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 惡奴 作者:傲骨鐵心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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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02:56:1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4 216826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5:07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定遠作戰(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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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樂兒只是一個少年,今年才十六歲,他是鄂溫克人,在他十一歲的時候,特可洛斯基來到了古裡河城,並見到了這個跟隨父母充作苦役的孩子。因為同情,特可洛斯基讓阿樂兒做了自己的僕人,在他看來,跟隨在自己身邊,這個孩子能夠更加健康的成長。事實也是這樣,在托可洛斯基的精心照料下,阿樂兒發育得很好,比起同齡的孩子,他的個頭要高小半個。因為是城守大人貼身僕人的原因,阿樂兒也接受了相當好的教育,他的俄語比起自己的鄂溫克母語更加熟練,並且他還能替城守大人記錄一些文件。在城中,阿樂兒甚至還被人尊敬,不管他走到哪兒,熱心的居民們總會對他豎起拇指,稱讚他是名優秀的少年,並讓他捎帶一些禮物給城守大人,不過阿樂兒牢記主人教誨,從來沒有收取那些居民的心意。

對於自己的主人,阿樂兒是發自內心的尊敬與崇拜他。因為他,自己才能活得這麼安樂;因為他,自己才能得到教育;因為他,自己及父母才能得到人們的尊敬。為了主人,阿樂兒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性命,因為他覺得,自己的主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主人。

清晨的古裡河城,不僅城中一片繁忙,城外也同樣很熱鬧,因為在城外,有一個很大的自由市場,在這裡,各民族的百姓趕著自己的牛羊、挑著成擔的皮毛和藥材等著客人的光顧,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商人則老練的穿梭於各個攤位之間,挑選自己看中的物品,並老道的與那些出售者討價還價。而當每天都要來到市場的稅務官出現在眾人眼前時,百姓與商人們並沒有一點恐慌,而是如同老朋友似的與他們打著招呼,同時繳納他們的稅收,當然,那些還沒有交易的百姓和商人是不需要交稅的,因為城守大人很體貼的規定,只有交易完成後,才可以繳納稅賦,否則,是不需要向稅務官交納任何實物與金幣的。

當托可洛斯基帶著阿樂兒從市場中間穿過時,讚美的聲音從東傳到西,所有人都向他們的城守大人致以了最親切的問好。跟在托可洛斯基的身後,阿樂兒也享受到了那種被人尊敬與讚美的感覺,在他的臉上,同樣掛著一種滿足:主人的榮耀也是我阿樂兒的榮耀。

托可洛斯基一如往常,保持笑容,不住的點頭從人群中穿過,並且很老實的告訴那些百姓,他要到河裡洗澡。因此,當他來到河邊時,身後已經跟了二十幾個孩子,他們吵嚷著要與城守大人一起到河裡洗澡。對此,托可洛斯基一點沒有生氣,他很喜歡這種與孩子呆在一起的感覺,尤其是與他們一起嬉鬧,因為他們讓他想起自己遠在基輔的妻兒。五年了,自己那可愛的女兒應該有十歲了吧,明年,我的任期滿了,就可以離開東方,見到她了吧,看著孩子們一個個脫得光潔溜溜,托可洛斯基笑了,笑得很開心,笑得很燦爛。

阿樂兒的興奮一點也不比主人少,少年人愛玩水的天性讓他比自己的主人更加喜歡這條古裡河,而且在這些孩子面前,阿樂兒有一種自己已經是大人的感覺。

「阿樂兒,下水之後你就呆在岸邊,看著這些孩子們,不要讓他們到河中央去,知道嗎。」

托可洛斯基活動了一下雙腿,有些不放心的叮囑了一下阿樂兒,他怕那些孩子會亂游到河中間去,要知道,河中間的水深可以站下兩個成年人。

「主人,你放心吧,我會看著他們的。」

阿樂兒懂事的點了點頭,上前接過托可洛斯基的衣服,小心的將他們疊放在一起,還找了塊石頭壓住。

「那好。」

對於阿樂兒,托可洛斯基還是放心的,這個少年跟著自己五年了,比起那些孩子來,他可是非常聽話和穩重的。

不遠處的河邊,有幾十個各族婦女在清洗衣物,看到這邊的城守大人與一幫孩子,婦女們發出善意的笑聲,對於那個高鼻子大眼的城守官,婦女們可是一點也不害怕。她們一邊清洗衣物,一邊笑著談論這邊的城守大人,訴說著城守大人來自古裡河城以後,這裡所發生的一切。

遠處婦女們在談論什麼,托可洛斯基可不知道,從市場走到這邊,他身上早已濕透,現在就想痛快的暢遊一番,因此看了一眼升騰水氣的古裡河後,他深呼吸了一口,開始下水。朝前走了幾步,雙膝沒到水中時,頓覺一片涼意,十分的舒坦,忍不住便「撲通」縱身躍了下去,濺起一片水花,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紋。

河水的涼快讓托可洛斯基全身心的舒悅,也讓他的腦袋一片清涼。他一個猛子扎進了水裡,往前游了十幾米後,才從水面露出頭來,想看看阿樂兒和那幫孩子,他還是有點不放心那些小孩子。可是讓他意外的是,岸上的阿樂兒與孩子們卻誰也沒有下水,而是全睜大眼睛驚恐的看著河對岸。

「阿樂兒,你怎麼不下來?」

托可洛斯基不知道阿樂兒他們在看什麼,他只好奇這個少年怎麼會這麼老實不下水的,這可不像他的性格啊,要知道以前,自己沒下水,他就已經跳下去了。

「主…主人…」

聽到主人的叫喚,阿樂兒結結巴巴的指著對面,帶著害怕與恐懼失聲叫道:「那裡有好多人!」

「好多人?!」

托可洛斯基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回頭朝對岸看去,只看了一下,他的臉色就變了,手腳也停止了划動,陡的一下就往下沉了下去。

「上帝,這些清國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被河水嗆了幾口的托可洛斯基已經顧不得差點被淹死,他不要命的往岸邊游,因為在河的對岸,無數雙眼睛正盯著他看。

「鐺!鐺!鐺!」

托可洛斯基爬上岸時,古裡河城的上空也響起了敲鐘聲,這個聲音代表著有敵人。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5:08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定遠作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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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裡河城的警鐘自從二十年前架設起來後,從來沒有被使用過,因此當城頭的士兵敲響鐘聲後,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疑惑的望著城頭。直到看見河邊的城守大人帶著一幫孩子驚恐的跑過來後,他們才看到了隱藏在水氣後面的敵人。

對岸的軍隊似乎覺得沒有必要再隱藏自己了,他們取下包裹在馬嘴上的布條,讓戰馬盡情的嘶鳴起來。不過讓古裡河城的百姓有些意外的是,那些敵人並沒有馬上發動進攻,而是停留在河的對岸沒有任何動靜。

「快,快躲進城裡,清國人的軍隊馬上就要進攻了!」

托可洛斯基連衣服也顧不得穿了,穿著他那條大平角短褲高聲提醒那些仍然沒有反應的居民們,城頭的鐘聲也敲得更急了,火槍手們也全部上了城頭。百姓與商人們這時才清醒過來,他們一窩蜂的開始往城中跑去。整個市場亂成了一團,大大小小的攤位被驚慌的人群撞翻,貨物凌散的倒在地上,被過往的人群不住踩踏著。牛羊牲畜也沒有人要了,東一隻西一隻的在市場裡亂跑,小孩子們則哭鬧著不知怎麼辦。

托可洛斯基跑進城中後,立即上了城頭,城頭上的四個火槍隊長見了他,都有些不安的匯報起對面的情況。

「大人,對面的清國人藏在密林中,我們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

「他們有騎兵,而且似乎有一定數量的火槍手,可以確定,這些清國人是有備而來,他們的目標就是我們!」

「最近一座橋在下游十里,他們如果繞過去,最少要半天時間,因此我們必須馬上安排防衛,並且派人雅斯克求援!」

「必須馬上關閉城門,不能放更多的人進來,否則敵軍要是圍攻我們,城中就會斷糧的!」

軍官們七嘴八舌的意見讓托可洛斯基有些心煩,因為他還是第一次遇上敵人進攻的情況,在此之前,他唯一的軍事行動就是來到古裡河城的那一年,帶領一隊火槍手去一個不願向帝國交稅的小部落展示了一下沙皇軍隊強大的實力。而在那次行動中,天知道,他是一槍都未發過,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那個小部落就乖乖的投降了。

噢,該死,那些清國人是怎麼從南邊過來的,難道南邊的軍隊已經被他們打敗了嗎?托可洛斯基有些慌亂,古裡河城雖然是以前清國人的領土,但是三十年前,當帝國的軍隊來到這裡以後,古裡河就成了沙皇陛下的領土,並且從未受過清國人軍隊的威脅。天曉得這些清國人是怎麼越過南邊的據點跑到這裡的!

