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1871神聖衝擊 作者:納爾遜勳爵 (已停更)

mk2257 2011-9-18 11:11: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 244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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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麻雀龍川

028 皇帝車與滑竿

  抵達龍川後的第二天,方秉生就要去拜見市長大人,主要說法是想預先摸底,看看這邊的選情如何,多少競選人,都是誰,有沒有刺頭。

  為此他特意讓山雞去銀行兌換了五百元紙鈔帶在身上。

  雖然因為鐵路工程的原因,他和該市市長劉國建大人都是老相識了,這次打算好好行賄一把。

  鐵路對一地經濟極為重要,海贛線通車之後,沿線工商業發展日新月異,已經讓所有地頭上有鐵路的大人們都滿心歡喜,反過來還對鐵路公司的人非常客氣。

  至於還要給劉大人很多賄金,方秉生本不必如此客氣,但是上一次韶關選舉引發的暴力鬥毆,已經讓方秉生起了警覺:一樣米養百樣人,城裡什麼豪傑、怪胎、變態沒有?萬一這次再出了同樣的事,還不是得靠和大人們關係硬,所以不如索性預先客氣一下;

  另外龍川城外居然有匪徒槍擊火車,這太可惡了,此風絕不可長!必須要城裡大人出面去搜捕兇徒。

  三項考慮加在一起,方秉生就預先在心裡對所需行賄金額大體有了個打算,畢竟這筆競選的預算銀子雖然不少,但相比鐵路未來的金山銀海來算九牛一毛,算是老大翁建光孝敬鍾家良大老闆的,既然是自己公司的錢,就得悠著點花。

  公司內部貪賄瀆職甚至辦事不力讓翁建光不開心的話,他就會剁掉你手指,那可是**出來的公司董事長。不過方秉生並無此擔憂,他需要的是遠大前程,這需要老闆的信任和辦事能手的評價。

  龍川的鴉片黨鍾二仔他們非常熱情的要陪同方秉生一起去見大人,不過方秉生推辭了。

  他說一來他本來就是本地人,地方熟稔的很,大人也熟稔的很;二來想自己隨便轉轉看看龍川的新面貌,查看一下民情,估摸一下事情的難度。

  既然方秉生堅持,其他人也就不好跟著來了。

  穿戴整齊要出門的時候,嶄新的西洋四輪六馬大車已經停在了院門口,李猛親自站在車廂門口,替方秉生拉開了車門。

  看著那閃閃發光的車,方秉生笑了起來,說道:「感謝龍川各位兄弟這麼周道。但是我這趟出門不想坐馬車,太悶,也看不清什麼東西……」

  「方先生要看民情呢!趕緊的,把我的皇帝車拉來!」方秉生還沒說完,林留名就大喊起來。

  一分鐘內,兩輛車輻條都發著銀光的皇帝車就停在了方秉生和山雞面前。

  「好麼,老林,你這車保養得真不賴!」看著那一塵不染的車體、閃閃發光的車輪、以及柔軟的牛皮坐墊,山雞笑了起來,自己上前一步,拉開防雨簾遮陽,又用自己的帽子打了打腳墊上的灰,對方秉生滿臉諂媚道:「生哥,您請!」

  但是方秉生腳步未動,滿臉都是苦笑,扭頭道:「我其實想坐滑竿抬轎,不知道還有嗎?」

  「滑竿抬轎啊?」所有人都傻眼了。

  在以前和清國,滑竿是很常見的坐人交通工具,它比官轎輕省,就是兩根竹竿中間放一個類似籃子的座位,兩個苦力抬著就晃晃悠悠的走了。這曾經是有點小錢的人或者婦女的主要交通工具。

