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獵天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mk2257 2011-6-3 21:57: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162316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8:38
第六百四十八章 長安城里大斗法(六)


    “看來我們這個師弟也非等閑,前些日子倒是小覷他了。”

    齊靈兒臉蛋上的冰霜終于破開,笑靨生出,艷若桃李,看得左清塵也不由得心中暗嘆。

    “師姐,莫非你動心了?”

    左清塵嘻嘻一笑,輕聲開口道。

    “是啊,等回轉天吾山,少不得親自操練他一番。”

    齊靈兒淡漠地開口道,聞言,左清塵暗暗羨慕趙無極的好運,天吾山一干門徒以齊靈兒為首,論及資歷,早在百多年前齊靈兒便跟隨周繼君身旁,征伐廝殺,論實力,星主中最厲害的紫微和破軍,三番五次向齊靈兒“請教”,卻難以撐過三十合。事後二師兄李車兒曾說過,若真正性命相搏,勇猛如破軍恐怕也會在十合內被齊靈兒斬殺。破軍星主自然不服,反問李車兒比起齊靈兒如何,向來沉默寡言淡若止水的二師兄當場面色通紅,尷尬地轉身離去。天吾山眾人只當他也不是對手,可心思細膩如左清塵卻若有所思,暗地里和同為女兒身的貪狼星主談及此事,兩人雖不說破卻都會心一笑。

    能得到深不可測的大師姐指點,是天吾山門人最期盼的事,若能比試更好,可天吾山中僅有寥寥幾人有這個資格,步空堂、紫微、破軍以及離天機,齊靈兒雖常常指點左清塵君子劍道,可當左清塵提出比試,都會被齊靈兒毫不留情的拒絕,只說時機未到。眼下排名墊底的趙無極都將得到和大師姐比試的機會,自己身為趙無極的師姐,卻無此資格,左清塵心中不由得有些吃味。

    也該輪到我揚名立萬了。

    左清塵握緊雙拳,心中暗道,全神貫注地打量著面色猶豫的朱子真,一旦他動手,自己便立馬沖上前去,雙劍齊發將他斬殺。可等了半天,都不見有動靜,茶樓內的氣氛仿佛凝滯了般,諸人各懷心思,目光游離,見狀,左清塵微微失望。

    “梅茶業已送至,這一關也算過了吧。”

    良久,周繼君輕聲道,深深的看了眼楊戩,察言觀色,他亦看出常昊之死讓楊戩和袁洪間生出一絲間隙,雖不大,可對周繼君來說足以成為日後的破綻。自己作了一回楊戩的刀,可對于長安之局卻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自己能佔得一席之地,為一個多月後的長安大戰取勢。

    “算過了。”

    楊戩淡淡地說道,揚了楊手,示意不送。

    就這麼完了?這豬頭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左清塵暗暗著急,等了半天,卻不見那朱子真有所動作,齊靈兒好笑的目光飄來,左清塵微怔,爾後頰邊浮起一層紅霞,卻是知道自己的心思已被看破,只得漲紅著臉隨著周繼君下了茶樓。

    垂天道上,一行四人慢悠悠地向前行去,夜雪隨風飄落,前面不遠處卻是一家飯莊,飯莊過去是一間客棧,再往前是一處藥齋。

    “師父,那袁洪適才說只要再過一方勢力,便能落府,看來眼下這垂天道上總共只有五方勢力。”

    騎于馬背,齊靈兒目光游蕩在不遠處的店鋪府邸間,輕聲說道。

    “是啊,我們便是落府于此的第六方勢力了。”

    聽得周繼君輕松地說著,左清塵面露疑色,不由開口問道。

    “不是還剩下一關嗎”

    話音方落,就聽不遠處傳來爽朗的笑聲,從飯莊中走出一個高大俊美的男子,雙臂長而有力,眸子格外有神。

    “君公子,又見面了。”

    “久違了。”

    周繼君也是一笑,翻身下馬,對著身後三徒淡淡地說道。

    “這位是後羿大人,還不問好。”

    齊靈兒三人心中雖疑,卻也不敢違逆,紛紛拱手作禮。

    “百多年不見,公子卻是今非昔比了。”

    上下打量著周繼君,後羿無比熱情地拉著周繼君,就要往飯莊走去。

    “來,來,今日重逢少不了痛飲一場。”

    “後羿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領,改日吧,我還要將劣徒安置妥當。長安城里太熱鬧,若不早些落府,恐怕夜長夢多。”周繼君輕笑一聲,抽出臂膀,意味深長地說道。

    “如此也好。”

    後羿沉吟著,剛想開口,就見不遠處的藥齋大門開啟,兩個童子抓住掃帚走了出來,先將門口的積雪掃盡,爾後朝著周繼君遙遙一拜。

    “公子可願來我藥齋一坐。”

    目光逡巡在那一男一女兩名童子身上,周繼君微微一怔,他們的修為只有玄天上品,遠遜于垂天道上各方強者,卻也能佔得一席之地,心頭一動,周繼君也不托大,拱手還禮道。

    “不知兩位高姓大名?”

    “在下清風。”

    左手的男童沉聲道。

    “在下明月。”

    右邊的女童嘴角浮起甜甜的笑意。

    清風明月,卻是這數萬年來西樓行走天下的使者,傳承近百代,修為不見得有多高,可所到之處,各方勢力無不禮敬有加,只因西樓背後的那個人,地仙之祖鎮元子,上上輪天地大戰第一君聖。

    “在下還要落府,改日再來拜訪。”

    周繼君淡淡一笑,客氣地說道,目光掠過當中那座安靜的客棧,眸中浮起疑慮。

    不知這最後一方勢力強者又是誰,大唐表面上奉李靖為主,可實際上卻是後土暗中操控,敢在長安立下客棧,無形之中犯了來福客棧之主後土的忌諱,可那客棧中人卻絲毫不懼,定非等閑之輩。

    思索片刻,周繼君忍住心頭的好奇,收回目光,此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盡快落下府邸為上策,這幾個徒兒雖都修為不弱,可經歷長安城這一夜定有些疲憊了。

    “再會了後羿大人,等到一個多月會或許還有借助的地方。”

    “哈哈哈,好說,到那時後羿和公子有並肩作戰的機會也說不定。”

    兩人抱拳告別,雖都流露出結盟的意向,卻也沒將話說滿。一個月後是死是活尚不知,長安城局勢復雜,就算今日是友,來日說不定也會變成不共生死的大敵。

    月色漸漸變得清寡,四人走過西樓的藥齋,眼前一片開闊,雖有店鋪房舍,卻為尋常大唐百姓所擁有。

    “就在這里吧,酒肆、茶樓、飯莊、藥齋都有了,我天吾山的府邸又該是什麼呢。”

    周繼君皺眉沉思,自言自語道,左清塵和趙無極也低頭苦思起來,唯獨齊靈兒眸子一亮,沉吟著開口道。

    “師父,不如立下一間棋館吧。”

    聞言,周繼君嘴角翹起,拍掌爾笑道。

    “靈兒此言大善,這垂天道上什麼都有,唯獨缺了幾分風清,大唐京城內,怎可少了附庸風雅之徒。”

    說話間,周繼君翻手吸來一條樹枝,兩塊土石,隨意地丟在地上。樹枝、土石迎風而漲,片刻後,一座木梁石柱的府邸出現在垂天道上,雖不富麗堂皇,可卻清秀典雅,透著幾分風雅的氣息,若有文人途經于此,定會忍不住駐足流連。而在府邸正首上方,掛著一塊牌匾,上書四字——君子棋社。

    “如何。”

    看了眼神色不一的諸徒,周繼君淡淡一笑,爾後縱身走入。

    雖然見慣了師父神乎其神的手段,可左清塵和趙無極還是止不住心頭的震驚,看向周繼君的目光愈發熱烈起來,這般手段可要比越級斬殺敵酋還要厲害無數,也不知自己何時才能像師父這樣信手拈來變化出世間萬物。

    是夜,長安城垂天道上第六方巨頭勢力終于落定,天吾山君公子。

    通風、楊戩、袁洪、後羿等人無不各懷心思,于自己府邸中推衍起這番變數的走向,唯獨那方客棧中暗燈幽燭,客棧主人憑欄獨飲,目光游離,卻是絲毫不關心。

    良久,輕咳著,滿身寂寥落寞地轉身而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8:39
第六百四十九章 長安城里大斗法 (七)


    大雪紛飛,雖被擋在宛如帽檐的巨大山崖外,可雲荒內仍舊冰寒無比。

    “快到了。”

    少年步履蹣跚,單薄的衣衫被冷風吹過,緊緊貼著肌膚,刺骨的寒意竄入短衫,少年全身顫抖,臉色青紫。不知道為什麼,他舍棄道力,只是憑著肉身之力一步一步地走在寒風中,肉身雖然痛苦,可心底卻蕩起從未有過的喜悅。

    或許這一段自己有生以來最想親自走到末尾的路吧,不再施展爹爹傳授的道力,完全依靠自己,即便折于途中,也無怨無悔。

    虔誠?