慌亂的托可洛斯基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拒絕了軍官們要求關閉城門,不放百姓進城的意見。

「有半天時間,足夠我們安排好防衛的了,既然那些清國人不會馬上進攻,那為什麼要拒絕帝國百姓進入城中呢?難道他們不是沙皇陛下的子民嗎?」

不過向雅斯克求援的建議卻是被托可洛斯基接受下來,他剛才清楚的看到,對面的清國軍隊密密麻麻,好像有幾千人,僅僅依靠城中的兩百火槍手和四百鄂溫克人軍隊是絕難以抵擋這麼多清軍兵進攻的。雅斯克城中的火槍手雖然也不多,但是連同那些土著軍隊,也能調集六七百人,只要他們能夠及時趕到,參與守城之中,那托可洛斯基相信,守住古裡河城還是有把握的。他雖然沒有和清國人作戰過,但是在東方,所有的俄國人都相信,懦弱的清國人絕計不是帝國軍隊的對手,他們的作戰往往是雷聲大,雨點小,只要有了一點死傷,他們就會馬上後退。

或許這些清國人的軍隊只是因為他們皇帝或者將軍的強行命令,才無奈過來象徵性的出個差事吧,托可洛斯基想道,他甚至認為這些清國人很可能是在南邊的俄國據點吃了虧,才偷偷的潛到這裡,想看看能不能有收穫的。

絕對不能讓這些想撿便宜的清國人攻進我的城池,否則這些可憐的百姓又要被荼毒了。托可洛斯基在古裡河城付出了自己的心血,他可不願意自己的心血被那些突然來犯的清國人破壞。

古裡河有幾百米寬,最深處有四米多,清國軍隊在沒有船隻的情況下,是絕然不可能渡過這條河的,而要到下游的木橋,則要繞過一個山頭,沒有半天時間根本不可能到得了。托可洛斯基作為最高指揮官,他既然下令這麼做,軍官們也只好同意,各自去安排防衛,並盡可能的將彈藥搬到城頭以作預備。

城中的百姓因為慌亂與驚恐,密密麻麻的站在街上,不知所措的看著軍人們在城頭上上下下的跑,謠言瞬間傳播開了,有說來的清國軍隊有一萬人,有說清國人只有幾千人,具體來了多少清國軍隊沒人知道,但所有的流言都證明一點,那就是古裡河的對岸,的確有一支龐大的清國軍隊正在虎視眈眈的看著古裡河城,並且他們隨時都能發起進攻。然而儘管傳言清國軍隊兵力很多,但居民們並沒有因此感到害怕,或者是想逃離古裡河城,到安全的地方躲避清國人。他們只是在想,城守大人是不是需要自己參與到守衛城池的戰鬥之中,如果需要,那自己一定要報名參加。

絕計不能讓清國人攻佔我們的家園,絕對不能讓那些侵略者傷害我們的家人!

幾十年時間的演變,已經讓生活在古裡河城的各族百姓忘記早先這裡的統治是清國人,而不是俄國人。如果說,以前他們對俄國人還有敵意,但現在,在城守大人的治理下,他們已經將古裡河當作了自己的家園,將俄國當作了自己的國家,將沙皇陛下當作了自己的皇帝。

為了家園,為了親人,為了沙皇陛下,古裡河城的居民願意與來犯的清國侵略者決一死戰!慌亂過後,居民們開始鎮定起來,他們自發的組織起來,準備隨時參與到守城之戰中。

城中的俄國人都被組織了起來,他們被分發了火槍,充作預備隊,準備隨時替補城頭死傷的火槍手們。居民中的男人也被下令到城東集合,但是托可洛斯基暫時還沒有給他們派發武器,因為他覺得,有火槍手與鄂溫克人的守衛,清國人是沒有可能在第一次進攻中就佔領古裡河城池的。

為了安定城中的人心,那些被集合起來的男人們被分作了若干小隊,幫助逃進城中的百姓安置生活,從驚慌中清醒過來的各族百姓此時都自覺得接受安排,一切都顯得那麼有條不紊。

「主人,您的衣服!」

托可洛斯基正忙著安排城中守衛時,阿樂兒捧著他的衣服來到了他的身後,托可洛斯基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身了除了一條大褲衩,什麼都沒有穿。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過自己的衣服,托可洛斯基趕緊穿了起來。一邊穿著,一邊偷眼看周圍的火槍手們,想看看他們是不是在看自己的笑話。不過,還好,那些火槍手的注意力都被對面的清國軍隊吸引了過去。

因為河面的水氣很濃,所以除了隱約看到在對面樹林晃動的的清國士兵,還有那不時響起的戰馬叫聲,其他的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千戶,河水太深,我們沒法強渡過去,只有扎木排才能過去!」

「那就馬上扎木排!」

齊壯有些焦急,鄧肯註明的古裡河城地點是沒有錯誤,可是他卻忘記標注城池是在河的對岸,而最近的橋卻不知在哪裡。

剛才那個洗澡的羅剎人告訴齊壯,古裡河的水流並不是太急,水性好的泅渡過去並不是很困難,可問題在於,羅剎人是據城而守,長矛大隊游過去也沒有辦法攻城,而火銃根本不能淋上水,否則就成了無用之物,騎兵游過去同樣也沒有用。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迅速紮好木排,將士兵渡過河去。原本的突襲已經落空,作為一個老兵,看著剛才河對岸一片雜亂的場面,齊壯十分遺憾,如果不是這條河,奪取古裡河城根本沒有任何問題,現在,卻只能望河興歎。

「一個時辰後,我們必須馬上進攻!」

在齊壯的命令下,兩個大隊的步兵全部去伐木,削砍好的木頭很快就被運到河邊,各種能夠固定木排的繩子布條都被收集起來。因身後就是成片的樹林,木頭砍伐很容易,而且又不需要太牢固,只要能載人就行,所以一個時辰後,二十架木排就被紮了起來,每個上面都可以站七八人。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5:09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定遠作戰(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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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寫好時因為複製出了問題,只傳了兩千五百字,發現後補傳五百字,所以讀者看的時候注意一下。

「主人,清國人在幹什麼?」

古裡河的城頭上,阿樂兒睜大眼睛看來看去,卻是看不到對面的清國軍隊在做什麼,只能朦朧看見一隊隊的清國人抬著木頭來到河邊,然後又轉身回去。有主人在身邊,阿樂兒對那些入侵的清國人一點也不害怕,但是他卻十分想知道那些清國人現在在幹什麼,為什麼他們不到下游的橋那裡,而是仍留在對岸無所動靜。

阿樂兒的疑問也是托可洛斯基的疑問,但是他卻無法對這個少年解釋,因為他也很想有人能告訴他,對面的清國人在幹什麼。

「城守大人,清國人似乎不知道橋在哪裡。」

火槍隊的軍官契科夫有些擔憂的走到托可洛斯基身邊,不無擔心道:「他們好像在扎木排準備強渡古裡河,大人,我們必須阻止他們。」

「是的,契科夫,我看到了。」

聽了契科夫的話,托可洛斯基點了點頭,經他這麼一說,他已是明白清國人要幹什麼了,但是卻搖頭道:「就算我們知道清國人是在扎木排準備渡河,我們也無法阻止他們。」

契科夫猶豫了一下,提議道:「或許屬下可以領一隊火槍手去阻止他們,讓那些要渡河的清國人到河裡餵魚去。」

「不,勇敢的契科夫,我知道你是勇敢的,但是…」

阻止清國人渡河是一條不錯的辦法,不過托可洛斯基卻不想這麼做,他首先肯定了契科夫的勇敢,但是話音一轉,很是堅定的道:「我們的兵力有限,而清國人絕對不比我們少,我不想在清國軍隊攻城前,軍隊有一丁點的損失,所以,我不同意你去阻擊他們。契科夫,你要知道,堅固的城池是我們擊敗清國人最好的利器,我們最好的退敵方式就是憑借城牆殺傷那些可恥的清國人。」

「那好吧。」

契科夫有些遺憾的看了一眼河對岸,城守大人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根據與清國人打過交道的軍官們說,那些愚蠢的清國人似乎並不重視火器,他們還停留在大刀長矛加弓箭的思維模式裡,雖說對面的清國人好像也有火銃手,但是看上去,他們無論如何不是俄國火槍手的對手,妄圖用大刀長矛攻進城中,除非那些清國人有上帝的幫忙,否則絕對不會發生。也許事實的確會如城守大人描繪的那樣,可恥的清國人在古裡河高大的城牆下流盡他們的鮮血。

往雅斯克求援的使者已經出發,城外的百姓除了少部分逃往四周山林,大多數已經進入城中避難。當年建造古裡河城時,就是為了完全控制古裡河流域的達斡爾人、鄂溫克人還有那些土著,建造者甚至想將古裡河城修建成一座完全莫斯科風格的堡壘,可惜因為條件所限,沒能建成,最後便建成了現在的四方城堡。但即使這樣,城中也可容納數千人口,並且城牆都是用粗石壘成,雖然不高,但對於缺乏攻城器械的軍隊而言,卻絕對是惡夢。

作為守城中堅力量的火槍手們都是職業的軍役人員,他們中的有些人還參與過對瑞士的戰爭,征服高加索地區的戰鬥,因此有著十分成熟的戰鬥經驗。就連那一百多並非軍役人員的俄國人,對於火槍的熟悉也不次於他們對伏爾加的喜愛。因此,托可洛斯基和所有的軍官都相信,落後且懦弱的清國人是絕計攻不進城中的。

…………

「羅剎人一定會趁我們渡河時攻擊我們,所以我需要第一批渡河的都是勇士,為師團殺出一條血路,在河對岸牢牢釘住,讓後續人馬可以安全渡過去!」

樹林前,齊壯坐在戰馬上,指著那二十架紮好的木排冷然看著軍士們:「先過河者一律升爵一級!第一個攻進古裡河城的軍士直接晉為中隊長!」

「弟兄們,羅剎人什麼德性你們都知道,對面只有兩三百號羅剎人,只要我們渡過河,古裡河城就一定是我們的!」隨同齊壯一起的步兵聯隊副聯隊長左銘南不失時機的打馬出來打氣:「千戶大人給了大家重賞,你們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這時不拿軍功什麼時候拿軍功!是男人的還不趕緊報名!」

「左千戶說得不錯,這時候不拿軍功什麼時候拿!」第一火銃兵大隊長林家風操著他那四川口音怪怪的笑了起來:「羅剎娘們的滋味可是真他奶奶的極品,弟兄們想嘗嘗的就趕緊給老子表現去!」

聽了林家風這話,明白的漢軍士一個個發著淫.蕩的笑聲,沒聽明白各族軍士在得到翻譯後,一個個也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是啊,那些豐滿的羅剎女人真的讓人流口水。相較於嘗過羅剎女人的軍士,輔兵們的神情更是複雜,想到別人在干羅剎女人,而自己卻要替他們把守的無奈,輔兵們不由一陣騷動。師團的軍功制他們都已經熟悉了,現在更有聯隊長許諾,軍功的剌激,羅剎女人的吸引,男人的雄性激素被盡情的釋放出來。

