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獵天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mk2257 2011-6-3 21:57: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2 162201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3:08
第九百零三章 兮兮(下)


初來天宮,大夥都覺得新鮮,聰聰和囉囉也是如此,興奮的從碧華手中接過“巡宮重職”,又從寶庫中撿出兩件鎧甲,披戴上身自覺威風八面。

剛巡完瑤池,拜見完主母,兩小妖喜滋滋的向前走去,只想早些到後殿,在天吾山子弟面前好生顯擺一番,誰想半路竟遇上了兮兮小姐,以及終日跟在她身邊那個古裡古怪的河圖。

“參見小姐。”

學著戲裡面的模樣,囉囉精唱了個肥諾,有意無意的抖了抖身上的鎧甲。

可令它失望的是,兮兮小姐並沒像往常那般露出動人的笑容,反而出神的望向遠方,目光莫名。

兮兮小姐不開心?

囉囉精心頭一慌,看了眼身旁面露深思的聰聰精,心中暗道。

兮兮小姐怎麼能不開心,不行一定要想個法子逗她開心......有了。

轉頭看向聰聰精,囉囉精眨了眨眼睛,聰聰精何等“聰明”,心領神會。

在河圖緊張中透著古怪的目光中,聰聰和囉囉手舉長刀長槍,躡手躡腳的分別向兩旁走去,神色誇張。陡然間,聰聰精將長刀往地上重重一砸,而囉囉精則舉槍指向河圖,漲紅著臉,學足戲裡武將的氣勢,大喝一聲。

“何方妖孽,竟敢對我家小姐行兇!拿命來......”

話音落下,河圖面色陡變,就連周兮兮也微微驚訝。

莫非那個傳說是真的?

警惕的看向慢慢向自己圍攏而來的兩小妖,河圖心跳不由加快。

他在山裡雖極不合群,鮮與人交談,可也常聽那些妖王說起,聰聰精和囉囉精在西牛賀州時何等威風,可看兩小妖的修為也只有通天境界,河圖心中雖疑,可也沒往深裡想。

直到今日,河圖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兩小妖看起來呆呆傻傻,行巡山這等粗活,實則卻是君公子留在天吾山的殺招。若非如此,前日在天吾山時,為何連炎帝都要避開他們,明知我有玄天巔峰的修為,還敢舉槍來戰。

神色愈發凝重,河圖小心翼翼的盯著不斷向他逼近的小妖,陡然間,眸裡蕩開一抹紫華。

“小心!”

雖不知這兩頭憨傻的小妖如何得知河圖的意圖,可見眼下見著它們舉槍來送死,周兮兮還是忍不住叫出聲來。

哪知道話音落到聰聰和囉囉耳中卻讓它們精神振奮,喜滋滋的互視一眼,只當小姐看出來它們在演戲,於是饒有興致的配合,卻讓兩小妖演得更賣力了。

“惡賊,受死!”

“拿命來!”

一左一右,聰聰和囉囉手持長刀和長槍,砸向河圖。

聰聰和囉囉雖只有通天境界,放在天吾山中算是最不入流,可若在那些凡間小洲,絕對是那一等一的強者,對於力道的控制自然也有幾分火候。

那兩柄刀槍看似兇猛,可實則並沒多少力道,不過是兩妖想將這場戲演得更逼真些罷了。

可落到河圖眼中卻不是這回事,那兩柄刀槍時快時緩,看似兇猛,可又十分平和,平和中又略帶兇猛,虛虛實實,令河圖難以捉摸。

既然已被識破,這兩個小妖又藏得這麼深......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河圖心中暗道,雙目中的紫華陡然爆綻,口中念念有詞。

他攜河圖降世,擅太極八卦之道,雖被千十七設下法陣封住道力,可這兩百多年來在天吾山吸食天地之氣,漸漸打破封印,修為也恢復如初。這件事在天吾山上並不是秘密,可令他想不通的卻是,無論君公子還是碧華都對他放任自由,坐視不管。

玄天巔峰的道力化作陰陽魚,將兩小妖籠罩,殺意懍然,聰聰和囉囉陡然一怔。

這河圖裝得好像,這戲演得好像真的一般。

兮兮的呼喚聲猶在耳邊,卻讓兩小妖更激動,手持刀槍使足力氣向河圖刺去。

刀槍擊中紫華,聲勢大作,轟轟如雷。

周兮兮眸中閃過濃濃驚詫,卻是怎麼也沒想到聰聰和囉囉竟能硬扛河圖一擊而安然無恙,下一刻,令她更驚訝的事發生了。刀槍戳破紫華,不按一下飛了河圖,還在天頭割裂開一圈輪回通道,光暈流轉,變化莫測。

轉眼後,強絕的吸力傳來,將兮兮和河圖捲入輪回通道中,不見了蹤影,只剩下大眼瞪小眼的聰聰和囉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兀自發著愣。

“聰聰......難不成......我們演砸了?”

好半晌,囉囉精慘白著臉,轉望向聰聰精,就見他怔怔地看著手中的長刀,神色複雜。

這一刀一槍得自天宮寶庫,掩埋在厚厚的灰塵蛛網下。聰聰囉囉不識寶,卻從說書人口中聽說,越是寶貝藏得越深,越隱蔽,於是直接忽略了那些光彩奪目、氣息深厚的法寶,捂著鼻子扒出這一槍一刀。當它們扛著一刀一槍,得意洋洋的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明顯能察覺到那些修士眼中的戲謔,妖王們雖不敢明目張膽的嘲笑,可也都面色古怪,青一陣紅一陣,強忍著笑意。

幸好還有碧華主母為它們打圓場,安慰道,人識法寶者少,法寶識人者多乎,既被法寶相中,那定是彼此有緣,何須理會其它。

於是囉囉和聰聰不再理會他人的目光,可見著別人的法寶靈賦通神,光彩奪目,而自己的則始終黑黢黢一條,黯然無光,和凡間兵器沒什麼兩樣,兩小妖雖故作輕鬆,可心頭還是忍不住一陣惆悵。

“乾坤?”

“輪回?”

怔怔地看著手中的刀槍,隨著那一擊落下,覆於刀槍握柄處的鐵皮漸漸剝落,分別露出那兩個金光燦燦的篆字。篆字之下還藏著兩行一模一樣的篆文——乾坤刀、輪回槍為寡人征戰山海輪回所得,威力莫測,能劈斬輪回,歸至山海。除寡人外,只有世間心性最純粹者可得之,如爾得見,寡人定已身敗名裂功虧一簣,縱有絕世神兵,亦無處施展......

聰聰精和囉囉精雖看不大懂,可卻也明白一件事——它們果真得到了一副絕世神兵。

自古法寶配英雄,英雄配法寶,能得奇寶者註定了會成就一番大事業。

激昂豪邁的情緒自兩隻小妖心地湧出,可轉眼後,兩小妖心頭一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角同時泛起苦澀。

“聰聰......兮兮小姐不會被我們打死了吧?我看......不如,不如我們逃吧?”

“逃你個頭!”

無奈的看向一臉沮喪的囉囉精,聰聰精低罵一聲,目光落到天頭尚未來得及消散的輪回漩渦,又看了眼手中的寶刀,眸裡第一次浮起火熱之色。

“囉囉,我們得先把小姐救回來!”

“可是.......”

沒等囉囉精理清頭緒,下一刻它就被聰聰抓住手臂,一同飛入輪回。

......

