多強,在它們眼中只是美味佳肴,盡可食之。

    何夕臉上浮起驚亂,卻是陡然發覺無論施展出多少儒道之力,即使被神位所煉已非尋常道力,可依舊被那些詭異的蛇人吞噬殆盡。冷哼一聲,何夕收回道力,後退三步避開周繼君的劍芒,口中念著法咒,額心中的那只碑牌旋轉出熠熠金光。下一瞬間,青色的竹簡從額心飛出,落入何夕手中。竹簡忽地變大了數十倍,響起悠長浩蕩的儒歌飛向君子劍。

    “法寶?”

    周繼君雙眼眯起,直直盯著呼嘯而來的竹簡,挽出劍花劈向竹簡。半空中,原本閉合的竹簡伸展開來,刻于青竹之上的古樸篆文散發出土黃色的光暈,合著儒歌將周繼君籠罩。周繼君身體一僵,卻是發現鋪天蓋地的儒家道意將他淹沒,戰意在這浩蕩正大的氣息中竟漸漸低落下去。

    君子劍晃蕩著,懸空停滯,隨後在竹簡的撞擊下片片散碎,化轉精氣飛回周繼君體內。一旁的三道蛇人眼見不妙,手執法寶撲向竹簡。玄道使魔珠和功法書卷,詭道使棋盤和算籌,武道蛇人則將護天鏡從胸口拽出,三道蛇人各施法寶,齊齊砸向竹簡,將它阻在半途。

    “這便是大德賢神君的儒道之意嗎。”周繼君困于土黃色的光暈中,展開心念細細感受這股浩蕩的正氣,念海之中,北斗、南斗和中天三地中,星陣被各自生成主星牽引轉動,變幻莫測,“君子不器,不拘一格,這儒家道意再如何凶猛也能被我君子道意包容,然後破之。”

    中天太陰星暴射出一股陰柔無比的光芒,化為紫微、七殺之首,總領三方星陣。太陰星斗,五行屬陰*水,斗分南北,化為富吉。東南郊外上空,一束星光從天野降下,破開雨珠迎上周繼君的君子道意。太陰入命,陷地化吉。這太陰星乃是天野中最為陰柔的星斗,卻是以柔破剛,以陰沖陽。

    黃光和儒歌中,周繼君身形閃爍,白衣銀發翻飛其中,辨不出行跡。片刻後,蒼白的雙手疊出一個印法,重重地刻在空氣上,如陣的黃光裂開隙縫,周繼君伸手輕輕一推,黃光咯吱咯吱地破碎開來。

    不遠處的何夕臉上浮起濃濃的驚詫,他微微發愣間,那衫白影已飛至他身前,攜著斤百萬斤巨力的拳頭轟擊而來。何夕痛苦地閉上眼楮,倒飛向封神雲台。

    “轟!”

    何夕從雲台牆壁上彈回,可那拳頭仿佛如影隨形般又重重地砸在他的胸膛,黃衣破碎,胸廓塌陷下一大塊,何夕口吐鮮血,慘哼一聲,抿著嘴直直地看向周繼君,滿臉瘋狂的恨意。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兩聲尖嘯,黑光若流影飛速地朝這射來,撐著油紙傘的敖雲眼中浮起些許焦急,忍不住朝著周繼君喊道,“陰神回轉,快快解決。”

    何夕身軀狂震,臉上終于浮起慌亂,銀白攜著死氣的君子劍映上他心頭,隨後攜著暴烈的罡風劈斬而下。

    “啊!”

    淒慘痛苦的哀嚎回蕩在曠野中,周繼君收回君子劍和三道蛇人,冷冷看向被碾碎雙腿的何夕,眼中的殺意漸漸平息。隨後回轉敖雲身邊,輕輕攬上她的柳腰,避開那兩個氣息滔天的陰神直向北邊飛去。

    敖雲拂卷青絲掩住她微紅的臉蛋,抬首看向將她抱在懷中的男子,半晌才開口問道,“為何不殺他。”

    “殺了又有何用,大煜皇室不會缺少守台神君的。”