    沒來由的,孔丘心頭浮起這個陌生的詞語,擦了擦額上冰冷的汗珠,深吸口氣,抬頭望向近在咫尺的那座書院,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不料在這四大部洲竟會遇到讓自己無比虔誠的想去擁有的存在,那書院中傳出的氣息如此的親切迷人,仿佛生來便在等待著自己一般,而自己似乎也是為它而生。

    “爹爹,這便是你一直說的強者之心嗎,拼盡全力的去爭取,虔誠而又心懷希冀。”

    喃喃自語著,孔丘心頭撲通撲通直跳,緊抿著雙唇,向書院走去。

    書院里滿是蛛網塵埃,孔丘絲毫不去多看半眼,徑直走向內堂,只第一眼,目光就落到那只印章上,良久無法移開。引他前來的氣息正是源自這印章,然而,當孔丘來到近前時,印章上的氣息陡然消失,仿佛捉迷藏般,吊足了孔丘的胃口,讓他心中發急。

    “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

    目光落向一旁桌案上的卷軸,孔丘低聲吟念著,眉頭時皺時舒,卻是在思索這句話的意思。

    “可也,未若貧窮而奮進,富而施舍者。”

    在第一行篆文下,又多了草草而書的一句,顯然是後來者添加上去,孔丘將這兩句子話連起來吟念,初時只覺很有道理,可多讀了幾遍後,孔丘眉頭皺起,卻是覺得哪里有些不通。

    “後添上那句話的人定是一強者,不知庶民所思所憂。”

    孔丘搖著頭,喃喃道,他雖是那高高在上的君聖之子,然而在漫長的歲月中,時常隨著孔宣游走四方,也算看遍了人間酸甜苦辣,對于世情的了解有他獨到的見解。

    心頭一動,孔丘用手指蘸著粉塵,在卷軸末尾書寫起來。

    “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

    後半句落于書卷,孔丘長舒了口氣,只覺得全身上下一陣輕松,他卻沒發現,案頭那只古樸的印章微微搖晃,符文深處閃過一絲光華。

    君子棋社,大戰了一場的趙無極早早休息,齊靈兒和左清塵對坐于案前,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而周繼君臨窗而立,看著落雪不知在想什麼。陡然間,周繼君眼皮一跳,轉眼向西南方向望去,眸中若有所思。

    “怎麼了師父。”

    目光始終落在周繼君身上的齊靈兒疑惑地問道。

    掐指捏算,周繼君神色愈發凝重,雲荒里似乎有著什麼在阻攔他的天機衍算,詭道已臻化境的他竟無法勘破。

    “靈兒,我有要事去雲荒,最遲明早回轉。”

    微微一怔,齊靈兒收回已到嘴邊的話,點頭應道,周繼君一走,能有實力暫守棋社的就只有她了。

    化作一陣清風,周繼君自向雲荒飛去,棋社內火燭黯沉,忽然間,左清塵只覺眼皮沉重,古怪的倦意生出,她打了個哈欠,正想回房,目光落到一旁的齊靈兒身上,就見她臉色冰冷,口吐長氣,似乎在調息。

    左清塵更覺古怪了,那股倦意游蕩開,全身上下竟使不出半點力氣,直到此時左清塵方才反應過來,心頭閃過一陣寒意,剛想學著大師姐的樣子打坐調息,只聽耳邊傳來低沉的笑聲。

    “沒想到這麼輕易就得手了,也難怪,一個心神不寧,一個毫無經驗,我這無色無味的催花散專對付女人,兩位美人兒莫在掙扎了。”

    陰影中走出一個高大肥胖的男子,色迷迷地打量著齊靈兒和李清塵,不由自主地咽著口水。

    “天吾山門徒,還是兩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兒,待我玩夠了你們,再去將那仇人殺了,就算被那君公子殺死也不枉此生了。”

    朱子真按捺著興奮,輕踮腳尖朝兩人走來,滿臉橫肉落于左清塵眼中只覺無比惡心。

    “哼!”

    一衫紅裙飄過,卻是齊靈兒冷著臉,手持短匕飛撲向朱子真。剛到半途,齊靈兒身形一踉蹌,靜如止水的面龐上終于浮起慌亂。

    “哈哈,早和你們說了,不要再掙扎了。你越是運轉道力,那藥性越是猛烈。”

    朱子真磔磔一笑,看了眼嬌嫩可人的李清塵,又看向仿佛毒藥般冷艷迷人的齊靈兒,一時間竟躊躇起來,不知先選哪個好。

    “哈哈哈,這棋社里應當有大床,兩位美人兒就一起陪朱爺樂一場吧。”

    不再猶豫,朱子真欲火焚身,添了添干燥的嘴唇,摩挲著雙手,大步走向齊靈兒。

    天吾山中最明艷令人陶醉的花兒,今夜就要被我采擷了,名動天下的君公子又如何,還不是被我玩弄了門下女徒。

    深吸口氣,目光中,那張透著冷艷的絕美容顏愈發讓朱子真心旌搖曳,大手已然摸索向那雙修長渾圓的大腿,就在這時,天頭疾飛而來一抹黑雲,天崩地裂般的響聲從遠方傳來,震碎了長安城里千萬美夢。

    君公子?

    朱子真身軀狂震,心道不妙,剛想拔腿就跑,可如花美人當前,就算無法**,可能褻瀆一番也是好的,猛地止住心頭的慌亂,朱子真眸中閃過瘋狂之色,大手向齊靈兒的胸部探去。

    “ !”

    手離身下的美人兒還剩半尺,一顆石子從窗外飛來,猛地擊中朱子真,拳頭大的石子卻擁有萬萬斤的巨力,帶起朱子真肥碩的身軀橫飛了出去,撞破數面牆壁,重重地摔落棋社外的長街上。

    “哈哈哈,君公子你竟然出手了,百年期限未滿,膽敢出手的穹天,聖人誅殺之!”

    朱子真在地上打著滾,絲毫不顧儀態,歇斯底里地大笑著。

    笑聲遠蕩,幾乎是一瞬間,風雲起伏,長安城的夜幕不再寧靜,無數道心神飛來,就連坐落在垂天道上的那幾方府邸也燈火徹明,通風、楊戩、袁洪、後羿、清風明月就連客棧深處的那個男子也抬起頭來。

    君公子真的出手了?離百年之期還剩一個半月,莫非他想成為平天之後,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被太上斬殺的穹天強者。

    笑聲戛然而止,朱子真驚疑不定的望向長街盡頭。

    夜色漆黑,從那暗沉的街角走來一個人,他的身材高大魁梧,裹在寬長的斗篷中,看不清面龐。

    “你想動靈兒?”

    沉厚,冷漠,嘶啞,黑袍人的聲音回響在垂天道上,萬籟闃寂,卻讓長安城的雪夜愈發冰寒,各方強者紛紛打量向黑袍人,無不在猜測他的身份。

    凡是敢傷害你的人,我定會讓他不得好死,百世不能超生。

    透過斗笠,目光落向棋社,轉瞬飛回朱子真身上,磅礡如萬山傾倒的氣勢壓來,朱子真面龐微微抽搐著,強壓住心頭的恐慌,低吼道。

    “你究竟是何必人!”

    “天吾山,西征副元帥。”

    斗篷撕裂,背插雙翅的獨目青年從垂天道盡頭緩步走來。

    君公子次徒,天吾山戰功顯赫的西征副元帥李車兒終于登場,紛飛的大雪中,天吾山門下第二戰即將上演。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8:40
第六百五十章 長安城里大斗法(八)


    原來只是君公子的弟子,我這是自己嚇唬自己呢。

    朱子真抹了抹額上的汗珠,眸角掠過羞惱之色,暗罵自己不爭氣,方才慌成那個樣子,卻在眾人前大丟顏面。

    有袁洪這個混世靈猴做兄長,朱子真對各方勢力雖不算了如指掌,卻也所知頗深。天吾山共有四大強者,依次是君公子、月羅剎、左游生以及周古,除了周繼君突破穹天境界外,其余三人皆尚在玄天境界。四人之下,天吾山中再無玄天,以法天巔峰的齊靈兒為首,其余諸徒星主皆為法天,而眼前這個李車兒是打過幾場勝仗,可卻是一介武夫,修為也有法天中品,可惜不擅玄道,專使武道。

    天地穹宇是個不住發展的大世界,四大部洲更是如此,上古時候惡武道在綻放完它最耀眼的光彩後,迅速衰敗下來,被玄道取代,對于如今的天地強者而言,武道只是小道,雖仍有人用,卻都為默默無聞之輩。

    “能殺個天吾山次徒也是好的,可惜了那兩個小美人兒。”

    朱子真漸漸恢復自信,嘴角高揚,目光落向一旁殘破不堪的棋社,穿著粉嫩紅裙的少女正扶著牆壁走出,復雜地看著她的師弟。

    罷了罷了,今夜就只殺了此子吧,一來為二哥報仇,二來也可以重振我梅山七友的威名。

    朱子真心道,眯起雙目,看向緩步走來的魁梧青年,滿臉冷笑,手捏印法,飛撲向李車兒。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李車兒的身影陡然一閃,轉瞬後,兩個一模一樣的青年出現在眼前,緊接著四個,八個不多時垂天道上擠滿了神色各異的李車兒,卻是周繼君獨戰七州京城時的傍身絕技《玄武神經》中的分神訣。

    “哼,雕蟲小技!”

    驚詫過後,朱子真冷下眸眼,不屑的一笑,手捏印法,掀來一陣黑風卷向滿街一模一樣的李車兒。

    “聚!”

    成千上萬的李車兒同時低喝道,聲如滾雷,炸響在朱子真耳邊,更令他驚訝的卻是眼前的景象,光影流轉,無數李車兒竟同時重合在一起,黑風蕩過,一個近千丈高的巨人出現在垂天道上,獨目,背插雙翅,滿臉冷漠。

    “去死。”

    那巨人雖然高大,可動作靈活,樸實無華的一拳仿若流星隕落重重擊向朱子真。

    一個李車兒擁有一法天中品的道力,成千上萬的李車兒合在一起,又會擁有多大的力量。

    一拳轟出,李車兒難以為繼,腳步微晃,身形漸漸縮小,變回原來的模樣。雖然這招被李車兒改進的分神訣短時間里只能施展一次,可天地間又有多少強者能硬接下成千上萬法天中品的合力一拳,至少朱子真無法接下。

    嘩然聲大起,飛舞在半空的諸強心神嗡嗡作響,都被李車兒那神乎其神的武技所震懾。只用一合,成名萬年一身玄天修為的朱子真慘敗當場,身體被轟成肉泥血塊,只留下滿臉恐懼之色的頭顱,滴溜溜地滾在碎屍間。而對手只是一個法天中品,百歲出頭的青年修士。

    天吾山子弟果真皆非是等閑之輩,以弟子觀其師,那君公子又有多強呢。

    捫心自問,隱于長安城四面八方的強者都不敢口出狂言能接下李車兒那一招,雖是武道戰技,可其中蘊藏的道意早已遠遠超過尋常玄道戰技,若這李車兒能再活上個萬年,說不定天地武道會因他重新崛起,可他還能活過兩月嗎。

    眾強者的心神紛紛向垂天道另一頭探去,身材魁梧不輸李車兒的中年男子顫抖著肩膀,滿臉驚怒。

    “住手!”

