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嬌妻如雲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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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2011-6-5 16:0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0 2261550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7:45
第八百六十章:浩蕩潮流

    黃昏的霞光落在大紅的宮牆上,琉璃瓦散發出來的光暈炫得讓人的眼睛不由地感到有些不適。

    停落在正德門外的轎子一動不動,外頭穿著短裝的腳夫也是一聲不吭,屏息著等候什麼。

    眼看宮門就要落鑰了,趙恒才慢吞吞地從宮中卝出來,那轎子才有了動靜,轎夫們抬了轎,飛快地走了。

    趙恒也上了一輛守候多時的東宮車攆,更有一隊殿前衛在旁隨扈,車馬與那前頭的轎子向一個方向徐徐絕塵而去。

    隨即,這一車一轎一齊到了東宮,有個小內侍腿快,飛快地跑到馬車邊掀開車簾,打躬作揖,道:“殿下回來了,太子妃娘娘還等著您用晚膳呢。”

    趙恒繃著個臉,道:“叫她先吃,本宮還有事要和李舍人商量,去,把書房收拾一下。”

    小內侍連忙去了。

    趙恒笑吟吟地到了停落的轎子前,道:“李舍人,咱們進裏頭說話。”

    就在東宮的斜對面,也是一處大宅院,這大宅已經空置了兩年,據說從前是龍圖閣學士、刑部左侍郎的府邸,後來不知怎的這侍郎遭了罪,刺配去了交州,再之後又都換了幾茬主人,也大多流放的流放,貶官的貶官,如此一來,就沒有人再願意購置了。尋常的富戶,又不敢住在這東宮不遠的官宅裏,至於尋常的百卝姓就更不必說,因此這宅子空了許久,院子裏連雜草都生了,不過就在不久之前,倒是有個人家把宅子盤下來,平素這主人家深居簡出,從不見外客,也極少出來走動,因此也沒人在意。

    就在這宅子院牆的地方是一處閣樓,閣樓總共三層,第三層雖是黑黝黝的沒有點燈,卻有人坐在這欄杆後頭,一雙眼眸幽幽地打量著東宮門口燈籠照亮的地方,看到趙恒和李邦彥一道進了門房,這雙眼眸的主人隨即站起來,下了二樓,二樓也已經有人在等待,這人對二樓的人直接道:“給王府裏的坐探放信號,告訴他,儘量打聽太子與李邦彥說了什麼。”

    二樓的人二話不說,推開了窗,拿出一盞燈來懸掛在窗外,過了半盞茶功夫,又將燈撤下,換了一個套了紅布的燈籠又懸掛出去,這才道:“坐探只負責端茶倒水,未必能聽到什麼,要不要叫個人混進去試試?”

    先前三樓觀看的人搖搖頭,道:“不必,太危險了,若是被他們察覺,反而讓他們生出警惕之心。”

    二人便不再說話,焦灼地在閣樓中等待。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李邦彥的轎子才抬起來,消失在夜幕之中。過了片刻,又有個家奴模樣的人嘻嘻哈哈地出現在門房,及閘丁隨口閒扯,那門丁顯然收了他的好處,便放了他出去,這人飛快地小跑著在這長街上足足繞了半個時辰,才在這大宅門口逗留了片刻,又回東宮去了。

    閣樓裏的兩個人看得真切,飛快地下了閣樓,直接過了門房去啟開大門,只見這大門的臺階下多了一個小竹筒子,竹筒子很纖細,只有小指般大小,其中一個人將竹筒撿起來,拿出隨身的一個小銅杵輕輕往筒子裏一插,一張卷成圓柱狀的紙條兒露卝出來,這人臉上顯得緊張,飛快地抽卝出紙條兒,展開來隻看了一眼,便道:“去見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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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濟的屋子裏亮著燈,搖曳的燈火發出淡淡的光線,他也是剛剛被人叫醒,自從主掌了錦衣衛,陳濟的作息就從不曾正常過,有時徹夜不睡,早上歇下,到了正午才醒;有時傍晚打個盹,到了子夜時分又醒來,紊亂的生活讓他整個人更顯得消瘦,好在他的精神似乎不錯,那捷報送來得正是時候,將這撲簌迷離的汴京又攪了攪,不管怎麼說,至少挽回了泉州來的壞消息。

    這幾天他經常被人叫醒,倒也習慣了,聽到又有了消息,立即披了衣衫趿鞋起來,從臥室直接到小廳,小廳裏站著一個馬臉的緇衣漢子,一見陳濟出來,立即畢恭畢敬地行禮道:“卑下內城百戶所小旗官盧章見過先生。”

    陳濟頜首點頭,道:“不必多禮,怎麼?東宮那邊有消息?”

    盧章二話不說,直接拿出那紙條小心翼翼地放在陳濟的書案上,道:“請先生過目。”

    陳濟撿起了紙條,略略掃過一眼,只見這巴掌大的紙條裏只寫著寥寥幾字:“除……三皇子……謀逆……登和諧你妹基……”

    陳濟將紙條放下,這應當是聽來的隻言片語,不過只這些碎語,也大致能猜出太子與李邦彥商議的內容了。

    “三皇子……”陳濟為難了,雖然已經料到這種可能,可是沒有准信,誰也不敢確信。現在大致已經能夠梳理出頭緒了,依太子的意思,應當是在登龘基前後,以謀逆的罪名除掉三皇子,謀逆……當然不可能,不過栽卝贓是肯定的,太子打算用什麼來栽卝贓?

    這些事,陳濟不願意多想,他現在要思考的是三皇子該不該救,他闔著眼,似乎在思考什麼,隨即陳濟的臉上又是一副淡定從容之色,淡淡道:“不該管的事,錦衣衛不管,這條子不必存檔,直接銷毀吧。”

    盧章聽了,滿頭霧水,在這汴京內城白卝虎所的消息大多靈通,他們效忠的自然是輔政王,可是輔政王不是扶立三皇子的嗎?三皇子殿下有難,先生為何置之不理?

    不過不該問的,盧章當然不敢問。

    而這時候,陳濟已經拿了字條放在青燈之上卝任那字條燃卝燒起來,待只剩下一片餘角的時候,陳濟輕輕一撣,將這碎片彈開。才淡淡地問:“李邦彥是什麼時候走的?”

    “回先生的話,是酉時三刻。”

    陳濟想了想,道:“繼續盯著,還有一件事要吩咐一下,明日衛郡公要啟程去泉州,多派一些人暗中看卝護著。”

    “是。”

    “下去吧。”陳濟揮揮手,只是在青燈冉冉之下,他的臉色顯得有點詭異。

    那盧章退了出去。

    陳濟重新落座,一雙眼眸閃爍不定,眼下的時局,似乎還差一點契機,陳濟深知沈傲的性子,對沈傲的脾氣算是了若指掌,沈傲這人……看上去似乎行卝事果決,可是一涉及到一些東西,反而猶豫了。

    “他不動,老夫就逼著他動,三皇子……對不起了,你若是不死,輔政王未必能下定決心。”陳濟喃喃念了一句,又將頭埋入案牘,這一年多的歷練,居然讓這個耿直又城府深不可測的人變得陰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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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

    如今的杭州,比泉州不遑多讓,這裏本就是富庶之地,又是海政的重要幾個口岸之一,從各地流入這裏的商賈不計其數,無數的銀錢匯攏在一起,發生了巨大的力量,那港口處的川流不息裝載貨物的腳夫,連綿不絕的貨棧,還有城中寬廣的泥路,都展現了這東南第一大膏腴之地的風韻。

    皇上病重的消息也不禁傳到了這裏,整個杭州城也為此擔卝驚卝受卝怕了一陣,原因無他,杭州的今日是海政帶來的,而支持海政的就是輔政王,輔政王的背後便是當今皇上。可是眼下皇上病重,整個朝卝廷必然會出現一個新的格局,新君若是登和諧你妹基,免不得要改弦更張,若是重新廢黜掉海政,只怕大家都沒有飯吃。

    因此各家的商會都在打探消息,對他們來說,海政就是他們的命卝根子,是斷不能廢的;一些消息靈通的,也將不少輔政王與太子的關係透露卝出來;這些消息飛快的傳播,讓更多人不禁皺眉。若是新君當真即位,廢黜海政只怕也是穩打穩的了,只是不知輔政王肯不肯站出來替大家斡旋。

    可是隨即一想,輔政王未必能起什麼效果,畢竟這二人的關係本就是僵著,將來的新君正是因為與輔政王有仇隙,所以才會廢黜海政,輔政王就算站出來,又有什麼用?

    有了這許多流言,杭州城霎時蕭條了幾分。可是隨即,北地大捷的消息也接踵而至,這消息又是大大的利好,輔政王這功勞實在太大,可謂是恒古未有,北地的三雄,如今吞滅的吞滅,依附的依附,這天下算是安定了。

    依著現在輔政王的聲譽,就算新君登和諧你妹基,也未必不能分庭抗禮,看來這海政也並非是大家所想像中的那樣風雨飄搖。

    正是大家驚疑不定,紛紛猜測的時候,不少商賈已經開始相互走動,千萬不要小看這些人的能耐,如今這些商賈因為海政的因素,早已結連成了一股新興的力量,在朝卝廷裏,他們借助同鄉的關係,已經結交了一大批人,在這蘇杭也都是富可敵國。更不必說錢的能耐可以通卝天,只要能維護住他們的利益,便是驚起驚濤駭浪,也未必沒有可能。

    幾十個大商會已經開始在暗中串聯,這些人很是小心翼翼,不過加入的人卻是越來越多,不止是杭州,連蘇州、泉州、番禺、通州的商賈也紛紛加入,互為呼應,彼此的關係在一個共同利益之下已經開始連橫起來,就在這杭州的通恒商會,陸續到會的人居然有五百餘人。

    五百人中,有一擲千金的大商賈,有名望甚重的名士,也有不少江南本地的士族。他們因為同一個目的走到一起,先是激烈的討論,隨即是義卝憤卝填卝膺地拍打桌案爭吵,最後,有人站出來,幾乎是赤目大呼道:“事到如今,還怕殺頭嗎?咱們的身家富貴是怎麼來的?一旦廢黜了海政,大家的家業還能保全嗎?既然如此,不管朝卝廷如何,這海政一定要持續下去,也非持續下去不可,誰敢廢黜,便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

    許多人紛紛呼應。

    這些人,其實都是海政的既得利益者,他們的身家都維繫在這海政之上,一旦朝卝廷改弦更張,對他們就是晴天霹靂。

    那先前大聲疾呼的人繼續道:“既然如此,輔政王就必須當國,輔政王若是完了,海政也就完了。”

    這句話實在是悖逆到了極點,可是偏偏在場的人卻都是無卝動卝於卝衷,對這些商賈來說,牽動海政就是斷他們的財路,這麼多年的辛苦經營,豈能說付諸東流就付諸東流?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讓他們回到過去,倒不如殺了他們。

    況且能掙出這麼大家業的人,誰的膽子都不小,正是有常人沒有的膽魄,才能打造如此大的家業。為了掙取一倍的利潤,他們就敢無視一切國卝法,更何況是眼下關係著存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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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7:46
第八百六十一章:樹欲靜而風不止

    不止是蘇杭,幾乎各地的口岸,數十上百種的週刊隱隱之間都開始有了火龘藥味。

    自從遂雅週刊大火之後,隨著海政的拓展,各種週刊也開始興起,沿海口岸以及各地的路府郡治幾乎都有數份週刊同時刊發。

    有遂雅週刊起頭,在這大宋也已經有了為數不少較有影響力的週刊了,除了說故事,和讓讀書人寫一些花團錦簇的文章,一些週刊索性放大膽來,逐漸的開始抨擊一些時議,不過大家都是生意人,不過這些抨擊時議的文章,大多都是各地的清流名士代筆,朝廷那邊,就算是想禁止,多半下頭也報之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

    官僚這東西一向都是如此,只求做事穩妥,不留人把柄。教他們有魄力去得罪清流,那還不如殺了他們。

    所謂清流,其實和朝中的袞袞諸公本就是自己人,官僚卸任,轉眼就成了清流,清流若是入了朝又成了官,唯一的不同只不過身份的變化而已,因此,入了朝的只能頂著清流的駡名戰戰兢兢,去求那富貴,等什麼時候致仕卸任,或者罷黜在野,轉眼之間就成了憤青,三尺長筆,立即成了他們笑駡的武器,當年老子在台的時候被你們罵,現如今終於輪到老子罵人了。

    所以做官講的是一個穩,清流卻非學到一個罵不可,罵的越狠,名望越高。一片洋洋灑灑的文章,立即引起洛陽紙貴四處有人抄錄,若你連罵人的本事都沒有,在這一行就難以出頭了,便是狀元出身,見了名士也自覺矮了一截。

    因此,名士都是身經百戰的人士,妙筆如花,怎麼譏誚、笑駡怎麼來,偏偏臺上的袞袞諸公還不能還擊,若是教人查辦,那就是捅了馬蜂窩,立即成了大奸大惡的典型,大家抄了筆桿子一窩蜂就上,非把你塑造成趙高不可。而且你還不能還嘴,不能罵回去,罵了回去大家就笑你雅量不夠,沒有氣度,本文字由貼吧友情提供,起點首發,文字僅供學習交流使用,請勿用於商業用途,如有需要,請於起點購買正版。

