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獵天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mk2257 2011-6-3 21:57: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162308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9:18
第六百八十八章 女兒心思


    北俱蘆洲南部是連綿無際的群山,和東勝之南的群山有那幾分相像,不過東勝群山靠近大海,海風攜著東海水精年復一年的滋潤著大山,因此蒼松勁柏、郁郁蔥蔥。而這北俱蘆洲的大山離海足有三千里,相隔蒼莽戈壁,風沙陣陣,自然也就成了一片窮山惡水。可即便是窮山惡水,這兒的地盤也未曾掉過價,依舊被許多頗有實力的妖王佔據著。

    白無念修為不高,僅僅通天下品,周繼君生怕飛得太快罡風太烈,因此也不急于趕路,駕雲而飛悠悠而行,遇到奇石怪山還會駐足流連片刻。百年之期已至,隔著茫茫大海的東勝神州諸強已然降臨,初燃的戰火注定無比驚艷而熾烈,然此時的周繼君已不像從前那般醉心征伐,他行真君子道,征伐殺戮只為聖人,大局尚未完全展開,能偷得浮生半日閑和依依這個明媚討喜的女徒閑游山水卻也不錯。

    “無念,依依曾帶你來過這?”

    眼見少女怔怔地望著不遠處一座山頭,周繼君輕笑一聲,開口問道。

    “是啊,師父和無念說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那時候她常常帶無念外出游歷。”

    白無念點了點頭,乖巧的說道,目光逡巡在那座相比其余山頭平多幾分翠綠俊秀的大山上,似在懷念著什麼。

    “我還記得,師父和我說過,人與妖幾無二類,生來定命,再無它別。”

    聞言,周繼君心中感慨,卻是想起了落雲山天機府中那幾位老師。也不知道他們如今身在何處,亂世烽煙多危,但願他們還能像從前那般逍遙自在。

    “對了,你想不想去我師父曾經住過的洞府看看。”

    耳邊傳來少女溫柔的聲音,周繼君心頭一動,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那我們現在就去吧。”

    嘴角浮起濃濃的笑靨,明媚如三月陽光的少女有些迫不急的地拉上周繼君的大手,光潔的頰邊浮起紅潤之色。

    小女孩的脾氣,果然如三月春雨,變得可真快。

    看了眼滿臉雀躍的白無念,周繼君也是心情大好,二話不說,按下雲頭朝那座青山落去。

    這座山的泥石和一旁的山沒什麼兩樣,可卻郁郁蔥蔥,樹木繁盛,那便只有一種可能,有人帶來水之精氣滋潤過此山。周繼君行于山麓,順著石階緩步而上,沿途風景雖黯,可一想到依依曾在此流連,目光所及,那些平平無奇的景致竟都生出幾分素雅和飄然。

    “那是”

    行于半山腰,周繼君怔怔地看著身旁不遠處那座嵌于山腹的河塘。

    河塘風月寧靜,魚兒游戲其中,水波蕩漾開,漣漪朵朵,周繼君看得有些出神,依稀看到了那個站在荷塘梨落前喂魚的女子。下意識的,周繼君邁步走去,白衣臨風,只感覺伊人就在眼前。

    “你看,那是誰。”

    耳邊傳來少女柔柔的聲音,周繼君肩膀微顫,只見從梨影深處漸漸浮起一個張無比熟悉的容顏,美輪美奐又那麼的飄然出塵。

    “依依。”

    周繼君情不自禁的喚聲出來,下一刻,梨瓣盡落,從荷塘中騰起數條水龍,扭轉騰挪,爾後化作一道道無形繩索將周繼君捆縛當場。周繼君眉頭微蹙,運轉道力想要掙脫,可愈是掙扎,那水龍繩索纏得愈緊,上面的氣息好生熟悉,卻是依依親手煉制的法陣。眸中光暈變化,良久,周繼君長舒口氣,緩緩轉過身,凝望向那個滿臉通紅的少女。

    “為什麼。”

    “因為你配不上師父。”

    搖了搖下唇,白無念冷聲說道。

    “你自私無情,又喜歡招惹美麗的女子,心思詭詐,和世間那些爭名奪利的俗人沒什麼兩樣。哼,我若真隨你去,師父定也會到天吾山找我,我才不要見到師父和你在一起。”

    白無念毫不留情的說道,見著周繼君神色黯然,眸子深處掠過濃濃的哀慟,白無念心頭生出一絲不忍,轉瞬即逝。

    又捏了一遍陣法手印,白無念看向默不作聲的周繼君,輕啐一口。

    “還以為你有多了不起,想不到這麼容易就上了我的當。你就呆這吧,哼,虛偽的君公子。”

    轉身,白無念不再多看一眼周繼君,抬腿便走。

    山路急險,白無念也沒招來雲座,失魂落魄地走在陌道上。雖然將可惡的君公子困在那,他也再無法從自己身上打主意,可不知為何,白無念非但不開心,反而有些莫名的失落。

    “罷了罷了,就算以後師父怪我,也沒關系,總之是為她好。”

    白無念呼了口氣,將胸口的煩悶吐出,咬了咬芳唇,想要回轉上唐,卻忽地想起那上唐太子恐怕已對自己恨之入骨,一時間竟想不到有什麼落腳之處。

    清揚的簫聲從遠山飄來,初時宛若風雨欲來,疾而沉重,待到後面,音如細雨,綿綿悠長。白無念好奇的抬眼看去,就見遠處一個相貌清秀的青年笑著行于陌路,眉如劍拔,黑發奇長,竟如大氅般垂于地面。

    “你就是白無念?”

    隔著老遠,男子卻開口問道,聲音穿過遙遙山路,清晰無比的落于白無念耳邊。

    白無念心頭一驚,細細望去,就見那人的身法很是詭譎,仿佛黑夜中的鬼火,乍閃間便躍出百多丈,還未等白無念回過神來,那青年便已出現在她身前。

    “還真是像呢。”

    青年上下打量著白無念,嘴角浮起莫名的笑靨,他的笑看似柔和,可隨著古怪的夜幕降臨晌午,他的笑又顯得無比陰森,卻將白無念嚇了一跳。

    警惕的看著古怪的青年,白無念退後一步,蹙眉問道。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依依的徒兒,你的名字我自然會知道。”

    青年沒有回答,話音落下,白無念微微一愣,就見他抬起頭,目光落向遠處那座困著周繼君山頭,爾後似笑非笑的開口道。

    “了不起,了不起,堂堂君公子居然被你一個女娃娃施計困在法陣中,這事若傳出去,你定會名傳天地。”

    “我才不稀罕,你究竟是誰。”

    白無念微紅著面龐,聽得從別人口中道出這件事,心中非但沒有半絲喜悅,反而生出幾分莫名的煩躁。

    “你果真想知道我的身份嗎。”

    玩味的看著白無念,青年陡然仰天大笑起來,一地黑發飛舞于半空,繚亂眼眸,卻讓那層隨他而來的夜幕變得更加鬼魅妖嬈。

    白無念心思單純,並不代表她不懂事理,否則又怎會困住周繼君。見著前一刻還宛若翩翩佳公子的青年轉眼狀若瘋癲,白無念心中暗道不妙,抽著空子,向旁邊躍出,卻是想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可無論她跑多快,飛多高,那人始終形影不離地跟在身旁,仿若附骨之蛆,嘴邊濃濃的笑靨宛如黑夜的陰霾。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9:19
第六百八十九章 依依的身世


    晌午剛過,熾陽高懸。

    就算陽光再如何明媚,也驅散不了二月初北俱蘆洲的寒意,素衣少女蜷縮著身體,抱緊雙臂,呆呆地望著地面,目光發怔。在她頭頂是被黑夜籠罩的山坳,而十步外,陽光大好,正當白晝,無比古怪詭異的感覺繚繞心頭,即便她向來淡漠鎮定,此時也禁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十步外,黑發若流瀑的男子正坐在晝夜交匯處,靜靜地吹著竹簫。

    簫聲回響,風鳴葉歌,離愁別情順著嘯聲流轉而出,濃濃的哀傷傳入白無念耳中,竟讓她眼圈發紅,只覺頭頂的夜幕更深更重了。

    “你師父在你這麼大的時候,聽完我這一曲離歌,依舊淡漠。和她相比,只在這點上,你就差了好遠。”

    一曲吹罷,青年將竹簫插于晝夜相接處,轉眼望向白無念,輕聲說道。

    一曲吹罷,他又變回從遠山緩步而來的那個翩翩佳公子,可白無念怎麼也忘不掉那個瘋魔般,緊緊抓住她滿臉歇斯底里的面孔。手臂上發紫的淤痕猶在,此時見著青年寧靜淡雅,眉宇清冷,白無念非但沒有好過點,心中的懼意反而又濃了幾分。

    話音落下,那青年不再開口,只是出神地望著遠處群山河流,山坳中冷風流瀉,寂靜而又壓抑著。白無念縮了縮腳,忌憚的看了眼青年,可又受不了這種沉悶得心頭發慌的感覺,半晌,喊出聲來。

    “你怎麼認識我師父?”