    女子若幽蘭的芳澤傳來,在密密細雨中卷起出塵的清香,淡淡地沁入周繼君心田。

    “何夕這顆棋子是我爹爹布下的,雖不知他如何行局,卻必定有後招。即便我再想殺他,可如今,一切當以大局為重。”

    “他容貌已毀,雙目失明,現在雙腿也被我斬斷這便是他忠君報國的代價呵。”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1:25
第二百一十二章 雲州征戰起

    雲州,流沙河以南的瀚海之地上,兩方土城兵寨遙遙對立,在它們之間是鏖戰了六日的殺場,兵卒的死屍隨處可見,殘垣廢墟之上,插滿了破碎的羽箭和槍戈,寂寥慘然。

    北疆王一方的兵寨主帳中,百里雄高坐帥席,下首左右分別是李平和東來客,李平往下是李車兒以及周繼君從雲州和南下之路上得來的十數名準仙神,而東來客往下則是無生和隸屬北疆軍的戰將謀士,以及投奔而來的異族高手。仙神、眾將皆坐于席案後,目光游離,沉默不語,主帳中的氣氛壓抑沉悶。

    “諸位怎麼不說話?這一戰打到今日非但未見功果,反而折損了六名仙神和數位戰將,莫非我大軍真要止步這鎮天關?”

    百里雄重重地拍在案上,目光冷冽。他的鎧甲雖然齊整,可連日的鏖戰卻在上面磨出一道道硬痕,混著暗沉的血影將鎧甲原本的光澤消磨殆盡。自從周繼君離去後,他先後得到東來客、落雲山十八仙神、李平父子,實力大增,一鼓作氣地將辛流聯軍打得潰不成軍,直退到這鎮天關前的流沙河南。在鎮天關後便是流國和辛國,只要征服了這兩個諸侯國,雲州便唾手可得。

    孰料辛流聯軍竟在鎮天關前重整旗鼓,依仗著那些突然出現的仙神和修士,將北疆軍擊退。仙神中更是有一實力超群者,連殺六名從落雲山來的仙神,讓百里雄實力大損。

    “世子呵,稍安勿躁。”東來客看了眼目光飄忽的寶塔元帥李平,淡淡地說道。

    “古老先生,你讓我如何不急躁?”百里雄怒意稍斂,他看了眼帥席前的沙盤,眼神凝滯,“在鎮天關前已滯留了六日之久,早先的糧草補給即將耗盡,而下一批糧草需得七日後才到。三日之內若攻不下鎮天關,取不到糧草,就算兵卒不嘩變,士氣也會大跌。”

    頓了頓,百里雄回了口氣望向出神的李平,強壓下怒意道,“寶塔元帥在想什麼呢,可有破關良策。”

    起身向百里雄微微作禮,李平望向沙盤道,“想要破這鎮天關倒有三計。”

    “哦?李帥快快道來!”

    “辛流兩國的兵力已在早先被打掉大半,如今所依仗的不過是守護鎮天關的那幾個仙神,世子若舍得手下的仙神又不懼險,大可以己為誘餌,聚集手下仙神將辛流的仙神和修士引來,再派戰將率領大軍奇襲鎮天關,雖然會折損幾名仙神,可大兵長驅直入直搗流辛,不出半月這雲州就可收入世子囊中。”

    李平話音方落,堂下的幾名仙神便抬眼看向他,眼中皆是惱怒和幾分不自然。

    老邁低沉的話音從李平對面傳來,東來客輕嘆了口氣,瞥了眼李平,幽幽說道,“不可,此計太險,就算世子不惜金體,可流國那神君太凶悍,少不得又要折損我方的仙神。李帥這計行不通,且說說另外兩計。”

    聞言,李車兒冷若冰霜的臉上浮起怒意,剛想說什麼,就被李平伸手攔下。

    “那第二計便是聲東擊西,世子率領幾名仙神和大軍和辛流戰于野,我則取五名仙神和一萬精兵收入寶塔之中,繞于鎮天關後方,內外接應,攻陷關隘。”

    輕笑聲響起,容貌怪異的月狐真君起身向百里雄遙遙一拜,隨即看向李平道,“元帥這計真是妙啊,讓吾等仙神躲進你的寶塔中,和普通士卒居一起。哼,你這想折辱我們嗎?”