    於是在臺上的都裝作很有氣度,下頭的借著週刊索性四處絞盡腦汁的罵,這些喜笑怒駡的也不全是壞處,卻有一些混賬的,明明不懂水利,能把治水笑駡一通,明明不知錢糧多少、五穀不分,也能抨擊一下農政。而現在,風向卻是變了,各大週刊,幾乎同一時間開始轉了風頭,直指汴京。

    有人引經據典,嬉笑歷朝太子的閒話。也有人直接翻起舊賬,提起太子議和之事。議和二字不論對錯,在坊間之中一向是遭人非議的,現在大張旗鼓說出來,其效果可想而知。除此之外,各種抨擊太子的段子也在坊間流傳開,監國太子的聲譽居然在一夜之間倒了個個。

    江南東路按察使衙門位於錢塘、仁和二縣的接壤處,按察使監督一路的政事,表面上算是一路的主官,這位按察使大人也是建中靖國年間的進士,叫吳宕隨即歷任縣尉、知府、戶部主事等職,臨到老了,原以為前程無望,誰知卻調到了江南東路按察。

    吳宕在這江南路,一邊有轉運使掣肘,畢竟江南路河運是頭等要事,江南一帶的糧秣賦稅,都是從這裏裝船,所以職權極大,足以與他這按察使分庭抗禮,除此之外,這蘇杭還有個海政衙門,雖然品級不高,卻也是獨當一面的大員,江南三路的格局,已不是他吳宕說的算了,這位吳大人也有自知之明,心知自家沒什麼背景,索性做一個朝中的閑雲野鶴,只當來養老的。

    吳大人推崇的是無為而治,所以一上衙什麼都不做,先泡上一壺好茶,在後衙那邊開始入定,如老僧一般一動不動,再出去打一套太祖傳下來的六路十段錦,才擦了汗,又回後衙裏安坐。

    到了正午,用過了點心之後,便要準備小憩了,吳宕的作息極有規律,一絲不苟,可是還沒有起身,就有門子通報,說是提刑使金少文金大人來了。

    這位金大人從前是蔡京的走卒,據說還得罪過輔政王,為了這個事,江南路這邊還真沒幾個敢和他打交道的,偏偏這位金大人運氣也好,那輔政王整倒了蔡京父子,偏偏沒有理會這位金大人。

    聽到金少文來,吳宕皺起眉,淡淡道:“叫他進來說話。”

    金少文比起從前的時候顯得衰老了許多,垮檻進來,見吳宕神色冷淡,倒也不以為意,這些年來,自從蔡京倒臺,他受得閉門羹本就不少,六三不靠的四處遭人白眼,便是下頭一個知府,也敢與他橫眉冷對,金少文也只能苦笑以對。

    “金大人怎麼來了?坐吧。”

    既是同路為官,吳宕該客氣的還是客氣了一下,吩咐道:“上茶。”

    金少文坐下,隨即道:“吳大人近來養身養的如何?”

    吳宕淡淡一笑:“談不上什麼養身,不過是學了幾下把式罷了,金大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但說無妨吧。”

    金少文也不再囉嗦,道:“這幾日在提刑使衙門,接到不少人舉報,說是現在的週刊越來越不像話了,原本週刊的事,金某是不願管的,從前罵李邦彥、罵當今的楊真楊大人時,朝廷都沒說什麼,我們還有什麼說的。可是……現在……”金少文壓低了聲音,從袖中抽出一份裁剪下來的文章,遞過去交給吳宕道:“吳大人且看看,這還像話嗎?連宮闈的秘事都敢胡說八道,牽涉到了監國太子,咱們還能袖手旁觀,若是這週刊傳到汴京,傳到太子殿下那邊,太子殿下會怎麼想?危言聳聽到這個地步,這些人難道就不怕王法嗎?”

    吳宕聽了,眉宇也沉重起來,看了這裁剪的文章一眼,臉色陰晴不定,這種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往大裏說,這叫非議宮闈,是要殺頭的。可是往小裏說,這就是讀書人放浪形骸,胡說八道,警告幾句也就是了。

    “這是哪份週刊刊載的?”

    金少文道:“叫江南週刊。”

    吳宕頜首點頭:“這江南週刊好大的膽子,難道這週刊的人連審校的都沒有,這樣的東西也敢傳出來?”

    金少文道:“老夫所慮的也是這個,其中這篇文章還是出位大膽的,不止是這些,幾乎各大的邸報,都是如出一轍,都是抨擊太子言行的,甚至還有人胡亂說什麼夷秋之有君,不如華夏之無也,這是什麼話,孔聖人的言辭被這些人歪曲到這個地步,難道他們要迎契丹人、西夏人來我大宋做主嗎?”

    吳宕臉色驟變,他倒不是被這些言辭嚇了一跳,而是金少文那一句西夏二字,吳宕雖然無為,卻不蠢,仔細一想,就知道這一句夷秋之有君不如華夏之無也所暗藏的玄機了。

    “西夏……西夏……莫非……”

    金少文不理會吳宕,或許是他覺得事態實在是過於嚴重,繼續道:“除了這些,提刑司這邊,也斟知到就在不久之前,一群商賈、名士、世家甚至是僧侶道人在杭州聚會,他們說了些什麼老夫不知道,可是這麼多人,既有卸任的官員,又有商賈,既不是談詩詞,又不是說生意,難道是另有所圖?”

    吳宕臉色陰晴不定,深望了金少文一眼:“金大人想怎麼樣?”

    金少文道:“拿幾個首犯,該拿的拿,該治罪的治罪,讓宵小們看看。”

    吳宕卻是笑了起來,淡淡的道:“士人放浪一些也是常有的事,為了些許小事就懲治,只怕清議洶洶,提刑大人只當他們言笑就是,不要當真。”吳宕沉吟了一會又道:“這件事,還是不必管,反正老夫是不支持的。”

    金少文見狀,露出失望之色,只好起身告辭,本文字由貼吧友情提供,起點首發,文字僅供學習交流使用,請勿用於商業用途,如有需要,請於起點購買正版。

    吳宕的臉上露出些許譏誚,朝著金少文的背影罵道:“真當老夫是蠢物嗎?給你做這替死鬼。來人……”

    一個押司侯在門口,道:“在。”

    “方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回大人的話,聽到了。”

    “那你就去海政衙門一趟,把這些話,都說給曾大人聽,一個字都不要漏了。”

    “是。”

    “還有……往後那姓金的再來,都給老夫擋回去,告訴他,就說老夫身體不適,以後還是不要來了。”

    “是。”

    吳宕吩咐完了,整個人輕鬆下來,又拿起那張裁剪下來的文章看了一會兒,不禁道:“這麼大的陣仗,看來這蘇杭也是多事之秋啊,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雨過天晴,我這把老骨頭哪里吃得消這般折騰。”

    說罷去小憩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又有人通報,說是輔政王殿下的船已經接近蘇杭,明日清早就能抵達,海政衙門的曾大人來問迎接的事宜。

    吳宕肅容道:“自然是一切請曾大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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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7:47
嬌妻如雲第八百六十二章:箭已在弦-
    四月十三,清明剛過,在細雨紛紛中,五艘炮艦突然出現在蘇杭的外海上,不過炮艦並沒有停靠在口岸,也沒有放下平底沙船,在撤下帆布之後,只放下一個雙人的小舟上岸通報。

    碼頭上的官員以曾歲安為首,紛紛登艦去拜謁,先是曾歲安在沈傲的艙中停駐了片刻,接著就是江南東路按察使、轉運使等人,再之後還有不少商人,其中一個商賈停駐得最久,在燈火搖曳的艙中,沈傲負著手,聽著這商賈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臉色凝重地在艙中踱步。

    “殿下,人亡政息,歷朝歷代這樣的事還少了嗎?眼下皇上病危,我等行商之人個個自危,最怕的就是這個。海政是斷不可廢的,否則這蘇杭那泉州非遍地哀鴻不可,受影響的豈止是我們這些商賈?那數百萬的青壯勞力,難道能打發他們回田間去?真要如此,只怕非要激起民變不可了。鄙人代表各家商會,今日便是希望殿下站出來,為我等做主,只要殿下還在,咱們才能衣食無憂,才能有口飯吃。”

    那商賈說得情真意切,言語頗為煽情,明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偏偏能把道理引申到家國上去。

    不過他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海政轟轟烈烈地進行了這麼久,參與進來的人何止數百上千萬?那碼頭上的腳夫、船上的水手,工房裏的工匠,織布機邊的女工,這些人從田間到城市,早已習慣了這花團錦簇的生活,讓他們再回鄉間,誰肯?

    可是一旦海政廢黜,那麼整個大局必然受到影響,這些人就要失去工作,沒有了工作就意味著沒有飯吃,沒有飯吃是要造龘反的。

    沈傲沉著臉,他當然也明白,現在的自己已經被逼到了牆角,而這些商人的意思也明確,他們寧願魚死網破,也絕不肯結束海政。

    沈傲在,海政才在,商人們推舉此人來遊說,便是要表達對沈傲的支持,商人的優勢在於金錢和輿論,輿論的效果已經顯現,現在除了汴京,幾乎全天下的週刊都在不斷地貶低太子,而各地的官員態度曖昧,居然都成了睜眼瞎。至於金錢的力量,沈傲暫時還用不上,真要用的時候,就是大動干戈的時候了。

    沈傲深吸一口氣,在艙中駐足,慢吞吞地道:“你的話,本王已經知道了,回去告訴大家,海政不會廢,但凡本王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荒廢海政。”

    “殿下的意思是?”

    沈傲淡淡地道:“沒什麼意思,你也不要胡亂猜測,就這樣吧。”

    炮艦並沒有在蘇杭停留,而是以極快的速度,仍舊向泉州而去。

    半月之後,炮艦終於抵達泉州,當炮艦穩穩停靠的時候,吳文彩早已等候多時,快步上了棧橋,等到沈傲下了船,立即迎上去,二人的眼神相對片刻,隨即沈傲道:“陛下如何了?”

    “快不成了。”吳文彩憂心忡忡地道:“日夜盼著殿下回來。”

    沈傲頜首點頭道:“還有什麼消息?”

    吳文彩道:“衛郡公也到了泉州,已經見過了陛下,瞧他的意思,似乎在擔心三皇子的安危。”

    沈傲苦笑道:“這件事,我知道,太子不是蠢物,怎麼可能會放虎歸山?”

    吳文彩繼續道:“除了這個,洪州那邊倒是送來了個有意思的人。”

    沈傲道:“是誰?”

    吳文彩道:“煉丹術士。”

    沈傲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雙眸中閃過一絲殺機,道:“人在哪里?”

    “已經秘密拘押起來了。

    “先不入行宮,先帶本王去看看。”

    吳文彩皺起眉,道:“只怕不妥吧,不如先去覲見了陛下之後再說。”

    沈傲道:“不急這一時”

    ………………

    幽暗的房子裏,幾個看守的錦衣衛也不禁心驚肉跳起來,眼前的場景實在有些恐怖,讓人有想嘔吐的衝動。

    這術士渾身赤龘裸,幾乎是貼著牆,渾身流血,哀號連連,站在他身前的,是手中握著小匕首的沈傲,兩個校尉死死地將術士按住,沈傲漠然一笑,蹲下龘身去,匕首一翻,從這術士的小臂上割下一塊肉來,術士已經痛得要昏厥過去,淒厲大吼一聲,看到鮮血淋漓的小臂發出駭然的驚叫。

    “第幾刀了?”沈傲面無表情,憤恨得咬牙切齒。

    “十一刀……”

    沈傲站起來,大口喘著粗氣,在他的頭頂上,馬燈發出幽暗的光線,將這張平素熙和的臉照耀得很是恐怖。

    沈傲露出一個猙獰的淡笑,將匕首放在掌間,淡淡道:“可以說了嗎?本王有的是時間,割十刀不說,就割一百刀,直到活剮了你。你放心,本王也不會輕易地殺了你,想死,哪有這般容易?”

    術士哪里聽得進沈傲的話,痛得幾乎暈過去,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是淋漓的鮮血,如蚯蚓一般在地上扭動。

    沈傲朝身邊的校尉努努嘴,校尉點了頭,提了一桶海水來,淋在術士的頭上,這海水中帶鹹,傷口一觸動,更是疼痛難忍,術士又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兩腿亂蹬在磚石上,那小腿都已經磨出一層層的翻白皮肉。

    術士被送到了泉州,也曾審訊了幾次,不過因為怕失手把這術士弄死,所以不敢用刑,這術士的口風很緊,心知此事實在太大,當然不肯說。直到今日,沈傲親自來割他的肉,這最後的心底防線才被擊垮了。

    “我……我說……”

    沈傲招招手,有人給他搬來個椅子,他面無表情地坐下,邊上一名錦衣衛頭目拿了紙筆出來開始記錄。

    “小人其實並不是什麼術士,從前只在鄉間給人算命,後來汴京來了個劉公公,因為和小人是同鄉……”

    “你的籍貫在哪里?”