「我參加!」

「庫木勒願意過河!」

「德因次也願意!」

「不為別的,為了羅剎娘們,我哈圖也豁住去了,長官,我要第一個過河!」

一個個軍士大踏步的站了出來,毫不遲疑的往河上的木排走去,因為要參加的士兵太多,致使左銘南不由不讓幾個中隊長負責秩序。

二十架木排可容一百六十名軍士渡河,很快,一百六十名首批過河的士兵就自願走了出來,有騎兵,有步兵,有漢軍士也有各族士兵,內中還有三十多墨爾根的漢人罪犯。

「左兄弟,你在此押陣,我親自帶人過河。」

見人員準備完畢,齊壯翻身下馬,解開上衣往親兵手中一扔,拔出大刀,就要往木排上去。左銘南見狀,忙拉住他:「千戶大人,你是聯隊長,全軍統帥,如何能以身冒險,過河的事就讓我來吧,大人只管看著就是。」

「哎,什麼全軍統帥,我有幾斤幾兩難道自個不清楚,這聯隊長一職全是師團長照顧老弟兄,要我看,我齊壯也就是個把總的命。」

齊壯不由分說掙脫左銘南:「弟兄們千辛萬苦跟著師團長北上,還不是圖的將來能夠南下和韃子再戰,替王爺報仇,替咱漢人出口惡氣!以前活得窩囊,給韃子當奴才使喚,現在可不同了,咱是為自個,定遠會戰一定要成功,這古裡河城是首戰,一定要順利拿下,否則,我也沒臉再去見師團長。老子不親自踏上對岸,這心就他娘的不踏實,左兄弟,你別跟我爭,是兄弟的,就保佑羅剎人的槍子別打著俺就行!」

說完,齊壯朝左銘南一抱拳,腰帶一勒,光著膀子就往木排上去,左銘南知道攔不住他,只好歎了一口氣,吩咐林家風和馬龍等準備第二批渡河人員。

「弟兄們,渡河!」

右腳剛踩到木排上,齊壯就大聲吼了一句,然後左腳奮力一蹬,木排迅速往河中間淌去。各木排見聯隊長身先士卒,赤著上身親自上陣,眾軍士心中不由一熱,在吳軍舊部的帶動下,一百六十人全部脫掉了上衣,隨手扔在木排上或者直接甩進古裡河,陽光映射下,一百六十個光頭男兒如鐵塔般屹立在一架架木排上方。

清風微拂,河水漣漪,寬闊的河面光影重現,浮出水面吸氧的魚兒不住的吐著小泡泡。升騰的水氣中,二十架木排在軍士用力的划動下,如脫弦之箭般直剌對岸。

風起,雲隱,氣散。當最先頭齊壯所在的木排到達河中央的時候,兩岸已是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古裡河城的俄軍看到了木排上的關寧軍,木排上的關寧軍同樣看到了城裡的俄國人。

「萬勝!萬勝!萬勝!」

驚訝發現河的對岸竟然沒有一個羅剎人的時候,齊壯忍不住縱聲笑了起來,天助我也!他豪邁的盡情吼叫著,向身邊的軍士,也向城裡的羅剎人顯示,古裡河城我一定要拿到手。

一百六十名軍士此刻也是驚喜萬分,他們在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沒想到軍功竟然就這麼輕而易舉到手了!那些在岸上方才沒有主動站出來的士兵此時卻是後悔不已,早知道羅剎人沒在對岸阻攔,他們就是搶也要搶上木排啊。

左銘南與馬龍、林家風、張義等軍官卻是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天幸羅剎人沒有派火槍手阻止己方過河,否則聯隊長有什麼閃失,他們真不知如何跟師團長交待了。這些高級軍官都是從松山堡北上的吳軍舊部,同袍之情讓他們對齊壯擔心不已。現在,卻是眉開顏笑,林家風與馬龍有些興奮的互錘了一拳。

「城守大人,清國人渡河了!」

城頭上,俄軍軍官們緊張的注視著古裡河,托可洛斯基的眼睛更是一動也不動的盯著那個縱聲大笑的清國人。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5:10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定遠作戰(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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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排離河邊還有幾米的時候,齊壯已經跳入水中,當先往岸邊跑去,身後的軍士有樣學樣,也全部從木排上跳下,跟著聯隊長衝上岸。一百六十名軍士以最快的速度衝上岸邊,並按平時的訓練集結成一個戰鬥隊形,約五十名火銃手列陣在最前方,將手中的火銃對準了古裡河城。

「警戒!」

「保持隊形!」

批過河的幾個小隊軍官大聲叫喚著,在聯隊長的吩咐下,緊緊盯著城中的羅剎人動向,一旦發現羅剎人有出城的跡象,就要立即組織兵力將他們趕回去。

從渡河到上岸,古裡河城中的羅剎人好像當關寧軍不存在一樣,一點也沒有干預的意思,首批軍士列陣完畢後,齊壯當即讓那些木排立即調頭回去,運載後續人馬過河。

只要這一百六十人能夠穩穩紮在河邊,三個大隊的兵力就可以全部渡過河,到那時,古裡河就是關寧軍囊中之物了。望著已劃到河中央的木排,齊壯長長的鬆了口氣。

……………

「城守大人,清國人的火銃並不多,我有把握把他們趕回古裡河。」

城頭上,契科夫再次向托可洛斯基提議,由自己帶領一隊火槍手出城將那些渡河的清國人趕下河。他看來看去,總覺得就這麼任由清國人將兵力大搖大擺的渡過河,對於帝國軍人而言,似乎是一種恥辱。而且,從方纔那些清國士兵的高呼中,他感受到了一種與以前所見清國軍隊截然不同的戰意,好像這支軍隊的勇敢並不亞於俄羅斯帝國的士兵。為了保險起見,他認為還是將那些清國人阻止在河對岸好些。

「契科夫,不必多此一舉了,就讓他們渡河吧。」托可洛斯基依然堅持進行單純的守城戰,對於任何要出城作戰的建議,他都予以拒絕。另外幾個軍官對於阻止清國軍隊渡河的看法,持中立意見,既沒有支持契科夫,也沒有對城守的看法表示贊同。契科夫見城守大人還是不肯採納自己的意見,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轉頭看向那些清國人不再說話。

「大人,清國軍隊渡河的越來越多了,為了安全起見,請大人到城下去吧,這裡有我們守著就行。」火槍隊長瓦西裡斯基見渡過河的清國軍隊越來越多,手持火銃的士兵也是越來越多,不由有些擔心城守大人的安全。萬一有哪顆不長眼的鉛子擊中了城守大人,那麼按照軍法,古裡河城的軍官們都要對此承擔責任,尤其是死去的是沙皇陛下親自委任的指揮官,那麼軍官們所要受到的處罰更嚴厲。

「是的,主人,這裡很不安全,您還是到城下面去吧。」阿樂兒也有些擔心主人會被清國人傷到。

托可洛斯基感謝的看了一眼瓦西裡斯基:「不,謝謝你的好意,但是身為沙皇陛下親自委任的古裡河城守,我的職責就是與城池共存亡,所以在敵人即將進攻的時候,作為最高指揮官,我無論如何也是不可以離開崗位的。」說完對阿樂兒微笑了一下:「這是我的職責,你明白嗎,不過你不是軍人,所以,我可愛的阿樂兒,你不必留在這裡。」

阿樂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想了一下輕聲說道:「主人的職責是與古裡河城共存亡,那阿樂兒的職責就是與主人共存亡,所以我是不可以離開主人身邊的,主人,你說對嗎?」

「這個...」托可洛斯基憐愛的拍了拍阿樂兒的肩膀,對於這個少年,他是打心眼裡喜歡,因此他不想讓阿樂兒繼續留在這裡,但是,五年的時間,讓他對這少年的心性也是非常瞭解,他知道,阿樂兒是不會離開自己的。

「城守大人的勇敢,士兵們都會看到,有大人的表率,我想所有的士兵都會倍感鼓舞。」

瓦西裡斯基是一個很務實的人,他見托可洛斯基拒絕下去,當即改變說辭,讚美起城守的勇敢,並毫不置疑的肯定道:「大人放心,那些清國人一定會在古裡河城碰個頭破血流的!」說完將視線轉向那些正在警戒的火槍手,高聲叫道:「士兵們,讓清國人見識沙皇軍隊的勇敢與無敵吧!」

正聚精會神注視著清國軍隊的火槍手聽到瓦西裡斯基的吶喊,全都掉轉身子,將手中的火槍舉起,不約而同的叫了起來:「烏拉!」

許是受到城頭的感染,城下的鄂溫克人還有那些男性居民們也一起高聲歡呼起來,一時之間「烏拉」的叫喊聲響徹整個古裡河城的上空。四周山野的鳥兒被那震天的叫喊聲驚得飛離枝頭,小獸們也嚇得往密林深處跑去。

不過契科夫與其他幾個軍官卻是對瓦西裡斯基的行為表現得很是不屑,他們一致的想道這個馬屁精。

城中的叫喊聲也讓關寧軍驚動了,士兵們疑惑的望著城頭,不明白這些羅剎人在叫喊什麼,一些軍官卻是面色陡變,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俱在想道恐怕馬上攻城時會是一場惡戰。

這些羅剎人倒不是省油的燈,哼,不過你們再頑強,這古裡河城我也是志在必得!齊壯冷哼一聲,讓親兵去催促木排速度加快,所有的火銃手都要先行運送過河,其他人稍後再運。

………………

木排每來回一趟只能運送一百六十名軍士,每趟耗時半柱香時間,等到所有的士兵全部被運過河後,太陽已經到了日頭,因河邊沒有遮擋物,士兵們熱得直冒汗,除了必要的守備隊伍,其他人一邊泡在古裡河中,一邊等待聯隊長的進攻命令。