  更窮的人則選擇坐獨輪車,獨輪車又便宜又載重多,一個苦力可以推山高的貨物,車板兩邊繫上一個繩套,就變成了腳蹬,可以坐上人不掉下來。

  而且獨輪車和滑竿一樣,最大的強項是一切地形都無視:無論是泥濘的泥巴路還是崎嶇的山路,通行無阻。

  但是現在在海京各個城市裡,滑竿和獨輪車越來越少了。

  這是因為海京朝廷大力修馬路。

  以前的清朝是不知道修路科技的,別說各省外地,就連京城裡外都沒有堅實的路面,甚至於從京城到皇帝郊外避暑山莊的路都是皇家車隊隨過隨修,皇帝要出來了,趕緊鋪路,這種路用過一次就被碾壞,唯一耐用的路是明朝留下來的。

  城裡的路面更是可怕,不過就是簡單的土夯平,日子稍久就被車輪犁出兩道大溝來,天一下雨就變成泥坑,天一晴就給曬乾凝固成珊瑚礁一般的路面。

  所謂新修的路是高於地面的梯形土坡,但是北京城所有的老路都是朝街心凹陷的,那是日久天長磨礪的結果,這也有很大好處:下雨變成泥坑之後,方便行人從路邊牆角走鋼絲繩一樣過去;倒垃圾、倒夜尿的時候更方便,在自己家門口往外一潑,昨夜的黃白之物自動滾到街心變成路基了。

  這就是車同軌的原因:好路上兩道深深的大車轍,你不同軌,車軸不一樣長,你沒法同時碾到溝裡啊。

  正所謂元不修城、清不修路。

  這種路無疑最適合人力的轎子、滑竿和只有一個輪子無所謂同軌的獨輪車。

  但海皇大力修路,用西洋法子鑄造雨澆、日曬都不變形的西洋公路。

  這種路不僅再沒有了滿清道路的天然惡臭,還適合四輪大馬車狂奔。

  這時候,連外國人都佩服的聰明皇帝海皇發明了一種兩輪的車,看起來就好像拿刀把西洋大馬車一劈為二,前面半截搞了個回形的桿子,讓一個人拉著就能嗖嗖的跑。

  這種車其實不是海皇的發明,日本本來就有,不過海皇沒去過日本啊,朝廷就狂吹這是聖君的發明,還把一切玩意都註冊了專利:車體,專利!折疊雨棚,專利!海皇加了鈴鐺,專利!海皇用橡膠裹車輪,專利!海皇在車把上加了個鉤子,可以鉤住油燈照明,絕對專利!

  這就是國際上流行的專利竊取大法!你造了個人,不錯!但老子把從內褲到襪子到外套所有一切附屬玩意全註冊專利,你想出來?可以,裸/體出來吧!

  這搞得要是最先發明黃包車的日本人來了,怕是得反過來被告侵權,朝海宋交專利費。

  這種車一出現,就在所有有西洋馬路的地方把獨輪車和滑竿雙人抬轎全擠走了。

  很簡單,路好的地方,這種車拉貨效能不亞於獨輪車、而速度快上n倍。

  至於滑竿更不要說了,以前兩人抬一個顧客,收的錢兩人分,而這種人力車,一個人就能做以前兩個人的苦力活;再說滑竿抬十里路要一個小時,現在若是路面好,自己拉著皇帝車飛奔半小時就到了,同樣的時間可以做兩倍的活,同樣的活賺錢多了四倍。

  嫌這種皇帝車貴,買不起還想做滑竿和獨輪車苦力買賣的人,對不起,還有更可怕的兩群人在等著你,那就是壟斷皇帝車牌照和運營的治安官和黑/道。

  自然的,在城市裡,只要有西洋大路的地方,原本做運輸苦力活計的人,全去拉人力車和四輪馬車了。

  這種人力車被尊稱為「皇帝車」,先有馬路,就有了皇帝車。

  龍川這個在粵贛交界地方的城市,原本確實很落後,連城牆都歪歪扭扭的,彷彿一腳就可以踹透,但是修建了鐵路之後,這裡就變成了粵贛的交界點,貨運客運流量極其龐大,更況且,按計劃,要從龍川開出一條分支去捅到潮州,那是對清國福建的前哨和陸路貨運節點,這樣龍川交通樞紐地位更加重要。

  這個破爛的城市隨著鐵路修建,而急速繁華起來了,從一個小縣城升格為了小市;商業繁華的地方,交通越被重視,否則大宗貨物如何轉運,那麼多人如何移動?