    “河間府。”

    “那個劉公公全名叫什麼?”

    “劉鄔。”

    “查!”沈傲乾脆俐落地道。

    身邊的錦衣衛飛快地去了,過了足足兩柱香才跑回來,道:“宮裏是有個叫劉鄔的也是河間人,想來是沒有錯了。”

    “這劉鄔在宮中哪里做事?”

    錦衣衛低頭翻出一卷檔案,念道:“建中靖國元年入的宮,先是在教坊司裏做事,後來不知怎的直接入調到後宮做了王皇后跟前的隨侍太監,此後王皇后病逝,因宮中無人提攜,又回了教坊司。”

    “王皇后……”沈傲的眼眸中閃爍出一絲冷意,這王皇后便是太子趙恒的生母,只是在十年前就已經病逝了。

    沈傲的目光又落回到那術士身上,道:“你繼續說。”

    術士不曾想沈傲這邊居然把所有人的底細都查得清清楚楚,哪里還敢胡說,繼續道:“劉鄔因為與我是同鄉,又見我落魄,說是有一樁富貴要送給我,我當時吃了豬油蒙了心,又尋不到什麼生業,便答應下來,後來劉鄔給了我一百貫錢,卻不叫我做什麼,而是讓我去一個道觀裏修行,足足過了一年,才又來尋我。”

    沈傲問:“修行了一年,在哪里修行?又到底是哪一年?”

    術士不敢胡說,道:“在汴京附近一個小觀,叫清水觀。那還是宣和四年的事。

    沈傲翹著腿,腦中將汴京附近的寺觀回想了一遍,他從前主掌鴻臚寺的時候,倒也知道一些道觀的事,至少那些道觀僧道要有度牒,都得鴻臚寺准許,不過印象中卻沒有清水觀這道觀,想來這道觀應當不是官府認定的小觀,裏頭的道人也不是朝廷頒發口糧和土地,應當是靠富戶們接濟的。

    沈傲只好作罷,繼續道:“而後呢?”

    術士道:“而後便叫小人四處佈道……”

    “佈道?”

    “對,就是按月給小人一點兒錢糧,到這京畿附近接濟一些窮人,偶爾也會拿些藥、配些符水給人治病,從此之後,坊間都說小人是仙人,名聲越來越大,連一些王公都開始請小人去做座上賓了。”

    沈傲吸了口氣,冷笑道:“看來這讓你做事的人是早有預謀了?”

    術士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只是渾身痛得厲害,流血過多,而臉色已變得慘白了,期期艾艾地道:“再後來,劉鄔又來了,叫小人去見了一個公公,這公公也沒有報出自己的名諱,只是打量了我一會,問了我幾句話,便又去和劉鄔商量了一會,才對小人說,有一樁富貴要給小人,讓小人聽他安排。”

    大致的脈絡,已經問清楚了,可是幕後主使之人卻還沒有浮出水面,還好還有線索,沈傲朝身邊的錦衣衛道:“去杳一杳劉鄔。”

    錦衣衛拿著檔案道:“劉鄔在兩個月前就已經病死了。”

    沈傲似乎不覺得意外,這種殺人滅口的事是常有的,便對術士道:“那與你接觸的另一個公公,你還認得嗎?”

    術士道:“認得。”

    沈傲道:“若是下次本王把他帶到你跟前,你能指出來嗎?”

    術士道:“可以。”

    “這就好辦。”沈傲站起來,拍拍手道:“給他治傷,好好看著,本王還要去覲見皇上,其餘的事都交給你們了。”

    沈傲出了那陰霾的地牢,深深吸了口氣,才發現自己的衣袍沾了不少的血,只好先去沐浴、更衣之後,才騎了馬往行宮去。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7:48
嬌妻如雲第八百六十三章:面聖-
    行宮寢殿。【】

    一排宮燈一溜兒沿著牆角過去,南牆懸掛著幾幅畫,北牆則是一柄裝飾用的金劍,靠著門扇這邊,門洞之外盎然透著春意,春風時而卷過一兩片掉落的新葉,然後滾到門檻下頭,清新怡人。

    床榻的帷幔勾在兩側,錦被之下傳出幾聲劇烈咳嗽,幾個躬身站在塌下的內侍又緊張起來,一個拿著潔白的絲巾彎腰去接痰,另一個端了痰盂過去。

    楊戩神情恍惚地坐在離榻下不遠的一處檀木凳,撐著腦袋在方桌打盹兒,這幾天他實在太累,一天能睡兩個時辰就算不少了,可是又不肯回去睡,索性就撐在這兒,等那榻的咳嗽聲傳出來,楊戩被驚醒,條件反射地站起來,搶步到榻去看。

    趙佶已是滿臉的病容,好不容易將痰咳出,消瘦的臉哪里還看得出從前那灑脫豐潤的神采?枯瘦的手指抬起來,指了指楊戩,示意楊戩給他後背加個靠墊。

    楊戩立即拿了個軟墊來,輕輕扶住趙信的身子,將軟墊放下,才輕輕將趙信的身子放下去,道:“陛下,這藥兒怎麼就不見效?實在不成,奴才去尋尋方子,奴才昨日聽人說,從前鄭國公也染了重症,太醫都叫了,就總是不見好,後來尋了個偏方,只吃了幾幅藥一下子就藥到病除了,可見太醫也未必可靠。“趙佶艱難地搖頭了一下頭,淡淡道:“朕知道自己身子,朕患的不是疑難雜症,這是油盡燈枯了……”

    楊戩便流淚出來,道:“陛下怎麼說這等喪氣話?陛下龍體安泰的呢,只是染了風寒……”

    趙佶卻道:“方才晉王來過是不是?”

    楊戩點頭。

    趙倍籲了口氣,道:“朕這個皇弟太瘋癲了一些……他這人玩心重,本來呢,他到了這泉州早就四處攆得雞飛狗跳了,現在卻成日的閉門不出,這便是說,他其實也擔心著朕。可是朕不想見他,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

    楊戩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弓著身努力探著頭進去,用衣袖揩著眼淚。

    趙信急促呼吸幾下,才道:“朕這個樣子怎麼見他?他那性子的人,見入便是嘻嘻哈哈的,朕又怎麼好意恩見他朝朕哭?還是不要見了,見了煩心。”

    楊戩重重點頭道:“陛下說不見就不見。”

    “朕有許多人想見,這泉州,也有不少人急著見朕的,比如安寧,比如朕的幾個皇子,還有朕的皇外孫,可是朕打定了主意,誰都不見。”

    趙佶恢復了些氣力,幽幽道:“沈傲到泉州了嗎?早些天不是說已經到蘇杭了嗎?”

    “應當快到了。”

    趙佶沉聲道:“朕非見他不可,還要許多事要交代呢。他如今是輔政王了,現在想起來,朕也不知道這般做到底是對是錨,他是個不安生的人,和晉王是一樣的秉性,都愛鬧……”趙佶氣若遊絲,淡淡地道:“朕能容他們,太子能嗎?不能!太子的性子,朕知道。他限裏容不得沙子,朕若是袖手不管,早晚有一日,太后、晉王、沈傲都要獲罪,還有安寧只怕也要受牽連,所以朕……朕便是寧願擔著社稷的干係,也要安排這樁後事,但願太子將來對沈傲有些忌憚,只要太子不動,朕知道沈傲是絕不會辜負朕的。”

    楊戩已是無言以對,嗚咽著低泣。

    趙佶的眼中,突然閃露出一絲恐懼:“其實最怕的就是死,人死之後,也不知會是什麼樣子,朕總覺得活不夠一樣……你看,前幾日不是又送來捷報嗎?咱們大宋的基業算是保住了,如今又是開疆拓土,又是揚眉吐氣,沈傲若真有異心,朕能制得住他嗎?”

    趙佶說話的邏輯開始有點錯亂起來,頗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可是這最後一句話倒是沒有錯,二十萬水師在北地,二十萬遼軍已經稱降,此外還有數十萬夏軍,十幾萬配軍,再加各族臣服,調動軍馬百萬,對沈傲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這輔政王說來說去其實只是個名義,若沈傲當真要做曹操,誰能攔得住可是沈傲沒有,他仍是回來了,單這一點,就足夠趙信欣慰。

    趙佶的性子,與其他帝王不同,或許說,正是因為趙信,才締造出沈傲這輔政王,若換作其他皇帝,沈傲早已死了十次二十次,偏偏趙佶是個詩人,是個頂級的畫師,是天下最好的行大家之一,更是一名很好的鞠客,唯一的短處卻不是個好皇帝,正因為如此,他才讓蔡京轄三省事,原本大宋的規矩就是三省分權,而趙信卻偏偏不以為然,將天下的權柄全部拱手交給蔡京,正是因為如此,才有了蔡京禍國弄權。而現在,趙佶故技重旌,又弄出一個輔政王,其實和轄三省事是一個道理,趙佶信任,所以可以做到毫無保留。

    趙信似乎已經疲倦到了極點,說了幾句話之後便闔目睡了過去。

    楊戩收了淚,小心翼翼地為他掖了錦被,才小心翼冀地從寢殿中退出來,迎面一個內侍快步過來,低聲道:“輔政王殿下到了。”

    楊戩一時激動起來,道:“人在哪里?”

    “正在趕來。”

    楊戩道:“不必通報,直接請殿下到寢殿這邊來,快去。”

    沈傲終於來了……楊戩心中百感交集,這些時日,他在這行宮之中可謂是憂心如焚,一面擔心趙信的身體,另一面也擔心自己的身家性命,而如今,沈傲這小祖宗終於回來了。

    楊戩搓搓手,先到耳室等了一會兒,外頭傳出腳步聲,聽到有入低聲說:“殿下……”

    二字,楊戩立即快步出去,果然看到沈傲穿著一件簇新的龍服快步過來,楊戩飛快地迎過去,道:“沈傲……”

    沈傲也加急了腳步,立即道:“陛下如何了?現在能否覲見?”

    楊戩道:“陛下剛剛睡下,且到耳室去坐坐,待陛下醒了,再進去說話。”

    沈傲惆悵地歎了口氣,點頭道:“好極了。”

    二人默然地進了耳室,叫人了茶,沈傲顯得有些疲倦,揉揉太陽穴才道:“這些時日只怕辛苦泰山大人了。”

    楊戩苦笑道:“辛苦談不,這是雜家的本份,倒是讓雜家擔心的還是太子,現在太子登基已經威了定局,沈傲,太子登基之後,只怕……”

    沈傲冷冷道:“暫時不必理會,先讓他逍遙幾日,若是他肯與我相安無事倒也罷了,若真的吃了豬油蒙了心,我也不是好欺的。”

    楊戩見沈傲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道:“你還是老樣子,天王老子都不怕。”

    沈傲的臉露出憂心的淡笑,道:“我若是畏首畏尾也不會有今日,別人都說我是沈楞子,卻不知道人有時候就是要裝瘋賣傻,別人看你是傻子,其實你比誰都聰明,只有這樣的人,往往才最可怕。”

    沈傲自嘲地笑了笑,又道:“長途足涉,說起來我也累了,索性在這裏歇一歇,待陛下醒了再去覲見。”

    沈傲心裏卻在想:長途跋涉倒是不累,倒是方才嚴刑逼供讓人疲倦。

    楊戩立即吩咐人去收拾了一個臥房,引著沈傲去歇下。

    沈傲真的疲乏到了極點,又怕中途趙佶醒來,連衣服也不肯脫,只踢了靴子倒頭便睡。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楊戩在沈傲耳邊低聲道:“快醒來……快醒來……”

    沈傲心中藏著事,倒是沒有賴床,飛快起身,劈頭便問:”怎麼?陛下醒了?”

    楊戩頜酋點頭道:“陛下聽說你來了,龍顏大悅,叫你立即過去。”

    沈傲套了靴子,跳下塌來,連衣冠都來不及整,飛快地往寢殿過去,到了寢殿外頭,他深深吸了口氣,似乎有些猶豫,又似乎是覺得有些傷感,重重歎了口氣才跨過檻去。

    宮燈冉冉,光線黯淡;輕紗帷幔遮蔽住了視線,帶來幾分朦朧。

    靠南牆的木窗打開了一些,夜風拂過,將帷幔吹得顫顫作動,木窗外是一輪明月,月光皎潔,宛若銀盤。

    只是這個時候,沈傲根本沒有興致去看那夜色、觀這圓月。一步步走進去,連心都不禁跟著狂跳起來。

    在帷幔之前,沈傲更覺得傷感,若是在從前,自己來覲見時,趙信多半是伏在案,或捉著筆,或倚著椅子看著卷,那時候也是許久不見,想必趙信的心情一定懷著希翼和喜悅。可是現在呢……捧著卷和捉筆的皇帝陛下已經耗幹了最後一絲氣力,此刻的皇帝陛下,心情仍是喜悅嗎?

    趙倍的心思,沈傲猜測不到,可是沈傲卻知道,他的心裏像是堵著一塊鉛石,那如鯁在喉的東西咽不下又吐不出,滾燙的液體在他的眼眶打轉,想要奪眶而出,可是沈傲卻強忍著,無論如何也不肯讓它們出來。

    “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哭,要笑,笑!”