木排一次只能運送兩匹戰馬,如果等所有的戰馬都運送過來,天都要黑了,因此等士兵們都過河後,齊壯決定進攻了。

「我命令!」

「火銃大隊逐次進攻,將羅剎人的火銃壓制下去,掩護長矛大隊敲開羅剎人的城門!」

齊壯已經觀察過,古裡河城的城牆並不厚實,城門也不是大鐵門,只是包裹了鐵皮的木皮,憑借人力用粗木撞上去,次數一多,這大門必然要倒塌,因此,根本不必費心做什麼雲梯之類的攻城器械,只要能打得羅剎人冒不出頭,城門就可以被撞開。

「進攻!」

火銃大隊在大隊長林家風的四川口音命令下,排成五列,緩緩向古裡河城靠近。緊隨其後的是長矛大隊,內中三十名軍士抬著一根巨木,吃力的往前前進著。

古裡河城有四面城牆,齊壯已經不考慮在另外三面城牆同時發動進攻,而是集中所有兵力對南城進行攻擊,誓要一擊得手。

「清國人要進攻了,士兵們,準備作戰!」

托可洛斯基在關寧軍進攻的同時,下達了作戰命令。火槍手們又檢查了一次火繩彈藥情況,一些年輕的火槍手不放心的再次壓實了銃管中的藥子。對面的清國軍隊有幾百名火銃手,望著他們排得長長的隊形,軍官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托可洛斯基的鼻子也滲出了汗水。對方將領的意圖再也明白不過,他們就是想憑借前面的火銃手壓制城頭的火力,然後讓那些長矛手撞開古裡河的城門。

確認清國軍隊的意圖後,所有的火槍手都被集中到了南門,其他城門由鄂溫克人守衛。

「為了沙皇陛下,開火!」

「關寧軍萬勝,開火!」

幾乎在同一時刻,城上城下同時響起了軍官的喝令聲,隨之就是「砰、砰、砰」的火銃對射聲。

關寧軍的火銃有效射程只有八十米,而俄軍的火銃有效射程也在這個範圍,因此在關寧軍火銃大隊行進到火銃射擊範圍後,兩方同時射擊起來。

俄軍的火槍手經驗豐富,他們的射擊很有效,在第一輪射擊中,就見對面第一排的清國士兵倒下去了幾十人,而他們只有十幾人的傷亡,這場對射可以說俄國軍隊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然而讓俄軍想不到的是,他們的歡呼聲還沒有響起的時候,清國人又打響了一輪火銃,在這輪火銃的轟鳴聲還沒有耳邊散去的時候,清國人竟然又打響了第三輪火銃。

「天哪,清國人這是什麼戰術!」

托可洛斯基聽著耳邊的轟鳴聲,望著城下的黑煙和手忙腳亂正在準備裝藥的火槍手們,感到不可思議。剛才的射擊中,所有的俄軍士兵都打響了自己的火銃,而清國人卻好像沒有這麼做。

「放!」

「放!」

第四列、第五列的火銃手們在軍官的命令下,不間斷的朝城頭上的打響自己的火銃,前面一二三列的銃手們則蹲在原地迅速的裝藥。

古裡河的城牆高度只有三米,關寧軍的火銃手只要將銃口稍微抬高,就可以對城頭形成火力壓制。密集的火銃打得城頭上的俄軍不敢冒出頭來,躲在城牆後面忐忑不安,雖然那些清國人的火銃並沒有打死多少人,但那不間斷射擊產生的轟鳴聲足以讓俄軍火槍手們感到心驚。

該死的,為什麼我沒有想到火槍手可以這樣使用呢!托可洛斯基有些後悔的錘了一下城牆,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去,見對面的清國銃手已經突到三十米,他們一隊一隊的交替,始終保持著有一列火銃手能夠對著城頭進行射擊,而後面的清國長矛手抬著巨木已經突到城下不足二十米的地方,再讓他們往前近,就要直接撞擊城門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5:11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定遠作戰(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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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西裡斯基,必須阻止他們,必須阻止他們!」

眼看清國人的巨木就快運到城門下,托可洛斯基急得冷汗直冒,他不知道如何做出有效的反擊措施,只能將希望寄托在瓦西裡斯基和契科夫等軍官身上。

「士兵們,抬起你們勇敢的頭顱,你們必須反擊!」

契科夫不顧城頭橫飛的鉛子,壯著膽子用他那桿手銃對著下面一個清國士兵就是一槍,「砰」的一聲,那名清國士兵抱著肚子痛苦的倒在地上,不住的翻滾著,嘴裡發出淒慘的哀叫。

躲在契科夫旁邊的十幾名火槍手也跟著站了起來,不過有三個倒霉的火槍手運氣不太好,他們還沒來得及將火槍對準城下,身上就被鉛彈打出了幾個血洞。但其餘的火槍手卻是及時的打響了手中的火銃。

「開火!」

同伴的表現激勵了那些還躲在城牆下的火槍手,瓦西裡斯基等軍官迫不及待的高聲吼叫著,催促著士兵直起身子,向清國人發起反擊。他們清楚的明白,若是再不對清國人的火銃壓制做出反應,那麼城門一定會被他們撞開!

「砰、砰、砰」

火槍手們的反擊稀稀拉拉,但是他們卻還是取得了二三十個清國軍隊死傷的戰績。而清國人的火銃除了讓城頭上的火槍手感到心驚之外,並沒有取得多少殺傷。看上去,那些清國火銃兵都嫩得很,他們只是機械的將火銃往城頭上打去,絲毫不管打不打得中。

「壓住他們!」

指揮作戰的林家風見羅剎人竟然從城頭冒了出來,不由火冒三丈,站在黑煙中將大刀筆直的指向城頭。身為第一火銃大隊的大隊長,他對於自己部下的戰鬥力非常瞭解,雖然有那些羅剎俘虜教授火銃使用,但時間畢竟太短,他們還沒有掌握火銃射擊的訣竅,手中的準星還太差。林家風目測過,五輪射擊,中銃的羅剎人絕對不會超過五十人。

五百對五十,這個戰果真的太可笑了。

現在不是責怪火銃手的時候,現在要做的是讓持續的排列火銃打到城頭上。見一中隊死傷過半,林家風果斷下令一中隊後退,三中隊突到前面,負責城頭火力壓制。

第三中隊的士兵大多參加過兔兒嶺之戰,也參加過首義城外的混戰,相比一二中隊的士兵,他們也算是老兵了。

第三中隊的中隊長聽到命令後,立即率部挺進至第一列,他們的壓制很快取到了效果,至少有二十個羅剎人從城頭上中銃摔到城下。

羅剎人的槍法很準,但他們的反擊同樣無力,聽著城頭上東一聲西一聲的銃聲,就知道他們現在也是苦不堪言。想到情報顯示古裡河城的羅剎火槍手只有二三百時,林家風不由冷笑了起來,望著城頭不時冒出的羅剎人,他的眼睛瞇了起來,心道老子倒要看看你們能守多久!

「千戶大人,我看羅剎人快撐不下去了!」

在後觀戰的左銘南見城頭羅剎人的反擊不強,不由鬆了一口氣:「屬下看,再過一柱香時間,我們就可以入城了!」

齊壯亦是心頭大定,勝敗大致可以定了,羅剎人肯定守不住,想道首戰終不負師團長厚望,齊壯不由心懷大慰,哈哈笑道:「左千戶,下令全軍準備入城吧!」

「是,千戶大人!」

左銘南抱拳應令,帶親兵去下令全軍準備入城。

城頭上的火槍手只有兩百人,現在已經死傷七八十人,餘下的人又被清國人可惡的連續射擊壓得不能組織齊射,只能瞅冷空自由射擊。士兵個人精準的槍法無法改變整體挨打的局面。托可洛斯基已經讓那一百多俄國人都上了城頭,自己也拿了一桿火銃作戰。他最忠實的僕人阿樂兒也嚷著要主人給自己一桿火銃,他要親手殺死那些可惡的入侵者,保護自己的主人。

在清國軍隊的火力壓制下,火槍手們無法阻止那些抬著巨木的清國人往城門靠近。當那根巨木終於到達城門時,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城守大人,我去組織鄂溫克人準備反擊!絕對不能讓他們衝進城中!」

契科夫見情勢危急,對著托可洛斯基叫了一句,就飛快的跑下城頭,組織那些鄂溫克人準備在城門被撞開的時候衝出去將清國人趕跑。

城若是破,那城中的人的命運可想而知。

「一、二、三,撞!」

在隊官的號子聲中,軍士們用力的將巨木往城門上撞去。巨木撞到城門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掉落灰塵,也讓城門後的三百鄂溫克人心頭一陣跳動。

上帝保佑!城中的居民也全部自發走到了東城,聽著外面清國人的號子聲,聽著城門發出的撞擊聲,俄化的居民開始祈禱起來。

「弟兄們,再加把力,城門就要開了!」

指揮軍士撞門的軍官是索倫隊官阿思根,他是兔兒嶺之戰被俘的正紅旗索倫兵,因為在首義城外與羅剎人的混戰中砍了四個羅剎人首級而積軍功成為小隊長,此次又領了撞開城門的重任。見城門已經鬆動,阿思根的心狂熱欣喜,他已經想到城破之後賞賜給自己的羅剎女人和財富。

男人就要在戰場上證明自己,男人就要去征服!