蒼莽冰原上,白衣銀髮的男子踽踽獨行,走過山川河流、原野深峽,這三百多載一路所見所聞浮於腦海,縈繞於心頭,卻讓他的心意愈發純粹。

忽然,他停下腳步,舉首望向遠天,眸中掠過一抹複雜。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3:09
第九百零四章 聚首山海


“聰聰和囉囉居然也成了變數......離聖人們越近,越覺世間變數無窮,非人力所能主宰。”

輕歎一聲,周繼君猶豫片刻,還是捏指掐算了起。

對於雲生和兮兮的命數,今日之前,周繼君從未衍算過,兒孫自有兒孫福,再者過早知曉了那一切,絕非好事。可如今周繼君要去殺聖人,再此之前還先要和覆海一戰,若不能保持純粹的心意,周繼君必敗無疑。

掐指捏算,半晌,周繼君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眸中殺意閃過,轉瞬散去。

“如此也好,也該讓他們見上一見了......聰聰囉囉啊,也不知你們究竟是災星還是福星。”

散去指間的機緣命數,周繼君剛想繼續向前走,只覺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他細細聽去,原先的風聲,冰原破碎聲,冰層下暗流湧動聲皆蕩然無存,仿佛一點一點的被藏了起來,整個世界只剩他一人,卻又被隔離在世界之外。

如今世上,能在周繼君眼皮下使出這等手段的,除了聖人還會有誰。

嘴角劃開莫名的弧線,周繼君抬頭望去,在冰原盡頭,一身華衣的男人正笑著向他走來。

......

迷迷糊糊中,周兮兮只覺著眼前飄過一個人影,安靜的打量著她,正當她快要看清那人時,卻又不見了蹤影。

睫毛輕顫著,少女緩緩睜開雙眼,一縷陽光從遠處墜落,漸漸喚醒了她的意識。

撐起身體,周兮兮轉目看向四周,卻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嵌滿溫玉的小榻上,小榻位於樓閣高處,而在樓閣邊站在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負手望向遠處的綠海。

深吸口氣,周兮兮走下床榻,朝向樓臺邊的少年欠身道。

“多謝閣下相救,不知閣下尊姓大名,有沒見過一個金髮少年?”

黑衣少年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看向高閣下、府城外的綠海,他的側臉露在陽光下,很是俊美,卻又顯得那麼冷漠,仿佛玉石所雕的一般。

過了許久,他才轉過頭,目光落向閣裡的少女,神色莫名。

“周兮兮?”

聞言,周兮兮微微一愣,心中生出一絲警惕。

“閣下如何得知?”

“昔年君公子遠伐天東,攜八卦圖及河圖而歸,轟動天下,我山海王朝自然也知曉。”

“他現在何方。”

“已被送往天東。”

聞言,周兮兮只是輕輕點頭,並沒露出半點慌亂之色。

換做任何一個天地穹宇的巨頭子女,得知自己淪陷山海,定會驚惶失措,可周兮兮卻神色平淡,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

打量著周兮兮,少年眸中浮起一抹古怪。

“你這般有恃無恐,是以為我知道你是君公子之女,便不敢拿你怎樣?”

“公子誤會了。”

絲毫不懼的迎向少年揶揄的目光,周兮兮淡淡一笑,從容說道。

“若公子真想要對我如何,又怎會供以玉榻助我療傷,再者,我總覺得公子有些眼熟。”

“哪裡眼熟。”

“很像舍弟口中的一個人。”

“他如何描述?”

“山海有俊傑,和我一般年紀,通君子三道,黑衣冷面,身份不詳。”

好整以暇的看向黑衣少年,周兮兮低吟道。

她的修為不高,可也生來便通君子三道意,眼下見著周念君,心生感應,自然一眼認出。

“除此之外便沒說什麼了?”

嘴角翹起,周念君促狹的問道。

“爹爹要瞞著娘,自然不會和我們多說什麼,去問月叔叔他也閃爍其詞,羽兒自從那日回轉後就被禁足於幽冥海,雲生這個傻瓜他當然什麼也不知道。”

說著,周兮兮莞爾一笑,站在閣台邊的少年微微一愣,隨後嘴角浮起尷尬的笑容。

周念君本就生得俊美,奈何平日裡總冷著臉,難見一笑,此時展顏而笑,皓齒微露,足以迷倒天下任何女子。

聰明人之間不用多說什麼,便已心知肚明。君子道意乃是天吾山不傳之秘,而能通習三道意者更是寥寥無幾。除了君公子外,只有跟隨他最久的齊靈兒以及集成公子血脈者能得之。並非周雲生不如周兮兮聰慧,而是他早已在心底裡將周念君當成此生之敵,很難再轉過彎,而周兮兮早在雲生和她提起時便隱隱猜到,此時見著長眸薄唇,眉宇間有著爹爹三四分深邃的少年,心中已然篤定。

“說了半天,還不知你叫什麼。”

走到周念君身旁,周兮兮側頭問道。

“周念君。”

揉了揉眉毛,黑衣少年避開周兮兮玩味的目光,猶豫著道。

“原來我另一個弟弟叫念君,倒讓我想起了爹爹。”

話音落下,周兮兮眸中露出濃濃的擔憂,而周念君也目光複雜,出神地看著遠處的綠海。

周繼君前往幽冥海之事轟傳天下,而他斬聖之志更是無人不曉,卻讓周念君左右兩難,一邊是生父,另一邊卻是從小撫養他的師父。

“說吧,你接下來又準備安排什麼好戲?”

撫平心緒,周兮兮笑著問向周念君。

離開天吾山,離開天宮,離開四大部洲,身前身後再沒那些只因為她身世的崇敬目光,周兮兮只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而身旁同父異母的弟弟則神秘如斯,更讓她生出難得的好奇心。

周兮兮很不解為何爹爹不將他接回山,可即便身體裡有一半的血脈是相同的,有些話一旦說出口那註定會很尷尬。

“如今兩方休戰,再呆在國戰戰場也無趣的很,我幼年得到一張古圖,其上記載著一個極為神秘的輪回。今日終於得了空閒前去一探,卻不想一人獨去。”

“就我們兩人?”

周兮兮猶豫著,開口問道,腦中不由浮現起娘的身影。

“是三個人。”

嘴角浮起得逞的笑意,周念君負手望向遠方,一道雪白的身影從遠天疾飛而來,殺氣騰騰。

“看來你一定是傳信給雲生,說我在你手中,且命在旦夕。”

看著遠處一臉怒意的周雲生,周兮兮輕歎了口氣道。

“若非如此,怎能誑他前來。這些年他可是屢次敗在我手下。”

“是嗎?可用雲生的話來說,他總是略勝一籌。”

看向激撞在半空的君子風雲,周兮兮搖了搖頭,苦笑著道。

她只顧著好奇身旁第一次見面同父異母的弟弟,卻沒發現,在閣樓另一邊的天頭,飄來一團暗墨色的古怪雲霾。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3:10
第九百零五章 二妖退楊戩 公子辯元始


雲霾中,是一柄幽黑的長劍,這柄劍原先是一把三尖兩刃刀,卻被那人耗費十載,鍛造成幽影之劍,雖失了從前天宮第一戰神的鋒芒,卻變得愈發冰冷而忍耐。

如今,這柄劍被握於天東副神,影子劍客手中。

匿身雲霾中,楊戩打量著半真半假戰於綠海之上的兩名少年,轉爾看向樓閣高處抱臂而立的少女,眉宇間閃過一絲殺意。

遠走山海,至今已有三百餘載,而他也一躍成為天東副神,一方霸主,修為穹天上品。榮耀和戰功鋪天蓋地的向他湧來,可從未讓他動容半分,沒有笑容,沒有厭惡,永遠的面無表情,只因在他眉心深處,藏著一柄短錐,日復一日的提醒著他。