  所以城市裡的馬路迅速趕走了骯髒惡臭水土變幻不定的土路,沒有了顯示中國人吃苦耐勞的土路,自然就沒有了獨輪車和抬轎。

  *************************

  聽到方秉生這個奇怪的復古要求,幾個龍川鴉片黨再也沒有了往常那種拍胸脯的「包在我身上」的勁頭,彼此面面相覷,都在回憶自己最近看見一次那種兩人抬著晃晃悠悠的簡陋轎子的時候是多少月之前的事情了。

  「好像好久都沒看見過那東西了。」李猛撓了撓頭皮說道。

  「鄉下有……咱龍川也不算鄉下了……」鍾二仔苦著臉說道。

  「算了算了,做皇帝車兜風也是很爽。」方秉生看人家沒有,就笑著要抬腳上皇帝車。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弓腰的車伕突然直起腰來,笑道:「這位老爺想坐滑竿的話,我家裡就有。我原來就是扛滑竿的,只是現在做了林老爺的包車車伕,就不幹那活了。」

  「老張,你怎麼不早說?!」林留名又驚又喜,趕緊揮手讓幾個下人跟著那車伕去拿滑竿。

  半小時後,方秉生就坐上了晃晃悠悠的滑竿,從鍾家大宅出門了,山雞坐著皇帝車慢慢的跟在後面,幾個手下步行。

  現在天氣很熱,前面滑竿是人扛手抬的,走得如同蝸牛,後面緊跟的皇帝車自然也走得如同蝸牛,山雞坐在上面,雖然車上有涼棚,但也經不住不跑起來沒有風吹,連同隨行的幾個人都熱得汗流浹背。

  看著前面從滑竿網兜裡漏出來的漁網般的方秉生屁股,山雞一面擦汗一面在肚裡大罵:「我擦!這讀書人是不是瘋了?你媽的,有皇帝車不坐,非得坐那入土的老文物!」

  方秉生坐在滑竿上面也不舒服,雖然手裡打著傘給自己遮陽,但還是眨眼間,汗水就浸透了胸前襯衣,另外這滑竿不知道多少年沒用過,雖然擦了又擦,但還是帶著一股積年汗水的餿臭味道。

  不過方秉生心裡卻是興奮非常--他早就想又朝一日在龍川坐坐滑竿,但從來都沒有機會。

  他清楚的記得,在他七八歲的時候,那時候人們還都留著烏光油亮的大辮子,這裡還是滿清咸豐爺的地盤,他跟著父親第一次來龍川城遊玩,當時這個縣城在他眼裡是多麼的神聖巍峨啊:第一次見到那麼高的城牆、第一次見到修得那麼堅固看著不像隨時會塌的磚房、第一次看到路上有那麼多人走來走去,連大路中間的水窪都被踩成了黑水、第一次聞到城市裡獨有的臭烘烘的味道;當然滑竿不是第一次看到,鄉下也有,只不過那次讓人印象深刻。

  有個滑竿走了過來,老爹拉著他避到一邊,指著上面一個大腹便便壓得滑竿吱呀作響的人說道:「看到沒有,那是林先生,咱們鄰村裡出來的,文采卓越高中舉人,現在是刑名師爺了!是咱這邊的大名人,你什麼時候可以有他那麼好的學識?到時候有功名在身,就有人抬你,你就是名副其實的人上人了。要是不好好唸書,長大了就做轎夫去抬別人!小兔崽子!」