    “終于肯說話了。”

    青年笑了,眉目如星月,笑得格外好看。

    “你師父依依,她是我兄長一手帶大的,我又豈會不認識。非但認識,而且還很熟呢。”

    聞言,白無念心中浮起濃濃的疑惑,師父也曾和她提及往事,可提到的都是近百多年里的,再久的事她卻只字不提。白無念算是孤兒,三歲那年陰差陽錯遇見白依依,從此便隨了她,亦改姓白,自小跟隨白依依修行,流連世間,走遍天涯的白無念,打心眼里很是崇拜敬慕自己的師父,否則也不會總愛模仿她的素雅淡漠。聽到青年的話,白無念頓時好奇無比,先前的懼意也漸漸散去。

    “你那兄長是誰,我師父為何會被他帶大。”

    深邃的眸中閃過一絲光彩,轉瞬黯了下去,往事的記憶漸漸涌上,雖然相隔已有數萬年,可此時再回想起,卻宛若近在眼前,沉吟著,青年長嘆口氣,悠悠說道。

    “我那兄長可是世間罕有的大英豪,胸懷壯志,一怒反天,十萬天兵來襲,卻在他的拳頭下化作灰燼”

    “哼,英豪英豪,男人整天都只會想這些。”

    不知怎麼,腦中忽地浮起那個白衣銀發的身影,白無念不滿的悶哼一聲,心中生出厭煩之情,氣鼓鼓的說道。

    “他是什麼人不關我事,我只想知道他和我師父是怎麼相識的。”

    見著少女滿臉不耐煩,青年也不生氣,柔柔一笑,像極了慈父兄長,撢去衣袂上的泥灰,看了眼白晝下的群山,起身開口道。

    “好吧,大哥的事我就不提了,反正這天地穹宇中人都知道。至于你師父說到底,最初的她,不過是一替代品罷了。”

    “替代品?”

    柳眉倒豎,白無念眸中頓時浮起一片寒霜,冷冷盯著青年。

    “怎麼講?”

    “我大哥壯年喪偶,卻又不想續弦,整日長吁短嘆。我們幾個看不過去,也不知是誰想出的主意,說是取東海水靈造出一個女子,也就是行妖修之法,用最純粹的水之精華蘊育出世間最美麗最純潔的女子”

    “我師父她”

    白無念心思聰慧,一聽便猜到後文,怔怔地看著青年,卻遲疑著不敢開口。

    “沒錯,它便是你師父。”

    又看了眼咫尺外的白晝,青年目光迷離,輕嘆口氣道。

    “第一眼看到出世的她,我們都以為是大嫂復活了,她的容貌、氣質和玉妃真是像到了極致,就連大哥見到也震驚當場。可是,那時的我們只顧著看她的相貌,卻沒察覺到她的眼神,後來回想起才發現,方才出世的她眼神淡漠如斯,那股出塵味比玉妃還要重上幾分。而出塵者想的無非是那逍遙自在,無拘無束。”

    聽到這里,白無念方才長舒了口氣,心中暗喜,開口道。

    “那後來呢,她和你大哥有沒有”

    苦笑著搖了搖頭,青年接著道。

    “我兄長雖是行事不羈的英豪,可卻極為重情,此生此世只愛一個女子。依依雖然像極了玉妃,可對大哥來說,更像一個藏于閣樓深處珍寶,看著她懷念伊人,只可遠觀卻不忍褻玩。雖然大哥始終未曾續弦,不過因為依依的出現,他的心情比從前好了許多,我們也就聽之任之了。誰想後來,卻發生了一件事,徹底葬送了我大哥的霸業。”

    細細端詳著面色復雜變幻的青年,白無念心中打著鼓,良久方才遲疑著問道。

    “那件事是我師父引起的嗎。”

    “是也不是,可她也脫不了干系。”

    初春的寒風從谷外涌來,流卷呼嘯,青年的臉色也漸漸冷了下來,頓了頓,接著道。

    “世間有一修煉法門,是為先天藏象,在遠古時候並不多麼罕見,可隨著歲月流逝,年復一年,擁有先天藏象者越來越少,而我兄長另闢蹊徑,創出新的修煉之法,能讓本來沒有藏象者在通天境界前修煉出藏象,卻也算是先天藏象。可即便如此,天地間能修煉出先天藏象者少之又少,幾乎沒有,只除了那個人。”

    “第一眼見到那人,我就覺得此子野性難馴,可大哥卻見獵心喜,與我等說,日後我們之中定會再出一名君聖。”

    “果不出大哥所料,那人在東海獵取藏象,爾後修為實力突飛猛進,終于成就君聖,而我們這一方也實力大漲。”

    說著說著,青年面上浮起一絲古怪,像是笑,可卻笑得極為痛苦。

    “我兄長大喜,于是在南瞻部洲之南的行宮中擺酒設宴,一來為了恭賀那人成就君聖,二來也算誓師。那時候我們雖然兵敗,可仍有百萬大軍隱于滄海,七君聖齊聚,士氣大振,趁此良機大哥決定重返四大部洲,和天宮決一死戰。”

    “那一日,大哥心情極好,豪飲三百樽,更將依依請出,縱舞助興。依依此生只舞過一回,也就是那驚艷全場的一舞讓他神魂顛倒,心生忤逆竟貪戀上了那個女子。再後來,也不知他如何花言巧語,說動了依依,攜手私奔,卻不料讓天宮察覺,發現了藏于滄海的百萬大軍,偷襲而至,將最後的勢力全部剿滅殆盡。”

    “再後來呢?我師父和那個人怎樣了,那人又是誰。”

    白無念聽得入神,急促地開口問道。

    自己的師父生性飄然出城,聽到她終于脫離“魔掌”,白無念心中不由得一喜,可聽到青年接下來的話,她的心情一分一分的冷了下來。

    “她自知道釀成大禍,離開那人,悄然回轉,見到大哥後卻安安靜靜,也不開口,只是神色淡漠地遙望遠方,只字未提。大哥雖然怒極,可不忍心殺她,眼不見為淨,于是將她囚于一小洲的道府中,卻是想讓她生生世世永不的出世,也算懲罰吧。而那個人,那個罪魁禍首,他後來大鬧天宮,闖下偌大名聲,自稱齊天君聖。”

    “只不過,就算他在如何努力,也沒人會原諒他。即便他如今身陷佛門,可早晚有一天,我還是會去收了他的性命。”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9:20
第六百九十章 無敵天地


    性命二字,有的重若巨山,有的輕如鴻毛,卻是因人而異。

    可在青年口中道出,卻比那鴻毛還要輕巧許多,仿佛那個大鬧天宮的齊天君聖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翻掌滅殺。

    白無念怔怔地看著眼前神色清冷,語氣輕巧,可卻掩不住滿身張狂之氣的男子,陡然間,睫毛下的瞳孔里閃過濃濃的懼色,就見他忽地扭過頭,冷冷的盯著自己,手臂上揚,下一刻,自己已被他高高提起。

    “你,你做什麼,快放開我。”

    前一刻還溫純如水,和白無念娓娓道來,可轉眼變得凶神惡煞。即便年紀輕輕的白無念早見慣了人情世故,可面對這樣一個性情變得比天上的雲彩還快的男子,白無念心中惶惶,既恐慌又憤怒,卻是不知所措。

    “你可知我為何帶你來此。”

    聽得青年冰冷入骨的聲音,白無念頭皮發麻,戰戰兢兢,明媚的雙眸中滿是畏懼之色。

    “別怕,我帶你來此只是是想引來兩個人。”

    說著,青年的眸中陡然翻滾起濃濃的恨意,血絲溢出,爬滿眸眶,讓白無念心中一悸。

    “我大哥被聖人所害,屍骨不知所蹤,連座墳塋都沒,更別談陪葬之物了。他生前在意的兩個女人,玉妃早亡,而你師父逍遙世間,卻為我所不容。”

    “你是想”

    白無念瞳孔一縮,心中涌起不祥的預感。

    “徒兒在我手中,她白依依就算再怎麼冷情,也會見死不救。等她來了,我便取她生魂,祭奠我兄長。”

    漸漸的,青年恢復平靜,煞氣從眉梢褪下,隨手將白無念丟在地上。揉者酸麻的臂膀,少女恨恨的看了眼那青年,爾後沉聲問道。

    “除了我師父,你還在等誰。”

    “聰明如你,又怎會猜不到。自然是那個被你困在法陣中的君公子。”

    聞言,白無念面色微紅,雙拳死死拽著,心中涌起無比復雜的情緒。眼前這人可惡至極,竟想拿自己當誘餌去騙師父的性命,若那君公子在,定會將他碎屍萬段。不過那君公子也不是好人,目的雖不同,可手段卻相同更何況,自己那些話估計已讓他記恨上自己,就算他掙脫法陣,也不會來救自己。

    女兒心思最難揣摩,或許就連白無念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想的,既希望那君公子會突然出現,將自己救走,可隱約間,不知為何,卻又有些害怕見到那個人師父傾心的男子。

    說出那番話後,白衣銀發男子痛苦的神色回蕩在眼前,白無念心頭恍惚,良久深吸口氣,抬起頭看向青年幽幽道。

    “可惜你用錯手段了,無論我師父,還是君公子都不會來的。”

    “是嗎。”

    青年促狹地看著白無念,而後抬起頭,望向山谷外的白晝,輕笑著道。

    “誰說他不會來,你看,那個不就是君公子嗎。”

    猛地抬起頭,白無念漲紅著臉望向緩步走進夜幕,身形卻有些沉重拖沓的男子,微微錯愕。別人不知,她卻知道,想要掙脫師父的法陣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聚齊四海陰水精氣,又屠龍采骨,方才煉化出那四條水龍。將人捆縛陣中後,只要一動彈,陰水精氣便會沒入肉身,如尖刀磨白骨,穹天境界的強者要想掙脫出來,卻需先將陰水精氣全部吸收完畢,方才能破解陣法。

    望向面色發白,卻關切地朝自己看來的周繼君,白無念心頭一跳,飛快的扭過頭去。

    “聽到簫聲了?”

    “自然。”

    目光從白無念身上收回,周繼君望向那個吹簫喚他的青年,冷聲開口道。

    “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君公子果真不知道?”