昔日指點江山的乾坤棒淪為見不得光的小錐,揚名立萬於天宮的三尖兩刃刀也已不存於世,而他楊戩更是從天宮第一戰神,搖身變成天地穹宇的敵人。

這一切的一切,只因那個人。

人生長恨水長東,若非那些無法重回的恨事,他又怎會淪落於此。

君公子之勢,就仿佛那座一日比一日高的天吾山,永不會停止般的擴大,可楊戩早在數百年前便知曉,君公子的好運氣也只有五百年,五百年後會是怎樣,天書上的篆文漸漸消隱。

可天下大勢,合久必分,人無長恒,天命運數亦如此。君公子只用了區區三四百載的時間,創下了史書上的英豪們花費上萬年也無法做到大事蹟。如今,他離那至高無上的巔峰也已不遠,只要踏上,無論身敗還是名裂,從此往後,大勢重衍,而他天吾山君公子也註定了要失寵於史書。

此乃亙古不變的至理,即便聖人也無法扭轉,否則他們為何入世複出世,點燃世間戰火,卻又置身事外,皆因想要吸收一段又一段新的歷史中的信仰願力,以保不朽。

習天書三百餘載,如今的楊戩不再是三百年前那個只會打打殺殺的勇夫,兩方輪回詭道頂尖強者當有他之名。

“再過五十年,我殺上天吾山,殺光君公子之後,當不費吹灰之力,可這五十年真是難熬.......”

目光逡巡在周兮兮動人美豔的面容上,楊戩的臉色愈發陰沉起來。

“若沒那天書,眼下卻是最好的時機,斬殺那三人。倘若君公子不回轉,定馬到功成。若是君公子回轉,哼,他和覆海那一戰不消打便已敗了,銳氣盡失,就算踏足巔峰也只是曇花一現罷了。”

神色從容鎮定,可心裡卻掙扎著,三百多年來,楊戩匍匐在天書的未來之象下,煎熬並痛苦著。

成也天書,如入囹圄也因天書,他也曾挑戰過未來,可卻從未成功過,即便有所改變,可也稍縱即逝,大勢仍按著原本的走向前行著。

未來其實可以改變,可卻是為那些不知道、不信服未來的人所改變,從楊戩看到天書的第一眼起,就註定了他此生將陷入歷史的牢籠中。

然而,在五百年之期即將到來時候,他卻又不甘寂寞的邁出東天,手持影子劍,來到綠海。

“即便試一試又何妨。”

楊戩低聲呢喃著,目光直直落向周兮兮,手中的影子劍不安分的旋轉著,下一刻猛地向高閣上顧盼生姿的少女飛去。

拖過長長的尾跡,影子劍呼嘯著,飛斬高閣而去。

楊戩立於雲霾,目光追隨著無形無色的的寶劍,只等一劍劈下,將天吾山的天之嬌女斬于山海王朝。

可就在這時,天頭的虛空不住地顫抖了起來,轉眼後,虛空碎裂,黑白交織的輪回漩渦飛速流轉,強絕的引力從中傳來,竟讓影子劍稍稍偏出原先的軌跡,越過閣樓遙遙飛出。

周兮兮心有感悟,黛眉稍蹙,抬眼看起,就見兩隻盔甲歪斜的小妖灰頭土臉的從漩渦中墜下,看它們的萎靡焉焉神色,定是流轉過數方輪回,輾轉反側方到此處。

慘叫著,聰聰精和囉囉精不偏不倚的落到那方古怪的雲霾上,手持輪回和乾坤,滿臉迷茫的左顧右盼。

匿身雲霾中的楊戩早已閃身避開,驚疑不定的看向古裡古怪的小妖,影子劍收入掌中,卻隱忍未發。這兩隻小妖修為雖低,可手中的那兩柄神兵,他卻認識。

昔年在天宮,他還只是一小校時,便聽人提起過乾坤、輪回兩兵,為玉皇征戰時候貼身之寶,歷經五方軍閥之爭、輪回遠伐、反王亂戰......煞氣兇猛,即便落于通天修士手中,劈斬輪回,粉碎洲地亦不在話下,乃是不出世、不錄史的神兵寶器,待到楊戩升上高位時,那兩柄神兵皆被玉皇封入寶庫。

誰曾想,今日竟在這山海之地得在見乾坤和輪回,卻被兩個其貌不揚滿臉呆傻的小妖隨意的抗在肩頭。

眉心一陣刺痛,楊戩強壓下心頭的惱怒,半晌拂袖而去。

他可不想因為忍不住這剩下的區區幾十年,而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君公子的好運所剩無幾,可他還長得很。

等到君公子隱沒于這段歷史後,便輪到他楊戩出場,到時他定要讓天吾山生靈塗炭,雞犬不寧。君公子有後三人,周雲生、周兮兮和周念君.......卻不知先殺哪一個好。

嘴角翹起,眉心又是一陣刺痛,楊戩咧著嘴,消失在天雲間。

......

“公子殺莊周,旗開得勝,可喜可賀。”

來自冰原盡頭的男子笑著說,他穿著華美的衣衫,四十來歲的模樣,一臉溫厚,人畜無害。

聖人之中,恐怕也只有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如此,最不像聖人的聖人,也是最會隱忍的聖人。

“大人過獎了。”

周繼君回以一笑,拱了拱手。

大風自北起,掠過莽莽冰原,在兩人頭頂彙聚出一方漩渦,卻依舊毫無半絲聲響。

兩人也沒再說話,仍平冷風割面。

在周繼君斬完莊周,即將到達幽冥海的路途上,天地穹宇最會隱忍的聖人,終於忍不住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3:11
第九百零六章 對弈元始


“離七日之期尚有兩天,不知公子可願手談一局?”

緩步走來,元始笑吟吟的看向周繼君,開口道。

“有何不可。”

周繼君頷首道,不卑不亢,即便面前站著的是一名聖人,也無法令他動容半分。

只不過,元始天尊在此時突然造訪,於道中相迎周繼君的,口言手談,隱隱中卻透著幾絲古怪。這元始天尊算是極為低調的聖人,天地穹宇五聖雖都高居九重天之上,可這四五百年裡也曾紛紛露面,唯獨元始天尊鮮少現身,也就那年出手擒殺了金翅大鵬鳥,而他所傳的教化更是不得而知。

眉頭一顰一舒間,冷風呼呼,漸漸又有了聲音,周繼君笑著拂開袍袖,轉眼一張十丈寬長的棋盤現於兩人中央。

“公子且慢,我們這一局,卻並非以黑白子相爭。”

元始悠悠而笑,目光落向棋盤,棋盤以及黑白子陡然一變,卻化作一張周繼君從未見過的棋盤,而盤中棋子亦是五花八門,天下生靈俱入其中。

“此棋名曰鬥獸棋,獸者,生靈之初,倘若抹去靈智,人和獸亦無區別。”

元始看向棋盤,娓娓說道。

“自古以來,大吃小,強吃弱,永不變化。不知公子可有異議?”