「撞啊!」

狂熱的阿思根嫌力度還不夠大,親自上去抱著巨木,奮力的隨著眾人的節奏一起往城門撞去,突然,他覺得頭上被淋了什麼。

下雨了?阿思根的念頭一閃而過,下雨又能怎樣,然而僅僅一念之後,他卻是臉色駭得蒼白。

「火油!」

「羅剎人倒火油了!」

「弟兄們快跑啊!」

現羅剎人往下倒火油之後,撞門的軍士們轟的一聲炸開了,他們急得就要扔掉巨木,可是沒等他們來得及鬆手,就見一把火把從城頭扔了下來,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火把吸引過去。

火光近時,眼眸俱是寒光。

在眾人的目光中,火把輕飄飄的落地,火光一閃,瞬間蔓延開來,將城門下的三十多名軍士燒成為了火人。阿思根的身上也著了火,火焰的高溫燙得他胸膛皮膚鑽心疼,焦臭的味道瀰漫在城門下。

「啊!」

身上著火的軍士們哀號著四散跑開,在地上不住打滾,想將身上的火撲滅。

所有的士兵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他們都沒有想到眼看城破時,羅剎人卻又使出這一招來。

「媽的!」

齊壯恨恨的看了一眼城頭,吐出兩字:「收兵!」

「千戶大人,我們可以再組織人手去撞,城門就要開了,不能收兵啊!」

左銘南與馬龍同時叫了起來,好不容易突到城下,城門又已鬆動,只需再接再力,古裡河城就是囊中之物,此時收兵未免太可惜了。

「收兵!」

齊壯的牙咬得緊緊的,目光如能殺人般盯住城頭:「收兵不是撤兵,軍心已失,強攻下去未必能破城。」頓了一頓:「小看了羅剎人,想不到他們也會用火油守城,哼哼,不過他們會用火,我們也能用!」

「千戶大人的意思是?」左銘南不明白齊壯這話什麼意思。

齊壯略一思慮,將自己的意思大致說了,聽完之後,左銘南與馬龍對視一眼,齊聲叫了個「妙」。

林家風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聯隊長要下令收兵,但身為下屬,他只有服從命令。安排第三中隊負責壓制城頭,其餘人將死傷者拖回。

城頭上,托可洛斯基見清國軍隊退兵,有些慶幸,如果不是城中有火油,這城門就要被清國人撞開了。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5:12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定遠作戰(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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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傷人數被迅速統計出來,火銃兵死亡六十七人,負傷四十二人,連同那三十幾個被火燒死燒傷的,可以說一個中隊的兵力廢了。

退回來的軍士們果然沒了進攻前的那種敢戰死戰之心,與被刀砍死,火銃打死相比較,被火燒死的恐怖更為可怕。看著那些燒成焦炭一樣的屍體,軍士們的情緒都有些低落,受傷士兵發出的痛叫聲更讓他們有些切膚感受。

得到死傷人數統計後的齊壯,只是點了點頭,便讓火銃大隊監視城中羅剎人動向,騎兵與長矛大隊則將古裡河城外所有的房屋全部拆掉,將木頭與各種可以燃燒的東西全部收集起來。

軍士們聽到這個命令,都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是去採集木頭與乾草總比被羅剎人燒死強多。軍官們大多已知道聯隊長意圖,因此對命令的執行非常堅決而徹底。

古裡河城外有幾處居民點,居民早已躲進城中,他們的房屋多是木質機構,拆除起來一點也不費事。參與拆除的軍士可沒有珍惜居民財產的意思,他們所經之處,一片狼藉,甚至連剛出生孩子的尿布都被收集了起來,當然,能夠順手牽羊的值錢玩意,他們也是一點也不會放過。

…………

「主人,清國人又在幹什麼?」

城頭上,阿樂兒看到清國軍隊正在拆除居民房屋,不由感到不可思議,這些清國人不來攻城,又不退兵,卻拆房屋做什麼。

托可洛斯基因為受不了熱,早已放下城守大人的體面,將上衣脫了去,很多火槍手甚至連長褲都脫掉了,只穿著短褲衩站在城頭。城頭上赤著上身的火槍手與對面光頭的清國士兵交相映襯,倒是別有一番風情。

「也許,清國人是想紮營吧。」

托可洛斯基也不清楚清國軍隊要幹什麼,直覺認為清國人是準備紮營,隨口敷衍了一句,便與瓦西裡斯基等軍官巡視了一遍城頭,死傷的火槍手都被抬了下去。受傷的請醫生治療,死去的則要等清國人退兵後抬到城外掩埋。現在的季節可是不能讓屍體埋在城裡的,否則瘟疫是一定會發生的。

托可洛斯基等人去看死者時,兩個教士正虔誠的給那些死者做著教禮,一一合上他們的眼睛,祈禱他們能夠上天堂。

上帝,希望你能讓這些勇敢的士兵升入天堂。托可洛斯基與軍官們向這些死去的火槍手行禮之後,又去看望那些受傷者。清國人正忙著紮營,一時半會是不會再來進攻了。城門那裡,契科夫正領著鄂溫克人抓緊時間修復,為了徹底斷絕清國人從城門進來的意圖,契科夫甚至發動居民收集城中所有的石頭,將它們搬運過來封死城門。

…………

「風向!」

「東南風!」

「把所有的木頭和乾草全堆到東南方向。」

拆除與建造可不同,建造要花費很長時間,可是拆除卻很快,半個時辰後,數百根木頭與成堆的乾草還有數不清的可燃燒物品被堆放到了古裡河城東南方向,距離城牆只有一百米,這個距離,俄國人的火槍手是無法射擊到人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成群的清國人肆無忌憚的在他們眼前晃來晃去。

對於清國人的舉動,火槍手們竊竊思語著,猜測著對方想幹什麼。

「城守大人,清國人在那裡堆了好多木頭!」

正在城中四處查看的托可洛斯基得到清國人在東南方向堆積木頭的消息後,帶著一臉疑惑上了城頭,和一幫軍官不解的望著那些如螞蟻般的清國人,從四面八方將無數的木材乾草堆積起來。

清國人堆積的木頭與乾草好像一個小山頭一樣,最高處已經遠遠超過古裡河的城牆,而且很長,看上去是那麼的可怕。

「他們想幹什麼?」

托可洛斯基詛咒的罵了一句:「這些強盜難道是想用這些木頭將城池填平嗎?」

「也許是吧,這些清國人可真夠愚蠢的。」

瓦西裡斯基嘟囔了一句,他可是不相信清國人會想用木頭搭建成可以覆蓋古裡河城的木架,那樣沒有幾個月的時間根本不可能完成。摸了一把胸口黑毛上的汗水,瓦西裡斯基罵道:「該死的鬼天氣,天哪,太熱了,風如果再大一點就好了!」話音剛落,卻見城守大人如見鬼似的望著自己,瓦西裡斯基不由有些莫名奇妙:「大人?」

「噢,上帝,清國人想讓濃煙打敗我們!」

…………………….

「千戶大人,是不是可以點火了!」

覺得木頭堆得差不多,完全可以嗆死烤死那些羅剎人後,左銘南留下幾個中隊長繼續負責,隻身一人向齊壯請示,是否可以點火。

齊壯看了一眼跟個小山頭似的木堆後,嘴角邊露出一絲冷笑,轉身上了自己的戰馬,朝自己的十個親兵喝道:「都隨我來!」

「千戶大人,你這是要做什麼?」

左銘南見齊壯打馬要往古裡河城沖,嚇了一跳,上前拉住齊壯的戰馬:「千戶大人,火起之後,羅剎人必定吃不住,大人何苦要以身犯險!」

「哎,左兄弟誤會了!」

齊壯見左銘南一幅擔心不已的樣子,呵呵笑道:「剛才羅剎人折了我軍士氣,我這聯隊長現在也要去殺殺他們的士氣。你放心好了,我等快馬疾馳,羅剎人的槍子如何能打中。」

「我驅馬過去後,你就點火!」齊壯惡狠狠的一揮手勢:「烤死他們!」

「兒郎們,隨我來!」

不待左銘南應聲,齊壯就馬鞭一揚,戰馬呼嘯一聲往古裡河衝去,十個親兵皆是馬術精超之人,見狀,也揚鞭追上。十一騎直衝古裡河城而去,如此一來,城頭上的俄軍,城下的關寧軍又都驚呆了。

「噢,上帝,這些清國人是在找死嗎!」

正擔心對方不知什麼時候點火的托可洛斯基見一隊騎兵竟然沖城而來,忙讓火槍手們準備,把這些找死的清國人轟成碎片。可是火槍手們剛瞄準,等待清國騎兵進入射程便要開火時,那些清國人好像察覺到他們的動作,在距離八九十米的時候突然折向往另一邊跑去,沿著古裡河的城牆咆哮高呼著,也不知叫的什麼。那些清國軍隊聽到這十一騎的高叫後,一下子全興奮起來,也在那狂呼著。

「萬勝,關寧軍!」

所有軍士都看到了聯隊長的英勇表現,聽到聯隊長發出的怒吼,士兵們也不約而同的跟著吼叫了起來。

「將羅剎人烤成乳豬!」

齊壯無驚無險的在羅剎人的眼皮下穿過後,勒馬回轉,一臉冷笑的看著城牆上的羅剎人。

那邊左銘南也下達了點火的命令,隨著軍官們的號令,數十個手持火把的軍士排成長列,將最下面的乾草點燃。「霹靂叭拉」之下,火光很快衝天而起,已經待命手持從古裡河城外居民屋中找到取水之物的士兵,興奮的叫喚著將水往木頭上澆去,於是,沖天的火光突然降了下去,遂即卻是濃煙四起。

此時正刮東南風,雖然風力不大,但是將濃煙刮向近在直尺的古裡河城,卻是輕而易舉的事。

在幾千人的目光中,一道黑煙如魔鬼似的降臨古裡河城的上空,站在城頭上的俄軍火槍手最先受不了,眼含淚水的往城下跑。

濃煙伴隨著炙熱如瘟疫般席捲整個古裡河城,天氣本來就熱,如此雪上加霜,古裡河城便如人間地獄般,所呼吸的全是嗆人的濃煙,所感受的是無比的酷熱。

上帝,救救我們吧!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5:13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定遠作戰(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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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裡河城面積不大,數千居民躲在裡面,顯得十分擁擠,黑煙降臨的時候,許多人都好奇的抬頭看去,疑惑的看著那飄散到城頭的濃煙,議論著清國人想要幹什麼。等他們發現整個城池都籠罩在煙霧當中,自己的鼻子再也不能呼吸新鮮空氣時,他們才驚慌起來。

「老天,清國人想薰死我們!」

很快,無論老人還是孩子,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無論士兵還是居民,無一例外都在大聲咳嗽著,伴隨著他們咳嗽聲的是眼角泛出的眼淚。