    玩味的打量著周繼君,青年目光復雜,有冷漠,有揶揄,有好奇,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興奮。

    “聽通風說,你先得了大哥一半的衣缽,又搶了他的女人,更是與二哥之子為敵,理當對我們兄弟幾個熟悉無比才是。”

    聞言,周繼君心頭劇顫,瞳孔陡縮,無比驚詫地看向面前的青年。

    “是你?”

    上輪天地大戰以平天為首,若再算上齊天,總共聚集了七方君聖,個個修為高絕,實力超群,且各懷奇技。七方君聖,周繼君大多都已見過,只除了一人。在天吾山由偃子整理的宗卷中,記載著這樣一段話,“世有奇人,能策鬼神,君聖不敵“,說的就是七君聖中的老六,那個神鬼莫測的奇男子。而在《天地英豪錄》中,也有關于他的通篇描述,前面大段都是泛泛而談,可那最後一句段,卻觸目驚心,足以讓所有天地英豪強者瞠目結舌。

    “平生所戰強者寥寥,然,都為越級而戰,兩三級亦為等閑時通天境,路遇玄天相辱,暴起殺之,三招取其頭顱而歸”

    能越級挑戰便已是天才橫溢,備受天地強者矚目,可真正要做到,即便越過一個小境界,也是難而又難。然而,面前這人,在通天境界時候,就已能斬殺玄天強者,遍觀天地穹宇歷史,越級挑戰者莫出此人。

    深吸口氣,周繼君看了眼兀自微笑的青年,虛拱了拱手。

    “久仰大名了,驅神君聖。”

    隨著百年誓約期滿,天地諸強紛紛歸來,這個一橫竹簫,一束小豪的男子也悠悠回轉四大部洲,身後是數不清只存在于那些無名小洲的神鬼傳說,胸中懷著的卻是為兄報仇的熾熱之心。

    “天吾山君公子,我也經常聽人提起。”

    黑發垂地的清秀男子深深看了眼周繼君,爾後回眸望向坐臥不安的白無念,低笑一聲道。

    “你是來找她的。”

    “正是。”

    “聽說你硬接聖人通天一劍而不死,不知可有此事?”

    “有。”

    “好,好。”

    驅神君聖笑靨絢爛,一笑如白晝,一怒如夜魅,變化無常,讓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麼。

    “既然如此,你便和我一戰吧。不過,你必須模仿出通天那一劍,否則無論輸贏,我都不會讓她跟你走。”

    驅神君聖淡漠地說道,話音落下,坐在泥地上的白無念面色一怔,爾後猛地抬起頭望向神色遲疑的周繼君,匆匆喊道。

    “別聽他的,他壓根沒打算放過我,只想拿我當誘餌!”

    眸子一分分的變冷,周繼君看了眼面色激動的白無念,又向面不改色的驅神君聖,眉頭稍蹙。

    “真沒意思,既然被拆穿了,那也就沒什麼好說了。”

    驅神君聖依舊在笑,直到對面白衣銀發的男子緩緩從袖口抽出那柄長劍,他才收斂起那絲玩世不恭。

    “原本我只打算接你一劍,只要模仿得像通天,我便放你離去。當然了,她還是得留下。”

    眼見面前的男子不為所動,冷鋒冰寒,直指向自己的眸眼,驅神君聖微微錯愕,爾後放聲大笑起來。

    “怎麼,你還真準備為了救她,和我大打出手?”

    眸中涌出濃濃的不屑和輕蔑,垂地的黑發翻飛流瀉,在他忽如白晝忽如夢魅的性格下,隱藏的卻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狂傲。

    名動天下的天吾山君公子?區區後輩耳,翻手殺之。

    驅神君聖的名聲雖不如他那幾位兄長般顯赫,可那些活得久點的人們,歷經上古大戰的強者們,誰不知道這個無數次越級挑戰,無敵于天地穹宇的天才人物。

    那可是真正的無敵,聖人之下無敵,聖人之上亦無敵。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9:21
第六百九十一章 驅神馭鬼


    《天地英豪錄》雖記載了驅神君聖的生平往事,可卻有意無意漏掉了他最驚天動地的那一戰。

    冷風掠過周繼君的眉梢,眸眼輕抬,就見對面男子薄唇淺笑,漫不經心的說道。

    “你或許知道通天斬殺聖人的事跡。聖人強悍無敵,通天能斬殺那位遠古聖人,卻是佔了一點便宜。”

    沒來由的,周繼君心頭撲通撲通直跳了起來。

    “因為在此之前,那聖人就已被我廢了一只手臂。”

    話音落下,宛若九天雷鳴轟響在周繼君耳邊,一旁的白無念更是臉色慘白,難以置信的望著面色冷淡的青年。

    君聖之上,聖人無敵否。

    平天這句問話對于天地修士來說早已耳熟能詳,雖是問句,可這百多年來,眾人早有答案。

    君聖之上,聖人無敵。

    可這驅神君聖竟說在無數年前,他曾斬斷了聖人一條手臂,周繼君不信,白無念不信,可驅神君聖桀驁不馴全然不似作偽的神色卻又令他們不得不信。

    上輪天地大戰出了七大君聖,個個神通蓋世,世人皆以為七人中的最強者不是平天,便是覆海,不是覆海,便是那頭金翅大鵬鳥。誰也不會想到,七君聖之中,最為恐怖強悍的,卻是名聲最不響亮的驅神君聖。

    “現在,你還想和我動手嗎。”

    驅神君聖促狹地打量著周繼君,在他腳下,素衣不沾塵的少女抱著雙腿,怔怔地坐在夜幕中,不再抬頭去看那個君公子,心中已然絕望。能廢聖人手臂的人,便是再多幾個君公子,也絕不是他的對手,只希望師父不要來,最好將無念忘記吧。

    眸影中,掠過一條熟悉白龍,少女錯愕地抬起頭,就見那白龍飛騰而起,從側面撲來,而自己心中那個虛偽狡詐的“壞人”一聲不吭,可手中長劍鋒芒大盛,宛若龍蛇,直直地向驅神君聖刺去。心底深處涌起莫名的暖意,白無念緊握雙拳,死死盯著那柄劍。

    一劍落下,卻是刺空。

    即便周繼君已將驅神君聖視為生平大敵人,第一招就用上君無敵,且攜著半圓滿意境,可當劍尖剛要點中驅神君聖的衣衫,他便消失不見,仿若鬼魅一般,眨眼後,出現在周繼君身側。

    掌聲傳來,驅神君聖哈哈大笑拊掌道。

    “通風說的沒錯,你君公子終不肯乖乖聽我的話。如此也罷,我就來領教一番天吾山之主的厲害。”

    話音落下,一束小豪從驅神君聖袖口鑽出,被他隨意的握在手心。

    “我之所以封號驅神,卻因我有三大絕技。那神鬼莫測你已經領教過了,便是你的劍再準,也永遠無法沾及我的衣衫。第二招驅神御鬼。”

    看著狀若瘋癲,狂放而笑的青年,周繼君皺了皺眉,眸中閃過一黑一白兩方漩渦,右手執君子劍,左手已然捏出君子困法印,心中無比警惕。可出乎他意料之外,驅神大聖似乎並不急著出手,而是閑庭信步的走在明暗交織的谷中,間或看一眼周繼君,嘴角微揚起,在山壁上悠然自得地寫著什麼。

    周繼君的戰斗經驗不可謂不豐富,和強者交手次數也殊為可觀,然而卻從未見過像驅神君聖這般集瘋癲和冷靜于一體,戰斗時候還有閑情逸致縱筆而書者,如此作態,對于周繼君來說無異于奇恥大辱。不再去管這詭異的青年究竟打的什麼主意,周繼君冷下眸眼,身形僵如木雕,君子劍上漸漸生出一張虛影般的臉,疾飛而出,三百分之一的彈指剎那後,君子劍出現在驅神君聖背心處,轉眼就要斬下。

    見著那個喜歡裝腔作勢可惡無比男子即將被君子劍斬中,白無念低呼一聲,滿臉掩飾不住的興奮,然而片刻後,她的面色一僵,神情黯然了下去。

    石壁上光華閃現,卻是驅神君聖筆下的那個“金”字熠熠生輝,君子劍剛到背心,一個身披金甲的力士便出現在驅神君聖身後。那力士氣息深厚如淵,豈是天宮那些搬運清掃的黃巾力士所能比較,只見他猛地伸出雙臂,用力夾住君子劍,君子劍足有十多星之力,毫不留情的割斷力士的手臂。手臂被廢,那力士卻哼都不哼半聲,咬緊牙關,挺起胸膛,竟用身體迎了上去。君子劍鋒芒尖利,捅穿力士一身金甲,深深插入胸膛,爾後,去勢漸止。

    “這便是驅神御鬼之術。”

    轉過身,背對石壁,面朝周繼君,驅神君聖對橫死身前的金甲力士熟視無睹,只是笑盈盈地看向眉頭緊鎖的周繼君,半晌,悠悠說道。

    “召來仙神算不得什麼大本事,凡間有修道人,學得幾招符錄之術便能召喚天宮那些黃巾力士。然而我這驅神馭鬼之術和那些雕蟲小技卻不一樣,非是天地真神真鬼,而是我筆下的鬼神。我想讓他們有多強,他們便有多強。”

    話音方落,萬丈光芒從石壁上涌出,每一個字都散發著奇異的光澤,浮出石壁一寸,在半空微微顫抖著。下一刻,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卻是由壁上的篆字所化。寫下風字,就有清風拂面,寫下火字,就有烈焰飛騰,寫下龍字,千萬巨龍掙破虛空。每一個簡單的篆字之中,竟然都包涵著天地無窮奧秘,彈指間化為真實。

    千萬巨龍騰飛在北俱蘆洲上空,盤旋騰挪,捉雲捕電,而在群龍之下,一頭長發抖若披風的青年靜靜地看著周繼君,嘆了口氣道。

    “你能繼承大哥的衣缽也算有緣,我只留下這一壁鬼神,若你能破去,便來接我第三招。不過,如今這方天地穹宇中,能破去我第二招的也就那麼幾個。”