    沈傲心裏這樣說,才勉強地擠出一點笑,這笑容沒有他心情舒暢時清澈,也沒有他與備色人等打交道時那般虛偽,笑得很勉強,就像是病榻的人欠了他一屁股的債,還挖著鼻孔繼續賒欠一樣。

    “臣沈傲來遲,請陛下恕罪……”沈傲噗通一聲跪倒,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讓他見鬼去。

    病榻似乎動了一下,接著傳出趙倍有氣無力的聲音:“過來……”

    沈傲起身,快步過去,揭開帷幔,借著宮燈的光線,終於看清了趙佶的面容,這是一張消瘦而滿帶病態的臉,從前風采奕奕的眼眸失去了光澤,正如所有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老人,帶著一種不舍和留戀。

    “你終於來了,朕還當見不到你最後一面。”

    沈傲坐在塌沿,將趙信伸出來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回錦被中去,一面道:“臣聽到旨意一日也不敢耽擱,日夜兼程地趕回來。陛下的身子好些了嗎?”

    趙信卻像是執拗的老人一樣,還是將手探出被窩,搭在沈傲的膝,道:“好,好了些,前幾日聽到你又在大定大捷,為大宋剪除掉了心腹大患,朕的病就好轉了一些,朕看來是不成了,所以有些話非對你交代不可,你不要說話,也不要哭,只聽朕說。”

    沈傲默然點頭。

    趙佶道:“朕死之後,你切切記著,要好好待太后,好好待晉王還有安寧、紫蘅,朕將這些至親之人,悉數都託付在你的身了,你明白了嗎?”

    沈傲又是點頭。

    趙佶籲了口氣,這才覺得滿意了一些,繼續道:“至於太子……朕知道,太子與你有仇隙,所以才朕欽命你為輔政王,朕死之後,你扶著朕的靈柩,帶著泉州的眾親王和皇子回汴京下葬,自此之後,便永遠離開汴京,太子不能奈何你的。”

    沈傲又是點頭,心中一動,很想將術士的事相告出來,可是隨即,又黯然地打消了這個念頭,一方面,那術士還沒有鐵證能證明與太子有關,另一方面,沈傲實在不忍將這殘酷的事實對一個尚在彌留的老人說出。

    沈傲現在居然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只想讓趙佶安然地與世長辭,那些陰謀和詭計,那些殘酷的事實,都由自己來承擔。

    雖然……現在說出來,對沈傲有極大的好處,可是沈傲偏偏就是說不出口,他黯然地看著趙信,默默點頭,道:“臣知道了。”

    趙信的臉色更顯欣慰,用手拍著沈傲的膝蓋,連連道:”好,很好……“

    未完待續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7:49
第八百六十四章:太不厚道了
趙佶不斷咳嗽,嚇得小內侍們飛快拿了痰盂,沈傲接了一條絲帕輕輕放在他的嘴邊,待他吐出了血痰,拋入痰盂之中,又為他擦拭了嘴,趙佶才平靜下來,重新躺下,目光幽幽的看著沈傲,一字一句道:“太子可以當國嗎?”

    趙佶的言語之中,始終帶著對趙恒的不信任。

    可是沈傲可以感受到,趙佶的眼眸中帶著的一種渴望,似乎在渴望沈傲給予他答案。

    沈傲有兩種選擇,若是搖頭,就勢必讓趙佶更是失望,而點頭,對趙佶則是一個寬慰。至於其他的事,沈傲已經計較不了這麼多了,什麼榮辱權利,這都不是他現在計較的事。

    沈傲篤定的回答:“太子老成謀國,雖不及陛下萬一,卻是守成之主,足以託付。”

    趙佶的臉上果然露出欣慰的笑容,枯瘦的手挽住沈傲:“朕不願立太子,可是木已成舟,此時已經來不及了。太子若是登基,你務必忍讓,朕知道你,你愛胡鬧,你受不得別人的氣,朕撒手駕鶴之後,你需謹記,太子不是朕,凡事要謹慎,不要觸了他的逆鱗,否則就是殺身之禍,朕在泉下亦是不安。晉王他們,可以隨你就藩,太后若是肯,也可以讓他出宮由晉王贍養……三皇子……”

    說到趙楷,趙佶的目中閃過一絲憂心:“三皇子趙楷與朕最像,朕萬般寵溺,甚至曾有過易儲的念頭,現在想來實在是害了他……”

    沈傲默然……

    趙佶勉強笑了笑,道:“朕若是死了,你記著每年這時候,燒幾幅畫來給朕看看,朕作了一輩子畫,卻總覺得欠缺一些火候,總是差那麼一點點……”

    沈傲道:“臣定收集天下名畫,供陛下御覽。”

    趙佶不由笑起來,不過這情緒大起大落,反而讓他覺得有些不適,道:“好,好……天下的名畫都要,就叫萬壽綱……”

    你妹的……沈傲這時候雖然悲慟,還是忍不住心裏爆了一句粗口,從前生辰綱、花石綱沒有玩夠,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想著萬壽綱,缺德不缺德呀你。

    不過沈傲隨即黯然了,蔡京等人給他操辦生辰綱和花石綱,這叫阿諛逢迎。可是自己這萬壽綱,卻只能算一種緬懷,雖然這萬壽綱糜費不菲,沈傲還是點頭,道:“臣知道了。”

    趙佶便笑了起來:“除此之外,還有字帖,朕最遺憾的,便是尋覓不到王右軍的《論書貼》,朕死之後,你要仔細搜尋。”

    沈傲的臉色已經有點尷尬了,咳嗽了幾聲:“知……知道了……”

    趙佶道:“如此,朕就能瞑目了。不過朕現在在想,後世會給朕什麼樣的諡號,其實朕知道,朕先任用奸臣蔡京,揮霍無度,不理國事……”

    沈傲連忙打斷他,道:“陛下的諡號,非文既武,文以載道,武能定邦,陛下不必擔憂。”

    趙佶聽了,眼睛一亮:“不如叫‘聖文仁德顯孝允武皇帝’。”

    沈傲已經不覺得這麼悲傷了,正兒八經的與趙佶討論:“何不如叫‘憲元繼道顯德定功欽文睿武齊聖昭孝皇帝’?”

    趙佶臉色驟變:“這是先帝的諡號!”他氣的臉色發白,拼命咳嗽。

    沈傲一時無語,連忙道:“我說為何這般耳熟能詳,一下子就脫口而出了,原來是先帝的諡號……”

    趙佶道:“再想一想。”

    沈傲沉吟片刻,道:“有了,不如叫‘合天弘運文武睿哲恭儉寬裕孝敬誠信中和功德大成仁皇帝’如何?”

    趙佶眼睛一亮,道:“這個好極了,不過這諡號重了個仁字,大大不好,朕平身以孝為先,自然是重孝為好。”

    沈傲無語,這傢伙居然還討價還價了,其實在這個時代,孝是百善之首,比一個仁字還是高檔了一些,所謂有孝為百善先,仁字雖然夠拉風,可是孝字卻最醒目,歷朝歷代,孝皇帝大多在後世的評價比什麼仁皇帝、武皇帝之類更高一些。

    沈傲一副苦兮兮的樣子,只好道:“那臣再想一想。”絞盡腦汁,才道:“有了,就叫‘敬天昌運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寬仁信毅睿聖至誠大孝皇帝’。”

    趙佶激動的道:“就是這個,快,拿筆寫下來,切莫忘了。”

    沈傲依言,只好去叫人拿了紙筆,用筆作書將這令他腦子抽筋的諡號寫下。趙佶欣慰的道:“如此,朕就可以瞑目了。”

    沈傲心裏想,先是萬壽綱,之後又是諡號,倒是要折騰我這未亡人。不過想到趙佶病到這般田地,沈傲難得的表現出寬廣的心胸,沉重的道:“陛下的囑咐,臣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完成。”

    帝王的諡號,一般是由禮官議上,再請新君定奪。雖然會吹捧些先皇帝的功績,可是大多數還是秉持著公正的,所以要給趙佶上這麼個諡號,肯定會有人反對,就是趙恒也未必肯點這個頭,可想而知沈傲到時候要力排眾議,會有多麼艱難。

    趙佶臉色好轉了一些,對沈傲道:“辛苦你了。朕現在又想起了一件事。”

    沈傲覺得自己的臉部肌肉在抽搐,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趙佶道:“朕藏儲的那些字畫能夠陪葬嗎?”

    趙佶的私藏在內庫之中可謂不少,幾乎囊括了歷代名家的字畫,不過趙佶死後,按道理這些字畫自然成了趙恒的,這些字畫都是價值連城,若只是一件兩件倒也罷了,可是數百數千趙恒肯定是不肯的。其實趙佶這非分的要求,便是沈傲都覺得不合時宜。沈傲想了想,道:“陛下,陪葬不如流傳於世,不如臣為陛下編纂畫冊,選陛下佳作三十幅,再配之以歷代各大家的畫作印刷出來,讓天下人收藏如何?”

    趙佶想了想,倒也覺得這是一件很體面的事,便道:“好,可以。”

    趙佶方才過於激動,漸漸的已經有些神情恍惚了,沈傲耐心等他睡下,才如哄完了孩子的母親一般透了一口氣,從寢殿中出來,楊戩在外頭探頭探腦,道:“如何?”

    沈傲苦笑:“還能如何,泰山大人在這裏悉心照料吧,明日我再來。”

    楊戩點頭,送沈傲出去,恰好看到晉王的車駕又來了,晉王在車中探出頭來,顯得有點兒精神頹喪,看見了沈傲,驚訝的道:“沈傲回來了。”

    沈傲走到車前,道:“殿下要去哪里?”

    晉王趙宗欲哭無淚,道:“想去看看皇兄,可是皇兄無論如何都不見我。”

    沈傲歎道:“陛下乏了,已經歇下,還是下次再來吧。”

    趙宗搖搖頭,道:“罷罷罷,原本你來了,本王非要請你吃點酒洗塵的,可是現在……”趙宗難得的歎口氣:“本王實在沒有這個興致,就此別過吧。”

    沈傲也沒這個興致,與趙宗分道揚鑣,離這行宮最近的便是海政衙門,沈傲信步過去,海政衙門這邊很是肅穆,門子見了沈傲過來,立即去通報,過了一會兒,吳文彩便快步來了。

    沈傲負著手,用沉重的語氣道:“尋個地方,陪本王去喝茶。”

    吳文彩頜首,引著沈傲到衙門的一處偏房,叫胥吏上了武夷茶,沈傲喝了一口,道:“這茶真苦。”

    吳文彩道:“殿下,苦由心生,不是這茶苦,而是殿下心中苦。”

    沈傲抬頭,勉強笑駡道:“你居然還會禪語了,你說的不錯,不是茶苦,只是物是人非了。”說罷將茶盞放下,對吳文彩道:“方才見吳大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莫非是有什麼話要對本王說?”

    吳文彩危襟正坐道:“殿下危矣……”

    沈傲淡淡道:“本王時時刻刻都處在危險之中,危言聳聽的話就不必說了。”

    吳文彩搖搖頭,道:“泉州這邊的週刊殿下看過了嗎?”

    沈傲道:“知道一些。”

    吳文彩籲了口氣:“殿下想做忠臣,這一點吳某人豈會不知道,可是現在這局面,已經容不得殿下左右了,且不說太子如何,現在各地的週刊,還有這些週刊背後的商賈,以及江南、福建、廣南等路的世家大族,現如今都在暗中活絡,有一個叫趙志敬的名士已經組成了海商會,聯絡了數千名門、商賈、士人,四處散佈消息,要讓皇上駕崩之後,殿下來主持天下的大局。除此之外,便是水師之中,也有許多不當的言論,前幾日有個駐留的水師營官,竟是當著馬知府的面說天下非輔政王不能做主不可,馬知府當時便嚇了一跳,這些話也幸好是當著馬知府說的,若是當著別人說,多半已經上達天聽了。”

    吳文彩憂心忡忡的看著沈傲,他深處在泉州這漩渦之中,當然也知道這裏頭的厲害,現在整個福建路都在鼓噪,不止如此,還有江南路、廣南路,說白了,無非是新君登基,大家的好處得不到保證,要想維持自己的利益,非輔政王當國不可。再者說,要與輔政王休戚與共的人遍佈三教九流,有商賈、有士人,也有武官、軍卒、腳夫、水手,這麼多人,人多嘴雜,動靜又大,這不是找死嗎?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7:50
第六百六十五章:喜劇

    沈傲打開了海政的匣子,天下已經遍佈了海政的既得利益者;而這些人,就是推動著天下潮流的巨大動力。沈傲發覺,自己已經身不由己了。

    吳文彩的話很簡單,就是要沈傲立即作出決斷,到底是要做梟雄,還是要做能臣。要做能臣,下頭這些為他奔走鼓噪的聲音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壓制下去,可要是做梟雄,也必須未雨綢繆,預先做好準備。