“元始大人所言極是。”

周繼君頷首道,目光逡巡在那張風格古怪、線條不等的棋盤上,心中浮起淡淡的疑慮,卻是不知這個元始天尊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這番棋的對家,乃是聖人和萬物生靈。不知公子準備擇哪家。”

盤膝而坐,元始天尊眯起雙眼,笑著問道。

“元始大人為聖人,在下自然選擇萬物生靈。”

“理當如此。”

兩相對坐,冰原上,一個聖人,一個剛剛斬殺了聖人的男子言笑談手。

“公子錯了,那只靈猿不該如此行法。”

伸手止住周繼君的落子,元始撫須道。

“靈猿雖也通靈,可一來尚未得道,二來,在怎麼也只是牲畜。因此,這顆棋子只能走一步,要麼不走,要麼只能往上走,退則跳出棋盤,死路一條。就如這世間一切蒙昧的生靈般,可以原地不動,動則只能往上,且舉步維艱,否則註定要墜落萬丈深淵。”

“這麼說來,靈猿如卒。”

放下那顆靈猿,周繼君思索著,伸手探向一顆虎妖。

“虎妖能行三步,且能左右後行,卻不可前。卻因妖已成道,大多固守不前,除了地盤勢力外,鮮有謀道者。公子若想讓妖棋向前,可借仙神棋子領之,不過每顆仙神棋子所領的妖棋只能有一顆,且三步後,妖棋出局,卻因妖與仙不類。仙棋雖能無拘無束的行於棋盤四處,可也只能獨來獨往,兩顆仙棋間需得避開一顆閑子。若想以仙棋聚成棋勢,則需先經歷一番廝殺,得勝的那名仙棋雖能引領盤中所有棋子,可卻會受到其餘仙棋制約,一旦被擠出三格外,大勢變革,聚成的將相兵卒便會倒戈,再無法引領。”

聽著元始款款而談,周繼君目光閃爍。

這哪是下棋,明明是天下局勢的推衍,自己執掌天下生靈,看似勢力極大,可無需對家的聖人棋子出手,便已互相傾軋,患得患失,舉步維艱。

目光落到棋盤對家,聖人棋子共十一顆,卻分兩方而立,居於五各內。

“不知聖人之棋又是如何行法?”

半晌,周繼君開口問道。

“聖人行于五格內,不得妄動,更不得輕易走出五格,可若要離開,卻需五格外的天下生靈先動。”

“聖人之棋分兩家,彼此間又如何?”

看了眼始終含笑的元始,周繼君意味深長的問道。

“公子勿急,一會不就知道了,如此,開局吧。”

說著,元始天尊輕掃袍袖,將盤中棋子拂至原先的位置,兩方演陣,天下生靈對聖人,正式拉開帷幕。

初時周繼君尚不習慣這等古怪的棋路,舉步維艱,可十來步後,心路打開,周繼君也下的得心應手,可仍難以成勢,畢竟這不是尋常的黑子對弈,卻等同於天下大勢之爭。將近兩百顆棋子每顆都代表這一方生靈,相互牽引或是制約,想要兵指聖人之地,卻得先穩固後方。而居於五格內的聖人之棋則鮮少挪動,每次挪動卻都能引動周繼君一方局勢變化,原先重新聚起的棋勢不是土崩瓦解,便是被聖人引出的棋勢所壓,難得寸進。

不多時,天色已黑,月光流淌過冰原,在周繼君身後的月影中,有仙有妖有人有禽有獸,翻覆滾動著,映照著棋盤中的局勢。而元始天尊一如既往的嘴角含笑,從容不迫。

“都快下了一夜棋,公子的格局還是未能打開。也是,天下生靈雖都有向上之心,奈何私心太重,即便聚勢成國,也無法萬眾一心。”

“非是無法,只不過沒有統一遵守的秩序罷了。”

抬起頭,周繼君看向元始,緩緩說道。

這盤棋已無法再繼續,表面上看似和棋,可周繼君卻知道自己已經輸了,聖人的目的並非吞食天下生靈,而是將萬物生靈掌於棋盤中,只要周繼君無法踏足五格,那聖人便穩立不敗之地。

“公子口中的秩序莫不是君子道意?”

輕笑一聲,元始拂袖掃散盤中棋子,目光閃爍。

“想要聚天下生靈,的確需要秩序法則,可眾生雜念太多,終有逾越秩序法則的那天。除非推行教化,先安民心,再以聖人之尊掌法天下,即便天下大亂,也亂不出這張棋盤,周而復始,一如天地星辰。”

“可五格之上卻無需遵守秩序法則,眾生的目光只在五格之下,世間傳承亦掌於五格之上,掙脫者死.......”

頓了頓,周繼君拂袂起身,看了眼元始天尊,笑言道。

“元始大人莫不是想以今日這一盤鬥獸棋來絕君某之志?”

“自然不是,只是想告訴公子,聖人恒在,方有世間眾生。”

起身,元始天尊悠悠道。

“世間生靈皆以人為長,我欲立一教,傳承人道修行,共謀仙途,不知公子可願做那副教主,代我執掌?”

聞言,周繼君微微一怔,隨後仿佛聽到了天大笑話般,拊掌大笑。

“元始大人,這樣的玩笑可開不得,君某暫且告辭。”

話音落下,周繼君拱手相別,只留下元始一人站在夜幕下的冰原中,嘴角掛著莫名的笑意。

他元始明知我志,卻偏偏以一盤鬥獸棋相阻,邀我入教,以他聖人的身份根本無需如此。

行于冰原,周繼君心頭疑惑。

抬眼看向輪回外的星辰,眼皮一跳,心中浮起莫名的不祥。

卷起袍袖,掐指捏算,周繼君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轉眼後,他邁開腳步,疾奔而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3:12
太棒了. 支持支持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3:13
第九百零七章 七日


七日間,除了異軍突起的皇天教外,兩方王朝皆按兵不動,眾強翹首以盼,等待著幽冥海一戰。

“你決定了?”

“是的爹爹。”

“你當真信得過那人?”

話音落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久久無語。

彈指三百年,九重孔君宮依舊如他孩提時候那般青山迤邐,碧水連天,沒有人間的浮華,沒有亂世的喧囂,唯一的不同,卻是他已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孩童。

“信不過。”

過了好久,孔丘開口道。

那年第一次相遇,他遭心魔主君所害,孔丘心生同情,求得孔宣出手相助,而周繼君亦上九天回謝。第一次見著凡間修士,孔丘有些激動,也有些興奮,當下就喜歡上了那個心志堅毅的少年修煉者。再遇時,不過數年,他已突破通天,飛升穹宇,孔丘心裡歡喜,心底不由生出一絲悸動,好想和他一般,無拘無束的行於天地穹宇間。

孔丘的夢想終究還是實現了,邂逅唐玄奘,相交莫逆,於書院獲得了伴隨他一生的儒家道意,前往長安尋他......若一切就這樣繼續下去,或許也能有個美妙的收場,可偏偏意外發生了。

佛會相爭,長安亂起,他收得儒家教化,卻眼睜睜地看著爹爹受辱于聖人,腹藏是十二諸天,被囚於九天之上。

回頭再看去,孔丘方才發現,這一切的一切,根源都在那人身上,那個除了爹爹外,孔丘最信任的人。

孔丘是聖人,世間唯一不殺生的聖人,可卻是君公子昔日種因得果,有意無意間,扶植而成的那名聖人。

儒家仁義禮智信,傳遍四合八荒,得子弟如潮,廟宇如林,帝王相請見,王公俯首歎,一卷儒家經典,卻無外乎真君子道意。

“那為何要助他。”

看向比自己還要高出半個頭的青年,孔宣眸中閃過一絲欣慰,轉瞬逝去。

“因為,他做的對。”