    白晝明媚,黑夜幽魅,驅神君聖站在陰陽交匯處,頭頂是那千萬巨龍、諸天仙神妖鬼,殺氣凶猛彈指間躍過北俱蘆洲,直向其余三洲傾蕩而去

    東勝神州,南方天吾山地界。

    一身火紅裙紗的少女半跪在地,緊咬下唇,滿臉決然,可她等了良久,得到的依舊是那句冷漠無情的話。

    “不行,沒本監軍手令,誰也不得擅自離山。”

    是時,天下初亂,烽煙四起,戰亂頻頻,天吾山分兵兩路,踏足亂世戰場。左路元帥月羅剎,父帥步空堂,麾下八千修真衛,右路元帥李平,副帥李車兒,率三萬海族軍。而齊靈兒、左清塵以及趙無極守于天吾山地界,由監軍大人統一調度。

    此時君子峰大殿正中,新任監軍高坐上首,幾案上擺滿令箭,一旁護衛森嚴。

    在鏤刻著飛天龍鳳的戰盔下面,明眸皓齒,肌膚冰清如雪,那份國色天香、嬌媚無雙非但沒因鮮明的鎧甲而失色,反而透出逼人的英氣。

    “靈兒,你去將他請來。”

    玉指如蔥,摘落一枚令箭扔向齊靈兒,碧華公主肅然道。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9:22
第六百九十二章 輪回收鬼神


    絕美的容顏上一片清冷肅穆,嫵媚傾國的風情隱于戰盔後,卻多出幾分颯爽英姿,當真巾幗不讓須眉。天吾山眾人看著碧華發號施令,一絲不苟,從容不迫,打心底里佩服得五體投地,只覺如此奇女子方才配得上公子,孰不知在那千煉隕鐵的鎧甲下面,是一顆跳動不安的芳心。

    這些日子來,碧華故作平靜,有條不紊的安排天吾山大小事宜,卻只是人前如此。每當入夜獨坐床榻,碧華總會怔怔地看向北方,一呆便是一夜,即便她心里有多麼堅信“大魔頭”會沒事,可那份思念和擔憂總會在夜深人靜時悄然爬上心頭,讓她輾轉反側,通宿難眠。

    她是大唐公主,深宮里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她自不弱他人,可真說到運籌帷幄,坐鎮一方謀算千里之外,碧華卻是第一次嘗試。雖是第一次,但絕不容失敗,碧華總是不斷告誡自己,卻又止不住微微緊張。月羅剎和李平臨出征前,將天吾山托付于她,既是信任,也是無奈之舉。左游生遠行輪回戰場,十二星主早被周繼君遣派至西牛賀州,天吾山可謂是缺兵少將,能打仗的都已出征,留在天吾山總唯一可堪重用的只剩齊靈兒,眼下烽煙四起,保不準哪天變會發生兵臨天吾山之事,碧華兢兢業業,萬事躬行,不敢有半日懈怠。

    看著那衫飄然而去的紅裙,碧華嘴角滑過一絲苦笑,又丟下一只只令箭,下命海島上的駐軍收縮,山前多派人手打探,爾後敲了敲案沿,立于一旁的齊灰自喧聲散朝。待到眾人都走*光了,君子殿前一片空曠冷清,碧華這才長舒口氣,身體向後稍仰,卸下沉重的戰盔,翹首北望。

    大魔頭,你在哪呢,為何還不回來。那皇天教主應當快動手了吧,沒有你,天吾山之局便是一盤死局。

    青絲飄,碧華目光如水,波瀾不驚之下卻是那纏綿無盡的幽思,余光中,一身白衣的男子走進大殿。

    千萬真龍,仙神妖鬼,臨于北俱蘆洲,蘆洲諸強心中惴惴不安,有不少妖王自恃本領高絕,射出心神朝這探來。風起雲涌,陡然間,從空紅那抹辨不清顏色的濃稠巨雲中躥出一條凶神惡煞的長龍,大口張開,竟將那十來顆無形無色的心神吞入嘴中,齒間傳來 嚓 嚓的聲響,轉眼後,那些妖王滿臉不信地顫抖起來,吐血于地,爾後身體直挺挺的倒下。

    “我有神筆撰仙神,諸天鬼神齊避退。”

    也不知是壓抑了太久,還是其他的緣故,驅神君聖看了眼面色陰晴不定的周繼君和滿臉恐慌的白無念,心情大好,哈哈一笑筆下寫出一個“酒”字,爾後抱起酒壇一邊暢飲,一邊縱歌,絲毫不在乎已是天地頂尖強者之一的周繼君。

    傳說中的神鬼皆在他筆下,哪個不是強大可怖的存在,區區天吾山君公子,就算通風口中他再怎麼擅長群戰,可在漫天鬼神真龍前,他又算什麼。

    驅神大聖笑得很暢快,可一想到被聖人斬殺的平天,他的眸子又冷了下去。他和平天等人結義,同為六君聖,而他排名最末,上面幾位都是他兄長,然而驅神此生只是喚過平天一聲大哥,金翅或許能算半個,其余三君聖驅神向來直呼其名至于覆海……驅神敬重平天是情義使然,敬重金翅是因其高深的修為和豪爽的性子,剩下諸如通風、移山者,在驅神眼中和那些死于他筆下的穹天、君聖又有什麼區別,弱到讓他幾乎心生憐憫。不過,驅神從不否認,數萬年前,和他們結義積雷山,對酒高歌的日子很是痛快,因此即便通風、移山孱弱如斯,可他驅神仍把他們當兄弟

    往事仿若海潮,一浪接一浪的沖刷著驅神君聖敏感卻又詭變的心思,愈喝愈開懷,愈歌愈動情,情至深處,長發及地的青年眸子竟微微泛紅,眸影中,就見那白衣銀發的男子胸前出現一圈黑白流轉的漩渦,漸漸變大,到最後竟有吞噬天地的之象。

    面上的喜悅、憂傷瞬間消散一空,驅神冷下眸眼,直直盯著神色淡然的周繼君,低吼一聲,長發卷若飛瀑,而盤旋于天頭黑雲間的神鬼真龍亦咆哮著,飛撲周繼君而去。

    黑白漩渦流轉如飛,橫亙天地,周繼君眸中紅光乍閃,猛烈催動體內精氣道力擴張輪回漩渦。周繼君有兩樣道意法則,直通圓之意境的君無敵,以及他大鬧天宮的憑仗輪回困,許久未用到輪回困,非是其不如君無敵,而是無用武之地。可眼下,面對數不清的神鬼真龍,周繼君若是再獨身而戰,那和自尋死路又有什麼區別,然而,眼前的強者數目遠超從前,三國演義和水滸傳的大小早已定下,若將驅神筆下的神鬼真龍收入那兩方輪回中,卻終難承受。

    三道輪回,玄詭已定,只剩下那由武道執掌的龍仙大戰尚未成型。

    周繼君近乎瘋狂的催動精氣道力擴張這方以惡君子道意為根本的先天輪回,可究竟要衍變多大,連周繼君自己也不清楚。隨著原先的“龍仙大戰”輪回現出,驅神筆下的神鬼真龍惡狠狠的撲來,全都沒入輪回界中。周繼君幾乎耗盡十星道力,輪回界也大到鋪天蓋地,可那些鬼神似乎永無止境般,仍源源不斷的撲來。

    透過輪回光影,周繼君望向哂笑不已的驅神,余光落到一旁那個面色惶惶的少女身上,淡漠素雅的氣質早看不出分毫,周繼君心頭微微一痛,目光冷如冰凝。下一刻,一條虛影從周繼君身上溢出,神游御劍,直撲驅神而去。

    驅神似沒想到周繼君還敢動手,小毫方抬起,卻見那道虛影已然越過自己,飛向牆壁。

    銀劍如鏈劃過,牆壁破裂,化作齏粉流散一空,而神鬼真龍也不再生出。

    “哈哈哈,沒想這麼快你便能尋著破綻。不過又如何,你真以為那輪回界能煉化千萬神鬼真龍?”

    石壁被毀,驅神君聖卻不以為意,兀自拊掌而笑,目光逡巡在那團黑白交融的漩渦上,幽幽說道。

    “想要容下他們,你所創的輪回故事至少要有天地穹宇那麼大,逾時萬載。可天地間,又上哪去找那等故事,君公子,你就等著暴體而亡吧。”

    對于這招輪回困,驅神並不陌生,那個終日一肚子壞水的通風也擅此道,且無論修為還是道意都遠超眼前的男子。通風也算天才,創出唐傳奇的故事,承接千年,卻已是極限。若驅神和通風放手一搏,根本用不上第三招,筆下神鬼源源不絕,便能撐破唐傳奇輪回,大敗通風。因此,見著周繼君用輪回界收容自己筆下的神鬼,驅神初時一怔,爾後僅僅挑了挑眉,不以為意。

    “他去哪了?”