    向來沉默寡言的李車兒再忍不住了,豎目中暴綻出烏光對上月狐真君,冷冷說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想個主意來!戰事中還要忌諱這麼多,我身為神君都不忌進入寶塔,何況你只是真君!”

    “你想以神君壓我?咯咯咯,莫非還要本姑娘打你一頓才知道誰厲害不成?”月狐左臉風情萬種,右臉的恐怖猙獰中流露出些許輕蔑,“你若怕了,大可喊上李帥助你。”

    “夠了!”百里雄冷冷地看了眼李車兒和月狐真君,喘著氣強忍住心頭的煩悶,望向李平道,“李帥再說說第三計吧。”

    李平瞪了李車兒一眼,沉默半晌,開口道,“射人先射馬,若是除了流國那八臂神君,這雲州之戰再無半點阻礙。”

    對首的東來客輕彈著幾案,驚訝地看了眼李平,冷笑一聲道,“這個道理誰都知道,可在座的又有誰是那八臂神君的對手?”

    余光飄過堂下滿臉慚愧之色的仙神,李平忽而一笑道,“所以這第三計就是一個等,等他回來。”

    話音落下,主帳內頓時鴉雀無聲,氣氛卻比之前更壓抑了。

    李平口中的他,在座的都知道是誰,正是那個憑著一己之力將他們聚集在此的君公子。落雲山仙神是,東來客是,月狐真君等五名仙神也是,在他們心中君公子絕對是比神君還要可怕的人物,正因如此,當聽到這個人時,他們心中不由得蕩起幾絲陰霾,壓抑無比。

    百里雄沉吟片刻,臉色復雜變幻,他抬頭深深看了眼李平,沉聲說道,“若君兄在此,我大軍早就直出雲州了。可他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知幾時才能回轉前來助我。”

    就在主帳內氣氛沉悶得讓人有些喘不過起來時,從外面響起戰鼓的聲音,雄渾壯烈勢欲沖天。

    “又來邀戰了。”百里雄抬眼看向帳外,冷冷說道。

    “此戰不可出,世子還是高掛免戰牌吧。”

    李平剛開口,就被一聲嬌哼打斷,月狐真君從席間站起,掃過李平,嘴角微揚。

    “元帥身為七州五大名將之一,怎麼如此懼戰。不就是一個八臂神君嗎,我就不信我們輪番上還殺不了他!”

    說著,月狐真君向百里雄拱了拱手道,“還請世子準許吾等出戰。”

    百里雄陰沉著臉,耳邊的戰鼓聲愈來愈大,將他心神籠罩,心中越發煩躁。

    “準!”

    “世子不可!”

    “元帥無需多言,如今我軍士氣已落,若再不應戰,從此士氣一落千丈,兵卒們再無戰意。”

    說完,百里雄整了整戰袍,大步走出主帳,那十數名躍躍欲試的仙神隨之而出。李平看了眼百里雄的背影,輕聲一嘆,目光飄轉到滿臉淡然兀自飲著茶的東來客身上,眼中閃過一絲疑慮。

    鎮天關下,辛流聯軍和北疆大軍的兵馬蜂擁而出,排兵布陣,兩軍陣前,各有十余名氣息強大,形貌異常的仙神或是修士,遙遙相望,眼中皆是戰意。

    而在另一側的高坡上,白衣男子迎風而立,身側的女子滿臉新奇地看向山下的戰場,直到一通鼓打完,兩方各走出一名仙神,這才開口道。

    “帳中的那番話都被你偷聽到了,現在交戰了你還不去嗎?”

    “時機未到。”

    “此話何講?你不出手滅了那個八臂神君,恐怕北疆軍中又要折損幾名仙神了。”

    周繼君淡淡一笑,嘆了口氣道,“除了李平外,他們都太令我失望了,包括百里雄。主君不明,謀士不諫,將帥不和。這樣下去,就算我助北疆軍佔領雲州,接下來也會危機重重。看來還得花一番心思調教呵。”

    “哦?你是想讓他們吃點苦頭嗎?”敖雲看向身旁一臉平靜的青年,卻突然發覺自己竟有些看不透他。流浪在這天地間這麼多年,見識過無數奇怪的人物,心底早已淡然如水,可身旁這個方才二十多歲的男人卻讓她心波微蕩,又生出了幾分好奇,雖非高深莫測,可總在不知不覺間引著敖雲猜想他的心思。

    “只是苦頭又怎麼夠。”

    “死?”敖雲微微一怔,拂起一綹青絲難以置信地望向周繼君,“你會見死不救?”