    李車兒剛想抓向朱子真的心神就被袁洪喝住。

    “小輩,你別忘了,還有一個半月,百年之期就到了。”

    “那又如何?”

    李車兒眉頭挑起,獨目中寒光流轉。

    “你今日若欲斬盡殺絕,來日我袁洪必殺你。”

    話音落下,就見李車兒身形不動,眾人皆以為他在猶豫,陡然間,一道虛影從李車兒獨目中飛出,在半空化作一只大手,猛地抓住正向袁洪飛去的心神。

    “小輩爾敢!”

    袁洪怒發沖冠,雙目赤紅如血,死死盯著李車兒怒吼道。

    “有何不敢。”

    心神碎裂的聲音回蕩在垂天道上下,朱子真僅剩的那顆頭顱漸漸枯萎,再無半點生機,而他的魂魄也在心神碎裂的那一刻煙消雲散,從此以後天地穹宇間,再無梅山七友中的豬妖朱子真。

    收回虛影大手,李車兒余光瞟向俏立在棋社旁,朝他淡淡一笑少女,心頭僅存的那絲顧忌蕩然無存,看向暴跳如雷的袁洪,李車兒踟躇著,開口道。

    “膽敢犯我天吾山中人者,我李車兒必誅之。”

    這或許是沉默寡言的李車兒此生說過僅有的豪言壯語,落在齊靈兒以及從內堂趕來的左清塵、趙無極耳中,卻讓他們心中激蕩。然而,左清塵、趙無極甚至連齊靈兒都不知道,李車兒本意只想默默守護著那個少年落魄時對他一展笑顏的女童,可內心淳樸的他不善表達,又或許太過羞澀,卻不料今日惶惶一語在往後的日子里傳遍天地穹宇,伴隨他一生。

    “好,好,我倒要看看一個半月後,會是誰誅誰。”

    袁洪臉色陰晴不定,一會兒傷慟,一會兒惱怒,目光逐一掠過天吾山四徒,袁洪重重哼了一聲,拂袖欲走。

    “怎麼,我不在,就趁機欺負起我的弟子們來了。袁洪,枉你在人間廝混了這麼多年,脫得了禽獸的皮囊卻脫不了那顆禽獸之心。”

    本以為好戲散場紛紛準備回轉的諸強心頭一動,停住心神,向街角深處那一衫白衣赤足走來的男子探去。

    峰回路轉,也不知是巧合,還是那個看不透心意的君公子有意為之,在李車兒斬殺朱子真後,他終于姍姍來遲,現身長安垂天道。

    “師父”

    李車兒摸了摸後腦勺,有些尷尬地走向周繼君,單膝跪地。

    不久之前,周繼君發急令至天吾山,召自己前來暗中守護棋社,不料自己竟一怒之下殺了朱子真,不知算不算闖下大禍。

    “師父,莫要怪車兒。”

    在場眾徒唯有齊靈兒曉得幾番周繼君的心意,此次來長安城,布下先手之局,等待一個半月後的劇變,無論出于哪點都不宜招惹大敵,可眼下,先是趙無極斬殺常昊,而李車兒又出手打得朱子真灰飛煙滅,從此以後梅山七友乃至楊戩麾下三千草頭神都會成為天吾山不共戴天的仇人,卻在師父的布局中憑添變數。

    看著戰戰兢兢的四徒,周繼君長笑一聲,緩步走到袁洪所在的茶樓前,伸手變出一支大毫,在迎賓柱上撰寫了起來。

    “梅山七友盡禽獸,猿蛇豬羊狗牛蜈。”

    寫罷,看了眼臉色陡變的袁洪,周繼君伸手招來李車兒,爾後指向那兩行令人啼笑皆非的句子,哂笑著道。

    “車兒,往後十日你便守于此,若有人敢摘除,立殺之。十日後方可摘下。”

    奇恥大辱,對于袁洪來說,被人說成禽獸絕對是他難以接受的事,可即便他是混世靈猴之一,早已超脫世間生靈,可也改變不了他初生時尖嘴猴腮滿身絨毛的事實。

    “君公子,你莫要欺人太甚!”

    袁洪低吼一聲,邁步上前,握緊雙拳,脊背不住顫抖,卻是已到暴怒的邊緣。

    “你縱容梅山人欺辱我徒兒時定沒料到眼下吧。”

    周繼君冷笑一聲,抱起雙臂,淡漠地開口道。

    “哈哈哈,好,好,君公子你是非要逼我出手是嗎,你當我袁洪真的怕什麼聖人道旨。”

    袁洪怒極反笑,他也不想再多說什麼,獸與人爭辯又怎麼辯的過,更何況是口齒伶俐的君公子。

    我能活得兩世已是天大的造化,除了幫楊兄外,似乎再沒什麼盼頭了。與其苟延殘喘受這晚輩的欺辱,不如拋開一切,將他斬殺,聖人道旨又如何,反正我袁洪前世今生算是活夠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8:41
第六百五十一章 長安城里大斗法(九)


    大手揚起,向背後那條乾坤棒抓去,就在這時,茶樓軒窗旁,袁洪最放心不下的那個人終于開口了。

    “袁兄停手罷,他君公子是在激你。”

    楊戩的聲音回蕩在垂天道上,諸強聞言先是一愣,爾後無不心驚肉跳,再“看”向笑盈盈的君公子,只覺後背發寒,冰冷如斯。

    不知不覺間,君公子已經編織好通往死路的大網等著袁洪鑽進去,無需做什麼,只要袁洪一出手,就可借著聖人的刀,將這垂天道上的巨頭之一斬殺。

    終于要開始了嗎諸強心中惴惴,心神游離開來,再不敢落向那個可怕的君公子。

    長安城里的夜雪愈發大了,隨著君公子的算計,將袁洪漸漸逼上絕路,落府垂天道上的巨頭勢力之間的明爭暗斗,悄然展開。

    “那年輕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見過,是了,百年前”

    客棧庭院深處,中年男子輕咳著,花白的長發飄于肩頭,眸子里氤氳著幾分憂傷,良久方才喃喃自語道。

    “好大的手筆,才落府就要吃下一頭混世靈猴嗎。咳咳還不到打破平衡的時候。”

    中年男子隨意地拂開袍袖,一道巴掌大的黑影飛出,踩著雪地,躍過客棧。

    聽得楊戩的勸阻,袁洪手臂一凝,臉色不住變化著,目光中那個白衣銀發的男子一臉譏諷的笑意愈發刺眼,怒意從腹底躥出,瞬間沖破腦殼。

    “楊兄于我有再造之恩,可惜袁洪無法再輔助兄長了。”

    艱難地說著,袁洪猛地揚起頭,眸光宛若長虹破宵,竟將諸天星辰逐一掃遍,生命的最後一刻,袁洪燃燒盡他和天地溝通的道法,強算天機。

    一柱光華從天頭墜落,化作一部卷軸落于袁洪手上。

    “往後七百八十年,天地穹宇大小事皆在此。”

    精疲力竭的袁洪顫抖著手,將那部卷軸遞給楊戩,話音落下,在場諸強無不動容,就連周繼君也眯起雙眼,直直盯著那部未來天書,本以為將袁洪逼上絕路,既除去一靈猴,又斷楊戩一臂,孰料最後它卻別出心裁地來了這一手,也不知是福是禍。

    “君公子,受死!”

    乾坤棒握于雙臂間,強撼天地的氣勢從袁洪頭頂升起,拿日月,縮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通臂猿猴本就是四猴中戰力最高的那個,而輪回兩世的袁洪更是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混世靈猴。

    “好一個匹夫,不過世間唯匹夫逞雄。”

    酒肆前,通風君聖低聲喃喃道,目光落向氣勢不住上升的袁洪,平靜如止水的心漸漸激蕩起來。一旦袁洪出手,太上必會出手擊殺,百年未見聖人,百年後再見聖人,也不知憑自己苦修百年的道法能揣摩透幾分。

    就在袁洪氣勢升至巔峰時,異變突生,從垂天道上的客棧中,忽地躥出一頭十丈大小的黑虎,虎背如鐵橋,虎尾如橫鞭,閑庭信步于垂天道上,低吼間或眸中竟閃過戲謔之色。磅礡無匹的氣勢從虎頭上升騰而起,化作千萬群山,飛向袁洪,竟將他攀升至頂的氣勢壓住。

    “今夜且消停一陣,休要再鬧。”

    低咳聲響起,花發男子手提酒壺緩緩走出,若不是他一身酒氣,略微凌亂的發冠,單憑他的相貌風度足以稱得上風華二字,可他似乎並不在乎,就這樣落魄的走出,可當他站在垂天道上,十二顆寶珠盈盈流轉于袖口,整個長安城忽地安靜下來。

    “趙公明,竟是你。”

    袁洪緊咬下唇,臉上浮起一絲驚異。

    見狀,周繼君眉頭皺起,這袁洪先前竟也不知那客棧之主是趙公明,連混世靈猴都算不出,這趙公明究竟是何方神聖,記憶回轉至百多年前,雲荒時周繼君開啟封神輪回,這趙公明正是那時從輪回中走出,能逃出封神輪回的或是大運氣者,或是實力強絕者,周繼君依稀記得在那時候,趙公明對上陸壓也毫不示弱,就算修為稍遜陸壓,也是同級強者,能和陸壓在同一境,這天地穹宇間包括山海輪回,又有幾人。可這些年來,周繼君閱盡古籍史卷,都未曾發現有關趙公明的記載,只字未提,這個神秘的絕世強者就仿佛從故事里走出的人般,在這方世界中找不到半絲痕跡。

    “你欲攔我?哈哈哈,趙公明你當真以為你能敵得過太上?”