身上的汗水流得再多,也不會讓人有窒息的感覺,可是漫天的黑煙卻讓人嗆得難受,肺子就好像急速縮小一樣,難以承受那一小口的呼吸。驚慌的人群在城中跑來跑去,尋找沒有煙霧的空地,好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可是好像上天已經拋棄他們一般,整個古裡河城已被魔鬼佔據,沒有一處可以讓他們躲避魔鬼的藏身之處。

那種被濃煙與高溫折磨的罪過是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忍受的,恐懼從一個人身上急速傳染到另一個人身上,所有人的眼睛都透射出驚恐,他們大呼小叫的跑來跑去。

隨著濃煙侵襲城池的每一個角落,天地好像變色般一下黑了起來,再也看不到一絲光亮。能夠呼吸的空氣越來越少,被窒息折磨著的居民無力的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那最後的空氣,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地面上的空氣也變得稀薄,濃煙在地面上從一絲絲的飄蕩變成整片整片的籠罩。

嗆人的濃煙,炙熱的溫度,讓古裡河城中的每一個人都感到了絕望。

為什麼我要跑進城中,而不是逃得遠遠的!那些進城避難的居民和商人們此時絕望的懊悔著,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被濃煙薰死。

一個最先從城頭跑來的火槍手,貪婪的趴在一口水井的旁邊,整個腦袋都探到了井裡,竭力呼吸著井底的空氣。連吸了幾口後,窒息的感覺才好些,可沒等他再次張口,整個人就被推到了旁邊,當他暴怒的爬起來時,卻發現整個井邊已經圍滿了火槍手,其中還有兩個軍官,他們密密麻麻的圍在井邊,任憑其他人怎麼拖拽,都不肯讓出一個空位來。

「該死,你們不能這麼自私!」

後來的火槍手們見到水井被別的人佔領,整個人變得狂燥起來,他們粗暴的去拉拽那些死賴在水井邊的同伴,在得不到他們的回應後,一些被濃煙嗆得失去理智的火槍手們竟然抽出自己的佩劍朝同伴砍了過去。

「啊!」

被砍傷的火槍手們沒有想到同伴竟然會動武,他們出於本能的開始還擊,一時之間,水井邊一片混亂,不時有受傷的士兵倒在地上,一個用力過猛的火槍手甚至一頭栽到了水井裡。混戰直到濃煙嗆得所有人都無法睜開眼睛時,才宣告結束。

「快用濕布摀住出鼻子!」

「躲進屋中,封閉屋門,不要出來!」

濃煙湧向城頭時,托可洛斯基就帶著阿樂兒跑了下來,他知道,城頭是再也不能站人,再留在那裡,不被嗆死也會被熱死的。

一些火槍手和居民在找到濕布保護自己之後,拚命的大吼大叫著,提醒那些正在跑動的居民。濃煙已經嗆得他們無法睜開眼,只能聽到耳邊人群的尖叫與哭泣聲。一些聽到提醒的居民聞聲想要去找濕布,可是慌亂中又到哪裡去找水源呢,在人群的推擠下,他們盲目的跑來跑去,不知道哪裡才是安全的。

因為眼睛難以睜開,慌亂的人群如無頭蒼蠅般到處亂跑,許多人撞在一起倒在地上,然而又被後來的人踐踏

「媽媽、媽媽、媽媽…」

一個只有三四歲的達斡爾小女孩目睹母親被撞到在地後,嚇得坐在那裡嚎啕大哭,哭著哭著,眼睛就不自覺的閉了起來。她再也看不到母親,無助與恐懼侵襲著她弱小的心靈。

那些躲進屋中的居民,手忙腳亂的用衣服、床單等一切物料填充房屋的空隙,對於屋外的求救與哭喊聲,他們本能的充耳不聞,只想盡一切辦法保護自己與家人。

托可洛斯基帶著阿樂兒蹲在一處角落裡,慌亂中阿樂兒找到了條沾水的毛巾,托可洛斯基將它撕成兩半,與阿樂兒一人一塊捂在嘴邊,抵禦那嗆人的濃煙。但他的眼睛卻是再也不能睜開,方才往城下跑時,他的眼睛已經被嗆出眼淚,整個眼角都已通紅。

沒有光明的世界就是地獄。上帝,讓風向快轉變吧!托可洛斯基已經絕望,他惡毒的詛咒那些邪惡的清國人,除了向上帝乞求改變風向,他已經什麼都做不了。

濃煙與高溫又持續了小半柱香時間後,古裡河城好像成了一座死城,再也聽不到人的叫喊與哭泣聲,只能偶爾聽到幾聲微弱的咳嗽聲。屋子中,角落裡,那些沒有被濃煙嗆死的居民和士兵正如受驚兔子般驚恐不安的聽著外面的動靜。

也許清國人要進攻了吧,或許他們根本不必費什麼力氣就可以輕鬆撞開城門了。

托可洛斯基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但他知道,這個時候清國軍隊攻城的話,是不會遭到任何抵抗的。

陛下,您尊敬的僕人即將去往您的身邊,為您種植可口的葡萄。

正當托可洛斯基準備在清國人進城的時候結束自己生命時,城外突然響起了地道的俄語:

「城裡的人聽著,我們是關寧軍,現在我們要收復古裡河城,如果你們不想被濃煙薰死,就打開城門投降!」

「放下你們的武器,主動走出來,我們關寧軍優待俘虜,絕對保證你們的性命!」

「如果你們冥頑不靈,堅持抵抗,只有死亡。」

「俄國士兵們,請你們一定要相信關寧軍,我們就是被他們俘虜的俄國士兵,他們對我們很好,請相信我們,投降之後,關寧軍會友善的對待你們的。」

負責喊話的四名首義城外被俘的俄軍火槍手,一臉無奈和痛苦的望著古裡河的城牆,在十幾名士兵的督促下,他們一遍又一遍的大聲重複著喊過的話語。

上帝保佑,快讓城中的軍隊投降吧。四名喊話的火槍手不約而同的劃起了十字架,希望城中的守軍能夠打開城門主動投降,以免被濃煙嗆死或者被攻進城去的關寧軍殺死。

「最後再說一次,如果你們現在不出來投降,那麼破城之後,雞犬不留!」

城外的叫降聲已經讓許多火槍手心動,但是因為沒有城守大人與軍官的聲音,他們也不敢冒然開口。當聽到城外這聲充滿殺意的叫喊後,趴在水井裡的瓦西裡斯基再也忍不住了,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仰頭叫道:「大人,投降吧,我們投降吧!」

瓦西裡斯基的叫喊引來了許多火槍手的附和,他們冒著被濃煙嗆到的危險,紛紛叫嚷起來:

「投降,投降,我們願意交出武器!」

「作為帝國軍人,為了保護沙皇的子民而投降,這沒有什麼可恥的!」

聽著士兵們的叫喊,托可洛斯基心亂如麻,他已做好自殺成仁的心理準備,可是如果清國軍隊因此在破城之後屠城,卻是他無法容忍與釋懷的。如果那樣,他就是到了天堂也良心不安。

古裡河城寄托了我全部的心血,五年時間內,我基本走遍了城中每一個角落,噢,上帝,無論如何不能讓清國人血洗古裡河城,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投降,必須投降,他們保證過不殺人的可是我這麼做,對得起沙皇陛下嗎?

「阿樂兒,你說我該怎麼辦?」

托可洛斯基的眼睛無法睜開,他看不到其他人在哪,他也無法拿定主意,只能閉著眼睛問身邊的阿樂兒,希望這個少年能給自己一些意見。

「主人,阿樂兒不敢亂出主意,但是不管主人怎麼決定,阿樂兒都支持你。」阿樂兒的聲音有些驚慌,托可洛斯基聽得出,阿樂兒是在害怕。

是的,這個少年的確在害怕,這個世上又有誰不怕死亡的呢?

許久,托可洛斯基站了起來,高聲叫喚起來:「契科夫,你在哪裡?」

遠處城門下的契科夫聽到城守大人的叫喚,忙應道:「城守大人,我在城門下。」

聽到契科夫的回應,托可洛斯基短暫猶豫一下,叫道:「打開城門,我們投降了。」

「是的,城守大人,我這就打開城門!」

契科夫如釋重負,身為軍人,在沒有可能守住的情況下,投降不失是一條明智道路。

似乎城外的清國軍隊知道城裡會選擇投降,濃煙開始緩緩的減少,在城門下的鄂溫克人的幫助下,堆積的石塊很快被搬空。然後又吃力的去抬那根大木栓,「吱」的一聲,城門被緩緩打開。

「萬勝!」

「萬勝!」

早已等候的騎兵大隊在城門開啟的瞬間,衝進了城中。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5:14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定遠作戰(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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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裡河城的煙霧直到晚間才散去,城外的火源並沒有被徹底澆滅,無數桶從古裡河運來的河水澆上去後,升騰的煙霧才降到一個令人可以忍適的地步。隨著風向的微微改變,肆虐城池的煙霧才悄然往河邊跑去,越飄越遠,直到消失在遠際的天邊。

參與放火與滅火的輔兵們,他們所受的痛苦並不下於城中受難的居民,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那種靠近高溫火場而讓身體急劇升溫,水份快速下降的折磨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城中傳出投降的聲音時,輔兵們情不自禁鬆了一口氣,一些太過高興的輔兵甚至激動的將木桶摔到了地上。

關寧軍進城了。

最先進城的騎兵大隊以最快的速度佔領城池,打開另外的城門,一隊隊的用馬蹄聲提醒城內的所有人:這裡,不再是俄國人的地盤了。同時也在警告所有人:不要做任何不明智的行為,否則馬蹄過後,必是瘋狂的殺戮。

在軍官的帶領下,火槍手們垂頭喪氣的走出城門,將手中的火槍扔在地上,然後走到一處指定的地點,由一個中隊全幅武裝的士兵看管著。負責翻譯的俄軍俘虜則不斷提醒他們,應該注意什麼,現在要做什麼,有什麼是不能想也不能做的。同時,這些俘虜翻譯總會在不經意間告訴這些投降的同胞,面前的這支軍隊來自於何方,有多少兵力。