    “只要神位在,就算死光了又如何。”

    周繼君冰冷的聲音傳出,聽得敖雲心頭一緊。

    “你應當知道,刻骨銘心的教訓往往是用死亡和鮮血換得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1:26
第一百二十三章 北疆之危

    “死亡和鮮血”敖雲喃喃默念道,眸影中衫白衣隨風翻飛,片刻後消失,敖雲低頭收回目光,嘴角彎出一縷淡淡的笑意。

    這個方才二十多歲的男子真是個奇特的人呢,隨著他的征伐殺伐一路游遍七州,也不失為一件有趣的事。只不過古來梟雄幾人回,待到這場滔天殺伐塵埃落定,自己還能再見著他嗎。

    敖雲瞥了眼身旁淡然自若的男子,幽幽一嘆,轉首望向鎮天關下那個戰雲籠罩的殺場。只見從雙方陣營中 出兩匹駿馬,卻是辛流和北疆各派出一名戰將斗在一起。這兩名戰將不是仙神亦非修士,修為相差無幾,大約都在地境中品左右。兵寨中擂鼓陣陣,喝彩連連,槍槊糾纏間,兩匹駿馬盤走徘徊,武道之力圈圈蕩開,激起厲風四散。

    辛流兩國雖也處雲州,卻在中部偏南,而一字並肩王手下的戰將則常年征戰北疆蠻族,久經沙場,武技經驗都不是辛流戰將所能比擬的。不出十回合,北疆戰將蹬里藏身閃過對方的長槍,身形忽蕩,移至另一邊,手中的大槊卷起萬斤之力,砸在敵方戰將的護心鏡上,那名戰將未及防備身軀猛*顫,口吐鮮血,北疆戰將滿臉冷漠地越馬而過,槊尖**,寒光閃過,持槍戰將瞬間被他梟首。

    身後鼓聲沖天,一片喝彩聲,北疆戰將跳下馬兒,欲要拾起那只頭顱。就在這時,從身後傳來一聲大叫。

    “賊人偷襲,秦將軍小心!”

    秦將軍耳朵微動,剎那後響聲傳來,凌厲的劍光映得眸子發亮,轉眼間撲至面龐。秦將軍未及多想,手握大槊**泥地,身形向後仰起,一個短板橋將飛劍躲過。直起身來,秦將軍長舒口氣,剛欲抹去額上的驚汗,面容卻忽地一僵硬,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去。一只不住顫抖著的飛劍破開他後背的鎧甲捅穿胸膛,伸手抓住背後的劍柄,為北疆軍浴血征戰了十余年的戰將怒吼一聲,將那只飛劍拔出。可被他緊握住的飛劍仿佛突然又活了一般,帶著他扭折的胳膊向腦袋劈去。

    血光潑灑,秦將軍被自己手中飛劍從中劈成兩半,重重地摔倒在地,生機斷絕。

    “卑鄙!”

    在北疆陣營的怒罵聲中,穿著絳色道袍的中年人大搖大擺地飛到戰圈中央,拾起飛劍在秦將軍的戰袍上蹭了蹭,隨後陰笑著望向高坐戰台滿臉怒意的百里雄。

    “戰場上豈有卑鄙一說,老子是天下五大名將之一,怎麼兒子卻不懂這行軍打仗的道理,連貧道我都不如。”

    百里雄陰沉著臉,冷冷看向大放厥詞的修士,開口喝問道,“你乃何人?”

    “我乃絕劍宗三代首席弟子,烏袁七。”

    “烏袁七好,好,好。”百里雄連說了三個好字,目光掃過台下諸將、仙神道,“誰替我斬殺此獠!”