    聞言,周繼君又是一驚,這袁洪顯然知道趙公明的身份事跡,這番話雖是譏諷,可誰都能聽出,在袁洪內心中,他對趙公明的評價有多高。

    “暫時還沒有挑戰聖人的念頭。”

    趙公明似乎絲毫不在乎長安城內眾人的驚訝,滿臉平靜,拍了拍虎頭,淡漠地開口道。

    “有它足矣。”

    話音落下,黑虎仰頭咆哮,四蹄如飛,化作一條黑影撲向袁洪。

    “玄天巔峰!”

    周遭傳來驚呼聲,就見那只未化形的黑虎低吼著,將袁洪撲翻在地,袁洪修為穹天,可先前強算天機,耗費了大半的道力,兼之氣勢被壓住,血氣不穩,匆促間竟被趙公明的坐騎所制。

    “連你趙公明也”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袁洪看著虎爪間那十二顆定海珠,面色復雜流轉,緩緩爬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塵,臉色難看到極致。別人不知,他卻知道,那定海神珠威力無窮,若無它,趙公明比陸壓略遜一籌,可有了它,或許趙公明當踏足穹宇君聖前三甲,或許還真有挑戰聖人的實力。

    忍。

    袁洪緊握雙拳,指尖嵌入肉里,溢出絲絲血痕。

    “那部天書為逆天之物,若留世間憑生變數。”

    趙公明淡淡的說著,那黑虎似知道他心意般,飛撲而上,從楊戩手中叼走天書,當著長安眾強的面,將天書撕成粉碎。袁洪面上一陣抽搐,他這一次耗盡天機道法,也不知要等多少年才能恢復,即便如今能得活,可卻丟了靈猴立世之本余光中,那個背著三尖兩刃刀的男子緩步走到他身後。

    良久,袁洪輕嘆一聲,苦笑著搖了搖頭。

    “楊兄,對不住了。”

    “你可知我適才為何沒你阻你。”

    聽得楊戩冷淡的話音,袁洪微微一怔,嘴角的苦笑愈發濃重。

    還能為何,我視你為兄,可對你來說,我只是個胸中藏著天機的獸類罷了,對常昊、朱子真如此無情你的,又怎會在乎我。

    “因為那天書第一頁上寫著,趙公明出,袁洪活,天書毀。”

    脊背微微顫抖著,袁洪回轉過身,怔怔地看著面色平靜的楊戩,半晌低下了頭,眸中隱約流露出幾分欣喜。

    “就這麼收手罷,你看如何。”

    目光落向周繼君,趙公明似在詢問,可身旁的黑虎匍匐在地,全身緊張,死死盯著周繼君,只要周繼君敢說個不字,黑虎定會撲將而上,就像對付袁洪一般。

    此時天吾山諸徒都已知道他們師父的布局,見著趙公明突然出手壞了好事,也都滿臉不甘。

    “借我徒弟一句話,膽敢犯我天吾山中人者,君某必誅之。”

    良久,周繼君抬起頭,淡淡地說道,目光對向趙公明,毫不相讓。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8:42
第六百五十二章 長安城里大斗法(十)


    今夜的長安城似乎注定會一直熱鬧下去,那個新崛起的天吾山君公子招惹完袁洪,又和趙公明對上,仗著穹天無法出手便四處樹敵,就不怕一個半月後會遭眾強圍攻嗎。

    一眾強者的心神飛于半空,游離在周繼君和趙公明間,紛紛思索起來。

    “師父好威風。”

    棋社邊,左清塵看著白衣如雪負手對向趙公明的男子,只覺熱血沸騰,就聽身後傳來趙無極若有所思的開口道。

    “師父非是在逞強,而是在立威,我天吾山畢竟初起,雖然勢力不小,可卻比不上那些沉浮數萬年的巨頭勢力。想要在長安城獲得一席之地,不但要立足垂天道,還要立威,如此方能斷絕其余人的念頭。”

    “無極所言甚是。”

    齊靈兒看了眼左清塵,頷首道。

    “一個半月後的長安之局定會混亂無比,沒有十足把握,誰也不會率先出手攻向垂天道上的勢力,成功則已,不成功便會讓自己的勢力付諸東流。師父正是看破這點,才如此毫無顧忌。”

    如今的齊靈兒再飛當年守在周繼君身旁,一心想要為師父殺人的女童,落子布局雖不如周繼君,可也有兩三分的功力,又得碧華指點,眼力更是絕佳。師父的大業非是殺幾個人便能完成的,想要幫助師父,則必須讓天吾山強大起來,因此在大宋修真界齊靈兒才會全心全意操練步空堂,眼下又暗中指點左清塵。

    “那趙公明修為穹天,定會讓那頭黑虎出手,這一陣還是交給我吧。”

    走到齊靈兒身旁,李車兒甕聲甕氣地說道,日夜苦修,如今的修為實力終于漸漸追上她,李車兒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將她守護在自己身後,無論她在不在意。

    “君公子,你非要如此不留情面?”

    輕咳著,趙公明直視向周繼君,眸子漸漸變得冷漠下來,忽而黑風卷起,匍匐在地的那頭黑虎猛地蹬地,攜著玄天巔峰的道力,撲向周繼君。

    說打就打,說殺就殺,趙公明向來如此,沒有太多廢話。

    李車兒眉頭挑起,眸中閃過血光,一把拉住想要上前的齊靈兒,正要迎向黑虎,就見周繼君身旁的空氣忽地波動起來,如漣漪般蕩開,三道蛇人浮于半空,手執法寶,傲然盯著黑虎。

    趙公明有玄天巔峰的黑虎,而周繼君亦有心意相通的三道蛇人,兩人雖無法交手,可一場大斗法在所難免。

    “孽障,受死!”

    武道蛇人低吼一聲,手持巨斧斬向虎頭,鋒利的斧鉞上血痕流轉,迎風呼嘯,似乎攜著無數孽魂怨氣,正是得自七州的皇者破軍。正西邊,詭道蛇人左手算籌,右手棋盤,正東邊,玄道蛇人左手魔珠,右手寶典,和武道蛇人同成犄角之勢,撲將上去。

    黑虎見著三道蛇人先是一愣,爾後咆哮一聲,懸浮于半空,四爪生輝,卻是各掌風水火雷,迎向三道舍人。

    “轟!”

    虎蛇重重撞擊在一起,頃刻間各自倒飛了出去,黑虎只退出三步,三道蛇人雖仗著勢眾,可畢竟修為實力弱上將近一個境界,齊齊飛退二十余丈。

    “咦?”

    垂天道兩邊,周繼君和趙公明同時一怔,意外地打量著對方,半晌,周繼君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兩人雖未真正交手,可憑著蛇人戰黑虎,周繼君卻意外地發現,趙公明的黑虎竟和周繼君的蛇人一般,同是道力分身,而另一邊的趙公明自然也心知肚明。

    黑虎為玄天巔峰,那道主趙公明則為穹天巔峰,周繼君壓下心頭的震驚,深吸口氣,依舊絲毫不讓地望向趙公明,低聲喃喃道。

    “黑虎道僕,卻也有趣。”

    “難怪,原來你習了紅雲的功法。”

    趙公明亦若有所思道,眸中忽地涌出濃濃的戰意,卻讓他腳下的黑虎吃了一驚,只當道主動怒,連忙拱手作禮。

    除了趙公明周繼君外,在場諸人都不解其意,只聽得雲里霧里。

    “我這道僕修為大成于三萬年前,除了紅雲的火龍外,再無敵手,卻也寂寞太久了。”

    無聊漫長的長安雪夜里,趙公明終于起了幾分興致,上下打量著三道蛇人,也沒開口,腳下黑虎嗖地飛撲上去,這一回卻是用上全力,玄天巔峰者擁有的道力接近一顆星辰,道力傾蕩開來,攜著風水火雷之勢,就連垂天道上各方巨頭也微微動容。

    “三道,聚!”

    周繼君低喝道,轉眼後,三道蛇人化作白氣,流轉融合,薄霧氤氳蒸騰,須臾後,一只三頭六臂的怪物游出夜色。合體後的三道蛇人足有四五人之高,三道平衡,化九余一,修為實力也攀升至玄天巔峰,擁有接近一星的道力,絲毫不弱于趙公明的黑虎。

    “斬!”

    “收!”

    “鎮!”

    “惑!”

    六只手上法寶齊出,破軍斬火勢,詭道棋盤收水勢,寶典壓雷勢,魔珠惑風勢,轉眼間蛇人已將黑虎的四象之勢鎮壓,身在半途陡然躍起,粗長的蛇尾重重掃向黑虎。黑虎見著四象之勢被壓制,巨目中浮起慍怒,脊背上毛皮不住顫抖著,彈指剎那後,四條羽翼從中生出,猛地扇動,卷起一陣黑風飛上半空,虎尾如鐵鞭,硬是迎向粗長的蛇尾。

    “轟!”