    沈傲沉默了。事實上,他雖然殺起人來快刀亂麻,可是涉及到宮變的事,沈傲卻不得不猶豫起來。

    吳文彩道:“現在下頭鬧得這麼凶,早晚要傳到汴京,太子會怎麼想?殿下總要給出個准話來,好讓咱們這些下頭人有個準備。”吳文彩的目光變得漸漸大膽起來,直視著沈傲,舔舔嘴道:“殿下若是要做能臣,吳某也無話可說,可殿下……吳某願效犬馬之勞,福建路、蘇杭路、西夏、契丹故地、廣南路,都以殿下馬首是瞻。”

    沈傲沉默過後,總算灑然起身,道:“到了這個份上,趙恒不給我選擇,我就不給他選擇。該做的準備,你們儘管去做,兩手都做好準備,能做能臣自然是好,不能做,那就讓後世笑駡去吧。”

    曹操被後世笑駡,王莽也是如此,趙匡胤難道沒有被人指責?沈傲的底線就是不要把自己逼急了,逼急了就咬誰,沈楞子三個字可不是叫著玩的。

    沈傲從海政衙門出來,帶著周恒等衛士直接回家,早在幾年前,沈傲就在泉州新城置辦了一處府邸,趙佶旨意一下,沈家一干人也都隨汴京的王公一道來了泉州,沈傲在府邸前駐馬,看到這簇新的大宅,門房見沈傲回來,一面來迎,一面飛快地去給內宅的家眷報信。

    沈傲進去的時候,發現安寧已經消瘦了幾分,心中又是憐惜又是不忍,摟著她好一陣寬慰,這時候又想起趙佶,又變得惆悵起來。

    隨即幾日,沈傲每天去行宮見駕,趙佶的身體越來越壞,到了後來,有時連話都說得模糊不清,沈傲心中更是怏怏不樂;只有拿出錢來,四處收集名畫,供趙佶消遣,自從上一次說了太子的事之後,此後二人都像是有了默契一樣,都不再去觸碰這些沉重的話題,只是論書論畫,有時沈傲坐在榻前,聽趙佶說些緬懷的話。

    看著這枯瘦的老人生氣越來越少,沈傲想哭,又哭不出;想笑,又覺得牽強。來了泉州,一心一意地伺候著趙佶,什麼興致都沒有,連外頭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有時楊戩和他說話,他也只是嗯嗯啊啊地應了。

    “朕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只知道坐在皇宮這洞天裏稱孤道寡,召見大臣,還真不知道這皇帝到底是什麼滋味,朕的江山當真是豐亨豫大嗎?”有一日,趙佶躺在榻上,他的身體已是越來越差了,雙目只能闔著,咳嗽了幾聲,繼續道:“朕真的想看看,看看朕的天下是什麼樣子。”

    沈傲心念一動,道:“陛下想看,為什麼不親眼去看看?”

    “遲了……”趙佶滿是遺憾地道:“朕現在這個樣子……”

    沈傲是急性子,趙佶說話慢吞吞的實在令他受不了,他打斷趙佶道:“陛下這個樣子更該看一看,百姓們也想見見陛下,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三日之後,陛下出宮巡遊。”

    趙佶被沈傲的鼓勵也撥弄得心思動了起來,道:“好,朕去。”

    沈傲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幾分,尋了個空子,飛快地出了寢殿,立即命吳文彩和泉州知府馬應龍過來,劈頭就道:“從今日起,泉州上下各衙門都放下手裏的事。”

    馬應龍作偮道:“不知殿下有什麼事要交代我們辦?”

    沈傲興致盎然道:“本王要辦一場盛會,一場舉世無雙的盛會,陛下三日之後,要出宮巡遊,這街道要好好修繕一下,沿街的樹上也要掛上彩綢,各家的鋪面都上彩繪,各家的工房都歇一歇,停工一日,讓百姓們穿著新衣出來,這件事對本王的干係極大,一定要辦好了。”

    沈傲顯得有些激動,能給彌留之際的趙佶辦一點事,讓他有一種長出一口氣的感覺,沉吟了一下又道:“新城不是有一處廣場嗎?那裏占地不小,就在廣場的中央立一個雕像,至少要有二十丈高,越大越好,雕像雕刻的自然是陛下,這件事能不能辦成?”

    吳文彩苦笑道:“殿下,只怕是強人所難了,這麼大的雕像,便是一百個工匠趕工一年半載也未必能作成。”

    沈傲皺起眉,顯得很是失望,趙佶的一生,除了書畫之外,最大的愛好便是排場,說得難聽些就是好大喜功,沈傲無非是想營造出一個盛世,安慰安慰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正如同他隱瞞太子弑父的事一樣,都只是希望趙佶在駕鶴之時,能滿意安詳。

    這大大的雕像,是沈傲預想中最重要的一環,如今辦不成,自然讓沈傲有些失望。

    “不過……”馬應龍見沈傲一副陰鬱的樣子,倒是想起了一個主意,道:“下官聽說,泉州的商行一起募捐了一筆銀錢要塑一副媽祖的雕像,打算置於燈塔邊上再設一座媽祖廟,用以保佑出海的水手平安。現在這座石像已經造了大致有一年之久,眼看就要竣工了,咳咳……若是暫時拿這媽祖的石像,讓工匠們趁著這三日的工期好好的修繕一下面部,或許可以試試。”

    “這樣也能行?”沈傲雖然瘋瘋癲癲,可是媽祖變趙佶,還是覺得難以接受,一雙眼睛上下打量馬應龍,心裏想:你丫莫非也是穿越來的吧?

    馬應龍被沈傲瞧得很不好意思,道:“要做到十全十美,自然是不能指望,可是若多招募些石匠加緊趕工,該增的地方增一點,該少的地方少一點,總能有幾分相似。”

    沈傲雙手相擊,道:“這是個好辦法,就這麼辦。”說罷又道:“除了石像,人也不能少,可是要差役都把人驅出來也不好,不如這樣,索性肯出來的,每人領一串錢去,先把人的姓名登下來,到時候再讓他們來衙門取。”

    吳文彩苦笑道:“殿下,又是披紅掛彩,又是石像,未免也太勞民傷財了一些。”

    沈傲黯然道:“無非是盡盡人事而已,勞民有一點,傷財談不上,這些錢都算在本王的賬上,不必從府庫裏拿出來。吳大人,你來算一算,大致要糜費多少銀錢?”

    吳文彩的海政衙門雖然什麼事都管,可是厘清關稅卻是大頭,這幾年歷練,也算是一員老吏了,只略略一想,便道:“只怕在兩千萬貫上下。”

    沈傲卻是搖頭道:“太少,這麼點錢能辦出什麼動靜?本王要辦就辦出一個驚天動地的盛會出來,咱們做官總要講一點良心,陛下現在奄奄一息,這一輩子也只能出來看這麼一趟了,怎麼還能節省?索性和你說了吧,本王要求不多,就是越鋪張越好,誰要有本事賺本王的錢,儘管來掙。這麼大的事,兩千萬貫肯定是不夠的,本王先讓人拿五千萬貫出來,不夠還有,這泉州最近出了什麼新奇的玩意都不要吝嗇,拿出來,本王有的是錢。”

    這時候的沈傲,居然出奇的大方,大手一揮,五千萬貫便撒了出來,這手筆可謂前無古人了。

    吳文彩聽沈傲說自己掏錢,也就不再說什麼,便道:“那老夫這便召集泉州上下的官員商量,按著殿下的意思來辦,馬知府,石像的事交給你了。”

    馬應龍笑道:“殿下和吳大人放心,總不會出什麼差錯。”

    三人聚頭商量定了,沈傲又急促促地趕回趙佶那邊去,趙佶方才小憩了一下,恢復了一些精力,問沈傲道:“方才去了哪里?”

    沈傲道:“肚子痛,吃了點醋回來。”

    趙佶也不多問,沈傲一直陪著他到夜深才打馬回去。

    沈傲倒是清閒,可是他這一拍腦袋,確實將整個泉州鬧了個雞飛狗跳,陛下要出巡,輔政王殿下說了要大大地操辦,怎麼個操辦法?吳文彩召集官員們足足商量了一個時辰,總算是定下了調子。可是單單靠官府還遠遠不夠,於是先是大家承擔了細務,然後各衙門的差役拿了名刺去各家商會拜訪通知。

    沈傲在商人們的心目中大致和媽祖差不多,他一聲令下,商人們倒是很有積極性,其實他們想岔了,還當是沈傲和太子爭寵,所以才玩出這麼個花樣來。哪里知道沈傲無非是花錢買個場面哄趙佶高興而已。

    事涉到了爭寵,商賈們便更是激動了,這是太子和輔政王對決。輔政王輸了,就要廢黜海政;海政完了,大家都完蛋。於是大家捋起了袖子,根本不必衙門動員,已是個個爭先。要彩綢,這還不容易?這兩日日夜趕工,要多少有多少;要戲班子?泉州的班子不夠,那就去請,用船隊去請,保准能及時趕到;還要蹴鞠隊?也是有人拍著胸脯包攬,一定按時請來。

    至於各種新鮮玩意,那自是不必說,不就是要大大的操辦嗎?輔政王會來事才好辦,就怕你不來事,來了事,給大家指明了方向,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就是。更何況這錢也不讓他們白出,衙門都給錢的,保准你不虧本。

    整個泉州的石匠都動員起來,全部由知府衙門領著去重修那媽祖雕像,媽祖娘娘也算流年不利,眼看就要享用香火了,卻被硬生生地換了面目,馬應龍親自把關,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工地上督促,也算是盡心盡力。

    除了這些,也不知是哪個傢伙想出來了鬼主意,讓藩人來跳舞,於是又是雞飛狗跳,四處尋覓藩人,集結了數千人,開始編練舞蹈。這事兒是泉州轉運使衙門督辦的,這位轉運使大人倒也興致盎然,人家之所以接這差事,是因為此人頗喜好聽曲兒,他心裏是這樣想的,這跳舞和聽曲兒總是差不多,總比馬應龍八竿子打不著的去弄石像的好。要說喜歡聽曲兒的藝術造詣就是不一樣,轉運使大人連這舞名都想好了,叫《百鳥朝鳳》,幾千個藩人,都在沙灘那邊列隊,逐一督導,威脅利誘,跳得好的有賞錢,跳得不好的直接遣返原籍,敢和轉運使大人對著幹,今天就要他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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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總喜歡這個劇情能以喜劇收場,好吧,喜劇……人死鳥朝天,何必太悲呢。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7:51
第六百六十六章:喜氣洋洋
衙門做了表率,商賈們做了幫兇,泉州的折騰勁頭顯然沒這麼快過去,原本定在三天之後的假期,早在兩天之前就提前了,整個泉州,一下子從緊張之中變得清閒下來,可是要閑,卻也沒有這般容易。

    清晨拂曉的時候,差役就拿了銅鑼上街,開始喚人,雖然這泉州沒有徭役,可是衙門裏要攤派點事,大家還是肯去的,於是只往街上轉了一圈,後頭立即呼啦啦的跟了不少青壯,這些人多是瞧熱鬧的心態,而衙役們卻很正經,捋著袖子冒著烈陽不斷的指點,某某坊的百姓就站在這兒,見到鑒駕過來如何如何,又萬般囑咐不許亂之類。

    大家也當是玩,又不是被征去修橋鋪路,都是嘻嘻哈哈的答應。

    “嚴肅點,嚴肅點,這是府尊大人親**代的事,可不是街邊戲耍,事關著咱們輔政王的前程,出了差錯,大家一起倒楣。1,差役們見他們這個樣子,立即板起臉孔開始訓斥。

    熱熱鬧鬧的人群這才收斂了一些,有人仍是笑嘻嘻,有人卻是搖頭,還有人大叫:“虎頭、虎頭,小心肝,你回來!1,差役們就生氣了,大叫道:“到時候誰都不許帶孩子出來,像個什麼樣子……1,

    也有些老頭兒,搬了個茶座、椅子坐在門口,泡了一壺香濃的茶慢飲的,見到這個樣子,都是搖頭,喃喃念著道:“這都成什麼樣子了,神宗先皇帝變法的時候也不是這個鬧法……1,有人歡喜有人憂,不過百姓這邊大的牢sāo也沒有,反正就是湊熱鬧,各家工房都是按上工的待遇讓大家休假的,領著工錢還能湊熱鬧,何樂不為?雖然嘻嘻哈哈的多,可是大家知道干係到了輔政王,甚至干係到了海政,很有可能會砸掉自己的飯碗所以都留了一些小心差役們指派的事也都盡心演練。

    暫態間,全城歌舞,很是熱鬧,從福州甚至是廣南番禺請來的戲班子也急急趕到了,都是快船直接運人,一點都不耽擱,到了地頭就開始編隊,唱什麼詞兒,也都是擬定好的,一點都不容差錯。

    吳文彩累的快直不起腰來輔政王倒是輕鬆,一句話下來,真正跑前跑後的就是他,好不容易歇了一會兒,聽說戲班子來了,又馬不停蹄的趕去看看,夜半三更的回到府邸,那邊又說石像已經雕刻的差不多了,吳文彩又去只不過這一次回來的時候臉色有點兒不太好,恨不得把那馬應龍當場拍死,馬應龍親自送他回來,一臉的提心吊膽,估mō著也是覺得理虧。