    “我願替世子除賊。”

    穿著青綢短衫的漢子從從北疆陣營中越出,大步走向烏袁七。

    高坡上,敖雲盯著那漢子,眸中浮起飄渺雨霧,頃刻散去,輕聲道,“終于輪到仙神出場了呵,他名號為何?”

    “他名曰化水天君,乃是我于炎州邊境收服的仙神,能使水象神通,更有一法寶名曰四湖斗,能引來四湖之水。”

    “原來是天君。神、天、星、真,四等仙神名號,雖是以神君實力最為強悍,可並未定數,神君者只是神通多且厲害而已,若修為不濟,便是真君也能將其滅殺。”敖雲低聲喃喃道,有意無意地說與周繼君聽。

    周繼君心頭微動,轉臉看向敖雲道,“那他們四者各有幾樣神通?”

    “獲得神位修成偽仙神者都有異向,或是現于其外,或是隱于其內,卻是他們本命神通所在。除了本命神通外,真君者大約只能再發掘一樣,星君兩樣,天君三樣,而神君則可有五樣之多。除了本命神通外,其余隱匿的神通需得修煉才能成就。”敖雲眉頭微皺,忽地又想起了什麼,“除了各自神通外,仙神若是得到其余的神位,將它們煉化,雖然不能增漲修為,卻能得到一招本命神通,且可自己進行修煉提升。”

    說話間,化水天君已與烏袁七戰在一起。

    烏袁七地境巔峰的修為要比化水真君要高出一個境界,心神所控的飛劍也使得如若活物,劍影流轉,掀起飛沙走石,籠罩于兩人上空,可化水天君的本命神通卻非同小可。未及三五回合,化水天君閃身越出戰圈,對著烏袁七張開大口,滔滔不絕的寒冰之水噴涌而出,在空中如游龍般扭轉身形,所遇之地皆凍成冰稜。

    飛劍攪動陣陣狂風襲向寒冰之水,卻瞬間被沖散,轉眼間就要將烏袁七淹沒。絕劍宗修士怪叫一聲,反身就逃。戰意昂揚的化水天君見著對手敗下陣來,仰頭大笑數聲,飛躍而起向烏袁七追去。可那烏袁七身法疾快,轉眼間就要回轉辛流陣營,化水天君面色微急,張手變幻出一個紫藍色的大斗,手臂揮舞間,滔天巨浪從大斗中滾出,仿佛江湖決堤,蕩起洶涌的波濤壓向辛流陣營。

    看到己方仙神只用數招就將對手殺得大敗而逃,那涌之不盡的洪水即將把對方陣營淹沒,北疆軍卒們不由得齊聲歡呼起來,揮舞著手中的兵刃,滿臉興奮。

    “如此冒失,就不怕中計?”

    敖雲搖了搖頭,細眉糾纏在一起,扭頭看向身旁的男子,只見周繼君臉色陰沉,嘴角彎起冷漠,低罵一聲,“無腦莽夫。”

    他話音剛落下,就見奔騰的洪浪突然停滯了下來,陡然朝天漫去。巨大的水幕下,穿著黑袍的男子面無表情,目光飄過發愣的化水真君,眉心中央忽地亮起銀色的符文。匯聚在鎮天關上空一望無際的洪水咆哮著,猛地轟向化水真君,青衫漢子未及閃避就被洪水淹沒,殺機沉沉的水柱中,衣衫破碎,他赤裸著身體不住發抖打顫,肌肉詭異地凸起扭轉。他痛呼一聲,絕望地看向黑袍男子,一下刻,他的身體在水波中被攪裂成無數塊,血水噴涌而出,眨眼後被洪水滌盡。

    “是他!”

    周繼君直直望向攜著洪水飛向北疆君的黑袍男子,眼中的驚疑一閃而過。

    “沒想到他竟然回來了,帶著神君之名呵。有意思,沒想到我們又再次成為對手了。”

    “嘀咕什麼呢,那人的氣息可比你麾下的仙神強上太多,還不出手?”

    向來淡漠的敖雲微微急切地向周繼君低喊道,可當她對上周繼君眸影時,卻陡然一怔。黝黑的瞳仁中,火光四起,手持火把和兵戈的騎兵從鎮天關蜂擁而出,繞過戰場,直撲向北疆軍兵寨側方。

    “李帥何在!給你五千騎兵前去救寨!”