    一黑一白兩條巨尾重重鞭打在一起,勢若山崩地裂,整個垂天道都隨著搖晃起來。

    下一刻,雪白的蛇尾轉了個彎,順著虎尾滑落,纏上虎腰,爾後整個身子都騎落虎背,一手抓住一只羽翼,剩下的兩手捏緊成拳,重重地向虎頭轟打上去。黑虎吃痛,嘶吼連連,已然惱羞成怒,可蛇尾長而有力,死死纏繞著它的腰腹,任憑它如何晃動也甩脫不了。

    嘴角微翹,周繼君看了眼痛打黑虎的蛇人,目光落向趙公明,正要說什麼,就見那黑虎忽地不動了,任憑蛇人毆打。心中微覺古怪,陡然間,周繼君瞳孔縮起,只見那黑虎緩緩張開嘴,血盆大口中,那十二顆瑩白發亮的珠子熠熠生輝。

    浪潮聲從遠處響起,夜色中,垂天道上漸漸彌漫開一圈水氣。

    十二顆定海珠扶搖而上,每一顆都燦若星辰,海水從中涌出,卻都各不相同,旋轉著,須臾間竟將垂天道變成汪洋大海。騎于虎背的蛇人方一愣神,就被無形引力拋飛上天,順著卷向夜穹的海水朝天頭的巨大如滿月的定海珠流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8:43
第六百五十三章 長安城里大斗法(十一)


    “定海珠”

    望向天頭和星月爭輝的寶珠,周繼君眉頭緊蹙,眼力高明如他亦無法完全看透十二顆定海珠奧妙,只能隱隱察覺到,那定海珠和山河社稷圖一般,內藏大世界,十二顆定海珠,十二方大世界,光憑這點就足以將世上諸般法寶比下去。

    蛇人對戰黑虎已到最後關頭,卻因定海珠的出現落于下風,如若被吸入定海珠中,則再無反敗為勝的可能,周繼君皺眉苦思,耳邊忽傳來齊靈兒的聲音。

    “師父,何不用反王道珠。”

    聽得齊靈兒的提醒,周繼君心中一喜,他雖落于下風,卻還有反王道珠這一奇寶,十八顆道珠,亦不知能否敵得過定海珠。

    不再猶豫,周繼君手捏印法,祭出反王道珠,拋向天頭。道珠攜黑氣,破開萬丈海潮,落向蛇人脖頸,煞氣流轉,蛇人上升之勢陡然止住。半空中,三頭六臂的蛇人頸帶道珠,冷冷望向漫步在定海珠間的黑虎,口中念念有詞。

    鵝毛大雪又開始下了,漫天飛雪中,一條 黑的虛影從反王道珠上躥出,扭轉騰挪于水雲間,身形漸漸變得凝實起來,卻是一個手持巨叉的白面男子。

    “吾乃第八宮反王,風神君”

    那反王話音未落,就見黑虎咆哮起來,眸中浮起殺意,虎爪拍向身前的定海珠,那顆定海珠滾動著,卷起一片汪洋飛向風神君。

    反王道珠中三十六位反王最弱的也有穹天下品,然而所施展出的道力卻會根據持寶人修為而定,合體的蛇人修為玄天巔峰,道珠中走出的反王也只能維持玄天巔峰的道力。

    定海珠襲來,那風神君面色冷凝,手持巨叉飛迎而上,定海珠擁有一方世界,又攜汪洋之勢,內中蘊藏的道力在玄天巔峰之上。相距還有五丈,風神君手中的巨叉就已被卷向一旁,風神君大驚,連忙抽身避開,呼嘯一聲,舍去定海珠,巨叉舞動如風,徑直奔襲向黑虎。就在這時,風神君只覺背後一寒,側目望去,就見那定海珠不依不饒地飛追上來,內中光影變幻,巨大的引力讓他身形猛滯,爾後倒飛向定海珠。

    “咄!”

    危急時候,風神君手捏印法,身形漸漸消散,卻是化作萬千條長風,飛散開來,轉爾齊齊聚向那顆定海珠,憑著風力將它困于半空。

    黑虎眯著雙眼,漫步水雲間,身後十一顆定海珠蠢蠢欲動。而三頭六臂的蛇人亦不甘示弱地手持道珠,寶珠煞氣升騰,隱隱在長安上空聚出一抹烏雲,將大半個長安城全都籠罩其中。

    黑虎蛇人對峙于天頭,誰也沒再出手,而垂天道上,周繼君和趙公明亦靜不出聲。一道珠拼一定海珠,那風神君之所以能困住定海珠,全因他那道意法則正巧相克,道珠足有十八顆,定海珠雖只有十二,然每顆定海珠所蘊道力都高過反王,若真正不顧一切的大打出手起來,勝負還真是難說。然而,無論誰勝誰負,這場大戰勢必會波蕩至整座長安城,到那時不單會驚擾到城中百姓,還會影響長安之局。

    僵局生成,隱于長安上下的強者們不敢靠近,心神遠遠吊著,小心翼翼地觀望著,而通風、楊戩等人早已飛至半空,神色各異,心思復雜,既希望趙公明和君公子能兩敗俱傷,又不願看到長安城里洪水滔天慘絕人寰的景象。

    “各位仙長可否給我大唐一個面子。”

    清朗的話音從遠處傳來,眾人轉眼望去,只見從皇宮上空飛來一頭白鶴,鶴背上坐著個青衣灰履的老者,白須及頷,隨風飄舞,雖口稱仙人,可只看相貌氣度他卻比再場諸強更像那神仙中人。

    “兩位別再打了,我大唐已將垂天道送出,垂天道上盡可爭斗,可兩位這場大戰卻會毀了我長安。”

    面容清 精神矍鑠的老者長嘆口氣,朝著周繼君和趙公明連連拱手,一臉無奈和擔憂。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前來,可出乎他意料之外,那兩位大仙竟然同時收回蛇人和黑虎,汪洋大海瞬間消散一空,長安雪夜重復寧靜,老者喜出望外,朝著周繼君和趙公明各做一揖,他卻不知這兩人各自目的達到,早不想再打,只差一個能不丟顏面的台階罷了。

    “兩位大仙從善如流,可喜可賀,一個月後,我家陛下即將開辦水陸大會,還請諸位仙長到時能來捧場。”

    說著,老者轉了一圈,朝著四面八方紛紛作揖,他雖不知道在場諸強的身份,可也知如今的長安眾仙神齊聚,自然不敢怠慢。抹了抹額上大汗珠,老者重新坐回鶴背,剛想回轉,就聽身下傳來輕笑聲。

    “不知這位老先生尊姓大名。”

    聞言,老者按住鶴頭,懸停在半空,目光落在那個白衣銀發的男子身上,微微一怔,卻是想起了陛下常于他提起的一個人。嘴角強擠出一絲笑容,老者深吸口氣,回身抱拳道。

    “在下袁天罡。”

    說著,白鶴拍翅,載著大唐天師回轉皇宮。

    “適才多有得罪。”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只見君公子竟笑著向趙公明拱了拱手,適才蛇人黑虎那一戰打得天崩地裂,雖只是區區道僕,可場面慘烈遠超尋常玄天之戰,這一戰後,天地強者皆知天吾山君公子大勢已成,心中那些覬覦的念頭蕩然無存。

    “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我和公明兄在這垂天道上彼鄰而居,公明兄若有閑暇,盡管來我棋社坐坐。”

    雖然清楚周繼君心里打的什麼主意,無非是假攀交情,讓長安眾強者捉摸不定。可聽到公明兄三字,趙公明仍有些啼笑皆非,無論輩分年紀,趙公明都要比周繼君高上許多,不單是他,再場眾強也都面露古怪。

    一場足以毀滅長安的大戰就這樣糊里糊涂收場,此戰過後,袁洪折損兩大強者,趙公明徒費力氣,而獲利最多的自然是大出風頭的君公子。

    黑虎鎮客棧,蛇人鎮棋社,遙相對峙,周繼君和趙公明不再多言,各自回府,垂天道上也漸漸冷清了下來。

    長安西南,林蔭小道,一身雪白長袍的男子施施然行于陌路,直到長安城上空的浪潮散去,他才抬起頭,一雙深邃的眸子黑若漆夜。

    “他到了。”

    “教主放心,那君公子所落府邸只是第六家,垂天道上九強爭雄,自然有教主一席之地。”

    目光越過重重山影,落到垂天道上茶樓前,裹在黑氅中的人嘴角彎開一條冰冷的弧線。

    “再說,通臂猿猴已廢,論到天機衍算,垂天道上再無能和我六耳匹敵者。”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8:44
第六百五十四章 垂天道上神鬼變(一)


    天頭浮起一圈魚肚白,拂曉將至,大唐長安近東海,這個時節的清晨就好似蒙在冰河上的薄紗,從里到外都是又冷又濕,空氣也仿佛被冰住般,說話時都生怕冷風沒進口中,把整個嘴巴都凍僵。長安城雖是富戶官紳聚集之地,可世間向來陰陽兩分,既然有了懶惰的富豪官紳,那必會有辛勞一生卻終日餓著肚皮的襤褸貧民。太陽剛露出一角,長安東西市集便已是人來人往,販夫走卒穿行其間,或是往城外購置,或是趕早兒在集市上爭個好攤位,雖然苦了點,不過苦上一時,能讓全家老小吃頓粗糧飽飯,倒也沒什麼大不了。

    “張老頭,今日這東市好生古怪。”

    一蒙頭垢面的少年從地攤上抬起頭來,假裝和面前的老頭兒攀談,趁他不注意,那張黑乎乎的小手嗖地摸索過去,眨眼後,一串銅錢落到手中。旁邊傳來哄笑聲,一個眼尖的小販看向似在發愣的張老頭,怪聲怪氣地說道。

    “小羅子手腳又不干淨了,張老頭你每天在這擺攤,估計賠的比賺的還多。”

    衣衫襤褸的少年狠狠瞪了眼另一旁的攤販,猶豫著將手中的銅錢放回攤鋪上,指尖一勾,飛速抽回,卻是將兩顆銅錢收入袖中。

    “咳咳,張老頭兒,我這是在救你呢。”

    少年人重重咳了一聲,掩飾住尷尬之色,理直氣壯道。

    “這市集上小偷小摸的多了去嗯,就是說書人口中那些雞鳴狗盜之徒。你初來乍到,別看這市集上有監官看著,可真若出了事,你沒一兩金銖,他們不會幫襯你,若真給他們金珠又倒賠了本錢。我這麼做,卻是在提醒你好生提防,嗯,看在你新來的份上就只收你兩文吧。”

    “多謝羅小哥提醒。”

    張老頭淡淡一笑,似乎全然不在意被偷去兩顆銅板,目光逡巡在市集長街上,開口問道。

    “適才小哥說今日東市古怪,卻不知從何說起。”

    好奇的看了眼張老頭,羅姓少年心里暗道古怪,這老頭兒雖在這擺攤,可偏偏東瞻西顧的,一肚子心思全然不在買賣上面,自己在這市集上混生活也算有些年頭,甚有資歷,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攤販。

    輕咳一聲,羅姓少年打量著兩側房舍,目光閃爍,故作深沉道。

    “我告你個秘密,也是聽我家老頭說的,前兩夜有神仙在這里打架,那兩場架連陛下都驚動了,為了收買那些神仙,陛下特意為他們築建府邸,據說在一個名叫垂天道的地方。”

    “哦?你爹爹倒是知道不少。”

    張老頭兒笑著說道,目光落向滿臉促狹的少年,心知這少年自己都不相信,只當作笑話來忽悠自己。

    “敢問羅小哥,你可知那垂天道在何處。”

    少年一怔,再看向張老頭就仿佛在看一個傻子般,目光落向老頭身前的地攤上,心中暗嘆口氣。從未見過像這老頭一樣擺攤的,地攤上不放實物,卻只放著一張張紙片,紙片上隱約寫著什麼字,卻都晦澀難辯。

    “羅小哥,你爹爹和你說的只是後半段,還有前半段故事你想不想聽。”

    未等少年回答,張老頭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話說百多年前,也是在這市集上,也有許多神仙在打架,那一場架打的可謂是驚天動地,連大唐都差點滅亡了。後人聽聞此事,感天命多舛,因此便將這條道改名為垂天道。”

    “哈,你是說這市集就是百年前神仙打架的地方,也就是那垂天道?”