    吳文彩請馬知府在前堂坐下,叫人倒茶,才開始大倒苦水:“馬知府那石像…………

    ……,1,

    馬應龍額頭上滲著冷汗:“時間太緊促,也只能如比,還請吳大人擔待。

    吳文彩喝了。茶,道:“這不是老夫擔待不擔待的事,還得皇上和輔政王擔待才成罷罷罷事到如今只能趕鴨子上架了,待會兒你連夜叫上人,把石像立到〖廣〗場那邊去。1,

    馬應龍點了頭,看了吳文彩一眼,小心翼翼的道:“下官聽說,這件事事關著殿下和太子爭定邀功不知……1,吳文彩不禁苦笑:“你這哪門子聽來的消息,簡直是胡言亂語,殿下不過是盡盡人事讓皇上樂一樂而已,哎……咱們這個輔政王到現在我還沒mō到他的脾氣他到底要的是什麼?mō不透啊1,

    馬應龍正色道:“吳大人,下官今日索性和你說句實話吧,將來殿下若是要,我馬某人也是敢從龍的,豈止是泉州,就是整個福建路,都肯為殿下赴湯蹈火。”從龍兩個字,實在是忤逆到了極點,簡直是大逆不道,不過馬應龍說的鄭重,又恰巧說到了吳文彩的心事,吳文彩與馬應龍同僚多年,他知道他的性子,淡淡道:“這些話不要胡亂說,慎言。1,

    馬應龍反而聲音越大了:“吳大人放心,正是因為當著吳大人的面,下官才敢說,換作別人,自然不能這般口無禁忌。1,

    這意思好像在說,咱們是穿一條kù子的一樣。吳文彩不禁莞爾,道:“既然要效力,也該早做準備,你是知府,應當知道這些年海船運來的糧食都是堆放在官倉的吧,眼下這些官倉都已經滿了,在以往,都是安賣到其他路府,換來銀錢的,可是現在,多建一些倉庫儲存吧,不必再發賣了。1,泉州這邊和其他路府不一樣,朝廷對各地的倉糧控制的很嚴,所謂強幹弱枝,幾乎地方上收取的糧賦都要按時由運河輸送去汴京,若是哪里出現災情,再由朝廷酌情從汴京調派出來。可是泉州的糧食卻是極為充裕,因為這些糧並非是賦糧,而是從南洋各地運來的大米,自然是不必上繳朝廷的。因此這裏的屯糧並不在汴京之下,要知道,因為運回大米就可以免除一定關稅的緣故,所以幾乎海船出海雖然都是帶著商品出去,可是回來時,大多數都願意帶著慢船的大米回來,畢竟那南洋並沒有什麼稀奇的貨物,原本一些象牙之類的珍稀品現在也變得稀鬆平常,還是運大米更實在。

    這些米,都是官府以官價收購,再想辦法到各地發賣,只不過最近沒什麼災情,倉庫中的大米實在太多,前些時日,馬應龍還在為此事著急。

    聽吳文彩這般說,馬應龍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意,立即道:“下官明白了,待輔政王交代的事一過,就立即籌辦。”

    吳文彩籲了口氣,對馬應龍道:“馬知府,你我都不是外人,咱們跟著輔政王做事,圖的就是個痛快和滿足,從前老夫歷任了這麼多官職,現在回想起來,實在是虛度光陰,只有在這海政衙門,才知道老夫竟能做這麼多事,一舉一動能事關著這麼多人的生業。所以,老夫和海商會那些人也是一個意思,海政斷不可廢誰廢老夫就與誰拼命。現在輔政王的態度仍然曖昧不清可是咱們卻不能鬆懈,總要未雨綢繆才好。”

    馬應龍鄭重其事的道:“吳大人說的在理,下官所想與吳大人一般無二,海政不能廢,誰廢下官就與他不共戴天。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馬應龍想到明日就是陛下出巡的時日,也不再耽擱,道:“下官告辭,有什麼事,且先留待明日之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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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沈傲一大清早起來,精神奕奕,想到今日帶趙佶出巡,居然有幾分jī動,他突然發覺,徒自悲傷有什麼用,上天既然已經註定,堂堂沈楞子怎麼能哭哭啼啼太不象話了。與其這樣,倒不如多一些時間陪一陪自己的這一位尊長和摯友,好好的樂和樂和。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穿戴一新,安寧為沈傲系好了腰帶,淒婉的道:“當真不要我去?

    我總是想見見父皇?”

    沈傲細語撫慰她:“你去了反而更增他的傷感,今日就讓他好好高興高興。”

    安寧咬著應了原本豐腴的綽綽身姿消瘦了幾分,多了一點骨感,一雙帶著梨花淚目的眼眸看了沈傲一眼:“那就快些去吧,不要耽擱。”

    沈傲來不及再安慰她,飛快出去打了馬往行宮趕,到了行宮這邊,連楊戩都穿了新衣衫,勉強擠出笑:“沈傲陛下正等著你呢。”

    沈傲呵呵一笑,道:“岳丈大人,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你怎麼笑得苦巴巴的,來,給小婿再笑一個要好看一些的。”

    楊戩齜牙笑。

    沈傲面孔一板,道:“再笑一個。”

    楊戩哭了道:“你這不是要雜家的命嗎?”

    沈傲便不敢再胡鬧了,飛快進了寢殿,此時趙佶正坐在一個鋪了軟墊的長椅上,任由身後的內shì梳著頭髮,見了沈傲來,眼睛仍然落在銅鏡上,看到一病之後婁老了十幾歲的自己,灰暗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滄桑。

    他微顫顫的伸出枯瘦的道:“來……”

    沈傲靠過去。

    趙佶勉強擠出幾許苦澀的笑容,道:“朕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這般的倜儻風流,可惜歲月不饒人,現在回想起來,真是教人感慨。”

    沈傲喜洋洋的道:“陛下想這些做什麼,今日是好日子,你看外邊的日頭都好,這是等著陛下出遊呢。”

    趙佶露出些許笑容,便催促內shì快為他戴上通天冠,內shì手腳麻利了幾分,趙佶渾身沒有氣力的與沈傲說話,沈傲自然是揀好聽的說,惹得趙佶又是咳嗽又是笑,道:“朕被你這般一折騰,更是沒有多少時日了。”

    沈傲正色道:“與其芶延殘喘著痛苦煎熬,倒不如索性痛快幾日,什麼生死,又何必放在心上,陛下,你著相了。”

    這種話也是大逆不道,偏偏沈傲說的很動聽,趙佶反復念了一句索性痛快幾日,臉色紅潤了些許,道:“不錯,朕索性痛快這幾日,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戴上了通天冠,幾個內shì七手八腳的給趙佶套上震服,穿上這簇新的龍袍,趙佶終於顯得恢復了些精神。外頭已經備好了定制好的輪椅車,這輪椅車上頭撐著華蓋,用作擋風之用,為了減少顛簸,更是在輪上纏上了棉絮和絲綢,便是座上也鋪了軟墊,務求舒適。

    沈傲親自與幾個內shì一起攙著趙佶坐上輪椅車,趙佶坐在這上面,不禁露出幾分勉強的笑:“這車兒倒是好,比步攆有意思。”

    沈傲抓住後頭的扶柄,輕輕推動幾下,問:“陛下覺得顛簸嗎?”

    趙佶道:“好……好的很。”!。
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7:52
第八百六十七章:百鳥朝鳳
(前兩張章號應該是作者打錯了)


    沈傲親自推著趙佶出了行宮,前頭是數百殿前衛打道,兩邊是楊戩帶著內shì端著痰盂、巾帕等物跟隨,最後又是一隊禁衛,這一支隊伍,可謂浩浩dàngdàng,拐出大街的時候,如長蛇一樣迤邐得老長。\\  WW.. 提供本章節最新 書mí群4∴㈥㈠㈧\\

    此時泉州萬人空巷,從行宮出來,一個人影兒都看不見,倒是那沿街的屋子的二樓推出窗探出一個個小腦袋出來,這些半大的孩子此前就三令五申不准出mén,都被大人鎖在家裏,偏偏他們最不安分,也沒什麼顧忌,看到窗下這麼恢宏的隊伍轟隆隆過去,便拍著手大叫:“皇帝老子出來啦,小huā兒,快出來看皇帝……”

    另一個紮著鞭子的小妞兒吸著鼻涕伸出頭來,nǎi聲nǎi氣地問:“哪個是皇帝?”

    “自然是坐在椅上那個。”

    “那哪個是太監?”

    這街道上空曠得除了安靜默言的殿前衛和內shì,便毫無人煙;所以這二人的對話,大家都聽得清楚。

    楊戩的臉sè一下子不太好看了,當眾揭人短,這還讓人活嗎?怪只怪爹娘窮,少了那麼一截東西,可是雜家身殘志堅,哪里輪得到你們這些屁大的孩子奚落?

    沈傲繃著臉,一邊推著輪椅往前走,一面憋住笑,連坐在椅上的趙佶也忍不住莞爾,身軀微微顫抖,顯然大起大落的情緒讓他不好受。

    樓上的小孩兒似是被問倒了,拿手指塞入自己的口中去,琢磨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太監就是伺候皇帝老子的,你看……”他伸出手……

    下頭的人也都不禁想看看人家指著誰,都仰起頭去看,接著……臉sè都有點不太好看了。

    小孩兒指著的不是楊戩,而是沈傲,而後理直氣壯地道:“你看那人給皇帝老子推車子,不是太監是什麼?”接著便拍手笑起來,大叫道:“死太監……死太監……”

    下頭立即人仰馬翻,笑是不敢笑,可是不少人幾乎是捂著肚子勾著腰移步的。

    沈傲不禁怒火攻心,恨不得將那一對倒楣孩子揪下來暴打一頓,他深深呼吸一口氣,心中對自己喃喃念道:“這都是幻覺,這都是幻覺……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要衝動,省得傷及無辜……”

    趙佶這時候已是笑容滿面了,不過他的臉sè實在有些駭人,所謂的笑,不過是嘴角輕輕上揚一點。[本章由W..為您提供]

    沈傲不由加快了步伐,殿前衛見狀,也不敢耽擱,紛紛加度。

    再往前走,便進了大道,大道平整、光滑如鏡,兩側的道路上都披了彩綢,家家戶戶的屋簷之下都宣了燈籠,放眼看過去,五彩繽紛霎時炫目。趙佶畢竟是見過大排場的,倒是不以為意,卻還是忍不住暗暗點頭。

    拐了一條街道,真正的大場面來了,前方的街巷已經完全擁堵,密密麻麻的全是人,無數人立在道旁,屏息不動。

    沈傲推車過去,已經有一名官員施施然地過來,在駕前行禮,先有人敲了銅鑼,官員三跪九叩,朗聲道:“微臣迎駕來遲,吾皇萬歲萬萬歲!”

    趙佶想用盡所有的氣力叫一聲免禮,可是不待他說話,那兩道旁的人群便轟隆隆地一起拜倒,紛紛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這排山倒海的聲音氣勢駭人,連早有準備的沈傲也給嚇了一跳,心裏說果然是術業有專jīng,他娘的這些官員玩這個就是不一樣,大手筆!

    趙佶的臉上生出緋紅之sè,他平生最好的就是這一口,要的就是夠排場,夠宏大,嘴chún哆嗦了幾下,眼中放出一許光亮。

    沈傲繼續推著他走,前方的街道,兩道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人,都穿著新衣,像是早有預演一般,沈傲推著趙佶所過之處,便都是呼啦啦的拜倒,萬歲之聲不絕於耳,五裏長街,走過去足足huā費了半個時辰,雖然沾了趙佶的光頂華蓋,可是沈傲仍然是大汗淋漓,不斷地用手擦汗,楊戩也生怕趙佶吃不消,弓著腰邊走邊給趙佶消暑。

    趙佶卻顯得興致盎然,幾次想掙扎著從椅上站起來,卻是有心無力,jī動地低聲喃喃道:“好……好……很好……”

    過了五裏長街,眼前豁然開朗,出現在眼簾的,是一處占地數百畝的中央廣場,這廣場因為營造新城時就已有規模,所以占地極大,四面八方也都站著各sè人等,仿佛等待校閱的軍隊一般,都是屏住呼吸,傳等趙佶過來。

    最醒目的,仍是廣場中央的雕像,石像高三十丈,從下往上看,似乎高聳入雲一般。只不過……

    沈傲卻震驚了,他忍不住喃喃道:“陛下……我震驚了……”

    趙佶的眼睛有些模糊,可是看到這麼大的石像,也不禁道:“朕也震驚了。”

    沈傲繼續道:“我真的震驚了……”

    讓沈傲震驚之處,是這石像中的人居然盤膝坐在蓮huā墊上,雙手擺出一種很妖yàn的姿勢,頭像隱約可以看出趙佶的一點點的風采,比如那巨大的通天冠和垂下的珠簾,至於其他,就很難尋得到神似的地方了。

    更更重要的是,石像的前xiōng,居然多了兩團豐滿的RU房,RU房堅tǐng,正是沈傲很欣賞的那一種,tǐng拔而噴薄yù出,宛若紅杏出牆的桃huā,讓人垂涎三尺。

    可是……

    “馬應龍這hún蛋!”沈傲想殺人了,虧得這傢伙居然還信誓旦旦地保證,說什麼絕無差錯,拿著這麼個東西居然糊nòng到自己頭上,簡直豈有此理。

    馬應龍就在不遠處的地方迎駕,一看到沈傲的臉sè不好,居然自己乖乖地小跑過來,一臉苦兮兮的樣子先給趙佶行了禮,拐到沈傲身後低聲擠眉nòng眼地道:“殿下……”

    沈傲不好拿他怎麼辦,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消失!”