望向青檬如霧的遠天,孔丘低聲說道,眉宇間湧起濃濃的複雜之色。

助他成就聖人的是君公子,現如今,一心欲要斬聖的,也是他君公子。縱然不負天下人,可他君公子,著著實實負了他們孔家父子。

或許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兩全其美,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詞罷了,可卻讓多少人信以為真。

他若不負自己,便會負了這天下,若不負天下,便要負自己,兩者取其重,也只能奔著天下而去。

更何況,自己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這個天下。既然如此,再做一回他的棋子又何妨。

看向一臉掙扎的孔宣,孔丘故作輕巧的一笑,猶豫著,還是沒像孩提時那樣抓住他爹爹的胳膊。

“爹爹放心,丘兒不會有事的,如今丘兒也是聖人。”

“你這個聖人比普通修煉者又能強到哪去。”

擔憂的看向孔丘,沉默半晌,孔宣輕歎道。

“丘兒,你可知道,若你助他,等大功告成,你不但再做不成聖人,一身修為也會付之東流。”

“那也要等到很久很久之後。他所說的畢竟還是有點道理,這世上根本不需要聖人,聖人的存在只會人百姓愈發無望,說到底,世人所需要的僅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盼頭罷了,也需要讓他們堅持下去的秩序和法度。”

孔丘不緊不慢的說道,落在孔宣眼中,卻讓他感慨萬千。

那時候他一心希望孔丘能變強,至少擁有玄天的實力,那樣方能自保,而他也可以不斷地邀戰西方二聖,為那人掩護。孔宣想殺聖人,可他卻不是莽夫,只有莽夫才會自不量力的拼得頭破血流、險象環生,然而,為了殺聖人,孔宣這個莽夫一做便是萬年,連聖人們也都信以為真。

如今,自己唯一放不下的兒子終於也變成強者了,不弱于聖人的強者,或許仍無自保之力,卻能夠改變這天下。

“如此,明日你就動身吧。”

淡淡一笑,如從前那般,孔宣揉了揉孔丘的頭,只不過如今他已需要抬起手臂。

見著孔宣轉身,孔丘心頭一緊,上前一步道。

“爹爹,你這是要......”

“你有你的事,爹爹自然也有爹爹的事。”

“爹爹不會是想......不如等君公子了結完幽冥海之事,試過聖人之力後,爹爹再做打算。”

看著漸漸又恢復昔日意氣風發的爹爹,孔丘心頭一緊,急聲說道。

“丘兒,這世上謀算了無數載,只為一朝屠聖的並不止他君公子一人。”

孔宣笑著道,擺袂轉身,大步向遠天走去。

本以為還會等上許久,卻因那個誰也未曾料到的後起之秀出現,引動氣機,讓斬聖之行迫在眉睫,不得不發。謀算百世,或許也該做個了結了,無論誰勝誰敗,誰生誰亡,即便無法徹底屠盡聖人,只要傳承不斷,終有絕聖的那一天。

君公子只當拾他們父子為棋子,借天下蒼生之勢,以戰聖人。卻不知,他自己何嘗又不是顆障目棋子。

到了他們這等境界,棋子易手不過彈指間的功夫,只要最終目的一般,即便做上一回棋子,稍借點勢又何妨。

聰明如君公子,現在或許已猜到一二,不過,聰明如他亦不會拒絕入局。

行於九天雲階上,孔宣眉宇清冷,殺意滾動。

............

世間最大的海莫過於囊括歸墟,相接天河的滄海,可誰都知道,最深不可測的海,卻是那個看似不起眼卻讓諸天仙神佛魔不敢輕易踏足半步的幽冥海。

幽冥海上墨雲起,鋪天蓋地上千里,連海水也是幽暗如夜,當得上幽冥二字。

在海外、海中,散落著數十個大大小小的府城國度,百姓以海為生,求菩薩拜神仙,只希望海龍王保佑,少點兒風浪,多點安穩。

可今天的幽冥海卻一反常態,出奇的寧靜,無風無浪,風調海平。

百姓們隱約覺得有些古怪,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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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八章 幽冥海軼事


“今個這般的好日子,黑海上可不多見了。”

老船工叼著旱煙,似在自言自語著,可從頭到尾,他的目光都沒離開負手立於船尾的那名客人。

這樣俊俏的客人更是不多見。

老船工心中道,猶豫片刻,漫不經心的向船頭走去。

搭船過黑海的大多是行腳商,也有商戶,可頂多只是些家道中落的商戶,有點錢財的人誰會冒著被吞入魚腹的風險,來這黑海逛悠,像船頭客人這般的翩翩公子更是少而又少,老船工這輩子就只見過這一回。

這些有錢人的子弟,不好好在家過活,卻偏偏喜歡出來闖蕩,真是不知世間兇險。

暗歎口氣,老船工抖了抖煙灰,眯起眼睛望向日頭,面龐上的褶皺在陽光下愈發細密。

“不知公子這趟趕哪而去。”

笑了笑,老船工突然開口問向身旁的客人。

他走南闖北,也算見識過不少人,眼力十足,可如此近的站在這客人旁邊,卻讓他覺得有些古怪。白衣銀髮,怕是在故弄玄虛,面龐白淨,皮膚晶瑩細嫩,比城裡那些小娘們還好,可偏偏又配不上他這等說不上來的氣質。

思索半晌,老船工暗暗篤定,這客人定是只會讀書,以為胸裡有點墨水便能往外跑的富家公子,卻不知外面的世界要比他想的要險惡無數。

“去海中央。”

望向幽黑無際的海水,周繼君淡淡的說道。

聞言,老船工陡然一怔,隨後笑了起來。

“那海中央只有深淵和大魚,公子去了怕是回不來了。”

這是一個讀書讀傻了的公子,真以為大海中央都有傳說中的仙人,老船工心裡暗想。

“無事,只是去看一個故人。”

周繼君低聲道,眸裡閃過一絲複雜,抬頭望想萬里無雲的碧空,下意識的喃喃道。

“不想這幽冥海也會有這般好天氣。”

“莫說是公子,就連老頭兒我也沒見過連續晴了七日的黑海,嘖嘖。”

抖了抖煙灰,老船工感歎道。

“看來你在這海上呆了不少時日了。”

“何止不少時日,老頭兒我三代人都靠這黑海為生,從我爺爺那輩算起,至今已有三百多年頭了。”

看了眼裝出一副老資格的船工,周繼君淡淡一笑道。

“祖孫三代竟有三百年,你一家人卻也算長壽。”

見著眼前公子明知自己高夀,卻仍沒半點恭敬,老船工眸裡閃過一絲不滿,卻也沒表於面色,哂笑道。

“長壽不敢當,活個白來歲卻不成問題,昔日鄙祖在世時,曾說這是一段仙緣,嘖嘖。”

“仙緣?”

周繼君低聲咀嚼著。

“是啊,仙緣。不過這也是祖上人臆想出來罷了,說與人聽誰也不信,公子切莫當真了。”

說著,老船工擺了擺手,笑著就要往艙裡走去。

“反正到那還有些時候,旅途悶乏,不如說來聽聽。”

聞言,那老船工腳步微滯,猶豫著,轉過身,上下打量了番周繼君。

“公子當真要聽?也罷,公子要聽,老頭兒自然恭敬不如從命的,且當一笑談好。”

又吸了口旱煙,老船工扶著船杆,眯起蒼老的眸子遙望遠方,半晌幽幽道。

“在這黑海,自古便有個傳說,說是海裡住著神仙,卻是條黑龍,它心情好時,黑海便風平浪靜、豔陽高照,若它心情不好時候,嘖嘖,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即便二十丈的樓船也經不住風浪打擊。傳說畢竟只是傳說,又有誰會相信,可家祖卻說......他曾親眼見過那位海龍王。”

偷眼打量著那位公子,就見他正若有所思的望著海中的浪花,似聽非聽。

暗歎聲,搖了搖頭,老船工心知這個荒誕的故事定不會有人信,可故事已開了頭,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去。“那日鄙祖也就在船上護航,遇上了一名客人,嘖嘖,倒有些像老頭我遇上公子一般,叼著旱煙上去攀談。那位客人身形高大,只是偏瘦,陰沉著臉,鮮少開口,鄙祖說上七八句,他往往只應上一聲,可每每他開口,都能讓鄙祖思索好久。起初鄙祖也不以為意,遂和那人談起他以前大海的見聞,見著那客人不冷不熱,於是便將肚子裡的藏貨也抖了出來,卻是他年輕時候的一件奇遇。”

“怎樣的奇遇?”