    百里雄望向長驅直入的辛流騎兵臉色大變,從戰台帥席上拾起一方箭令扔向李平,可那箭令卻在半空中被一道黑氣絞成粉碎。百里雄抬頭,就見黑袍男子已然孤身飛入己陣中,在他身後,如重巒疊嶂的巨水正奔涌而來。北疆軍中十七名仙神分出十人各施神通攔向巨水,其余七名仙神飛上半空圍殺向黑袍男子。

    奇形怪狀的法寶閃爍異彩,砸向黑袍男子,卻見他不慌不忙地念了個咒語,六條臂膀從身側生出,八臂齊揮將法寶震開,隨後如虎入羊群般殺進戰圈。黑風卷起,把十名仙神籠罩其中,這颶風之上雷電閃爍,紫光如蛇劈向北疆軍仙神。只是七八個回合,兩名仙神的屍體摔下地面,臉色發白,四肢僵硬,已然身隕。

    百里雄咬牙看著被黑袍男子打得連連敗退的五名仙神,已經從四周撲殺而來的異人修士,隨後轉臉望向兵寨側方。燒紅了的寨牆上,屍首橫飛,鎮守那處的北疆兵將雖不懼辛流騎兵,可七八個修士飛來,瞬間就殺死一大片守兵,兵寨頓時裂開一個缺口,辛流騎兵揮舞著著兵戈殺進營寨。

    營寨前後,此時皆是敗相。

    就這麼完了?

    百里雄咽了口口水,緊握拳頭跌回主座,此時他萬念俱灰,心中俱是悔恨和懊惱。他太想踏平這鎮天關滅了辛流兩國,奪取雲州,太想席卷七州創下百世基業,太想證明自己,向父王和麾下仙神將領,以及那個人。誰知對方竟然趁著他心急之時,布下疑兵詭陣,突襲後營,竟想兩面夾擊,將他陷入死地。

    眸中閃過赤紅的火焰,百里雄硬撐著疲憊的身體,招出破軍。他是七州五大名將之首、北疆王百里鷹的兒子,自七歲以後就隨父征戰四方,面對敵酋從未退後一步。

    “破軍,破軍,卻是我負了你。”

    百里雄撫摸著斧鉞,喃喃低語著,隨後猛地抬起頭,將破軍高高舉起,直勾勾望向黑袍男子,大吼一聲。

    “殺!”

    便是死,也要死在故土之前。

    就在百里雄欲要撲殺而去時,從水幕中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白衣赤足,劍眉長眼。他揮卷袍袖,輕輕一扇,滔天巨水四散開去。

    看著那個遙遙向自己微笑的男子,百里雄身軀猛震,虎目竟微微發紅。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1:27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了結

    君子劍現,卷動風雲如飛瀑掃向黑風,駕著黑風的男子只覺得一股恐怖的殺意襲來,背部微微僵硬,隨即丟下五名被他打得狼狽不堪的仙神,飛離戰圈,避開了那柄巨大威猛的銀劍。

    “公子”

    北疆軍一方的仙神看到飛上戰台的周繼君,心底一松,神色各異,卻都是長舒口氣。

    “世子勿慌。”周繼君扶住腳步虛浮的百里雄,淡淡一笑,之後掃視眾人沉聲道,“李元帥帶領五千騎兵和十名仙神前去就營,趁此機會將辛流精兵和那幾個異人修士滅殺。月狐、李車兒五人守于戰台,保護世子。”

    將一切布置妥當,周繼君反身看向那個懸浮于半空黑袍男子,只見他面色復雜,皺起眉頭盯著周繼君,眼中浮起疑惑。

    “怎麼,你認不出我了?”

    周繼君輕笑一聲,腳踩君子劍飛上半空,遙遙望向那人。在他身下是廝殺正酣的戰場,無數兵將和異人正抬頭看向他,心中好奇這突然出現的白衣人是誰。

    “手下敗將李史武,你真的認不出我是誰了?”