    耳邊傳來少女戰戰兢兢的聲音,驅神指尖捋過飛瀑般的長發,身前的白衣男子和他的輪回界已不見了蹤影。

    “他們修煉輪回道意者,若至大成,創建新輪回界時,輪回道意能和天地穹宇間的輪回呼應。你那君公子已不在這方世界,至于他究竟在哪,誰知道呢。”

    嘴角滑過莫名的笑意,驅神看著坐臥不安的少女,幽幽道。

    “不過,他應當回不來了。等上一柱香,若他回來,便接我第三招。若等不到他,我們便等你師父吧。”

    聞言,白無念心頭猛地一揪,怔怔地望著周繼君原先站著的地方,面色緊張,心中掠過一絲悔意。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9:23
第六百九十三章 武道輪回


  “揚州城外有一山一河,山里有老仙,河里有千年蛟龍,兩人為生死大敵,每隔百年就會入世大戰一番,千多年來不分勝負,卻將揚州城攪得天翻地覆,終于有一天,老仙的女徒機緣巧合下從山壁中取出一萬年古劍孽龍被引至城外,只見寶劍插于河岸,正欲銷毀,白光忽現,卻是寶劍出鞘而飛,斬落那龍首。”

    奪舍紫君,立于三方先天輪回之上,周繼君望向那處風雲變幻,人頭攢動的“龍仙大戰”輪回,卻有些不知所措。原先的武道輪回只有一城一山一河,內中人物只有一仙一龍一女徒,日復一日的上演著龍仙大戰的故事,可如今一下子多出成千上萬的神鬼真龍,齊聚于這方世界中,城內人山人海,寸步難行,城外亦是人滿為患。那些神鬼真龍進入輪回故事,先是一怔,爾後個個變得暴躁不安起來,肆虐于揚州城內外,卻是想沖破這方世界。

    回眸望去,就見武道蛇人滿臉凝重,不斷運轉武道之力,艱難地維持著武道輪回,而詭道蛇人和玄道蛇人亦從旁相助。僅憑它們三人又怎能按壓下輪回故事里數不清的神鬼,僅僅片刻後,一抹鮮血飄過揚州城上空,就見一條真龍飛于天頭,龍爪死死掐住故事中的千年蛟龍,先挖出眼珠,後捅穿蛟腹,開腸破肚。而在揚州城外,一只無頭厲鬼冷冷盯著吟于河畔的老仙,爾後磔磔一笑,身形如影,沒入老仙身體,當它再出現時,就見老仙長嘆一聲,摸了摸胸口,卻是發現自己的心已不在了。

    蛟龍老仙俱亡,故事里的主線人物只剩下那個東躲西藏的女徒,若她再身亡,故事顛覆,輪回崩潰之勢再無法阻止。

    周繼君緊鎖眉頭,苦苦思索著,誠如驅神所言,能容納這麼多神鬼的輪回故事豈是輕易能創出的。三國演義和水滸傳皆為周繼君妙手偶得,龐大宏偉如斯,周繼君甚覺滿意,可即便三國和水滸也無法容下這麼多神鬼,此時周繼君想創出超越三國、水滸的輪回故事,且一蹴而就,無異于天方夜譚。

    目光所及,就見那女徒已被一仙神提于手中,冷眼而視,身死就在片刻間,局勢危急,刻不容緩。

    長嘆口氣,周繼君不再猶豫,揮袖變出一只小豪,騰身于武道輪回上空,疾書如飛。

    為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雖是下下之策,且後果難料,然而想保住這方輪回,保住周繼君自己一身修為乃至性命,只有寫下這一篇故事。

    盤古開闢,三皇治世,五帝定倫,世界之間,遂分為四大部洲︰曰東勝神洲,曰西牛賀州,曰南贍部洲,曰北俱蘆洲。東勝神洲海外有一國土,名曰傲來國,國近大海,海中單表一座名山,喚為花果山。此山為十洲之祖脈,三島之來龍,自開清濁而立,鴻蒙判後而成。

    那座山正當頂上,有一塊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圍圓。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圍圓,按政歷二十四氣。上有九竅八孔,按九宮八卦。四面更無樹木遮陰,左右倒有芝蘭相襯。蓋自開闢以來,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華,感之既久,遂有靈通之意。內育仙胞。一日迸裂,產一石卵,似圓球樣大。因見風,化作一個石猴。五官俱備,四肢皆全。便就學爬學走,拜了四方。目運兩道金光,射沖斗府。驚動高天上聖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駕座金闕雲宮靈霄寶殿,聚集仙卿,見有金光焰焰,即命千里眼、順風耳開南天門觀看

    西游記的故事逐一寫出,那揚州府城也漸起變,從一城一山一河衍生開來。花果山,傲來國,東海,東勝神洲,四大部洲那年周繼君陷入準提的西游之局中,化身天蓬元帥,若非因高家女兒生出疑心,此時恐怕已成為那般傀儡棋子,可也因此熟知西游記的故事。西游記中第一主角當是那頭靈明石猴,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第二則是佛祖之徒轉世的唐三藏。其後分別為天篷元帥,沙和尚,白龍馬。以此五人為主角,四大部洲為背景,諸天仙神妖佛為陪襯,方才構成西游記的故事。

    準提所創的西游記,雖是輪回故事,可卻又真真實實存在于天地間,亦真亦假,如夢幻泡影,暗合佛家教義。

    即便周繼君明了西游的故事,然而它畢竟是聖人所創,宏偉壯闊如斯,周繼君只有穹天下品的修為,想要將西游記完全撰寫出卻是超乎他的實力範疇。索性今日只是權宜之計,周繼君只需一個能容下驅神筆下神鬼的世界,至于里面的人物則暫且不在他的考慮中。下筆如有神,周繼君洋洋灑灑寫下數萬字,卻將西游記的背景書寫完畢,沒有明靈石猴子,沒有唐三藏,沒有天篷元帥、沙和尚和白龍馬,有的只是偌大的四洲和海漠,以及那些神鬼真龍永遠無法觸摸到的諸天神佛。

    一卷寫罷,卻幾乎耗盡周繼君所有的道力,疲憊不堪的揉了揉眉頭,周繼君看了眼已經平定下來的武道輪回,長舒口氣,思索片刻,爾後提起筆,在卷頭寫下《西游記》三字。

    繼詭道輪回、玄道輪回後,武道輪回終于落定,卻是模仿聖人之局而創成的西游輪回。

    雖暫離困境,可周繼君心中仍覺不安,自己偷得準提的輪回故事,相當于原封不動的照搬了西游之局,也不知準提會不會知曉,如若他知曉,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

    “恭喜道主。”

    耳邊傳來詭道蛇人陰沉的聲音,周繼君眉頭微蹙,稍作不悅的回眸望去。

    “何喜之有。”

    “道主莫非還沒想通。”

    詭道蛇人森然一笑,直直望向浩渺如斯的西游輪回,幽幽說道。

    “道主雖借鑒了聖人的西游記,後果不堪。可聖人不死,大盜不止,道主此生之志在乎聖人,今日機緣巧合下得到西游輪回,非是大禍,而是大幸。”

    聞言,周繼君心頭一動,漸漸的,嘴角翹起,詭道一番話讓他豁然開朗。

    聖人歸來,戰亂上演,可無論天地穹宇征戰都麼激烈,可大局卻在西牛賀州,那場由準提布下的西游之局。聖人布局,君聖穹天皆為棋子,玄天法天更不用提。接下來的千年,萬年,甚至數十萬年里,當是聖人間的布局對弈,強如陸壓、孔宣、祝融、鎮元子之流的君聖方有些許資格插手,上輪天地大戰的第一人平天,驍勇蓋世的齊天都淪落至西游局中,何況他人。和這些征戰數萬年,歷經滄桑塵煙的老牌君聖、穹天相比,周繼君就像個蹣跚學步的孩童,雖想著插手這場大局,可一直以來,都覺難以下手,別說落子布局了,一不留神,連他自己都會陷入局中。

    可眼下,局勢漸起變化,一絲轉機悄然降于周繼君身上,卻因他新創出的第三方輪回故事,幾乎如出一轍的西游輪回。

    雖無法完全模仿出,可故事背景大體主線躍然紙上,只要日後小心謹慎,步步為營,未嘗不能插手聖人之局。

    等到過個千年萬年,修為大漲,或許還能更進一步

    搶奪聖人之局?

    心頭撲通撲通直跳,周繼君出神地望著神鬼真龍皆已平寂的西游輪回,心潮澎湃。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9:24
第六百九十四章 驅神的第三招


    “已經兩柱香了,看來他是回不來了。”

    盤膝而坐,驅神君聖百無聊賴的撥弄竹簫,指尖扣上一個個渾圓的音孔,輕輕敲擊。幽幽綿綿的輕吟聲此起彼伏在晝夜交織處,若沒發生那麼多事,白無念此時定會靜心欣賞這番由十指彈奏出的奇妙簫聲,可當簫聲傳入耳中,她只覺全身冰涼。

    倘若君公子真無法回轉,那接下來,這個可怕的男人等待的將會是師父。

    一想到此,白無念心中發寒,絕望之色爬滿眉梢。那個君公子是死是活和她沒有半點關系,即便從他身上依稀能感覺一絲溫暖,可對于見慣世情冷暖的白無念來說,這種溫暖似乎顯得有些多余。她這輩子唯一會親近的人只有師父,可偏偏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師父遭遇險境,連君公子都非此人的對手,若師父真來救自己,恐怕

    天頭飄來一抹褐色的濃雲,頃刻間,暴雨疾降,大雨擊打在山谷外的白晝中,卻讓這片窮山惡水稍顯清淨。白無念偷眼看向驅神君聖,就見這個生性詭變的男子皺了皺眉,抬眼向谷外望去,面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透過雨幕,低沉的咳嗽聲傳來,白無念心頭一動,急急轉頭望去,就見如水墨畫般的蘆洲群山間,白衣銀發的男子踩著逶迤山路,緩步而行。他的步伐雖緩,可彈指間越過數百丈地,不沾風塵,轉眼後,他就已出現在谷間。

    心中一陣狂喜,白無念捏緊粉拳,無比期盼地看著不知從哪回轉的周繼君,可見到他咳得愈來愈重,心底卻是一緊。他遇到驅神前已被那陣法所困,而適才又接了驅神君聖驚天動地一招,就算沒受傷,可實力也會大打折扣,這樣的君公子,能接下驅神君聖最後一招嗎。