聽得老船工一番描述,周繼君如何不知,那個客人便是他此行原先的目標,幽冥海霸主覆海。

“鄙祖年輕時候曾用酒救下一黑海海怪,那海怪能開口,言道它是這海中帝王的手下。此時荒謬之極,別說旁人了,便是老頭兒我也不信。鄙祖將他的奇遇告知客人,那客人不動聲色,鄙祖心灰意冷正要告辭,卻見原本晴朗的天雲突然變得黯沉發黑,就好似堆滿了黑炭般,鄙祖心中大慌,可就在這時......公子可知他看到了什麼?”

有意無意的賣了個關子,老船工抖落煙灰,笑著問向周繼君。

“定是那客人罷了。”

“嘖嘖,公子是聰明人,一猜便中。原來那客人竟然就是海中龍王所化,他怒吼一聲,變成千丈黑龍,一陣翻江倒海,飛入天雲,那番場景,嘖嘖,老頭兒我可是描繪不出。”

眼見周繼君嘴角含笑,老船工也不以為意,頓了頓接著道。

“龍王現形,黑海上下頓時一片慌亂,當日行海的船隻幾乎都被打翻,唯獨鄙祖所在的商船安然無恙。不單如此,等他下船回到家後,竟鶴髮轉黑,身體也和年輕人一般好,之後便有了先父。”

“凡人同神仙呆久了,受靈氣滋潤,就如服用靈丹妙藥般,自然大有裨益。”

周繼君不置可否的說道。

聞言,老船工心頭一喜,看向周繼君,將信將疑的說道。

“公子信了?”

“有何不信,我來此也是為了找那個神仙。”

老船工一怔,隨即嘴角泛起苦笑,搖了搖頭道。

“凡人皆欲求仙,可鄙祖卻說過,仙緣緲緲,可遇而不可求。公子若是強求,反倒會失望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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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九章 此生之敵(上)


“也是,需看機緣。”

周繼君不置可否的說,望向雲波漸起的天頭,眸中掠過一抹複雜。

眼見客人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老船工苦笑一聲,又吸了口旱煙,悻悻然轉過身。

這年輕人啊,總是自高自大,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以為這世上一切都圍著他們轉。嘖嘖,等過了五六十年,他們才會稍微看清楚點,世事無常,且並不比黑海的海水淺多少不過,他應當是信了。

想到自己居然能遇到相信家祖那段傳奇的人,老船工心中稍稍寬慰。

就在這時,腳下的船猛地一晃,老船工神色一僵,他緩緩抬起頭,就見從遠天緩緩飄來一團墨雲,雖只有巴掌般大小,可卻讓他神色陡變。

“風暴來了,快落帆!”

話音落下,卻為時已晚,轉眼後,天頭已是黑壓壓的一片,狂風暴雨鋪天蓋地,席捲向海面上宛如風中碎葉的船隻。頃刻間,已有十來艘大船被風浪吞沒,船上的人亦都被吞入魚腹,唯獨老船工所在的這條船雖顛簸歪倒,卻沒被風浪打散。

“這麼大的風暴,怕是唉。”

煙斗已不知滑到哪去,老船工顫抖著手,暗歎一聲。

也罷,自己活了這麼久已算造化一場,也見識過世間種種,不枉此生,只可惜了這些年輕們。下意識的,老船工抬頭向船尾望去,就見那名一身白衣的客人依舊好整以暇的站著,靜靜的看著天頭,滿臉平靜。

莫非到這時他還做著遇上仙緣的美夢?

苦笑著,老船工搖了搖頭,猶豫著,也沒打算再去理會那個年輕人。

就在他轉瞬的剎那,耳邊忽地傳來一陣笑聲,老船工張大嘴巴望去,發笑的卻是那個自視甚高的富家公子,從他的笑聲中隱約能覺察到幾絲怒意。

“覆海何在?”

覆海?

老船工微微一怔,再看那客人,只當他有失心瘋。

蒼老的面頰邊猶粘著腥鹹的海水,可風浪卻漸漸平息,天頭暴風猶在,可卻從老船工所在的這條船邊蕩開。看著紋絲不動立於船尾的銀髮公子,老船工漸漸張大嘴巴,一個荒誕的念頭生出,卻讓他止不住顫抖了起來。

“幾條小龍也敢玩障眼法!”

冷笑一聲,周繼君騰身飛起,拂袖的瞬間,天頭風暴轉眼銷聲匿跡,藍天白雲,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風浪之勢未消,船上的客商、水手尖叫著奔找避身之所,只有年邁的船工一動不動的站在船尾,呆滯的看向前一刻還和他說笑,此時已飛上天頭的白衣公子。從他這個角度,恰好能看見墨雲中鱗甲幽黑、橫亙百多丈長的龍尾,且不止一條,粗粗數去足有七八條。

“龍王顯靈”

老船工低聲呢喃著,他從小聽他爺爺的神奇故事長大,雖覺荒謬,可聽久了,卻也漸漸相信。只不過,他怎麼也沒想到,在他有生之年竟也能見到真龍,且一見就是七八條,還有靜靜傾聽自己嘮叨的神仙。

想到這,老船工面頰發燙,片刻後,他心頭忽地一緊,睜大雙眼盯著正向黑龍飛去的“神仙”,神色緊張。

唉,真是個莽撞的神仙,天上那可是有七八條龍王爺爺,他一個人這樣上去

老船工急得直跺腳,就在他心亂如麻之時,目光所及陡然一愣。

轉眼後,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黑雲之上,白衣“神仙”穩穩立著,而先前氣勢洶洶的七天黑龍竟顫抖了起來,轉眼後匍匐在雲頭,向著那白衣“神仙”連連叩首,龍口時閉時張,看那架勢不是在祈求性命又是在做什麼。

不多時,黑雲隱去,刺目的日光灑落,老船工下意識的合上雙眼,待到他再睜開時,雲淡風輕,哪還能見到片鱗半甲。

“老餘頭,開船了開船了!”

一場虛驚,死裡逃生,船上的客商、水手無不欣喜若狂,當他們看向船上德高望重的老余頭時,不由有些奇怪。

鶴髮童顏的老人一改往日的老成,哭哭笑笑,在船尾手舞足蹈,許久未止。

“覆海何在?”

