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權之卷第七百一十三章名為『流雪』的謊言
面對著梁公正的疑問,奈亞拉托提普並沒有回答,而是充滿興趣的看向梁公正背後的門,認真的像是連一條花紋都不願意放過一般。
宛如銀輝折射而出的虛幻之門懸浮在純白的大地之上,透明得像是能夠透過它看清楚後面永遠都不會改變的蒼白色彩。
隱約中有種種景像在透明的水晶之門上閃過,就像是肥皂泡漂浮在陽光這下折射出的泡影,連帶著那一扇透明之門都失去了存在的實感,就像是稍微不注意就會消失了一般。
連接著夢境和幻想,就連存在與否都無法確定,這是虛妄之門。
認真的打量著梁公正的傑作,奈亞拉托提普靠在石之門上,滿是讚嘆的頷首說道:「不錯嘛。」
那是依靠銀之鑰匙所鑄就的真理之門,就像是白朔的結界一般以執念達到『奇蹟』範疇的可怕力量。
並非是如同自己一般連通著因果之線,充滿癲狂和混亂的石之門——斯坦因,梁公正的真理……是虛妄。
「你找我到這裡只是為了像幼兒園阿姨一樣誇獎幾句?」梁公正瞇起眼睛,冷笑著說道:「有小紅花沒?」
「如果你想要的話。」
奈亞拉托提普如同變魔術一般的從手中抽出一支猩紅的花枝,認真的嗅著它帶來狂亂的香味。
那是罌粟。
專注的打量著手中的花枝,混亂之主露出帶著滿滿惡意的笑容:「只是,單純的,想要看看……你究竟想要抱著那個虛妄的幻想沉溺多久而已。」
微不可查的,梁公正的眼角抽動了一下,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就算是淹死了,關你屁事?」
「那樣的話,我會感覺很可惜啊。」
奈亞拉托提普緩緩的舉起了妖豔的罌粟之花,在指尖緩緩的搖晃著:「若是你在那種可笑的幻想中溺死的話……我可是會很傷心的。」
「夠了!」
憤怒的斷喝從梁公正的喉嚨裡發出,像是千萬人齊聲的怒吼,蠕動的漆黑驟然從他的影子中膨脹出來,很快又回到了陰影之中。
「好可怕,好可怕……」混亂之主充滿無奈意味的感嘆著:「我的弟子,你最大的成就是虛幻之中成就真實,可是你最大的弱點,也在於此啊。」
梁公正的手指顫抖著,握緊了指尖的銀色鑰匙,克制著自己想要奪路而逃的衝動。
他終於知道,那個傢伙要說什麼了。
「明明距離超越這一切僅僅只差一步,可是卻畫地為牢,心甘情願的沉溺於妄想之中。」
奈亞拉托提普背著手,帶著令人煩躁的微笑向前行走:為什麼你明明是最清楚的人,卻死死的抱著那個幻想不肯鬆手呢?
宛如置身於蒸籠中,汗水從梁公正的下巴滴落,因為慌亂而顫抖的聲音發出:「我要走了。」
握緊了沾滿汗水的銀之鑰,他轉過身,慌亂的想要打開離開這個的道路,卻就連自己的『虛妄之門』都打不開。
「終於,恐懼了嗎?」奈亞拉托提普露出笑容:「這便是你的……恐懼啊,梁公正。」
「住口!!」
怒吼從梁公正的喉嚨裡發出,他扭過頭,露出亂髮之下擴散顫動的瞳孔,嘶啞的尖叫:「住口啊!!」
愉悅微笑的黑人負手前進著,向著恐懼的梁公正,低聲呢喃:「那便讓我幫你清醒起來好了。」
「我說讓你住!口!啊!!!!!」
無數人交疊的尖叫聲從梁公正的身體裡響起,從一開始的吶喊,到最後近乎如同某種怪物的憤怒咆哮,那已經不是人類的聲音了。
在他背後的影子中,數不清的漆黑陰影如同枯樹一般的生長蔓延而出,瞬間織就了莫可名狀的恐怖之形。
轟!