    “嘖嘖,不愧是被通風他們看重的人物,能做到如此地步者,整個天地穹宇也算罕見了。”

    上下打量著周繼君,驅神君聖眼中奇光連連,兀自拊掌,神色卻一如既往的輕松。

    “也罷,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能模仿出通天那一劍,並且不再管這個女娃娃,我便放過你。”

    說完,驅神君聖好整以暇的看著周繼君,迎接他的卻是氣勢如虹的君子劍。

    身影閃爍,驅神的身法神鬼莫測,君子劍再凶猛再疾快也無法觸及半絲衣衫。

    傾天大雨,如梭如柱,驅神君聖身形飄浮在雨幕中,望向完全置身夜幕陰霾中的周繼君,表情漸漸變得冷漠下來。

    “既然如此,那你便來接我第三招吧。”

    驅神的話音很淡漠,聽起來並沒多少氣勢,可周繼君,就連一旁的白無念都知道,驅神的第三招便是斬斷聖人手臂的那招,強如聖人都被重創,那究竟是何等可怕的一招。

    君子劍橫握胸前,道力精氣飛涌至雙臂間,白氣升騰化作三道蛇人,隱隱護于身側。此時此刻,周繼君不敢絲毫托大,滿心警覺,卻是準備全力以赴的去接驅神那一招。

    驅神冷冷盯著周繼君,滿臉輕蔑,和數萬年來每一個淪落于自己這一招下的對手一般,包括那個遠古聖人,即便他們修為再高深,實力再強大,可遇上自己和他們從未遇見過的那一招,也只有落敗身隕的份。

    如今又多了一個,天吾山君公子,雖為後輩,可也是個名動四大部洲的人物,拿他的身死名敗當作自己給這個時代的見面禮,倒也不算辱沒。

    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驅神君聖不再踟躇,縱身飛出,手中捏出一個古怪的印法,口吐道語。

    “出。”

    狂風暴雨如注傾灑,一時半刻停不了,雨水聚流成河,一遍又一遍地沖刷著北俱蘆洲並不肥沃的土地,漸漸化作一道道洪流。漫山遍野,卻始終未曾沒入夜幕籠罩下的山谷,山谷中,素裙少女怔怔地看著神情錯愕的驅神君聖,又看向滿臉疑惑不解的周繼君,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荒謬。

    “裂!”

    “散!”

    “化!”

    “滅!”

    一個又一個凝聚著天地奧秘的音符被驅神君聖張口吐出,道意流轉,谷外的狂風暴雨竟被道語所牽,或是倒飛沖天,或是四散而奔,可偏偏周繼君卻仿佛沒事人一般立于當場,白無念看呆了眼,而驅神君聖更是有些不知所措,慘白著臉死死盯著周繼君,面龐抽搐著,良久方才艱難地開口問道。

    “你竟沒有心神?”

    驅神君聖生平最得意的絕技不是他神鬼莫測的身法,也不是他筆下多如牛毛的鬼神,而是操控心神之術。修煉之人無論修為高低,都離不開心神,即便肉身毀去,只要心神在,仍可以奪舍或是轉世。可若沒了心神,修為強如聖人,也無法調動半成道力,輕者一身修為付之東流,元壽大損,重者暴斃當場,且再無轉世重生的可能。當初那名遠古聖人便是在驅神君聖偷襲下傷了心神,以肉身之力迎戰驅神君聖,終損一臂。

    那一戰毫無疑問是驅神此生最得意的事,面對聖人,有多少人敢昂首挺胸,指著鼻子破口大罵,又有幾人敢像他一般,不畏聖人之威,抬手就是一拳。聖人折臂,驅神冷笑而遁,然而這一戰的風頭卻被另五位聖人聯手壓了下來,世間傳聞雖多,卻沒幾人知曉這場足以顛覆他們認知的戰斗。聖人的威名比他們的性命還重要,剩余五聖自然不會放過驅神,驅神心知肚明,遂遠走他鄉,直到數萬年前結識平天,方才重新回轉沒了聖人的四大部洲,卻比從前謹慎低調了許多。

    戰敗,歸隱,當背負血海深仇的驅神再度重返四大部洲,欲以他這一手絕技讓聖人血債血償。孰料,他的第一戰居然遇上了沒有心神的周繼君。

    “心神?”

    周繼君微微一怔,轉瞬恍然大悟。

    難怪這驅神君聖能重創聖人,便是聖人,一身修為道力也離不開心神,心神被傷,實力自然大打折扣。這世上幾無不修心神的修煉者,可偏偏周繼君當初在七州時,心神被千十七所毀,重煉之後成就心念,堪堪不為驅神君聖的絕技所克。

    長舒口氣,周繼君眸中戰意重燃,驅神君聖前兩招自己都已見識過,而他的第三招已廢,這樣的驅神君聖又有什麼好怕的。

    心念一動,隱于身後的三道蛇人飛騰而出,在半空合為一體,三頭六臂的蛇人手執法寶,飛撲向猶在恍惚的驅神君聖。

    初春的大海不像往常那般波濤起伏,風卷浪涌,海水雖幽黑依舊,可風平浪靜,出海的大船一艘接一艘的駛過,船上的水手們也沒了秋冬時候的緊張,兩三相聚,或是喝酒驅寒,或是閑談軼事,很是愜意。

    船舷旁,一頭白發的老船工一邊啜著烈酒,一邊偷眼打量向負手站在船尾,兀自遠眺的男人。

    做了數十年海上活計,見多了往來商客,他也算識人。可自從那個一身黑氅的客人上船後,他只覺哪里有些不對勁,到底哪里不對,饒是他搜腸刮肚也想不出個究竟來。男人方到中年,面容古樸,卻又透一絲著令人心悸的蒼白,仿佛極少曬太陽。因此每當陽光落向海船,他總會不經意的伸出手,指尖輕輕觸上那絲柔和的光線,而這時,他的臉上總會浮起莫名的笑。

    這樣一個神情威嚴肅穆,透著濃濃殺伐之氣的男子,竟會因那一線陽光而變得愉悅起來,卻讓老船工覺得不可思議。

    又抿了口濁酒,借著醉意,老船工一搖一晃的向船尾走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9:25
第六百九十五章 白龍魚服


    看著男子高大的背影,宛若望海石般矗立船尾,紋絲不動。海風拂過,寒意襲來,老船工只覺得心跳比往常快上許多,打了個冷戰,訕訕縮回那只伸向男子肩頭的手,剛想回轉,不料那人竟先開口了。

    “我曾聽人說,海之深廣,能納百川,人若常居海上,心胸也會變得和這大海一般開闊。”

    男人的聲音雖然冷冽,或許是今日天氣極好,風和日麗,陽光萬丈,驅散了話語中那絲絲寒意。老船工深吸口氣,見著男子依舊沒回頭,也不以為意,將酒壺掛在腰間,手搭船舷,卻是掏出一桿煙槍,塞了點煙草點燃,吞雲吐霧,悠哉悠哉地說道。

    “客官此話有理,我卻有一則典故,不知客官願不願意聽。”

    “且說來。”

    一聽男子的口吻,老船工便知此人定是長居高位,可混跡客商,搭上他們這艘不大不小的船,卻顯得有些古怪。

    望著面前雲霧繚繞,老船工眯著雙眼,灰白的枯發在陽光下隨著海風輕搖著,頓了頓,賣足關子後方才開口。

    “聽人說,在滄海深處的幾座小島上,島上有國。國中百姓身高不過兩三寸,少有過尺者,終日于蟲蟻為鄰,搶奪蜂蝶所釀花蜜為食,非但生的小,心胸也同樣狹窄,凡有不按時繳納花蜜的蜂妖蝶妖皆會被他們埋入地里,當作冬糧。後有一天,天降大災于小人國,卻是從海上疾奔而來一個巨人,身高上千丈,腰粗亦有百來丈,當中有一座海島正攔于巨人面前,巨人抬眼望天,又怎會看到身下的海島,一腳踏是那個,整個島瞬間化作烏有。島民死的死,就算沒死的也被海浪沖走,葬身魚腹。卻有一小人,為皇室旁支,島主之子,見著巨人害得他家破人亡,心中大恨,在巨人跑過時死死抱著他的褲腳,心中發誓終有一天定要報得大仇。就這樣,巨人在海里跑,他則拽著褲腳一路向上攀爬,日子一天天過去,也不知在海上顛簸了多久,當那小人終于能見著巨人眼楮時,卻發現自己竟也站在海里,只比那巨人矮上半個頭。原來小人生來矮小,卻是因為他們心胸狹隘,在滄海游歷這麼多年,不知不覺間,他的心胸變得寬廣,身形也長大了不知多少。此時再看那巨人,島主之子已沒了先前的報仇之心,思鄉心切,又想把這個秘密告知族人,于是便疾奔而回尋那小人國去。然而,當他遇上那小人國所在的海島,卻只顧著望天,絲毫不留意身下,一腳踩嚇,又是一片島嶼化為烏有”

    故事講罷,黑氅男子卻不為所動,依舊安靜地望著大海,就在老船工微覺失望時,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

    “你這故事雖然荒謬,不過倒也有趣。大海能使人心胸寬廣,這世間凡是一望無際的存在都如此,讓人的心不斷變大,卻終忘了曾經所擁有的那些”

    聲音愈發低沉,到最後,那男子竟莫名的笑出聲來。

    奇怪的人見多了,老船工也不在意,瞅了瞅時辰,倒也尚早,那些年輕的水手少有受得了他嘮叨,倒是這個客人能認認真真的聽完。老船工興頭上來,敲了敲煙槍,看向始終未曾轉過身來的男子,悠悠說道。

    “客觀的話倒是與眾不同,這海中故事海中道理還有許多,不知客觀是否願意再聽兩則故事。”

    “無妨,你且道來。”

    “這一則故事,卻是和那傳說中的仙神鬼怪有關。”

    老船工吸著煙槍,賣了個關子,看著差不多了,方才接著道。

    “這則故事卻非別人和老頭我說的,而是在下年輕時候的親身經歷。”

    見著那古怪的客觀依舊不為所動,老船工有些悻悻,目光落到黯沉幽黑的海面上,眸波流轉漸漸變得沉凝起來,煙槍也放在一邊顧不得去吸,似在緬懷那些遙遠得讓他有些記不清的歲月。

    “那年我還是個操桿水手,一天夜里,我在一個人在船頭巡哨,忽見前方海水仿佛煮沸了般冒著泡。我心頭大驚,放眼望去,只見一條受傷的魚龍在那吐氣。那可是傳說中的魚龍,我當時就驚呆了,手足無措,就聽那魚龍張口吐人言,竟是我和討酒。我六神無主下,竟真回艙中取來一桶酒,灌入那魚龍口中。那魚龍見我呆立不動,只當我不怕它,發出人的笑聲,隨後和我攀談起來。你道這魚龍究竟是何方神聖?”