    馬應龍立馬抱頭便走,一刻也不敢停留。

    沈傲又苦兮兮地對趙佶諂笑道:“陛下……”

    趙佶卻是問他:“這石像是誰?”

    沈傲不禁問:“陛下難道不知道?”

    趙佶有氣無力地道:“朕眼huā了,看不甚清。”

    沈傲長出了一口氣,沒法子了,馬應龍那hún賬糊nòng自己,自己這hún賬只好糊nòng糊nòng皇上了,於是便乾笑道:“這石像雕塑的正是陛下,陛下,這是泉州百姓們的一點心意,將來這座石像將永遠矗立在泉州,俯瞰外海,腳塌我大宋海疆,天下的臣民途徑與此,紛紛瞻仰陛下風采,如此,心中便甘之如飴,免不得要緬懷這國泰民安,盡皆陛下所賜也。”

    沈傲心裏很yīn暗地想,若是天下的臣民看到的陛下是這般人面妖身,與那暹羅國的特產居然雷同,不知會有什麼想法?

    趙佶聞之欣然大悅,道:“朕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沈傲乘勝追擊,連忙道:“陛下允文允武,賢明純孝,是後世帝王楷模,若陛下無德無能,誰敢言德?誰敢稱能?”

    趙佶悅sè更濃,jī動地道:“好……你說的有些道理。”

    正在這時候,吳文彩戴著梁冠、穿著紫衣、系著yù帶踏著方步帶著一干官員徐徐過來,一齊拜倒,稱頌道:“微臣吳文彩,恭迎聖駕,吾皇萬歲……”

    接著這廣場四周黑壓壓的人一齊拜倒,宛若bōlàng一般,一齊稱頌:“吾皇萬歲……”

    趙佶艱難地轉動著腦袋,看著那一片片拜倒的人,臉sè更顯紅潤,在人cháo之中,連道好字。

    待聲cháo落下去,吳文彩領著大小官員站到一旁,沈傲繼續推著趙佶往廣場中央去,真正的好戲,也即將開幕了。

    趙佶最喜愛的就是這種大場面,此時已是來了jīng神,雖是帶著病體,一雙眼睛卻是四處打量,有時低喚沈傲一句,和沈傲說話,沈傲也樂呵呵地回答他,沈傲現在算是想明白了,能méng就méng,權當是善意的謊言,反正沈傲已是債多不愁,所謂說瞎話不難,難的是一輩子說瞎話,沈傲掐指一算,自己這輩子似乎還真沒有說過一句真話,既然如此,那就索xìng堅持自己的原則到底,將瞎話說到底吧。

    如此一想,沈傲反而沒有了什麼jīng神負擔,對趙佶極盡吹捧之能事,趙佶不斷笑著頜首。

    而這時,廣場上開始湧出無數人來,這些人頭上chā著鳥máo,身上穿著彩sè獸鳥大袍,很是怪異,吳文彩小跑過來,低聲介紹:“陛下、殿下,泉州最多的便是藩人,藩人欽慕我大宋殷富,深感陛下恩德,因此願獻舞一曲,請陛下御覽。”

    沈傲不禁好笑,chā根鳥máo就成了藩人?這倒是有些意思,問吳文彩道:“這是什麼舞?”

    吳文彩道:“百鳥朝鳳……”

    沈傲嘻嘻一笑,道:“好名兒,他們是鳥人,陛下是龍鳳,有意思,可以開始了。”

    霎時間,撥兒、鼓兒、銅鑼一陣luàn響,‘鳥人’們開始動了,整齊劃一,還一起嘰裏呱啦呼喝著不知什麼語言,又是伸臂、又是抬tuǐ,很是熱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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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7:53
第八百六十八章:男兒有淚不輕彈
“我又震驚了……”沈傲直勾勾地看著鳥人們鶯歌燕舞,不自覺地道。
    趙佶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也喃喃道:“朕也震驚了。”

    吳文彩倒是隨舞搖頭捋須,全身心投入進去,多半覺得這舞蹈很是不錯,甚至覺得有幾分驕傲了。

    沈傲震驚之處在於,鳥人們的舞蹈實在與後世的廣播體cào有幾分相似,只要把那撥兒、鼓兒、噴呐換成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就成了,天知道這是誰編纂出來的舞蹈。

    趙佶震驚在於,他閱遍天下的歌舞,世上居然還有如此的舞蹈,這模樣倒像是武場校閱三軍,哪里看得到什麼鶯歌燕舞的影子?

    沈傲的臉sèyīn沉下來,他一直想安排一個喜劇來著,誰知竟是這個樣子。

    好不容易捱過烏人們的舞蹈,沈傲長吐一口氣,一名官員已經笑嘻嘻地小跑過來,給趙佶行禮道:“陛下駕臨泉州,泉州百姓特獻歌一曲,請陛下過目。”

    趙佶開始覺得鳥人們跳舞難看,可是看到最後,也不禁啞然失笑,這時聽到還有歌聽,臉sè更加紅潤,不過他沒有氣力說話,只是頜首點頭。

    沈傲不由地松了一口氣,接下來是他的拿手好戲了,這歌是他親自草擬的,總不會出差錯。

    那鳥人們如cháo水一般退出去,接著又是無數戲子聚攏出來,熙熙攘攘,人數竟有數千之多,在廣龘場的角落已有不少敲鑼打鼓的做好準備,隨即天空中彌漫著一種悲涼的二胡聲響,那曲調抑揚淒婉如深山中老猿的長嘯,如靜夜中孤雁的哀鳴,如閨中怨nv的隱泣一般飄dàng開來,霎時令人聞之落淚。

    “我他娘的又震驚了!”這一下,沈傲的臉sè已如鍋底,這是辦喜事,是要逗皇上樂一樂,怎麼被這些人一càonòng就變成了喪事?這二胡是哪個hún賬的主意?

    還沒等沈傲跳腳,下頭的戲子們便一起莊重肅穆地隨著二胡聲引吭高歌:“上天保佑吾皇,祝他萬壽無疆。上天佑吾皇1常勝利,沐榮光;孚民望,心歡暢;治國家,天命長;上天保佑吾皇……使民心齊歸向……”

    這詞兒,是沈傲寫來的,只是曲調實在令人受不了,尤其是戲子們拉著腔唱出來不知道的,還當是哪家的人死了。

    沈傲這一下算是真的嚇到了,連忙拉來吳文彩,連罵的興致都沒有了,忙道:“快叫他們換曲兒。\\wwW.uou. 首發\\

    “換曲兒?殿平這不是tǐng好嗎?”吳文彩的欣賞能力顯然與沈傲有些差異。

    沈傲怒道:“好個屁,幽幽怨怨的,喊喪嗎?”

    吳文彩不敢再反駁了,道:“殿下要換什麼曲兒。”

    沈傲對這些官僚已經不抱什麼期望,只好道:“只要喜慶的就成,唱戲子們拿手的。”

    吳文彩二話不說,飛快地跑去與下頭的官吏們商量,幾個胥吏又連忙趕到合唱的一大團戲子這邊,與這些戲班子的班主商量:“殿下有令,這曲兒立即換了不要耽誤。”

    “換什麼?”

    “什麼喜慶換什麼?平時唱什麼就唱什麼。”

    “這……這只怕有辱聖”……”

    胥吏眼睛一瞪,道:“哪有這麼多廢話!惹惱了輔政王,都吃不了兜著走。”

    於是各家班主再無二話紛紛制止大家繼續唱下去,與幾個領唱的人商量了一會兒又跑去向鼓樂手們吩咐,果然那拉二胡的閃離人群,奏出歡快的曲子來。

    沈傲聽了那曲子中的歡快,連自己都受到了感染,渾身都覺得舒暢起來。

    戲子們一起唱:“兩體相親成合抱,圓融奇妙,jiāo加上下互扳掾,親罷嘴兒低叫。湊著中央圈套,樂何須道!滋huā雨lù灑清涼,出腰間孔竅……”

    沈傲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之夭夭的,把趙佶拉回行宮,腦子仍然嗡嗡作響,那當著天子面前唱jiāo歡yín詞的場面,實在讓他心肝兒顫得慌,什麼合抱、圓融、低叫,沈傲震驚了,原來戲子們平時唱的就是這個詞兒,真真有傷風化,世風日下。

    偏偏這詞兒居然還是三教九流們耳熟能詳,可見那些逛青樓的下流胚不在少數,居然也跟著一起唱,整個汴京,那真是排山倒海,反復唱著這合歡曲兒,官老爺和胥吏們一開始還沒反應,反應過來時已經彈壓不住了,吳文彩嚇得臉都綠了,咬牙啟齒地對沈傲道:“殿下先護駕先走,下官在此抵擋。”

    “老yín蟲,不知羞恥。”沈傲心裏大罵了一句,也覺得把趙佶晾在這裏不合適,推了輪椅車,飛快地帶著鑾駕打道回府。

    驚hún未定時,沈傲才發現趙佶居然在輪椅車上睡著了,籲了口氣,叫人把趙佶送回寢殿,親自攙扶著他上了chuáng榻,趙佶突然被驚醒了,張眸看了沈傲一眼,lù出笑容道:“就完了?”

    沈傲道:“是,完了,陛下高興嗎?

    趙佶躺在軟榻上,抓住沈傲的手,目光柔和,勉強笑道:“朕高興,高興得很,朕高興的不是什麼唱啊跳的,是你的心意,朕一直視你為自己的子侄,你是朕的駙馬,朕這麼多皇子,也未必有這個心意。”

    沈傲聽得不禁心酸,道:“我錯了,其實那座雕塑原本是媽祖娘娘,是臣臨時讓人改的,那石像一點也不像陛下。”

    趙佶笑得更從容,長長籲了口氣,才道:“朕豈會不知道?那石像的前xiōng都要包羅萬象了。”

    包羅萬象四個字換作是平時,沈傲一定會覺得趙佶刻意諷刺自己,可是沈傲知道,趙佶這時候說出來,其實不過是苦中作樂,驚訝地道:“陛下原來並沒有眼請……”

    趙佶道:“朕的眼睛沒有huā,心也沒有huā,你心中所想,朕都知道,所以朕高興,那座石像待朕撒手之後不必撤出,永遠矗立在那裏吧,不管那座石像像不像朕,朕知道,你會一直都當它是朕的,是不是?”

    沈傲這時候終於遏制不住了,伏在趙佶身上陶陶大哭,他從前深陷牢獄時沒有哭,身處政敵包圍時滿面從容,面對強悍的nv真鐵騎時指揮若定,可是此時此刻,那深藏中目中的淚水終於還是抑制不住地噴薄出來,這一哭,便無論如何也止不住了,邊上的楊戩來勸也勸不住,惹得趙佶也是心中悲涼,不禁淚眼模糊。

    自從牙牙學語之後,沈傲就自詡自己是個堅強的人,他自幼是個孤兒,知道自己要活下去,要活得jīng彩,就要笑;高興時要笑,悲傷時也要笑,刀山火海也要笑著走過去。可是今天,這一哭便一發不可收拾,昏天暗地的淚水像永遠止不住一樣。

    足足過了一炷香,沈傲才回過神來,仰起臉時才發現趙佶的錦被上已濕了一大片,抹抹紅腫的眼睛,略顯幾分不好意思,乾咳道:“哭著玩的,陛下不要介意。”

    趙佶也笑,拉住沈傲的手,道:“朕知道。”

    沈傲已經覺得在這裏呆不下去了,再待下去,只怕自己的臉皮兒也擱不下了,果然是身家不一樣,臉皮兒薄了,沈傲找了個由頭—便告辭出去。

    從行宮出來,吳文彩等泉州官員一個個苦著個臉,見沈傲出了行宮,一個個將頭埋下,大氣不敢出。

    其實他們倒是並非刻意把事兒nòng砸,只是時間太倉促,再加上沈傲所想的東西和他們想的完全不一樣,可以說是代溝,也可以說是jīng神上還沒有昇華到這境界,反正事情是砸了,而且砸得很徹底,多半從明日起,這滿大宋都要流傳泉州的笑話了。

    沈傲看到他們,連搭理都不肯搭理,負著手要錯身過去,吳文彩知道這一下,輔政王氣得不輕,可是又不敢說什麼,倒是身後的馬應龍低喚一聲:“陛下,吳大人與下官人等是來認錯的,請殿下責罰。”

    沈傲只好回過頭去,其實他不搭理這些人,實在是自己的眼睛太過紅腫,怕被人瞧著不太好意思,這時候馬應龍都說話了,若是再若無其事地過去,只怕就要讓人心寒了,只好旋身駐足,刻意與他們保持距離,道:“這件事……有你們的錯,也有本王的錯,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該本王沒有親自把關,現在事情都過去了,陛下也沒有怪罪,責罰就免了吧。”

    眾人籲了一口氣,馬應龍不由乾笑道:“殿下不責罰,我等就更心中不安了,不瞞殿下,當時看到那luàn糟糟的場面,下官都要哭了。”

    眾人都點頭:“是,是,那時的樣子,讓人看得yù哭無淚。”

    沈傲聽到哭字,如受驚的山貓一樣,所有的汗máo都豎立起來,立即jī動地道:“哭?哭什麼?你們看,本王就沒有哭,你們別看本王眼睛紅腫,告訴你們也無妨,這是被風吹的,男兒有淚不輕彈,豈能學nv子惺惺作態?本王言盡於此,你們各自回去,都不許哭,要笑。

    沈傲呵斥完了,旋身便帶著護衛們走。

    眾人見了他的背影,都是滿頭霧水,馬應龍不禁拉拉吳文彩的袖子,問:“吳大人,方才輔政王殿下的話裏莫非有什麼深意?”