將七條小龍丟到海洲上,周繼君冷喝道。

當元始天尊莫名其妙的來尋他下棋時,周繼君便覺有些古怪,明知是無用功,偏偏還找上門,好似有意想將自己拖在冰原上一般。周繼君掐指捏算,衍算幽冥海,卻突然發現沒了覆海的氣息,在細細算去,竟再無法衍算絲毫。

直到如今,覆海在周繼君心中仍是那等幾和聖人並肩而立的神秘存在,如今這世上共有三人可堪同周繼君一戰,覆海、孔宣以及遠在山海輪回的蚩尤。唯獨覆海最低調,這四百多年亂世裡,他甚少出現,幾乎終年隱於幽冥海,即便如此,他的地位依舊高得令天下強者惶恐。穹天巔峰的絕世強者,昔日六君聖中超然存在的人物,也是唯一沒有踏足國戰戰場的英豪

往事一圈圈的繞轉于周繼君心頭,關於這些年來的覆海君聖,關於他神秘離奇的身世。

隱約之中,周繼君好似捕捉到些什麼,可又仿佛鋪天蓋地的大霧,再望深處去尋,依舊是無法揮散的迷霧。

“覆海何在!”

冷峻的目光徘徊在小龍身上,周繼君厲聲喝問。

覆海君聖者,為周繼君的心魔,當年並爭於七州的千十七乃是覆海之子,昔年詭道幻境中最後一戰也是對陣覆海,而周古亦是被覆海所害。若不斬殺覆海,斬斷紛紛擾擾的心魔,周繼君戰聖人必敗。

七日獨行於莽莽拓拓的世間,周繼君已將戰意醞釀至巔峰,終於來到幽冥海,卻發現覆海已不在。

“你問他們,他們也不知。”

冰冷的話音從身後傳來,一如那日初見時候陌路相逢,時隔四百餘年,卻依舊未改。

轉過身,周繼君回首望向那個站在海風中的男子。

一衫白衣,一臉俊美妖冶,一身令人膽寒的氣息。

早在四百年多前,命運便已將他們捆綁在一起,即便各自掙脫開命運,卻終究無法避免一次又一次的相遇。

攜著此生最強戰意前來,卻被覆海毀諾,周繼君心中的憤怒早已攀升至極點。蕩開袍袖,轉眼後,君子劍如龍騰般飛出,直指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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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章 此生之敵(中)


百世輪回帝王子,一朝夢醒成大道。

世上修輪回道意者頗多,可修成百年大圓滿者卻寥寥無幾,便連周繼君也只修煉到九十九輪回,心意純粹卻不能稱作圓滿,縱然這些年一身氣度已養成,卻仍有喜怒哀樂,比不上千十七這般心無雜念。

攜著怒意的一劍飛出,千十七身形陡然消失,百分之一彈指後出現在海洲之角,君子劍即收,可劍力卻被周繼君的怒意所染,劈出一絲,卻化作橫掛于天幕的白虹,猛地斬下,將三百里幽冥海硬生生斷成兩截。

海水湧到劍痕處便如退潮般向回去,中間的大淵清晰可見,海水斷流,卻在日後生成一片死地。

一劍劈下,周繼君心頭的怒意也散去大半,他養精蓄銳,磨劍兩百年隻為這一戰,對手卻避而不見,怎能讓他不動怒。可衍算天機,隱約間周繼君似察覺到了什麼,卻讓他眉頭深深皺起。

“覆海何在?”

周繼君問向千十七。

千十七沉默著,海風攜著浪花澆灌在他腳邊,半晌,千十七開口道。

“斬聖。”

“轟!”

海潮從遠方卷來,卻在千十七腳旁止住,激濺起朵朵水花,打濕了千十七的衣袂。

他這一兩個字無異於平地起驚雷,乍響于周繼君耳旁,即便先前已猜到些許,可周繼君仍有些難以置信。

覆海雖然實力高深莫測,可低調而隱忍,即便也想去殺聖人,可也會等到有十足把握之時。七日前,周繼君隔著遙遙國戰之地望向幽冥海,起於深海的那股氣息雖然磅礡浩大,足以抵的上五六個穹天上品,可周繼君卻知道,覆海的實力並不在巔峰。不在巔峰的他縱然能隨手斬殺穹天上品,可對陣自己險而又險,更別談去斬聖了。

難不成因為小咕的緣故?我前來為小咕報仇,覆海自知不是我的敵手,兩虎相爭必有一死,還不如先行一步尋聖人試戰,以弱聖人之力。

周繼君心中暗道,轉眼後搖了搖頭,且不說覆海有沒隱藏實力,梟雄如覆海又豈會如此大義凜然?

“為何今日挑戰聖人?”

迎著海風,周繼君看向千十七,開口問道。

沉默許久,千十七沒再開口,可周繼君卻在他眸中捕捉到一絲痛苦,以他大圓滿心境絕不會出現的痛苦。

周繼君本打算斬殺覆海,施展萬類臣吞食他一身道力,借著史無前例的巔峰戰意,前去斬聖。

就算只能煉化覆海三四成道力,也足夠周繼君使用,到那時現出後手殺招,於五格內斬殺聖人的機會何止五成。偏偏覆海卻不辭而別,打亂了周繼君的佈局。

又看了眼默不作聲的千十七,周繼君拂袖轉身,便欲往天外天去。若能截住覆海,若不能,也好借機觀戰,以覆海的實力就算無法逼得聖人施展全力,可七八成總要有的。

“且慢。”

周繼君剛要招來雲座,耳邊傳來千十七的喚聲。

腳步微緩,周繼君停下身形,面無表情的回望向千十七。

“何事?”

“我們之間似乎還剩一戰未了。”

聽得千十七淡漠的聲音,周繼君眉頭挑起,眸中複雜一閃而過。

那年七州時候,千十七表面敗于周繼君,實則從頭到尾將天下風雲之勢牢牢握於手中,大煜萬載歷史,成也千十七,敗也千十七,卻為千十七修煉輪回道意的爐鼎。待到終了,千十七不戰而敗,將七州拱手想讓周繼君,自己則收得興衰大道,一躍躋身玄天。

臨別時,千十七看向患得患失的周繼君,手指天頭,冷聲道,我在那等著你。

周繼君並沒讓千十七等上太久,從踏足四大部洲的那一天起,便以驚人的速度追趕向千十七,百年霸一方,兩百年並肩而立,三百年已領先了半步,到如今,周繼君以穹天巔峰的修為傲然立於幽冥海,直面穹天上品的千十七。

若要敗他,百合之內,若要殺他,也只需負出輕傷的代價即可。

他們之間的確還剩一戰未了,可卻是毫無懸念的一戰。

“為何?”

周繼君皺了皺眉,開口問道。

人生在世,得遇一相持數百年的對手談何容易,若不動手,兩人間未分勝負,這樣的關係自然還會保持下去。可一旦動手,勝敗分出,周繼君環顧四合八荒,再找不到一個如同千十七的對手,幸而不幸。

海風撲面,周繼君只見千十七嘴角微動,像是在笑,可眨眼後再見不到絲毫。

“總會有理由。”

千十七道。

人活於世,該做則做,不該做卻想做的,也能找到理由,萬事皆如此,又何須一問。

千十七不苟言笑,可心思純粹,已至大圓滿,隻言片語便道出世間亙理,卻讓周繼君自嘲的一笑。

“也是,總會有理由。如此,開始吧。”

拂開袍袖,周繼君並未招出君子劍,看向千十七道,就見千十七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從前無數次交手中,皆是周繼君先出手,只因實力弱於千十七,氣機所壓,不得不出。可現如今,千十七竟還是如當初那般,示意周繼君先出手。

或許還真的是我這一生的對手,準確來說,或許是這一段旅途上,相持到最後的對手。不過,這段旅途終要結束,我和他之間也需一個了斷。

就在今日。

海潮翻滾,被兩人的戰意卷上天頭,幽黑一片,如蓋如幕,將藍天碧雲也染成黛黑。

沒有使出君子劍,亦沒有施展一身絕頂戰技,周繼君邁步上前,擊出樸實無華的一拳。這樣的拳頭在從前出現過許多次,平天的拳頭,准提的拳頭看似隨手一擊,可大道無形,戰技修至無上,輕描淡寫的一擊已將道意運用到極致,天下莫敵。

站在海洲一角的千十七也動了,和周繼君一般,他沒召出紫龍法相,沒有動用一身神秘莫測的戰技,也只是轟出平平常常的一拳,可卻是囊括天地興衰成敗至理的一拳。

“砰!”