    羅姓少年嗤笑一聲,譏諷地看著老者,半晌緩緩起身,目光飄過地攤上那些紙條,長嘆口氣。

    “我說張老頭,世無神鬼,就算真有神仙也不會出現在我們凡人面前。你還是本本分分做你的生意吧,只可惜,你賣這些紙條,恐怕賣上個一兩百年都不會有客人光臨。”

    搖了搖頭,少年墊著袖中的兩顆銅錢,隨意的丟還給老頭兒,轉身就欲離開。

    “誰說沒有客人,羅小哥,你看那不就是。”

    腳步一頓,少年狐疑地轉過頭,就見茫茫人海中走來兩人,一個白袍翩躚,另一個穿著黑色大氅,在這滿是販夫走卒的市集中無比顯眼。

    他們不會真要買那紙條吧?

    少年暗自道,下一刻,臉上浮起難以置信的神色,就見那兩人果真停在地攤前,駐足打量起來。

    “兩位終于來了,卻讓老道我等了好久。”

    鼻下兩撇胡子隨著笑容抖動著,“張老頭”也不寒暄,指著攤上的紙條,幽幽說道。

    “本想開個好價錢,偏偏這小哥說我的貨賣不出去,如此,一張紙條只賣十萬金珠。”

    聞言,羅小哥心頭狂震,張大嘴巴望向那兩人,就見白袍男子皺眉朝他看來,雖只是一瞥,可那無比高傲的氣息壓來,讓他只覺得喘不過氣。

    “哈哈哈,前輩莫非閑得慌,竟和這凡人小民游戲起來,嘖嘖,也算我們走了好運,難得遇上前輩賤賣一回。”

    賤賣?一張破紙條賣上十萬金珠也算賤賣?

    少年張大的嘴巴再無法合攏,雙手不住顫抖著,也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

    “東市槐樹下的說書鋪?”

    撿起那張紙條,洛繼傷眉頭微蹙,轉瞬即逝,二話不說,從懷中掏出一顆嬰兒頭顱大小的珍珠遞給“張老頭”。

    “此為南海龍泉珍珠,取自九千年老鱉,放在凡間亦值十萬金珠。”

    說完,洛繼傷懷揣紙條轉身離去,六耳獼猴自跟其後。

    羅姓少年掐了把臂上糙肉,只當猶在夢中,待到痛感傳來,這才深信不疑,怔怔地看著那顆被老頭隨意放在攤邊的珍珠,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張老頭翹著二郎腿,眯起眼鏡,余光打量著少年,玩味的一笑,良久開口道。

    “你先前能還我那兩顆銅錢,也算有些心意,若喜歡這珍珠就送你吧。”

    怔怔地望著張老頭,少年又用力掐了把,只當是夢中夢,就在這時,只聽從遠處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少年下意識的側身望去,驍騎開道,武士肅然,一頂八抬大轎出現在東市上,卻讓原本就有些亂糟糟的市集雞飛狗跳,愈發慘不忍睹。

    轎子里地攤還有十來步卻忽地停下,當先的武士唱了個大喏。

    “監天雲台左丞相袁天師到”

    還未念完,就被轎中人止住,珠簾掀起,穿著官袍的老者不顧儀態,脫著高履,急匆匆地向地攤走來,面露苦澀朝著“張老頭”深深一拜。

    這一下,市集上的百姓們都看呆了眼,天師袁天罡可謂大唐重臣中的重臣,在民間也是聲名顯赫,傳說他有呼風喚雨、驅神御鬼之能,這樣一個陸地神仙竟向那平平無奇的攤販作大禮,誰見了都會覺得荒謬異常,旁邊的羅家少年更是傻了眼,只覺身在雲里霧里,迷迷糊糊,再難分清真假。

    “還請老前輩救我大唐,這兩天夜夜有神仙來打架,一次比一次激烈,再這樣下去,我長安城可要毀了。”

    袁天罡愁眉苦臉地說著,余光落向地攤另一側,臉色大變,心中升起一絲不詳的預感。

    公子仕女騎馬悠悠蕩蕩而來,可卻不是尋常人家的子弟,當先白衣銀發的公子嘴角掛著暖暖的笑意,可落在袁天罡眼中卻比他所遇到過的任何妖魔鬼怪還要可怕。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8:45
第六百五十五章 垂天道上神鬼變(二)


    好美的女子,長安城里萬千粉頭加起來都比不上她半根手指。

    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羅姓少年一眼就看到了齊靈兒,全身血液瞬間凝固,胸口一陣窒息,然而片刻後,他的目光卻被騎著雪白無雜駿馬的男子所吸引,恍惚間,羅姓少年只覺那位公子正細細打量著自己,嘴邊浮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見過天師大人。”

    看到周繼君翻身下馬,笑著朝向自己拱了拱手,袁天罡趕忙避開,恭恭敬敬的還禮,口中連道不敢。

    見狀,少年心頭沒來由的一陣失落,看來這公子也是身份奇高之人,和張老頭一般神秘,適才那一笑定是自己看走了眼,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自享清福,又怎會將區區一個小混混放在眼里。市集上,攤販行人早遠遠躲開,看向袁天師以及那些個公子小姐,目光掠過手足無措的少年,無不促狹,輕嘆口氣,面紅耳赤的羅姓少年也沒去拿張老頭給他的珍珠,悄悄鑽出人群,踢著石子往家走去。

    “久違了,陸壓道人。”

    帶著四徒走到地攤前,周繼君朝著“張老頭”拱了拱手。

    “敢問道人,垂天道上還有幾席。”

    “算上我,就只剩最後一席了。”

    聞言,周繼君心中懍然,目光逡巡在這個化作攤販游戲人間的老道兒身上,卻是想要看出什麼,良久搖頭苦笑道。

    “沒想到連陸壓道人都要插手此局,如此一來,我等還有什麼可爭的。”

    “公子休要擠兌我,老道我來此只為湊湊熱鬧,閑來無事看一番兩月後的長安風景,錯過這次,以後再想看恐怕也看不到了。”

    陸壓語焉不詳的說著,頓了頓,眯起雙眼盯著周繼君。

    “君公子嘴上這麼說,只怕心里已經開始思索起對付我的法子了。”

    “君某豈敢。”

    周繼君微微錯愕,哂笑一聲,目光卻向另一邊移去。

    “你有什麼不敢的,當初還是法天時候,你就敢去挑戰玄天乃至穹天的布局,現如今,穹天境界的你恐怕連君聖都不放在眼里了。”

    聽得陸壓略帶揶揄的話語,周繼君也不動怒,心中感慨萬千,百年前的長安城里也是各方爭強、勢如水火,法天境界的周繼君奮力抗爭,終于突破玄天,卻發現自己至始至終只是一顆棋子,天地第一君聖陸壓的棋子。那時候的格局,穹天布大局,玄天可參局,法天為棋子,周繼君尚且奮爭。光陰荏苒,現如今周繼君已經突破穹天,長安城里的格局也一變再變,卻道是聖人布大局,穹天可參局,玄天為棋子,穹天境界的周繼君不惜一搏,面對當初將自己玩弄于股掌的陸壓,亦絲毫不懼,或許正像陸壓所說那般,周繼君內心深處何曾不想在陸壓身上布下一局,就算能佔幾分便宜也好,以此回報拜陸壓所賜的四十六載離恨天。

    周繼君看了眼地攤那幾張紙片,忽而一笑道。

    “陸壓道人就是做起買賣來也是那等奸商,明明只剩最後一席,卻憑地留下這麼多,讓人空抱希冀。”

    “所謂願者上鉤,再說了,這最後一席卻非先前八席那麼容易到手的,不廝殺一番,怎麼能坐穩,想要爭奪這最後一席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

    一旁的袁天罡只聽得雲里霧里,卻又不敢插口,戰戰兢兢,良久只見那白衣公子轉眼向自己看來。

    心頭一懍,袁天罡畢恭畢敬地開口道。

    “不知公子有何見教。”

    “天師大人言重了,敢問大人,這些日子你家陛下身體如何。”

    聞言,袁天罡面露疑色,心底思量開來,往日陛下言談里似乎很忌憚這個天吾山之主,兩人間定有什麼深仇大恨,可這君公子畢竟是上仙,卻不知自己該如何回答是好。

    就在袁天罡踟躇不絕時,就見身前男子淡淡一笑,開口道。

    “長安城里愈發亂了,想來你家陛下定是徹夜難眠茶飯不思,君某有一良方,可解你家陛下煩惱,不知天師大人要還是不要。”

    看了眼笑盈盈的周繼君,袁天罡心頭警覺,剛想開口回絕,可轉念一想若是拒絕了,一旦傳出去,只怕近日來煩躁不安的陛下又要大發雷霆了。

    “這樣吧,我先告訴天師大人,至于你家陛下是否采納,就不關君某的事了。”

    周繼君招了招手,袁天罡微微一怔,隨即附耳傾聽,臉色忽喜忽憂,一旁的陸壓眉頭微蹙,剛想施展道法去偷聽,周繼君已笑著走開,朝向陸壓拱了拱手。

    “道人有空不如來我棋社坐坐,君某先告辭。”

    “好走,好走。”

    陸壓眼珠子提溜一轉,待到周繼君走後,方才冷笑一聲。

    “想勾起我的好奇心嗎,你也太小覷我陸壓了。”

    話雖如此說,可陸壓的目光還是不住瞟向神色復雜變化的袁天罡,待到周繼君走遠,陸壓這才輕咳一聲,朝著袁天罡招了招手。

    風箱“轟轟”作響,高壯的中年男子舉起鐵錘,借著烈火,一陣又一陣地捶打向那柄未塑形的長槍,隆冬時節,他只穿著露臂短衫,膀子上的肌肉高高凸起,有力而不失美感。

    “爹爹,我回來了。”

    少年人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的喊道。

    “臭小子,又去市集廝混了?”