當知道面前這支自稱關寧軍的清國軍隊曾擊敗尼布楚總督派往參與「東進計劃」的軍隊,並殺死優秀的指揮官弗拉米基爾,俘虜庫柏後,托可洛斯基的情緒變得更加低落。他可以接受一個古裡河城的失陷,但卻無法接受一個又一個古裡河城的失陷,那樣意味著沙皇陛下的土地將變得越來越少,沐浴在帝國陽光下的沙皇子民將再次接受野蠻人的統治。

低落歸低落,托可洛斯基卻沒有準備再次自殺,因為他知道,現在關寧軍俘虜了這麼多的俄國士兵和百姓,必須要有一個有威望的指揮官出面與他們打交道,保證士兵和百姓的人身安全,並為他們爭取關寧軍所宣傳的優待。他相信,關寧軍不可能殺光所有人,只為了得到一個空城的,沒有一支軍隊會那樣做的。戰爭為的只是得到財富與人口,還有豐沃的土地,如果不是為這些,戰爭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

在士兵與百姓沒有得到妥善安排前,我絕不可以扔下他們,托可洛斯基如此想道,我必須為他們負責,因為投降的命令是從我的嘴裡發出的。如果他們保證士兵和居民的安全,那麼我也樂意替他們安撫住驚慌的百姓,等到一切都安定下來後,我再結束自己的生命,到天堂向陛下懺悔自己的無能。

阿樂兒忠實履行了一個僕人的職責,他一直陪伴在主人身邊,目睹主人解下佩劍走到俘虜營的所有過程。一切的事情都發生在一天內,恍惚中,阿樂兒有過短暫的幻想,現在他與主人正在河中洗澡,而不是跟無人問津的牲畜一樣,被一群野蠻人手持刀劍看管著。然而現實的無情卻讓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很茫然,不過他卻沒有因此而恐懼,因為他相信,自己的主人一定會照顧好他的。

相對於嚴加看管的俄國人,充當羅剎走狗的鄂溫克人好像被無意忽視了,在他們的周圍,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十個士兵,而這些看管他們的士兵似乎並不害怕他們會再次叛亂,除了偶爾向他們投來一瞥外,大多數時間,這些士兵都在興奮的高聲談論著什麼,一點也不害怕他們所談論的會被鄂溫克人知道。當然,鄂溫克人也無法聽懂,雖然在這支入侵的軍隊中好像有他們的族人,但是他們卻無法從族人口中得到一丁點有用信息。不過,每個鄂溫克人都在慶幸,因為這種不被重視的待遇正是他們所想要的,似乎,關寧軍真的遵守了他們的承諾——優待俘虜。即使他們將投降的俄國人全部殺死,但只要保留下我們,俄國人的生死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所以,我們只要老老實實的就行,清國人要做什麼就讓他們做什麼好了。

從打開城門,騎兵入城,直到有武裝的守軍全部出城後,關寧軍方面並沒有任何高級軍官與托可洛斯基及契科夫、瓦西裡斯基等人交談過,只有一些在翻譯陪同下的低級軍官耀武揚威的展示了戰勝者的威風。對此,托可洛斯基有些焦慮,他很害怕關寧軍會食言,對士兵與百姓做出屠殺的行為。

夜色降臨的時候,城中到處都是火把,城頭上站滿了士兵,城外直到河邊,也到處堆著火堆,火光的亮度使古裡河城如同夜空的亮星一般,閃耀著光茫。

望著進進出出的關寧軍軍官,托可洛斯基幾次要站起來叫住對方,詢問對方對於己方和百姓的安排,但每次他要站起來時,都會有兩個凶神惡煞的士兵怒罵著用手勢示意他立即坐下去,否則他們的刀劍就會馬上砍過去。

無奈,深深的無奈,無法與最高指揮官交談,托可洛斯基心中滿是憂慮。在他身邊,軍官們表現不一,契科夫面無表情,蹲在那不時的拍打叮咬自己的蚊蟲,瓦西裡斯基卻是一臉懼色,視線一直在周圍的關寧軍士兵身上掃視,其他人有的害怕,有的茫然,有的無助。

那些清國人會不會信守他們的諾言呢?這是所有人的疑問。

當四周山野陷入徹底的黑暗之後,疑問好像被揭開了——關寧軍要求城內所有男性居民全部出城,老人小孩都包含在內。

命令下達的很緊迫,半個時辰,關寧軍要所有的男人在半個時辰內全部出城!

前天拿了稿費,下午去市裡姐姐,然後晚上住了一晚,今天才回來。臨時趕出的一節,過兩個小時,縱橫好像要升級服務器,所以更新在明天。

明天,將是爆發的明天,甚至是爆發的後天、大後天,骨頭很有自信的說。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5:15
第一百四十章 定遠作戰(十四)

出城令下達後,古裡河城陷入無邊的恐慌當中,所有人的心頭都籠上了一層黑暗,死亡的恐懼在一個時辰後再次降臨到這些死裡逃生的居民身上。一些還沒緩過來,被濃煙嗆到肺部的居民不住的咳嗽著,費勁的詢問身邊的人發生了什麼事。家人已經死去的居民則無力的癱坐在那,抱著親人的屍體呆呆的看著,空洞的眼睛裡見不到一滴淚水,對於身邊的吵雜聲置若不聞,他們只在看呆呆的看著,呆呆的看著…

災難來臨得太快,死去的親人甚至來不及留下一句遺囑,就這樣被魔鬼奪去生命,父親、母親、妻子、丈夫、兒子、女兒…一具具冰冷的屍體代表一戶戶破碎的家庭,絕望、恐懼在整個城中蔓延。

他們已經奪去了親人的性命,難道還要奪去我們的性命嗎!

讓所有的男人到城外集中,再愚蠢的人也明白將要發生什麼事。

憤怒的居民開始對著那些手持刀劍的士兵咆哮著,在女人們的尖叫怒罵聲中,男人們開始四處躲藏,小孩嬰兒也被父母死死的抱住,任憑那些士兵如何威脅,她們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出城。

慌亂的一幕讓一些上了年紀的居民忍不住想到三十年前俄國人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情形,那時發生的一切與眼前的一切是何等相似啊。

清國人想殺光我們的男人!

城中的居民選擇了反抗,但是當大街小巷全被清國人封堵,士兵們開始挨家挨戶踹門的時候,反抗似乎變得微不足道,尤其是當黑夜中響起數聲火銃的轟鳴聲及女人的尖叫聲後,城中再次陷入沉寂。

………

「噢,上帝,這些野蠻人,他們竟然背棄自己的承諾!」

聽到城中的火銃聲後,托可洛斯基的臉痛苦的扭曲起來,憤怒的對著那些清國兵吼了起來:「你們不可以這樣做,你們不能殺害無辜的居民,上帝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們將會下地獄!」

「勇敢的士兵們,我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們的同胞被殺害,我們要反抗!」

「如果他們要殺,就讓我們去承受吧!」

托可洛斯基好像瘋了一般號召火槍手們反抗關寧軍,但是讓他失望的是,沒有一個人站起來響應他,他所看到的全是漠然的目光,甚至還有譏笑的眼神,似乎在無情的告訴他:托可洛斯基,你別傻了,我們已經沒有反抗的能力了。

「托可洛斯基,你省省吧,我們已經沒有武器了。」

瓦西裡斯基一臉嘲笑的看著托可洛斯基:「清國人並沒有說要殺害我們,你不能要求我們去做愚蠢的行為!」

「城守大人,投降的命令是你下的,現在,清國人要做什麼,和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如果他們要做魔鬼,上帝都無法阻止。」

「不!」

聽著那些冷漠的話,托可洛斯基崩潰了,如被電擊般一下跪倒在地,將腦袋重重的撞在地上,兩手用力的錘打著,聲音哽咽得已經聽不出他在說什麼。

對於這些羅剎俘虜的舉動,負責看管的士兵奇怪的沒有予以阻止,他們好像看熱鬧般站在那裡,望著那個高個的羅剎指揮官和一個女人般在那趴地哭泣。

在所有冷漠與無情的眼光中,只有阿樂兒流著淚水在後寬慰自己的主人,少年人也明白了主人的痛苦,可是他卻無能為力,只能讓自己的主人盡量好受些。

「主人…你不要難過…阿樂兒永遠在你的身邊…」

…………

「羅剎人在叫什麼?」

城頭上,齊壯不解的看著那些羅剎俘虜在爭吵什麼。站在他身後的左銘南聞言,叫來一個鄂溫克人翻譯,問他羅剎人在幹什麼。鄂溫克翻譯聽了一會,老實的稟報了他所聽到的一切。聽他說完之後,左銘南才走到齊壯身邊:「回千戶話,羅剎人的指揮官在要求他的士兵起來反抗我們。」頓了一頓,有些好笑的說道:「只不過他的部下沒有一個聽從他的。」

「反抗?」齊壯聽了一愣:「他們為什麼要反抗?」

左銘南笑道:「因為他們怕我們會屠殺他們。」

「噢,原來如此。」

齊壯似笑非笑的看了遠處一眼,轉身道:「如果不是師團長有過交待,恐怕我真的會屠城。現在…我只是讓城中清淨一些。」

齊壯說得沒錯,古裡河城是定遠作戰的首戰,沒想到卻折了一個中隊的兵力,按他以前的性格,破城之後必然要屠城,就算不殺光所有人,也要把羅剎人殺光,但因為趙強有過吩咐,他只能聽命行事。而且跟隨趙強這麼長時間,他已經明白趙強的意圖了。有人才有力,這句話是齊壯自己總結的。

…………

城中的男性居民有兩千多人,除去老人和小孩,青壯男子將近一千五百人,中間有居民,也有來此做生意的商人和他們的隨從,還有一些從遠處趕過來準備出售皮毛藥材的獵人,當他們忐忑不安的被押出城,在三個地方集中起來後,男人們開始計算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可活。