兩拳始發,千丈海洲連同其下的海勢石便已承受不住兩人的戰意,四分五裂開來。

兩拳相近,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兩人互視一眼,皆不再留手。
mk2257 發表於 2011-6-4 13:17
第九百一十一章 此生之敵(下)


幽冥海上大戰開幕,苦等了七日之久的天地山海諸強自然紛紛將目光投向黑不見底的大海深處。

度日如年般盼了七日,終於盼來了君公子登臨幽冥海,可誰也沒想到,迎侯君公子的不是那位大擘,而是幽冥海帝王之子,大興紫龍宮君主,千十七。

誠然,創立國戰一等諸侯紫龍國的千十七也是有數的頂尖強者,絕世強者之下,以他的實力、戰績足以躋身前三。可即便如此,他和君公子之間仍有極大差距。

那年一局定國戰後,君公子幾乎沒再出手過,可誰都知道,如今的君公子早已是那等無敵的存在。世間妙法種種,如觀雲觀氣,無需君公子出手,只看聚於天吾山巔磅礡至極的雲氣,便能知曉君公子的道行深厚。尋常修煉者借得天地之力方才成勢,可那座佔據東勝之南,直插入雲巔的天吾山竟是借得君公子之勢,方顯其雄壯偉岸,不單是天吾山,偌大的四大部洲,周唐二國也仰仗君公子得保繁榮昌盛,國運長久,竟呈現出那等萬年皇朝的氣象來,如何不令諸強瞠目結舌。

如此君公子,吞吐之間承大運,已是神仙中的神仙,離那些聖人也相去不遠。更何況,他還親手斬殺過南華聖人莊周。現如今千十七代父而戰,落在諸強眼中無異於找死。

天海之間,兩拳轟出,十余萬頃海水承受不住餘力,碎裂成一顆顆指甲大小的水珠,卻全都懸浮於半空,簌簌顫抖著,縱橫排列,逶迤近千丈。

兩拳相擊,兩人紋絲不動的立于海波中央,幽黑的海水如山巒般迭起,將千十七和周繼君向上抬去。轉眼後,懸浮於四面八方的水珠紛紛炸裂開,光是綻放出來的力道就讓海水兩岸的府城、山脈搖晃不止,轟轟迴響。

可遙遙觀戰的諸強都心知肚明,周繼君和千十七這還是有意壓下幾分道力,倘若全力施展開,別說周遭的府城、山脈,便是這深不見底的幽冥海恐怕都會被掀翻。

即便將道力壓低至同樣的境界,只憑君公子的道力和勢,已能穩占上風,可眼下兩拳相擊,竟是不分勝負,倒讓以心神觀戰的諸強有些看透了。

“原來如此。”

幽冥海之南,有國名曰方律,在京城的一家酒樓裡,頭戴斗笠的男子低笑一聲,有滋有味的抿著盞中陳酒。

“什麼原來如此......你在賣關子,別怪我家法伺候!”

一身藍裙氣質高貴的婦人狠狠瞪了眼怪笑著的男子,見他猶不知悔改,眸中掠過一絲惱意,伸出玉白的嬌手,重重向男子腰間掐去。

看著月羅剎兩口子光顧著鬧騰,臨桌的兩對夫婦不由笑出聲來。

“兩人今次既是真打,可又是假打,倒和那年一樣。”

放下手中酒盞,腰間掛著個長布囊的男子低聲說道。

“夫君,究竟是怎麼回事。”

坐在他身旁的是個暖人的女子,頰邊始終掛著柔柔的笑意,有些單純,也有些羞澀,說起話來細聲細氣,紅暈悄生。

話音落下,追逐著斗笠男子打鬧的美婦人也停了下來,好奇的看向說話之人,對首的光頭青年和他的美嬌*娘自然也乖乖當起聽客來。

看了眼嬌妻,男子輕輕握住她的手,沉聲道。

“從七州開始,他們便已是最相配的對手,即便放眼天地穹宇也再找不出另外一對。真正的對手,註定是一生的宿敵,彼此之間只可證勝負,卻無法*論生死,一旦其中有一人死了,那普天之下再難遇到能陪著自己一起跨越一個個境界,相互磨礪的對手了。就如同那年亂世一統,千十七得大道而離,卻沒再和君兄交手。因為他知道,即便在七州之外,還有許多比君兄強大無數倍的存在,可都非好對手。如此對手,如此君兄,如此千十七,當可浮一大白。”

說完,男子仰頭將盞中酒水一飲而盡,眸底深處卻掠過一絲豔羨之色。

如此對手,他卻未曾碰到過一個,君兄固然是好對手,可頂多只能算半個,也不知從何時起,兩人再做不成對手。

“這麼說,君公子今日留手不殺千十七,卻是惦記著當年七州時候?”

暗地裡重重捏了把齜牙咧嘴的斗笠男子,身材高挑的美婦人甜甜一笑,開口問道。

“也不全是。這當中固然有那個原因,可更多的卻是直到如今,兩人亦可將對方當作磨刀石。”

聞言,美婦人一臉困惑,她剛想開口,耳邊傳來淡漠的笑聲。

“左兄此言大善,君兄如今雖已快登臨無上,可他還有一樣未得大成,若能大成,接下來的那場戰役便能再多幾分把握。而千十七也如此,他比君兄少的只是那個大圓滿道意,以他百世輪回的心境,只能要從這一戰裡有所感悟,日後我天地穹宇定會再誕生一名絕世強者。”

話音從屋外飄來,眾人看去,無不面露喜色。

“原來小柯柯你還沒走!掌櫃的,再添一副碗筷,十壇美酒!”

天底下如此不正經的頂尖強者,如此怕老婆的英豪,也就天吾山月二爺了,昔日的水神共工沒好氣的瞪了眼貪杯的月羅剎,卻也沒再說話。而今日最開心自然數那個酒樓掌櫃,也不知道從哪跑來這麼一群外鄉人,男的少說要十壇美酒,女的也能喝個一兩壇,要的還是店裡最貴的好酒,一會兒功夫就讓掌櫃賺了往常三四月的酒水錢。

他若是知道,在他店中喝酒的都是他往日所拜的神仙眼裡的神仙,估計會比老船工還要失態。

那日在冰原上已送行罷了,可無論月羅剎、千十七還是沙摩尼,誰會丟下周繼君不顧,心安理得的過他們逍遙的日子。就算要走,也要等到周繼君有了必勝的把握之後,就算走了,也不是永遠不會回來。

南柯國最後一名傳人依舊不喜歡熱鬧,即便和月羅剎他們在一起,仍覺有些不自在,可他卻知道,這恐怕是他最後一次和這些交往並不多的戰友們在一起。

而這一切,全因為幽冥海上的那個人。

抿了口酒,聽著月羅剎聒噪,看著左游生和沙摩尼夫兩婦甜蜜的模樣,虛柯轉過頭,會心的一笑,繼續望向幽冥海上的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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