    聞言,李史武眼中閃過震驚,深吸口氣,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是你君公子。”

    天吾山君公子,雖遠在幽州,可名聲響絕天下,就連北疆雲州之地也無人不知。北疆軍一方的將士和前來投奔的異人們欣喜無比,而辛流聯軍上下則染上濃濃的憂色。辛流兩國將北疆大軍阻于鎮天關,最為依仗的就是身為辛國王子的八臂神君李史武,若非是他憑一己之力壓制北疆仙神,莫說鎮天關,便是辛流或許早已國之不屬了。今日誘敵詐營之局也全靠他將北疆仙神陷在陣前,無法回轉救援,眼見死局將成,不料君公子忽至,轉眼間破去此局,非但無法置北疆軍于死地,那精挑細選出的八千辛流強兵恐怕也要折損殆盡。

    風雲疾變,局勢瞬間扭轉。

    周繼君上下打量著八臂伸展宛如妖魔的李史武,嘴角微翹,“四年過去了,沒想到再見之日竟還是在必戰之地。你將我大軍阻于此,又折數名仙神,今番只得殺你了。”

    李史武眉頭挑起,忽地哈哈大笑起來。

    “狂妄,四年沒見你還是這麼狂妄!今非昔比,現在的我又豈是當年那個眼界局限的黑水門弟子。我這四年來臥薪嘗膽,苦練神通,就是在等今日這一刻。兩軍陣前,戰局為籌,我要讓你身死命裂!”

    “戰局為籌就憑你?”

    周繼君眉頭卷起一道冷鋒,厲芒乍閃,君子劍已劃過十余丈的虛影,劈向李史武。

    “八臂神通!”

    李史武咆哮一聲,身形陡然膨脹,手臂伸長,三樣奇形怪狀的法寶被他握在手中。分別是紫電槍、三火五焰扇和縛仙繩。李史武揮起紫電槍格擋住君子劍,口中念著咒法,縛仙繩猛地躥出,如毒蛇般滑行至周繼君身前,就欲將他捆縛住。

    周繼君身形微慌,變幻出數個虛影閃過縛仙神,就在這時,卻見那柄八色羽扇飛至半空,掀出一陣火風。這風卻有三樣火、五種焰,分別是空中火、石中火、三味火、木中焰、水中焰、人間焰、雲中焰、雷中焰。三火五焰取自天地間火焰之精華,萬類俱焚,無所不燃。

    火風滾來,周繼君心底微凜,面對妖冶的火焰抽身疾退。

    鎮天關下,辛流聯軍眼見君公子被打得連連敗退,不由得齊聲歡呼,就在這時,卻見白衣男子止住身形,面對火風不退不避,折身射入火中。李史武眉頭微沉,只見火風中周繼君雙手合攏,捏出一個奇怪的手印,三火五焰環繞飛轉在他周身,卻仿佛隔著一層水霧,無法靠近。瑩白色的光暈自周繼君周身散開,七股先天精氣如虹飛騰,變幻莫測,將三火五焰打散。

    一拳將八色羽扇擊飛,周繼君閃身彈向李史武。

    “當年敗你從未超過二十招,今日就在十招內以武道殺你!”

    “笑話”

    李史武冷哼一聲,手中長槍紫電閃爍,用力將君子劍震飛,隨後收回法寶,迎上周繼君。

    武道斗武道,兩人搏于半空,數合下來,卻未曾分出高低。周繼君以君子斗數馭武技,招數連綿不絕變化無窮,可李史武八臂間皆有近百萬斤的巨力,武技奇特,面對斗數之變的壓迫亦能穩立不敗之地。

    “快十招了。”李玄武冷笑一聲,“你光會說大話,又能耐我何?”