  第一次,那陷在網兜裡的大屁股和高高背影以及滑竿留在了方秉生心裡。

  很久之後,他只想坐滑竿,沒想過轎子,轎子那個比滑竿還要偉大,太偉大以致於方秉生沒敢想過。

  今日,他終於實現了夢想--坐上了滑竿走在這「偉大的」城裡,坐著滑竿瀏覽這個在他眼裡已經變成小屁鄉巴佬的地方,但心裡那種回味童年的略帶感傷的溫馨讓他忍不住想流淚。

  感傷了好一會,方秉生用手背擦了擦濕潤的眼眶,那眼珠翻了翻,一道狼一般的凶光又出來了:他不會忘記自己使命,觀察一下這地方。

  這地方因為通了鐵路,又是粵贛交界的節點,發展一日千里:一年沒回來過,現在看去,整個城市又和一年前不同。

  西洋道路霸道得橫衝直撞,逼得土路已經看不到了,皇帝車已經連巷子都征服了。

  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如同浪花,皇帝車海豚一般在人群裡起起伏伏,時不時的西洋大馬車就在車伕的吼罵之中犁開這人海,如同一條囂張的鯊魚。

  街邊到處是新開的店舖,都用招牌搶佔眼球,招牌越來越大、掛得越來越高,放眼看去,人流如江水,街道如江道,而這江面上就是密密匝匝的矮樹林,都是招牌;有古色古香的篆體做招牌、也有奇形怪狀的字母衝出來、而皇帝推行的文盲低等白癡簡體字竟然也腆著臉從招牌堆裡鑽出來,讓方秉生恨不得拿石頭砸進那該死的文盲店裡。

  若側耳傾聽,街道上不只有粵語,江西話也隨處可見,誰叫這裡是江西人過來粵地的第一站呢。

  抬頭四面去看,只見越來越多的西洋樓從破落的滿清建築裡冒出來,有白色的西洋別墅住宅樓,也有抄襲英倫的紅磚高層廠房。

  再抬頭抬高一點,天空都變得不再像以前那麼清澈無倫,時不時看到幾層樓高的大煙筒霸氣的噴著黑煙,遠處也有升騰的煙柱,宛如這城市建在了龍穴之上,那都是新興的工業,這些東西需要煤來驅動怪叫的機器,然後從鋼鐵裡吐出成噸、成噸的棉布、玻璃、木板、鐵軌……

  正看著,只聽什麼東西轟鳴著過來了,方秉生扭頭去看,只見一道黑煙咕咕的過來了,真像豬八戒衝入高老莊的妖風黑雲,不過看到這怪風,方秉生卻笑了笑,那是有火車進站了。

  「龍川越來越像海京和香港,不知道何日能用我的火輪鐵車去撞爛南昌城牆呢?」想起南昌城牆的巍峨和壯觀,方秉生使勁吞嚥了一口唾沫,宛如想起了雞的黃鼠狼。

  這時,方秉生抬頭一看,趕忙伸手道:「停!停!停!」

  「老爺,縣衙還要走一條街呢。」前面的滑竿抬夫扭頭一面擦滿頭滿臉的汗,一邊回頭朝方秉生說道。

  「就在這停吧。我走過去看看。」方秉生說道。

  「那也是,這可是三一中心了,就是咱們城的龍穴之地。」抬夫吆喝了一聲,竹竿從兩人黝黑壯實的肌肉上滑落,然後又被返身的轎夫穩穩握在手裡,慢慢放在了地上。

  「嗯,三一中心街。」方秉生大搖大擺的下了抬轎,抬頭看著街邊的路牌點了點頭。
mk2257 發表於 2011-9-18 11:43
029 你祖宗死了都是壞鬼嗎?

  「生哥,您怎麼下轎子了?這還沒到衙門呢!」山雞慌不迭的也叫停了自己的皇帝車,從上面下來,連滾帶爬的竄到叉腰遠望的方秉生身後,搶過他手裡的雨傘,自己畢恭畢敬的替這位公司紅人打傘遮陽。

  「就這一條街長嘛,看,我都看見白色的衙門了。我們走過去,看看,一年沒來,這裡又變化了不少。越來越像海京。」方秉生指著眼前這條街笑道。

  只見大街因為是中心街,修得平整之極,看上去比窮人家的桌子還要平整;不僅平整而且寬敞,並排走四輛西洋大馬車都沒有什麼問題,站在街頭一眼可以望到盡頭的城門,絕無遮攔;街道兩旁鋪了石板,給行人顧客行走,兩邊都是高大的西洋建築,看起來簡直如同銅鐵澆鑄的方塊那樣齊整,偶爾裡面出來一兩個老式的滿清舊宅子,那門面也是精心塗刷過的,連上面的瓦都乾乾淨淨的一塵不染,整條街看起來煞是讓人精神一振。