    匠人擦了擦額上的汗珠,抬起頭看向自己的獨子,目光復雜,半晌沉聲道。

    “回後院將那招獨龍刺再練一千遍。”

    “累了。”

    少年頭也沒抬,嘟噥了一聲,垂頭喪氣的走過中年匠人,余光中,就見中年匠人臉色一黯,暗紅的箱火倒映在他渾濁泛黃的眸中,讓他盡顯老態。沒來由的,心頭猛地一疼,少年撇過頭去不再去看他爹爹,生怕見到他那一身落魄和抑郁寡歡,自己又忍不住心軟了。

    沒走出五步,還是心軟了。

    少年輕嘆口氣,轉身走進後院,院子中的老樹下架著一桿蹭亮的銀槍,槍的把柄凹陷進深深的指印,紋路模糊,顯然已是桿老槍,卻被擦拭得亮堂堂,而在槍身上,赫然刻著一個“羅”字。

    輕輕摩挲著銀槍,少年不由得想到之前在集市上看到的那幾個權貴公子,心中暗嘆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為何如此之大。或許是因為出身吧,自己的爹爹只是個鐵匠,雖然平日里和大伯二伯飲酒喝高時,總會相互吹噓當年征戰沙場如何如何英勇,連天上神仙也對他們青睞有加各授絕技,可若他們真是征戰沙場的統兵大將,又怎會落魄如斯,爹爹是鐵匠,大伯走街賣藥,二伯則是個鳴金的,皆為市井小民,而自己更是從孩童時就混跡市集,偶爾小偷小摸,別人卻也追不上。可不知為何,今日見到那幾個公子小姐,生平第一次,少年心中生出幾分自慚形愧,抑或是尷尬,和他們比起來,自己就仿佛明珠旁毫不起眼的土石,耀眼的光華逼得他面頰發燙,只覺胸口發悶喘不過氣來。

    生來草民,或許便是自己的命運吧,怨恨喜歡吹牛皮的爹爹和大伯二伯?算了,懶得去笑話他們,安安穩穩的過完這輩子,學得爹爹的手藝,攢點小錢,日後娶個手腳細巧的媳婦兒便夠了。

    少年嘴角泛起苦澀,暗罵自己想這麼遠做什麼。

    深吸口氣,少年緩緩抬起手臂,橫舉銀槍猛地向前刺去,他日復一日的練槍,不為別的,只為了能讓自己不爭氣的爹爹展顏一笑,就當做閑來無事強身健體吧。

    銀槍舞動如風,刺如毒龍,漸漸的,少年愈發投入起來。

    他卻不知,這桿槍是由東海秘銀鍛造,重逾九萬六千斤,尋常大漢便是百來人聚在一起也抬不動,可在他手上卻宛若空竹般輕盈,如臂使指。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8:46
第六百五十六章 垂天道上神鬼變(三)


    冷風中,銀槍如龍,掃過落雪如蝶翼般翻飛,羅姓少年眸中溢出精光,張口吐氣,低喝一聲,手中長槍猛地飛出,眨眼間就已刺穿十人合抱的老樹,樹皮脫落,那老樹上已有百來個洞,卻仍舊矗立著,仿佛永遠不會倒下。

    “好槍法!”

    不遠處傳來一陣喝彩聲,少年眉頭蹙起放目望去,只見牆頭負手而立著一紫衣人,腰間掛著魚龍玉佩,面上浮起濃厚的興致。

    “魚龍衛?”

    少年心中一驚,不由得想起坊間謠傳中那個可怕的皇室秘衛,相傳陛下身邊有一群神通廣大的得道高人,實力堪比神仙,常年為王朝清剿叛黨反賊,行事低調,幾乎不露面,只是暗中行事,清一色的紫衣,懷揣魚龍玉佩因而被人稱為魚龍衛。少年混跡東西市集十余年,穿說聽得多,卻從未親眼見過魚龍衛真容,眼下看到神秘無比的魚龍衛出現在自家院中,不由得心中惴惴。

    “你這槍法倒有七八分火候,不知是何方異人傳于你的。”

    早些時候在市集見到少年捉弄張老頭,這名魚龍衛倒也沒留心,可當看著天師大人對那老頭兒畢恭畢敬,他不由得上了心,暗里跟隨少年到此,乍一眼見到他的槍法,不由得暗暗吃驚。先不談那槍術之精妙,便是他一身道力就已至地境上品,區區少年就有如此本事,這名魚龍衛不由得好奇起他背後的高人來。

    “我這槍法是祖傳的,只用來強身健體。”

    少年微微猶豫,開口道。

    聞言,那魚龍衛眸中浮起幾分慍怒,只當這少年有意欺瞞自己,身形一晃,轉眼來到少年身旁,大手已抓住槍尖。

    “哈哈,強身健體?你若再左右搪塞,休怪我無情了。”

    強大的氣勢撲面而來,少年心底涌起濃濃的恐慌,雖覺哪里有些不對勁,可這畢竟是他生平第一次遇上真正的殺氣,一時間,全身上下無法動彈,六神無主,只當自己就要死在這深不可測的皇室秘衛手中。

    “你在找我?”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卻比平日還要冷漠,少年心頭一喜,轉瞬黯然了下去,心中暗罵爹爹怎麼這麼不曉事,自己被抓也就罷了,非要不看清形勢就走出來,這下倒好,爺倆個要一起送命了。強行扭轉身體,少年望向手持一根挑火棒,仿佛不知所措般呆立當場的爹爹,心中又氣又急,忍不住張口高呼起來。

    “爹爹小心,他是魚龍衛。罷了,還是快跑吧”

    “魚龍衛,終于又找上門了。”

    心中那絲古怪愈發濃厚,怔怔地盯著喃喃自語的爹爹,突然間,少年只覺得今日的爹爹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樣,雖然依舊冷漠平靜,可整個人漸漸變得看有些不透了。

    氣勢?說書人段子中那些高人才會有的氣勢怎麼可能在爹爹身上出現,一定是我又想多了。

    少年苦笑著,將頭扭向另一邊,心中已然不抱什麼希望,他卻沒發現,丟下自己的那名魚龍衛臉上漸漸浮出幾絲恐懼。

    “莫非你上頭沒和你講過,這東市粉莊巷是魚龍衛的禁地。”

    中年鐵匠緩緩開口道,那根挑火棒被他握于右手,這句話脫口,少年又是一愣,再看向那魚龍衛,少年張大了嘴,滿臉驚訝,就見先前驕橫跋扈的魚龍衛此時面色慘白,舌尖打著顫,難以置信的開口道。

    “是你們”

    話音未落,中年男子手中的挑火棍已至,少年瞪大雙目看去,那一刺和自己平日里練習了千百遍的毒龍刺似乎沒什麼區別,只不過快得令他咋舌,隱約間,他只覺爹爹身形陡然變大,和這方天地融為一體,挑火棍下,魚龍衛毫無還手之力呆呆的站著,轉眼後身體從中裂成兩半,“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腦中一片空白,少年傻了眼般看著自顧自擦拭挑火棍,滿臉平靜的爹爹,良久,雙拳緊握,身體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爹爹居然只用一條鐵棍就將高高在上的皇室秘衛殺了,如此輕松,和平日里殺雞宰羊沒什麼區別。天吶,我這是在做夢嗎。

    少年重重掐了把自己,痛感傳來,卻仍覺有些恍惚,余光中,只見兩道人影穿堂入院,飛快地向這里走來,正是大伯和二伯。心頭一緊,少年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就見身材魁梧雄壯的大伯朝他咧嘴一笑,開口道。

    “傻愣著做什麼,還不去把院門關上,要是被別人看到可就麻煩了。”

    說完,大伯大步走到二伯身邊,幫著就地掘土,和爹爹一起下葬那魚龍衛,動作熟稔,仿佛做過無數回。直到此時,少年這才醒悟了過來,眼皮抽搐者,心情激蕩,眸中浮起無比火熱之色。

    天吶,從前爹爹和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他和大伯二伯原來都是凶猛無比的悍將,又得到神仙指點,各懷絕技等等,爹爹那絕技莫非就是這毒龍刺?

    顫抖著手臂,少年抓向那柄銀長,細細打量起來,生平第一次,他只覺得這羅家槍無比可愛,自己這一生似乎都會因為它而改變。

    即便他早已在市集廝混慣了,比同齡少年要老成許多,可平日里也少不得胡思亂想,少年人的一動意氣,那些金戈戰馬、江湖俠士,甚至神仙傳說都會紛紛涌上心頭,逼迫得他想不憧憬都不行。昨日的白日夢一朝變為現實,羅姓少年只覺得熱血沸騰,憋屈已久的氣血回蕩在胸膛,讓只想大吼一聲。

    “傻愣著做什麼,還不去關門。”

    爹爹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少年強壓住心頭的興奮,匆匆向院門走去,可剛到門口,抬起頭,他卻陡然一愣,轉爾神色大變。

    院門口赫然站著五人,正是早晨市集上見到的公子小姐一行,當先的白衣公子面色有些復雜,良久長嘆了口氣,喃喃低語著什麼。

    不好,連袁天師都對此人禮敬有加,想來定是一幫權貴子弟,爹爹殺人卻被他們撞個正著,這卻如何是好。

    少年滿臉不安,漸漸的目光陰沉下來,一個令他都微覺害怕的念頭生出,彷徨之際,少年轉頭看去,就見爹爹和大伯二伯呆立當場,一臉激動之色落在少年眼中卻變成慌張和不安。

    猛地一咬牙,幾乎鬼使神差般,少年顫抖著手抓緊長槍,用盡他最大的力氣,猛地向面前的公子扎去。

    “通兒不可!”