    吳文彩深有同感地頜首點頭道:“極有可能,殿下神機莫測,或許是借機敲打我等也是未必。”

    馬應龍繼續問道:“可是殿下方才的話裏到底是什麼意思?”

    吳文彩兩眼一瞪,道:“老夫如何知曉?都散了吧,殿下說了,既往不咎,大家悉心做事就是。”

    …………

    第二章送到,好吧,遊戲開始,對決要開始了,逐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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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7 發表於 2011-6-6 07:54
嬌妻如雲第八百六十九章:駕崩-
    轉眼到了初夏,泉州的天氣越來越熱,一些大富人家已經開始從冰窖中取了冰出來祜暑了。沈傲這幾日睡得都比較遲,到了正午起來熱的不行,叫人從冰窖中拿出西瓜來吃了幾片才覺得清涼了一些。

    行宮那邊,他幾乎是每日都要去的,從沒有例外。不過外頭的應酬也是不少,女真人圍遼都的時候,大批王公南下,原本也早該回京了,只可惜皇上病體久治不愈,自然誰也不敢走,便都在泉州耗著。

    再者說泉州這邊比汴京更增繁華,這裏雖然熱,日子卻也過得逍遙,不少人已是樂不思蜀了。

    輔政王到了泉州,前來拜偈的著實不少,有些是沈傲記得的,有些腦海裏沒有印象,不過管他是誰,沈傲一應款待就是。

    其實這些王公除了拜偈,也有不少人心中活絡的,眼下陛下駕崩在即,新君登基,又有傳言會廢黜海政,王公之中已有不少人提心吊膽了。

    泉州這邊未必只是商賈的生意,其實汴京的王公哪家沒有投點錢出來補貼家用,畢竟朝廷對王公督促甚嚴,大家就那麼點兒死傣祿,不做點別的營生,哪里有錢揮霍?況且這些人消息本是靈通,早在幾年前就聽說泉州、蘇杭黃金遍地,心裏頭早已垂涎不已了,都是叫了家奴先去看看,若是覺得可行,便先撤出一些銀子出去看看成效。

    他們試水的時候,恰是蘇杭、泉州大發展時期,可謂是百業待興,最缺的就是有人投銀子,所以不出半年功夫,一千貫進去,往往利潤能翻到三倍、四倍,到了這份上,這些人也就瘋了,世上哪里有穩賺不賠的買賣?可是蘇杭和泉州的奇跡他們是親身實踐過的,這麼好的生意豈能不做,不少人甚至把家底兒都拿出來,幾萬、幾十萬的往裏頭投,辦工坊的、跑船的、採石開礦的或是大肆買賣土地、房屋的,只要是賺錢的勾當,都有這些人的身影。

    有的人也賺的瘋了,自家的本錢不夠,就像親眷去籌借,將這身家性命都投了進去。

    據說參與泉州生意的不止有公侯,就是齊王、趙王這麼些宗室親王,也都或多或少的參與其中。這也是難免的事,大宋對爵位最是苛刻,施行的是爵位遞減的制度,今日你是齊王,身份顯貴,可若是你生了十個八個兒子,除了嫡長子將來封個郡王之外,其餘的子嗣朝廷是不管的,若是再過個三兩代,那就更加不值錢了,有個小郡公做就都還要看皇家願不願意賞這個臉,這麼大家子人,若是不趁著現在置辦些產業,將來子嗣們怎麼活?

    這叫未雨綢繆。

    婁黜海政,挖的是商賈的命根子,其實也是在剜王公們的肉,這些王公消息靈通,也聽說一些太子非議海政的事,不管太子出於何種目的,是藉以來打擊輔政王還是當真認為海政誤國,太子的這個態度,也引起了極大多數王公的反感。

    大家生活都不容易,家裏都有成群的奴僕要養著呢,你說廢黜就廢黜,真當大家是你案板上的肉嗎?

    所以這些王公拜褐沈傲,除了是敍舊,更多的是發牢sāo,無非是說自家攤子鋪的如何如何大,逢年過節來往送禮要錢,豪門大族擺排場要錢,家裏不肖子也要錢,這日子真真是沒法過了,好不容易在泉州這邊做點生意,眼看這模樣太子登基之後還要廢黜,這還教人活嗎?

    生活艱辛懂不懂?去日苦多有沒有?

    這番話說得真是動情極了,連沈傲都不禁唏噓,恨不得叫人拿個十貫、八貫臨走的時候打發一下,可是看到這些傢伙往往倒完了苦水,要嘛拿出價值幾十上百貫的玉骨描金鼻子扇著風,要嘛就拿著上好的玉在手中盤玩,這主意立即打消。

    沈傲當然知道,這些傢伙的意思是想叫自己做個出頭鳥,等將來太子登基之後做愣頭青去維持海政,他們呢,仍舊是看戲,海政維持住了,他們叫一聲好,若是海政失敗了,他們也絕不敢站出來反對。

    “一群投機取巧的王八蛋。”沈傲心裏大罵幾句。不過話說回來,至少這些人心裏還是向著他沈傲的,這就是說,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他們的利益得到保證,他們都不至於瘋狂的反對。

    既是有人暗中支持,沈傲何樂而不為,難得擺出一副很和善的面孔,與他們親切會談。

    到了五月初九的夜裏,沈傲與安寧同塌睡下,那沈駿兒已被奶娘抱走了,二人都是心力交瘁,已是睡到了深處。外頭突然發出急促的腳步,有個下人急促促的道:“王爺……王爺……”

    沈傲驚醒,看了消瘦臉龐的安寧一眼,應了一聲,連忙跤鞋起來,返身為安寧掖好了薄裘,憐惜的看了她一眼,才返身出去。

    今夜的月色極好,狡黠的月光伴隨著夜風拂在面上帶來一股頭人心脾的清亮。來拍門的是個門子,一見沈傲出來,壓低聲音道:“行宮來人,陛下急招殿下去。”

    沈傲心裏咯噔一下,心知該來的總算來了,腦子已是嗡嗡作響,差點要昏厥過去。好在他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道:“快,備馬”

    到了行宮,居然來了不少人,晉王、齊王、趙王為首,下頭是一群王公和官員,都是哭喪著臉,一見沈傲過來,如見了主心骨紛紛圍攏過來,七嘴八舌的道:“殿下速速入宮……陛下只怕不行了……”

    沈傲點點頭,快步進去,一路辨不清道路,走的又急,踉蹌了幾下,差點兒扳倒,給他打燈籠的太監追不上他,生怕沈傲出了什麼意外,不斷的道:“殿下,慢些……慢些……

    沈傲不去理會,飛快到了寢殿,渾身已濺了不少泥星了,楊戩就在這寢殿外守著,見是沈傲過來,道:“快……”

    沈傲沒有功夫與楊戩寒暄,忙不迭的進了寢殿,只見這寢殿之中,已來了幾個隨行的後妃,正擦拭著淚側立在榻前,榻上的趙佶居然臉色不錯,也不知是不是迴光返照的緣故,一見到沈傲來了,便招手:“

    來”

    沈傲這時候沒有哭,該笑的也笑了,該哭的也哭了,事到臨頭,居然發現自己一點情緒都沒有,或許是根本還沒有分辨出自己該擺出什麼樣的情緒。沈傲快步過去,跪在榻前,道:“陛下微臣來遲,………”

    “不遲不遲”趙佶顯得很安詳,眼中隱隱似乎含著一股滿足的笑容,道:“本來是想叫安寧一起來的,朕也想見見皇外孫,可是深更半夜,還是不要吵到她們母子了,朕怎麼來,就怎麼去,勞動這麼多人,朕心難安。”

    “是是”沈傲腦子一片空白,真不知該說什麼。

    趙佶像是舒了一口氣一樣,道:“那就讓晉王他們進來吧。”

    楊戩快步出去,過了一會兒,整個寢殿都跪滿了王公大臣,晉王最是傷心,陶陶大哭道:“皇兄……皇弟來了……”

    趙佶氣若遊絲的道:“好,你來了便好,來,到榻前來,讓朕再見你最後一面。”

    這明明最怕死的皇帝,此時此刻居然說不出的淡然,口wěn之中沒有一絲的恐懼。

    趙宗哭哭啼啼的挨著身子過去,趙佶看著他,挽住他的手,長歎道:“你太胡鬧了,要收斂……朕……朕護不住你了……”

    “我我”趙宗再說不下去,哇哇大哭。

    幾個親王依次過去,趙佶都和他們說了話,語氣才變得嚴肅起來:“可以起遺詔了……”

    所有人都重重埋下頭去,已有太監拿出了紙筆,開始記錄。

    趙佶似乎早已打好了腹稿,慢悠悠的道:“從來帝王之治天下,未嘗不以敬天法祖為首務。敬天法祖之實在柔遠能邇、休養蒼生,共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於未亂,夙夜孜孜,寤寐不遑,為久遠之國計,庶乎近之。今朕年屆五旬,在位二十年,實賴天地宗社之默估,非朕涼德之所至也太子趙恒,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欽命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佈告中外,咸使聞知。“這遺詔並沒有出乎人的意外,太子登基其實從監國之日起就已成了定局,眾人一起道:“臣遵旨。”

    趙佶顯然已經耗盡了最後的氣力,淡淡道:“所有人全部退下,獨留輔政王沈傲在側。”

    牟有人都悄然退下,連幾個後妃也都被內shì們攙扶出去。

    沈傲仍然跪下榻前,一動不動,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回過神來,明明知道這一日遲早要來,可是偏偏真要來了,卻如五雷轟頂。原以為他能表現的灑脫一些,可是那平日的灑脫勁兒一點兒蹤影也無,至不濟以為會滔滔大哭,偏偏那眼淚總是不見出來。只是一種從身到心的難以置信,直入心脾的不舍,仿佛死死的堵住了沈傲的喉頭,連說話都變得艱難。

    趙佶的眼中現出恐懼,突然雙目之中閃出淚花,道:“其實朕也怕死……”

    這句話並不出奇,趙佶追求長生,四處尋訪仙藥,為的就是長生不死,若說他不怕死,那才是世上最好笑的事。最出奇的事他居然直言不諱的說出來,或許是因為這寢殿中只剩下了沈傲,而沈傲在他心中摯友的份量更多,才沒有隱晦。

    沈傲跪著伸長身子,雙手握住了趙佶的手,看到這被病情折磨之後變得滄桑老邁的臉,仍舊在沉默。

    趙佶深深吸了口氣,道:“可是人終究要死,朕這天子也不能免俗,天下的富貴榮華,朕享用不盡,這一世也不枉費了”趙佶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道:“你答應朕的事,一定要記得,朕朕”

    趙佶的雙眸已經開始有些渙散。

    沈傲不禁站起來,俯過身去,心知這已是趙佶最後一句話了,道:“請徑下明示。”

    趙佶用盡了最後一點氣力,道:“萬……壽……綱……”

    這曾是世上最尊貴的老人,終於沒有了呼吸,安然的閉上了眼睛,陷入長眠。

    寢殿之中空無一人,沈傲呆滯的站起來,看著榻上的摯友,臉色蒼白如紙,淚花終於閃動在他的眼眶裏。

    “陛下……”

    從寢殿裏發出聲音,月夜之下,王公大臣們面面相覷,隨即明白了什麼,蜂擁沖進去,哀聲四起。

    行宮之中,許多事都已做好了準備,眾人連忙換上了孝服,戴上孝帽,跪在榻前,隨即,有個背著藥箱的太醫進來,分開榻前的沈傲,俯身去檢視,良久之後,太醫深深吸口氣,臉色莊肅的道:“陛下殯天了……”

    哭聲更大,驚嚇的這行宮園林中的鳥兒飛出枝頭。

    趙宗已成了淚人,捶xiōng頓足,幾次要衝到禦塌上去,被幾個內shì拉住,其餘人不萃真情假意,也都是慟哭不止。

    恰恰相反,這個時候的沈傲卻清醒了,他看了榻上的人一眼,緩緩站起來,行了注目禮,心裏默默道:“陛下安心的去吧,一切後事,由臣料理。”

    他旋身出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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