  「切,鄉巴佬地方,別說比海京,比惠州都差遠了。」山雞冷笑一聲。

  「你這人,不愛自己家鄉呢?」方秉生開了個玩笑,說龍川爛倒沒什麼,因為惠川電報堂起家的班底基本上全是這邊的人,大家都算老鄉,說完他就信步沿著街走了進去。

  縣衙所在的地方,當然是城市的最中心。

  縣衙所在的街也自然就是縣城的中心街,最繁華不敢講,但必然代表了這個城市最高水平的權力、經濟、工業、金融水平。

  這條「三一街」,入口就是個法國建築式樣的天主教堂,兩層樓高,大理石精心修建,上面裝飾有繁瑣而漂亮的花紋和浮雕,連玻璃都是彩色有圖案的。

  這自然是當年海皇席捲粵贛的產物,作為海皇的哥們,法國天主教傳教士隨便選地建教堂,龍川傳教士就選了圍城中心靠近官衙的地方修建了第一座天主教堂,在龍川城一片低矮的窩棚裡面,簡直是鶴立雞群,很長時間都是這座城市最漂亮最壯觀的建築,那時候四里八鄉的人不說:「去縣城」而是說「去看教堂」,直到這三年鐵路通車之後,被別的西洋建築閃電般的超越。

  漫步走過教堂前的天使浮雕,就是一排排的商住兩用小樓,現在人們都知道如何利用繁華街道發財了,原來低矮木製的木樓幾乎都不見了,被最大限度利用地皮的西洋樓取代,一般都是幾間房子自用、幾間房子出租、樓底的店面用做賺錢。

  再走過幾棟商住小樓,另一座五層樓突兀的出現在面前,其高度、其材質、其威壓,都秒殺身邊那些中國工匠憑目測仿製的西洋樓,這座樓一看就是最好設計者設計的,一定是仔細的按照複雜的圖紙施工的,門廊有三層高的立柱,下面特意留出了巨大的台階,每級台階都很高,讓爬上去的人不得不自覺的俯下身體,以對門廊上的三個大字「BNP」頂禮膜拜。--這就是龍川第一座國外銀行:法國巴黎銀行龍川辦事處,在火車大亨的火車站還在修建的時候,這些同樣嗜血的金融大亨也跟著先鋒火車線衝了進來。

  但是有強人就有競爭者,緊挨著法國巴黎銀行的,就是一座灰濛濛的三層小樓,看起來不起眼,別人去他的鄰居那裡需要費勁的爬上台階,而進入他的玻璃門,只需要順著鄰居牆一般高的台階底座走進去,推開小門即可,然而他的實力也不遜於鄰居,只不過取了海宋朝廷的簡樸之風,這是大宋海洋銀行--海宋央行之後的第一家官辦銀行。

  它不需要威壓的外表來吹噓自己,他的老闆就是他的後台,大宋自己的銀行。

  再往前走,緊挨著大宋海洋銀行的是另一座富麗堂皇的建築,一樣有四層高,外表威嚴,不過這建築沒有在外表取西洋之風,卻刻意的在自己的西洋體格之外修出了中式飛簷流瓦作為標誌,乍一看上去就像一座極好的中國傳統樓宇,他和巴黎銀行一左一右宛如大山擠壓著中間的海洋銀行。

  這建築就是海京福通錢莊龍川分號。

  不過相比巴黎銀行俯視眾生的霸氣外露、海洋銀行不屑一顧的霸氣內斂,這錢莊卻顯得熱情無比,在它門口一對石獅子之間,鋪了紅地毯,放了花籃,還有兩個身材高大、一身西洋合體衣服的門童時刻對進出的客人鞠躬致謝:「歡迎光臨」。