    “你沒發現中計了嗎?我以武道戰你只不過想速戰速決罷了。”

    周繼君淡淡說道,君子道意瞬間迸發,卻是那惡君子之意。原先他只是以君子斗數駕武技,雖然變化無數,卻只能困住李玄武,無法陷之。可這惡君子之意生出,仿佛摧火之風,讓他的武道招數愈發凶猛暴戾,百萬斤巨力陡然涌出,將李玄武死死壓制。

    “這些年你舍本逐末,只注重神通的修煉,自身修行停滯不前。四年了,你的武道也是毫無進展呵。”

    李史武心中一驚,卻是發現在周繼君如浪濤般洶涌不絕的功勢中,他的招數漸漸窮盡,仿佛被束于一方小島,面對斷山碎石的凶猛巨浪,只能招架卻無還手之力。臉色微微陰沉,李史武額心的碑牌銀輝熠熠,就在他想施展出本命神通時,就見殷紅的飛花之影閃過,心頭仿佛被巨錘重重敲了一下,身體陡然僵硬。

    周繼君後退一步,袍袖卷起抽出君子劍,如鏈銀鋒劃破天際,李史武怔怔地看著周繼君,隨後伸手摸向脖頸。就在指間觸到皮肉的那一剎那,他的頭顱微微一晃,瞬息後從脖頸處斷裂,掉落下來。

    磨劍四年,只為今朝,可惜卻免不了身死名敗的下場。當年的黑水門弟子,今日的辛國神君李史武終于在和周繼君第三次交鋒時,喪身當場。

    將那顆漸漸暗淡的心神握于手中,周繼君凝視半晌,隨後五指發力將其捏碎。

    鎮天關下,一片寂靜。片刻後歡呼聲從北疆軍中爆出,直震天穹,而辛流聯軍則人人面色發白,難以置信地望向半空中把玩著神位的銀發男子,壓抑的恐慌從每個人心底升起,漸漸擴散開,密布如烏雲。誰也沒想到所向睥睨的八臂神君,竟真的會在十招內被君公子滅殺,兩人這一戰不僅是他們之間的恩怨之戰,也是決定雲州大局走向的一戰。沒了李史武,辛流兩國面對凶悍的北疆騎兵再無還收之力,國破君辱已成定局。

    百里雄走下戰台,激動地迎向周繼君,剛欲說什麼,就見眉宇間染上些許躁意的周繼君微微擺手。

    “世子勿管我,還是盡早率領大軍取下鎮天關。”

    說罷,周繼君轉身飛向兵營,只留身後咬著唇、神色變幻復雜的百里雄。

    兵寨之尾,一座毫不起眼的營帳中,穿著粉裙的女子研完墨,之後輕抬玉腕,在案頭白紙上寫著什麼。帳簾掀起,周繼君大步邁入,徑直找了個圓敦坐下,看了眼敖雲,卻沒說話。

    “怎麼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敖雲將筆毫放下,看了眼眉頭緊鎖的周繼君,輕笑著道,“你將那個八臂神君滅殺,絕了辛流最後的希望,從此雲州大局已定。你還有什麼好煩心的?”

    良久,周繼君嘆了口氣,淡淡說道,“此事雖了,卻還有諸多煩心事,我能有落子布局,卻無法掌控棋子之心。”

    “棋子之心”敖雲目光閃爍,她走到周繼君身旁,並肩而坐,低頭沉吟半晌道,“你是在擔憂北疆軍心?那些仙神異人?抑或是百里雄?的確,那些仙神雖被你收服,可他們修得神位必定心高氣傲,你在他們心中就仿佛一座大山,雖能鎮壓住,可卻壓抑無比。畢竟與你只是凡人,可他們則是仙神,即便只是準仙神。”

    “再者,關于百里雄。”敖雲籌措著語言,眸底蕩起飄渺波痕,目光穿越無數營帳落到那個領兵廝殺的青年身上,“你帶來若干仙神和奇人雖使他實力大漲,可也是一根逆刺,更何況你總在關鍵時候挽回頹局,這北疆軍中無人不知君公子神威不凡,風頭之盛蓋過了世子,就算他今日不說什麼,卻難保日後不會心生猜忌。”

    “的確,上位者寡,人一得到權勢和地位心境也會隨之而變。”周繼君喃喃道,“就算這樣,他也只是我的一顆棋子罷了。”

    “就怕棋子反噬,不過,你應當還有後招。”敖雲看了眼有些驚訝的周繼君,淡然一笑,起身走向帳簾。目光流轉間,那衫白衣若隱若現。

    “天下為棋局,你為棋主,當為至寡呵。也不曉得在你眼中,我是不是也如那盤中之子,任意操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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