    自己說到這份上,那個客人還是沒有半點回應,老船工不由得暗嘆了口氣,目光黯然,心道此人定和那些年輕水手般,對自己的故事嗤之以鼻。當了近百載的行海人,一生奇怪的經歷足可讓那些臨海府城里的說書人說上三天三夜,可最奇怪的莫過此事,奈何無論自己多麼舌燦如花,聽過這番故事的人雖多,卻無一相信。有的時候甚至連他自己也開始懷疑,是不是模糊的記憶里參雜了太多別人的故事和大海上的傳說,讓自己以為真的發生過。

    “後來怎樣了。”

    就在老船工想要告退時,就聽那客人輕笑一聲,開口問道,那笑聲落在老船工耳中卻仿佛從前那無數次的嗤笑,刺耳無比。

    罷了罷了,今個兒就再說最後一次吧,若真發生過,就當自己的仙緣,自己知道就好。

    滿是皺紋的臉上浮起莫名的笑意,老船工吐了口煙雲,幽幽說道。

    “那魚龍不是別人,正是這方大海主人麾下的一名校尉。此海色澤發黑,終年不變,我們凡人稱為黑海,可在那些神仙口中,這海叫作幽冥海。海底有帝王,乃是當今世上少有的英豪,獨霸幽冥海,手下亦有百萬雄師,仙神無數。那帝王一怒時,幽冥海便大浪滔天,海嘯疊生,百丈樓船難渡,他心情稍好,立馬風和日麗,陽光大好,就像眼下這樣。不過依我看來,那海中帝王定是個壞脾氣,否則這幽冥海為何難見好天氣。”

    老船工輕嘆一聲,抖了抖了煙槍,見著那客人只顧看海,不再理會自己,心中不由有些失望,不過先前也料到會如此,隨即釋然,苦笑著,正要和客人告辭。

    就在這時,一抹烏雲飄過天頭,老船工微微皺眉,耳邊陡然傳來宛若暴雷的話音。

    “什麼,竟沒有心神。”

    那聲音低沉、威嚴、冰寒,隱隱間攜著幾分不信和怒意,而它來自的方向,竟是一直在聽自己嘮叨的客人。

    轉眼間,天頭已是烏雲傾垂,電閃雷鳴,狂風驟雨即將到來,船上的伙計們都慌了神,紛紛向大帆跑去,唯獨老船工怔怔地看著那客人,滿臉呆滯,手中的煙槍滑落海中也渾然不覺。

    客人終于轉過身,寬大的帽斗下,那雙眸深邃若幽海,目光所致,仿若巨山壓頂,帝王的氣息撲面而來,老船工渾身顫栗,止不住的想要下跪。

    轉眼後,那客人竟沖天而飛,強睜老目望去,老船工不由得張大嘴巴,爾後滿臉激動之色,口中念叨著什麼。烏黑如濃墨的天雲間,一條九爪黑龍身如流星,向著北面疾飛而去。

    海浪一陣陣的撲來,風暴四溢,將海中的船只盡數掀翻,貨毀人亡,唯獨老船工所在的那條船仿若風中落葉,顛簸搖晃著,遇到疾浪總會堪堪避開,平平安安的行于海中。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9:26
第六百九十六章 吞噬星力


    北俱蘆洲,無名山坳中,激戰正酣。

    周繼君和三道蛇人一左一右,攜著電掣雷鳴之勢攻向身法飄渺的驅神,每每在驅神想要落筆而書時,君子劍以神游而御,突襲而至,逼得驅神只得作罷。

    驅神是天才,更是舉世無雙的強者,可他太過依賴那三樣絕技。從古至今,那三樣絕技伴隨他功成名就,殺了不知多少強者,即便有人能破去第一招,也無法破去第二招,就算破去第二招,可再無一人能破解他最後一招。然而眼下,面前這個年輕得讓他有些妒忌的強者,卻將他引以為傲的後兩招一起破去,聖人也沒做到的事,卻讓這個不過百歲之齡的君公子做到,怎能不讓驅神又恨又怒。

    上一輪天地大戰,他撰寫出漫天神佛,近萬的玄天大軍,轟動天地,可到後來卻被天宮強者尋著他撰寫的那本書卷,書卷被毀,筆下的神佛沒了主心骨,自然功虧一簣。而操控心神之術只能用于獨戰,在千萬人大戰里效果不顯。兵敗積雷宮,再敗于滄海,六君聖分道揚鑣,相約下一輪天地之戰時再謀大業。平天移山通風等人,白龍魚服,布局天下,而性情古怪多變連平天也揣摩不透的驅神卻沒那等興致,兀自流連于那些不知名的小洲,心情好時變化仙神傳道百姓,煩悶時化作妖魔鬼怪,作惡多端。在那些小洲留下無數神鬼傳說後,驅神興味索然,獨坐一洲,此時方才思索起上輪天地大戰落敗的緣由。這一想便是數千年,等到他終于想通如何將操控心神之術運用在大戰中時,抬眼望向四大部洲,卻突然發現六君聖中他唯一在乎的大哥平天,已被太上斬殺

    身形游離在虛空間,驅神君聖心中恍惚,神色變化,卻不防橫刺里劈來一柄血色斧鉞,措手不及下,驅神橫筆而擋。

    “咄!”

    攜著渾厚道意的天音炸響在耳邊,卻是三頭蛇人中神情莊嚴肅穆的玄道口吐天音訣,攜著道力精氣攻向驅神。

    身軀劇震,驅神君聖身形浮現半空,手中那支撰寫諸天仙神的小豪跌落在地。下一刻,小豪被一只修長的手握住,見狀,驅神臉色陡變,怔怔地看向好奇打量著小豪的周繼君,咬緊牙關,頓立當場卻有些不知所措。論起修為實力他驅神比周繼君高出大截,可論起戰力,此時沒了兩樣絕技的他又怎是周繼君的對手,法寶落入對方手中,想要再奪回卻是難而又難。

    “回去該練練書法了。”

    指尖滑過小豪,良久,周繼君淡淡一笑開口道。

    “聽說你驅神生平大小百來成名之戰,無一不是越級而勝。你為穹天上品,我為穹天下品,你從前可曾想過,會有被人越級而殺的那一天。”

    大雨沖刷著泥地,那個“殺”字隨風蕩來,驅神君聖面色陡變,直到此時方才醒悟了過來。

    這君公子奇招怪招層出不窮,若再這樣戰下去,自己終無法避免落敗的下場,那筆

    戀戀不舍地看了眼那支曾讓自己風光無限的小豪,驅神君聖猛一咬牙,身形漸漸變得虛無縹緲起來,下一刻,化作一陣清風,融入風雨,正欲遁走。

    “想走?”

    周繼君眉頭挑起,面露寒意。

    他雖克此人,可除他之外,天地間任何一個強者對上驅神君聖都免不了身死的下場,更何況天吾山中那些尚未完全成長起來的門人們。

    這驅神君聖當為心腹大患,放在眼下的局勢里,比之聖人還要恐怖幾分,今日卻是斬殺他的良機,錯過今日,等他歸于通風或是覆海羽翼之下,再想斬殺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心意一動,惡君子道意流轉升騰,強壓真君子一頭。

    君子欲平天下,以殺止殺。

    磅礡無匹的殺氣沖散漫天飛雨,就連躲在山谷旮旯角落里的白無念也覺脊背一寒,她心中恨極了那個的古怪男人,此時見著周繼君生出殺意,心中也是一喜,可放目望去,臉上不由浮起濃濃的失望。夜色雖已散去,午後的山野套上灰蒙蒙的雨幕,那個將她劫持至此的男子卻不見了蹤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就在這時,白無念只覺一陣清風掃來,轉眼後卻化作狂舞的颶風。

    山坳上空現出一只黑白流轉的漩渦,低吼聲回蕩在谷間,狂風暴雨先是一凝,爾後倒飛向那只漩渦。

    山石搖晃,枯數連根拔起,周繼君施展出萬類臣,仰天而嘯,吞噬天地萬物。

    漸漸的,一個模糊的身影浮出虛空,卻是滿臉慌亂的驅神君聖。蛇人手執法寶,三顆頭顱各露異色,卻無不飽含殺機,彈指間或飛撲至驅神身側,就欲下殺手。

    “道主,浪費此人一身道力,豈不可惜。”

    卻是詭道蛇人的那顆頭顱陰陰一笑,抬手止住正要落斧的武道蛇人。

    驅神君聖為上古強者,修為實力也有穹天巔峰,近百星力,對于周繼君來說不異于饕餮盛宴。嘴角滑過冷意,周繼君飛身而上,大手重重按上驅神腹部,眸中流淌著一黑一白兩團漩渦。驅神君聖顫抖著,無比驚駭的看向周繼君,只覺全身上下無法動彈,體內道力仿佛破堤般,源源不絕的流向周繼君。

    “這招你究竟是誰!”