  這謙卑不是沒有理由的,相比他的兩個鄰居,他是實力最弱的一個。

  提著文明棍、由小弟打著傘的方秉生走過這錢莊門口就想笑:想起了在鍾家良的老巢西學會--海京之窗,福通老闆是如何滿頭流汗給鍾家良和翁建光推銷自己的計劃,希望提高資本,把自己的錢莊升級為西洋銀行的,只可惜,翁建光只要錢修鐵路,他是個無底洞,哪裡會把錢投入什麼銀行;而鍾家良那時候已經開始籌劃自己的宋商銀行,怎麼可能給潛在競爭者投入資本?

  可憐福通老闆不知道自己說破嘴皮子也不可能打動面前兩個各懷鬼胎的大佬。

  甚至於在他推銷之後,鍾家良得到了信,立刻把他重金聘任的兩個法國回來的西洋金融通才給挖走了!估計福通老闆拿槍爆了鍾家良腦袋的想法都有。

  所以迄今為止,福通錢莊只能通過做傳統金融來經營,從放高利貸到典當什麼都經營,甚至於還不得不提高自己的服務水平,以應對越來越多資本雄厚、風格凶殘的西洋式銀行的競爭。

  走過福通錢莊,再經過一批打死也不走或者眼疾手快購買了這條街地皮的商舖,就到了城市的最中心:三一廣場。

  龍川因為是修建鐵路的節點,其城市建設也是得到了額外的撥款,是作為樣本來修建三一廣場的,龍川也得到了十大模範城市之一的殊榮,皇帝希望每個大宋城市都變成這樣。

  三一要成為每個城市的中心。

  對於方秉生而言,只不過代表著面前出現了石板鋪成的巨大空地。

  面前矗立一塊巨大的石頭,在石頭粗糙未加磨礪,在廣場入口顯得分外刺眼,上面鐫刻著幾個斗大的中文燙金大字:「主照亮我」

  下面是一行拉丁文:Dominusilluminatiomea

  再下面是英文:TheLordismylight。

  這也是目前全球霸主英國的最大翰林院的牛津的校訓。

  放眼看去,右手邊就是曾經滿清官衙的圍牆,不過已經被漆上了白色,上面一樣寫著斗大的標語:「為耶穌服務!把善事做到最小的弟兄身上,就是做到耶穌身上。」

  左手邊則是面對官衙圍牆的一棟長長的兩層小樓,上面窗戶明亮;

  這正中間就是一座和兩層小樓接在一起的樓,沒有採用法國富麗堂皇的風格,也沒有採用英國壯麗樸實的風格,而是使用美國式簡約簡單的建築,上面高高矗著一根十字架。

  空地廣場上有石板、也有沒鋪石板的泥地,上面單槓、雙桿、足球門什麼的。

  對於寸土寸金的中心街出現空地是很罕見的事情,以這空地的規模足以再造三個法國巴黎銀行了。

  但是不論你再有錢,你也不可能買到這地皮,因為這地皮的所有權歸於皇帝!

  儘管土地可以買賣轉讓,但官衙地皮肯定不會給你平民,否則把縣令掃地出門怎麼辦?

  皇帝得到大宋後,一紙詔書,以原有清國衙門為基準,每個城市衙門西邊的一大塊空地強制收購為國有。

  然後這塊空地中間修建學校操場(廣場),最西邊建立學校教室,正對廣場的地方修建教堂,形成以教堂為頭、左邊為校、右邊為衙的品字形結構,中間為學校操場和教堂空地。

  並且教堂上面會設立一個巨大的機械鐘,用做上下課和全城的報時,這個很貴的鐘,皇帝掏腰包。

  這就是皇帝的「三一中心計劃」。

  「三」是以神立國的海宋很喜歡的數字。

  三位一體,在聖經裡解釋為聖父、聖子、聖靈三位一體。

  這裡則代表:教堂、學校和官府;

  也可以解釋為:信仰、智慧和奉獻;