屠殺,絕對會是一場屠殺!沒有人懷疑這一點,現在,他們所能做的就是在死去之前對這個世界再看一眼。反抗對於他們而言根本沒有意義,因為那些倒在路上的屍體已經告訴他們,反抗只能是馬上就死。不過讓他們意外的是,當他們走到目的地後,想像中的屠殺並沒有出現,相反,清國人只是要求他們就地坐下,不准大聲說話。稍後的時候,甚至有一些食物被分發下來。

看到食物時,年長的男子下意識的鬆了口氣,食物代表著好的跡象,如果對方想要殺害他們,似乎沒必要再浪費食物。

緊張和恐懼的氣氛慢慢淡了許多,只不過為什麼要讓他們到城外來,男人們還沒明白。

「傳令下去,騎兵大隊和火銃大隊明日押送一半俘虜前往雅斯克。」

「長矛大隊負責古裡河的守衛,馬上派人回首義城,要求民曹火速派人來接管,盡快打通古裡河城與首義城的聯繫,沿途驛站搭建要迅速,另外糧食和火藥等物資讓民曹和軍曹盡快接收。」

「有功將士的賞賜盡快落實,軍功賞賜要盡快下發。」

「死亡士兵就地掩埋,受傷的也盡快醫治,同樣,相應的軍功賞賜也分發下去,死者的賞賜由他家人接收。」

城頭上,見所有的男性居民都被集中起來後,齊壯一口氣發佈了幾條命令。古裡河城已定,他必須馬上帶人去雅斯克和師團長會合。城中的人口將由民曹負責統計接收安排,糧食等物資也是如此,這些不用他操心。羅剎人的火器庫已經被接收,除了補充外,其他的一概封存,等待軍曹派人過來接管。至於羅剎俘虜,則與一部分青壯男子被押往雅斯克,補充軍隊傷亡。長矛大隊留下負責古裡河城守衛及與首義城方面的相關交接。

齊壯的命令被快速傳達了下去,左銘南明日不必隨軍行動,而是坐鎮古裡河城,等首義城方面接管此處後,再率部到雅斯克會合。等齊壯下完命令後,他才開口說道:「千戶,軍紀問題怎麼辦?」

「軍紀問題?」

齊壯一怔,遂即想到左銘南是說今日入城後,幾十個軍士在城中的一些胡做非為,內中還有十幾個漢軍罪犯。這個問題讓他有些頭疼,想了一下,揮手道:「你看著辦吧,發要時抓幾個。等我見過師團長,再統一安排吧。」

「好。」

軍紀問題是個大事,隨著地盤和人口的增多,關寧軍遇到類似問題將會越來越多,但眼下用兵之時,倒也不適合管治太過,否則易失軍心。
mk2257 發表於 2011-6-5 05:16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定遠作戰(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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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翼齊壯部成功奪取古裡河城時,趙強正站在一條黃色的河流前感慨不已。望著奔騰而下的黃色河水,趙強思緒萬千,此江即為精奇裡江,與關內的黃河一樣,此江之水亦呈黃色,因索倫語稱「黃」為精奇裡,故得江名。路上,趙強曾問過所部一索倫軍官,從他口中得知,精奇裡江流域在順治年間為索倫、達斡爾兩部居住之地,因受沙俄侵擾,原居民大多被迫內遷到嫩江流域,現散居在精奇裡江流域的索倫、達斡爾人只有數千。

精奇裡江,東北的黃河!站在高處鳥瞰穿過茫茫叢林中的精奇裡江,想到後世的恥辱,趙強忍不住心緒與江水一般,波瀾頓生。據他所知,精奇江裡在隋、唐時是室韋各部的分佈地,當時已有一些部落向中原王朝通貢。以後遼、金、元各代都在這些地區行使管轄權,明代曾於達斡爾族在江北的舊居地帶建立托木河、卜魯丹河等衛所,而到了滿清,此地就徹底從中國版圖消失,成為沙皇俄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今若不取雅斯克,如何對得起兩百年前在此執衛守邊的大明將士,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精奇裡江,在我趙強親眼目睹你的雄姿後,你將再也不會和中華分離,你將與黃河一樣,南北輝映,成為哺育炎黃子孫的母親河!

雅斯克城位於精奇裡江上游,而下游南岸則是後世有名的「江東六十四屯」,不過此時恐怕未有六十四屯,不過三四十小村落而已,居民多為達斡爾人和一些其他部落之人。據鄧肯及被俘俄軍交待,雅斯克城規模並不大,且與其他等地俄軍據點不同,此城並無堡壘城池,而是由三個村落發展而成,換言之,雅斯克城只是一個不設防的村落。守兵連同被強擄的索倫與達斡爾兵,不過數百人。

一個不設防的村鎮外加少得可憐的守兵,意味著只要趙強的人馬只要趕過去,雅斯克就將宣告易主。但是這個趕過去卻讓趙強大為頭疼,因為首義城沒有通往雅斯克的大路,只有一些部落居民踏出的小路,一些林區更是連路也沒有一條,真正的林海,一路行進,困難重重。行進途中,更是有四名士兵在砍伐拉路大樹時非戰鬥減員。

炮兵中隊的進展更慢,在先頭部隊的開路下,輔兵們費力的拉拽四門小炮,幸好這幾天沒有下雨,否則面對泥濘的道路,趙強說不得就只能拋棄這四門炮了。

原定七天進抵雅斯克,現在卻是距雅斯克還有八十里,按目前的行軍速度,可能四天後才能到達,這比預計時間多了五天。現實的無奈讓趙強越發堅定建設遠東基本道路及交通驛站網的必要。

不知道齊壯和胡旺進展如何?俯看了一會精奇裡江後,趙強從高處走下。中翼已經耽擱了五天,如果左翼和右翼也出現問題,那在九月份前結束定遠作戰就有些懸了。冬天一旦來臨,大規模的戰事只能宣告結束,在沒有有效防寒御暖裝備前,林海雪海式的戰鬥場景是不可能出現的。

冬天過後,就是康熙二十三年了,趙強提醒自己,時間不多了,滿清可以對沙俄軟弱,但絕對不會對自己軟弱的,自己與康熙將是一場生死搏鬥。

見士兵們吃完食物,體力有所恢復後,趙強下令繼續前進,在天黑前趕到下一個宿營地。

「出發!」

正在休息的軍士聽到出發命令後,連忙起身,繼續往前前行。偵察中隊已經突出十里之外,因此隊伍前進時不必擔心遭到攻擊,現在只要能夠往前走就行。唯一擔心的便是道路情況以及不可預料的天氣。

………….

「進攻!」

在西林穆丹河邊的西林穆賓斯克城,此時正進行著一場力量懸殊的戰鬥。一隊不到百人的俄軍火槍手與三百鄂溫克、達斡爾人組成的軍隊正在向對面強大的敵人發動自殺性的攻擊。

火銃大隊列陣以待,騎兵大隊甚至根本沒有出動,戰鬥就宣告結束了。隨著黑煙的消散,城內城外看到的只是一地的屍首,聽到的是未死者痛苦的叫聲。關寧軍的傷亡只有十一個士兵中銃,而俄軍卻是全軍覆沒,沒有一個生還者,火槍手和那些偽軍們表現得都很勇敢,戰鬥的士氣讓胡旺和一些軍官有些震驚。

西林穆賓斯克城的俄軍指揮官諾潘烏剋夫盡到了一個軍人的天職,他一直戰鬥衝鋒在第一線,同時也是身中鉛彈最多的,在他閉上眼睛的時候,他的胸口已經爛透。

「螳螂擋車,不自量力。」

戰鬥的輕鬆解決讓胡旺心情大好,他很不理解這些羅剎守軍為什麼不憑城堅守,而是選擇出城決戰。直到進城之後,他才知道,原來西林穆賓斯克城的火藥儲藏在半月前被輸送到了其他地方,新的補給未來之前,城中的火藥只能供守軍進行一次冒險的賭搏。如果賭贏了,他們將獲得敵人退兵的機會。可是,他們賭輸了,他們低估了敵人的戰鬥意志與兵力。低估的後果只有一條,那就是生命的逝去。

城中的居民在目睹守軍全部陣亡後,自動打開了城門,同時他們還自發的將城內七八十名俄國人綁了起來。幾個年長的居民十分恭敬的代表城內居民請求關寧軍的進入。讓胡旺驚訝的是,在城中,他竟然發現有幾十名漢人,瞭解之後才知道,這些漢人在此生活已經三百多年了,他們的祖先是大明衛所的軍人,而他們就是那些衛軍與當地居民的後代。據這些漢人說,像他們一樣的明軍後代散居在各地的有幾千人,自大明萬曆年間遼東發生戰事後,他們便與朝廷失去聯繫,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已經徹底融入當地的生活,但是有一點他們卻始終沒有忘記,那就是他們一直說漢語,用漢字,從不學習其他部族的語言文字。用其中一位老者的話說,那就是「我們生是漢人,死是漢人,無論關內如何,我們都要將漢人的血脈與文化傳承下去。」

此地有漢人的情況讓胡旺激動不已,他當即重賞了這些漢人,並且讓他們帶領關寧軍前往各個漢人聚居點,告訴他們,漢人的軍隊來了。

雖然這支自稱關寧軍的軍隊大多數是些索倫、達斡爾、鄂倫春等族人,裡面甚至還有哥薩克、羅剎人,但是畢竟是一支漢人領導的軍隊,因此城中的漢人對關寧軍的到來顯得十分高興與激動,他們歡呼著跳著,感謝上天讓他們在有生之年能夠再次見到遙遠故國的同胞。

有了這些漢人的幫助,對西林雅賓穆斯克城的接管十分順利,胡旺最後索性將民政事務全部交由這些漢人打理,而自己直專注於軍事方面的事情。

在城內漢人的陪同下,胡旺與一眾軍官巡視了一遍城池,城內的居民對於關寧軍的到來沒有表現出牴觸,因為在俄國人的佔領下,他們的日子並不好過,現在都指望新的佔領者能給他們帶來好日子。

因嫌西林穆賓斯克這個很羅剎式的城名拗口,胡旺想了一下,對眾人道:「從今往後,此城就叫定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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