    遠古異人才會的逆天戰技竟又出現在四大部洲,且被用于自己身上,驅神君聖滿臉難以置信,只以為這君公子是遠古大神通者的後裔,心中的忌憚不由得又深了幾分。

    然而,此時方才忌憚卻已無濟于事,轉眼間,他辛苦修煉了數萬年的道力已散去四成,且仍在不斷流逝著。緊握雙拳,驅神君聖咬牙切齒,滿臉不甘。當年他被聖人神游追殺,流竄天地穹宇,雖然落魄,可也沒這麼淒慘。從那以後,他行事低調,附于六君聖尾翼,然而胸中的熱血卻從未冷卻過。

    殺聖。

    他這輩子做的最驚天動地的事便是斬斷聖人手臂,可在心底深處,這個無比瘋狂的念頭從未終止過,平天被殺,為大哥報仇,不過是一個讓自己更有勇氣面對聖人的借口罷了。他懶得爭霸天下,懶得名動天地,他驅神有著更大的抱負,雖然當初只是一時之憤,可到如今,卻已成為他畢生的志向。

    壯志未酬身先死,而且是以如此屈辱的方式終結自己一身,他驅神君聖實在不甘。

    目光所及,驅神君聖又是一愣,就見那個君公子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轉眼後卻宛如初升之日般生機勃勃。

    原來穹天境界的突破,僅僅是煉化道力。

    感覺著體內不斷增加的道力,彈指流轉過百多周天,周繼君心情激昂,只想仰天長嘯。

    吞噬了驅神君聖四成的道力,將近四十星之力,再經藏象熔煉後,卻也能煉化出七八星之力,歸于道丹中,算上周繼君原先的十二星之力,如今亦有二十星之力。穹天之上想要突破境界,已無需道意法則,純粹是道力的積累,然而每一星之力的煉化生出少說也要上千載,除非機緣到來,否則穹天強者想要突破境界,卻是艱難無比。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09:27
第六百九十七章 兄弟重逢


    如今,這機緣正放在周繼君眼前。

    施展萬類臣,吞噬他人的道力,煉化後歸于己用,即便只能獲得三四成,可也比苦苦修行要強上無數倍。

    心意所及,周繼君精神大振,流轉面堂的光華愈發火紅,猛力催動功法,瘋狂地吞噬著驅神的道力。

    “夠了。”

    大雨漸止,一道人影劃過眼簾,身披黑氅的高瘦男子出現在山谷中。

    “覆海”

    見到那個突然出現,正默默打量著白無念的男子,驅神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愧色,張了張嘴,似不想讓那人見到自己落魄如斯的慘狀,強扭過頭。

    周繼君停下手頭的功法,猛地拎起虛弱的驅神君聖,橫劍于地,皺眉望向來自幽冥海的帝王。

    七君聖中,最深不可測的覆海君聖,終于來到。當初在九天之上相救羅剎時,周繼君曾遙見過覆海,而在封神輪回中,六君聖戰太上,周繼君也在場,可那時他還只是玄天境界的修為,便是名氣已不弱,可卻難入這位覆海大人的法眼。今時今日,算是周繼君第一次直面這位長久以來,一直徘徊在傳說中的強者,七君聖中排名第二,千十七的生父,幽冥海的霸主也是周繼君詭道幻境中,那條威脅他宏圖霸業的逆天黑龍。

    一想到此,周繼君心中不由生出幾分忌憚。

    “我放過他,你放過驅神,如何。”

    看了眼不知所措的白無念,覆海君聖深不可測的目光落向周繼君,緩緩開口道。

    “道主,不可。”

    蛇人的三顆頭顱皆露訝色,齊聲進言道。

    話音方落,只見周遭空氣陡然一縮,爾後綻放開來,一顆猙獰的龍頭從虛空中鑽出,張開血盆大口,將毫無防備的蛇人吞入腹中。非是蛇人太弱,而是這黑龍太強,難以攖敵的氣息撲面而來,蛇人全身僵硬難以動彈,尚未回過神就被黑龍一口吞了。三道蛇人雖由道力所化,道主身隕,它們也永遠不會真正死去,可每一次死去後涅�咱矷A至少需花上半月。

    只是現出黑龍法相,便滅殺三道蛇人,周繼君實力至少跌了三成。瞳孔猛縮,可卻沒有放開驅神的意思周繼君挑起長劍,橫于驅神君聖脖頸處。

    “這樣吧,你先殺了驅神,我再殺了她,然後我們便開打。”

    覆海君聖的聲音始終冷漠,就仿佛那年七州京城中的千十七,無論敵友,聽了都會止不住的心底發寒。

    “你雖克驅神,又能接下通天半劍,可你認為,你又能在我手下走幾招。”

    話音落下,周繼君眸中閃過一絲猶豫,覆海君聖威名蓋世,他自然知曉,卻從未見過他出手。或許有那麼一次,當年在封神輪回中,六君聖欲戰太上,卻被通天一劍斬落。白虎死、柏鑒死,袁洪重傷,通風重傷,楊戩重傷,而他覆海卻只是受了點輕傷,那時周繼君未曾留意,可此時回響起來,只覺頭皮發麻。誅仙絕劍之威他可是親自體會過,雖只出了半招,可這半招卻險些要了他的命,能斬殺白虎、柏鑒這等頂尖強者的誅仙絕劍,竟只讓覆海受了點輕傷,這覆海君聖的修為實力到底有多強。

    目光落向覆海腳下的少女,四目相對,白無念緊咬雙唇,滿臉絕然,可眉宇間那絲希冀流轉而出,卻讓周繼君心生不忍。

    良久,周繼君按下手中長劍,看向覆海。

    “你先放了她,然後退出百里,待我放走驅神後,不得再追。”

    “百里之地也不過瞬息耳。”

    覆海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深深看了眼周繼君,爾後緩緩點頭。

    “吾兒的摯友我自然信得過,你走吧。”

    “摯友”兩字咬得極重,卻又攜著一絲揶揄。話音落下,如臨大赦的白無念再顧不上其他,連忙跑向周繼君。又看了眼覆海君聖,周繼君不再多言,抄起白無念,駕雲而起,向著南方疾飛而去。兩柱香的功夫不到,雲座便已飛過北俱蘆洲,周繼君微微猶豫,搖了搖牙,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將神色復雜的驅神君聖拋落雲頭。

    蘆洲南海,覆海君聖看著呆呆坐在灘邊的男子,面色不住變化著。

    “多謝了,覆海。”

    “你我兄弟,又何必言謝。”

    覆海淡淡的說道,望向驅神君聖的背影,眸中掠過一絲冷光,冷光乍閃的瞬間,驅神脊背微微一顫,爾後嘴角浮起濃濃的苦笑,閉上雙眼。

    等了許久,海風依舊肆虐,浪潮依舊冰冷。

    驅神睜開雙眼,看著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面前,負手而立遙望大海的男子,眉毛挑如飛劍。

    “怎麼,還是下不了決心嗎。你現在動手,易如反掌,再往後可就沒這等機會了。”

    “那便往後再說吧,先為平天報仇要緊。”

    海潮洶涌,望向波濤翻滾遙遙遠蕩的大海,平天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個老船工口中的故事,海納百川,遨游大海,自然會胸襟寬廣,可在海中呆的時日久了,見慣驚濤駭浪,磅礡海潮,亦會覺得周遭一切不過如此。

    “哈哈哈。”

    驅神君聖仰天大笑,爾後咬牙切齒地望向覆海,眸中冷光陣陣。

    “為大哥報仇?這話竟從你覆海口中說出,真是笑煞人也。你覆海天生便是薄情寡義之輩,在你眼里只有兩種人,可以利用的,和利用完的,當年如此,往後也如此覆海,你留我性命,莫非我還有用不成。”

    驅神君聖歇斯底里的大笑著,如若周繼君聽到這番話,定會震驚當場,細心推敲起六君聖之間的關系。

    數萬年前,六君聖兵敗,顛沛流離于穹宇各地,唯獨覆海君聖仍坐擁幽冥海,安安穩穩地當他的帝王霸主,各方勢力忌憚不已,卻終究未曾派出一兵一將。細細揣摩起來,內中定然大有文章,可此時周繼君已在萬里之外。

    “鬧夠沒有。”

    待到驅神君聖笑完了,覆海方才開口,面色平靜,沒有半絲不悅和惱怒,而驅神亦不再說話,端起他那副變化莫測的神情,怔怔地望著大海。

    海浪一陣一陣地撲打著礁石,嘩嘩作響,兩人就這樣一站一坐,靜靜地看著海潮起伏。

    萬年前並肩作戰的兄弟,此時卻陌如路人,從頭到尾,都沒相視一眼。

    “二哥。”

    一衫黑衣從遠處行來,待到近前,看到坐在灘邊的長發男子,面上浮起難以矜持的喜色。

    “六弟果然在這,好,好,有二哥和六弟在,我那長安之局當十拿九穩了。”

    通風君聖有些激動地說道,他緩步到兩人之間,臉上浮起淡淡的喜悅,佯裝不覺。

    即便他不是那個神算天下的謀道強者,身為六君聖中不可缺少的人物,早在許多年前,他便察覺到了一絲端倪。

    可又能說什麼。

    如今兄弟幾個終于重聚,卻又各懷心意,面對即將到來的大戰,形勢比之萬年千還要惡劣上許多。

    要是大哥在就好了。

    看了眼翱翔于海天間的鷂鷹,通風神色微黯,心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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