    身後傳來爹爹驚慌失措的喊聲,少年哪還顧得上其他,毒龍刺一使出,就在無法收回。

    眼前飄過一道黑影,那槍剛飆出半寸,就被裹在黑袍中的雄壯青年一把抓住,仿佛面對巍峨山巒般,任憑少年再使多大力氣也無法撼動半分。

    “車兒,松手吧。”

    耳邊回響起莫名的笑聲,羅通只覺長槍陡然變輕,奇怪的力量傳來,讓他控制不住向後倒退,爾後被趕來的爹爹一把扶住。

    然而,令他相像不到的事情發生,爹爹和二伯三伯丟掉手中的兵器,恭恭敬敬地單膝跪地,朝著公子行了個軍中大禮。

    “參見上仙。”

    上仙?

    陽光下,透過疊疊塵影,羅通怔怔地看著那個雖生著一頭銀發可看上去卻和尋常青年沒什麼區別的男子,心頭一陣恍惚。從清晨到正午,半天未到,這短短數個時辰內所發生的事卻顛覆了他這十余年來的想法,只覺身在夢中。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8:47
第六百五十七章 垂天道上神鬼變(四)


    “師父似乎很看重他。”

    “怎麼可能,那少年只有地境的修為無極,你是說師父會收他為徒?”

    院中老樹下,左清塵黛眉輕蹙,看了眼那個雖站在周繼君身後,卻不住向這里瞟的少年,忍不住低哼一聲。

    “不過是個市井之徒,賊眉鼠眼,師父又怎麼會相中他。”

    “都不要說了,師父來此自有他的道理。”

    開口止住話頭,齊靈兒思索片刻,和李車兒互視一眼,都覺那個名叫羅通的少年隱隱間透著幾分不同尋常,可究竟古怪在哪,卻又說不上來。

    距離他們大約十步外,周繼君坐在簡陋的涼亭中,上下打量著身前三個一臉恭敬的中年人,心中感慨。當年他獨戰長安城,路遇通風手下的輪回強者攔于道中,只身大破唐傳奇輪回時,曾化身上仙被大隋帝王拜為國師,爾後率領隋軍追剿李世民,麾下所帶三員猛將正是眼前的宇文成都、裴元慶以及羅成,卻不料輪回顛覆後,他們三人也隨自己一道來到四大部洲。那時候形勢危急,周繼君也顧不上他們,只讓他們自己尋藏身活命之處,不料從此以後他們便藏匿在這長安城中,見證四大部洲的唐王朝從衰頹到重新崛起,苦苦等候著周繼君,百年光陰卻如白駒過隙,彈指逝去,當初精神抖擻的三員小將已然不見,轉爾變成如今落魄如斯的中年漢子。

    在唐傳奇輪回時候,周繼君曾暗中傳他們本領,卻是由《玄武神經》衍變而成的錘法和槍法,雖不如《玄武神經》般精妙,可修煉到大成亦殊途同歸,以武入道,正因如此,他們三人方才踏入通天境界,活了百多年也不見老態。然而對于他們來說,在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里,活得越長越是抑郁寡歡,幸好羅成還有一子羅通,三人輪番教他武技,閑來吹噓當年英豪往事,打發下無趣的日子。

    死氣氣沉沉的粉莊巷中住著三名落魄英豪,唐皇李靖不知從何處聽得消息,也屢派人請他們入朝為官,卻被三人拒絕。在唐傳奇中,羅成三人是大隋將領,名正言順,而李靖則是反王李世民手下大將,四大部洲再相見時,卻發現身份陡然調轉,亂臣賊子李靖居然成了唐朝帝王,雖念在同鄉之情上好言請三人出山,可三人早已心灰意冷,又或是拉不下臉皮,死守粉莊巷中,融入販夫走卒,直至今日終于再遇周繼君。

    “你們可知自己身處何方。”

    沉吟著,周繼君打量向三人,緩緩開口道。

    “這里是東勝神州,與故鄉相距十萬八千里,應當是再無法回去了。”

    宇文成都苦笑著開口道,三人皆為世家子弟,若說不想回去卻是假話,可到如今,他們豈會不知自己已來到另外一個世界,而在踏足東勝神州的那瞬間,原先的故鄉便已消失不在。

    看著唏噓不已的三人,周繼君心頭黯然,可一時半會又找不到什麼話來安慰他們,若非今日無意間邂逅羅通,一路跟隨而來,也不知這三人還會在此沉淪多久,雖擁有不死之身,卻毫無半點希冀,這樣的生活放在普通人身上或許是幸事,可被這三個當初征戰沙場的勇將遇上,卻讓他們輾轉反側,痛苦而不得解。

    既然自己將他們帶來這方世界,即便原本只是存在于故事中的人物,自己也需將他們安置妥當,周繼君心中暗道,神情變幻開來,羅成察言觀色,按捺住漸漸激蕩的心情,朝著身旁兩位兄長使了個眼色,爾後抱起雙拳,單膝跪地道。

    “若上仙不嫌吾等三人實力低微,吾等願投效上仙麾下,為上仙飲馬東勝。”

    周繼君輕“咦”一聲,好奇的看向羅成,沉吟著問道。

    “你知道我的身份?”

    “在下不知,可上仙身上的氣息卻熟悉的很,我等雖隱于長安市集,可也感覺的到大戰的氣息,若成所料不差,上仙定是一方豪雄。”

    “是啊,那時上仙帶我等征討李世民,成都仍記憶猶新,不但法術了得,行兵布陣更是一絕,想來定是久經沙場。”

    宇文成都亦大聲附和道,臉上漸漸浮起火熱之色,一想到又能重回戰場,不由得激動了起來,隋朝末年排名第二的好漢絕對是少有的好戰之徒,馳騁沙場的賽龍五斑駒雖已老死,可掌中鳳翅鎦金鏜猶在,藏于床肚下,夜深人靜時響起少年時的金戈鐵馬,宇文成都總會不由自主的起床,將那雙鳳翅鎦金鏜取出,對月而拭。

    看了眼仿佛又回到隋朝末年英氣豪放的三人,周繼君猶豫著,良久緩緩點頭道。

    “實不相瞞,我並非什麼上仙,這方世界中也沒有什麼神仙,即便有也是我的死敵。我名號君公子,勢力地盤在東勝神州之南的天吾山,麾下倒也有些人馬,你們若不嫌我那山小,便來做個千夫長吧。”

    羅成三人聽得“君公子”之名並沒什麼反應,只是喜洋洋的拱手稱謝,反倒是站在周繼君身後端茶送水的羅通心頭劇震,張大嘴巴,滿臉難以置信。唐皇李靖視周繼君為大敵,自然不會在國境內宣揚君公子的事跡,即便在妖魔鬼神人共存的世界里,帝王為了集權統治也會行愚民之政,就算保留仙神之說,亦會讓他們高高在上,世俗百姓心存希冀卻無緣一見,便是見著了也認不出來,李靖為後土天帝的傀儡,如今的大唐國只有後土一尊神,然而,帝王雖能立下神龕,卻無法斷絕民間傳說,更無法阻止身懷奇術的修士流連長安城。

    羅通自幼混跡市集草莽,十余年來也遇到過幾位奇人異士,見過他們神乎其神的手段,曾有一次他在市集上見著個老頭兒,手持把破扇,邋邋遢遢,孩童追逐嬉笑,可那老頭兒卻不以為然,走到僻靜無人處,卻從袖中掏出數十只潔白可愛的小兔,讓那些孩童玩耍。羅通藏身一旁,只見孩童散去後,那十來只白兔皆匍匐于地,化作布片,卻是那老頭兒用衣衫碎布所變。羅通只當是神仙,將白日里偷騙而來的錢財換成酒食,一心一意討好那老頭兒,想要學得仙人法術。正巧遇上那名修士心情好時,遂欣然接受與羅通攀談了起來,閑聊間羅通問及神仙中人之事,那修士哂笑著言他並非什麼神仙,就算是也是最末流,真正厲害的神仙是那等呼風喚雨,殺神弒妖,權令天下蒼生者。羅通心中既好奇又向往,自然刨根問底,非要修士說出個一二,修士受他酒肉,礙于情面,無法推脫,再者那時羅通只是個**歲之齡的孩童,修士自然不疑其他。

    太平年間,小戰雖多,可大戰寥寥無幾,成名于太平年間的英豪巨頭數來數去就那麼幾人。年邁的修士無意間望向南方,目光落到那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上,陡然想起了那人,遂與羅通雲,在這東勝神州大唐王朝之外就有一個當今世上數一數二的厲害神仙,也就是在那時,羅通第一次知道這大唐國只處東勝神州一遇,東勝神州只為四大部洲之一,四大部洲也只是天地穹宇中一方洲地,天地之大遠遠超乎他的相像,而那個天吾山君公子在整個天地穹宇間都赫赫有名。

    老修士抿上一口小酒,娓娓道來,從君公子獨戰長安講到他大鬧天宮,欲弒天帝,從被囚禁于天宮講到五十年後君公子脫困天宮東渡大海,殺遍仙神妖魔,血染東海,從天吾山現世講到君公子如何將天吾山建成一方巨頭勢力,擁有東南群山,海島十來座,兵強馬壯,直聽得羅通熱血沸騰,心中對那個殺神諸佛的君公子崇拜到無以復加。

    天色漸晚,就在羅通欲求老修士傳說他仙家法術時,那修士目光落到羅通身上,卻陡然凝滯,手臂搖晃,酒壺摔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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