虛妄之門轟然洞開,漆黑色的洪流從其中席捲而出。
蠕動的黏稠漆黑在奔行之間發出了尖叫的聲響,在無數人的哀嚎中拓展,在蒼白的世界上塗下了漆黑的掙扎痕跡。
帶著無數人哀嚎尖叫的恐怖氣息,漆黑的黏稠洪流不斷的變化著形狀,從梁公正的身後衝出,卷向了前進的奈亞拉托提普。
「真相是如此的難以接受嗎?」
混亂之主帶著疑惑的神情前進,一切漆黑的洪流和惡毒魔法都無法將令他的腳步停止。
在無數靈魂的哀鳴聲前進,他低聲的向梁公正訴說:「沉溺於虛幻中是如此讓你感覺到快樂嗎?」
「決定要溺死在幻想之中了嗎?梁公正。」
梁公正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如此恐懼和無力的神情,接近全力的尖叫著:「別過來!走開啊!」
「不行啊,完全不行啊,如果這樣的話,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他的腳步停止在梁公正的前面,俯瞰著因為莫名恐懼而滑倒在虛妄之門前面的弟子,認真的說道:「因為這個真相,除了我之外再也不會有人告訴你了啊。」
認真的將那一支罌粟插在了梁公正的領口,奈亞拉托提普彎下腰,將足以填滿數十個世界的惡意隱藏在溫柔的低語之中,在梁公正的耳邊輕聲說道:
「梁公正,流雪,是不存在的啊。」
一瞬間,梁公正的尖叫戛然而止,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眼中的瞳孔擴散、顫抖,不斷的恐懼旋轉著,身體在不可阻擋的顫抖著。
靈魂中無數人的怒吼停止,化作了無法斷絕的低語和重複:
梁公正,流雪,是不存在的。
……
沒錯,你所追尋的那個人,是不存在的。
那個女人從來都不曾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只是你所臆想而出的幻影而已。
所以你才找她不到她,也永遠都看不清楚她的臉。
她只是你的幻想而已。
還記得你是如何恐懼著這個世界的嗎?
在那個名為『青山』的囚籠之中,如此恐懼著世界、未來、和自己的人,不正是你嗎?
所以你也『瘋了』,日復一日的跳過那一道佈滿玻璃片和鐵絲網的牆,遍體鱗傷的蜷縮在電影院的角落裡,日復一日的看著絲毫沒有劇情可言的b級片和午夜場。
你只是寂寞和害怕而已。
害怕自己在那個黑暗的牢籠中忘記一切,所以你幻想,幻想有一個白衣服的姑娘可以每天晚上悄悄的來找你聊天,找你說那些外面的事情。
你可以跟她聊著無聊的三級片到天亮,可以在黑暗中依偎著自己製造出的虛假溫暖。
如果沒有她,你便可以從容的跨過最後一步。
可是沒有她,你就什麼都不是了。
梁公正,流雪是不存在的,只是幻影。
……
「啊!!!!!!!」
完全不屬於人能發出的絕望尖叫擴散,梁公正尖叫著,在將自己淹沒的漆黑混沌中痛哭。
漆黑的洪流如決堤一般的從虛妄之門中湧出,淹沒了這個蒼白而空洞的世界。
在無數奏響的噪音和癲狂之聲中,有嘶啞的哀鳴在最深處迴盪。
混亂之主目睹著他的潰敗和瘋狂,沉默不語,愉悅微笑著。
「流雪明明說過的,她最喜歡小孩子了!」
梁公正如同感覺不到痛苦一般瘋狂的抓著自己的臉,直至血肉模糊。
血淚從他的指尖留下,只有空洞的呢喃在持續:「她明明說過的!」
是的,她曾經對你說,她最喜歡那些調皮可愛的小孩子了。
可是,除此之外呢?
你還記得她嗎?她的微笑,她的眼神,她撫摸你臉頰時的溫度。
只要回想,便可以輕易的將記憶的假象戳穿。
梁公正,流雪是不存在的,自始至終的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你所愛的,只是你的幻想——從未存在的過幻想。
「最後的一課授業結束了。」
混亂之主俯瞰著如同死去一般的梁公正,從地上撿起了墜落的銀之鑰,放入了他的手中。
「我親愛的弟子,恭喜你,畢業了。」
他如此愉悅的微笑著,消失在洞開的石之門中。
隨著他的離開,龐大的石之門緩緩閉合,消失在空氣之中。
在被漆黑肆意塗抹的蒼白世界中,只剩下樑公正呆滯的看著天空。
良久之後,猩紅的血蜿蜒的從他臉頰上留下,滴落在被塗抹成漆黑的大地之上。
血淚緩緩的匯聚,在大地上流淌,拉扯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紅。
「奈亞……奈亞拉托提普。」
梁公正空洞的看著自己手中的銀之鑰,發出嘶啞的笑聲:「我要殺了你,奈亞拉托提普。
我一定要……一定要殺了你!」
……
在午後的陽光中,沉默的中年人坐在窗戶前面,無聲的抽著煙。
「原來是這樣的啊。」
直至良久之後,他才發出如夢初醒的呢喃:「流雪,是不存在的啊。」
緩緩的掐掉了手中的煙卷,他抬頭看著窗外照進來的陽光,低聲的自言自語:「原來是這樣。」
帶著悲涼的笑容,他睏倦的閉上眼睛,呢喃著:
「對不起啊,流雪。我找了你十年,找不到你。」
一隻小手輕輕的拉扯著他的衣角,懵懂的孩子抬頭看著他:「叔叔,在哭嗎?」
彎腰從地上抱起了疑惑的孩子,梁公正撫摸著她的頭髮,低聲說道:「是啊,竟然這麼軟弱的哭起來了。」
「可是,為什麼會哭呢?」她伸出手指,擦著梁公正臉上的眼淚:「為什麼會傷心呢?」
梁公正捏了一下她的臉頰,帶著溫柔的笑容低語:「因為忽然發現,有很重要的人,再也找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