  這計劃保證教堂(信仰)、學校(智慧)、官府(奉獻)三位一體位於城市中心,彰顯大宋的治國決心。

  不過這教堂是朝廷掏錢建立的,只不過是個建築,裡面的教會是誰,則需要各個教會來競爭一下,以各個教會對所在地區的貢獻或者信徒人數為標準,這立刻成為每個教會殊死爭奪的榮耀。

  誰能得到這城市中心的教堂,就代表著自己對城市信仰做出了貢獻,就會取得在該城信仰老大的地位。

  然而爭奪不是小教會能做到的,取得這教堂使用資格的教會,也要負擔左邊教會小學的教學任務,只有規模實力強大的大教會才可以做到這點。

  錢不是大問題,問題往往在於你的教會可以一次提供那麼多合格的小學老師嗎?

  人才才是一切。

  龍川城的新教長老會實力最強大,但也沒有實力可以支持起一個小學,就聯合其他新教教會力壓天主教一頭,搶到了這個公費設立的教堂和小學。

  看起來天主教有著全球一體的組織,新教多如牛毛的教會貌似不是對手;然而事情卻是相反的,新教遇到這種事情,往往會聯合起來,出錢出老師,組建「基督聯合小學」。

  但天主教找不到盟友,因為天主教和新教本來就是類似於滿清和海宋的關係,後者是造反前者起家的。

  直到現在,天主教激進分子還會公然說:路德或者加爾文在地獄裡被做著燒烤呢,上面還要撒上孜然,滋味可好啦!(兩者都是新教的開拓人物);

  而新教激進分子則一樣敢於公然講:你們見過大巴比倫嗎?去看看天主教就行(大巴比倫是罪惡遍地的地方,上帝毀滅之);

  兩者的非激進和激進分子的區別僅僅在於:激進分子是公然說到對方臉上,非激進分子在肚裡講。

  因此在搶奪大宋中小城市的中心三一街的戰爭中,天主教全面敗北,僅僅攻取全國四分之一的城市。

  不過這個比例非常公平,這和兩者之間受過中學以上教育的高級精英人數比例、以及悍不畏死的傳道士數量比例是差不多的。

  教堂牧職人員在平常當老師,教育孩子,在週末則使用教堂做禮拜,孩子們則充入唱詩班什麼的,中間的廣場設置:足球門、單桿、沙坑等,白天用做體育課和體育操場所,晚上和禮拜日對市民開放當做廣場。

  而且因為和衙門一體,各個官員也經常會充作教師給孩子們講講做人的大道理,或者在主日崇拜全城基督徒聚會的場合裡,被請到台上講講自己信神的見證。

  這種建築規格一推出,城中心三一小學就成為搶手貨,無數豪門擠破頭把自己孩子往裡面塞。

  因為這三一除了信仰智慧和奉獻的解釋外,很明顯的還可以解釋為:你小時候在左手邊的房子裡讀書,去上面的教堂敬拜神,等你大了,你就進入右手邊的建築裡做官了!

  三一就是:讀書、老天(神)保佑、然後做官!

  完美的流水線作業,品字形的建築就給無數百姓宣示著海宋的富貴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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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除了這開闊莊嚴的廣場之後,還有第四位。

  那就是墓地。

  方秉生知道在這個教堂後面定然被劃出一大塊空地,專門設置墳地,供本地基督徒下葬。

  這個他再熟悉不過了。

  當年朝廷開始修鐵路的時候,輿論鋪天蓋地的反對:最主要的就是兩條:一、這玩意經過時候震動太大,地脈和山氣都受到影響;二,肯定會驚擾祖先。

  這些輿論並非是非基督徒專有的,很多本土基督徒也持著這個態度。

  畢竟風水和祖先就好像腦後的辮子,不,比腦後辮子歷史還要長兩千年,哪裡那麼容易肯被剃掉的。

  皇帝為了反擊這種輿論,連續授意報紙圍攻敵軍。

  最有力的反問是《中國人到底愛不愛祖宗?》

  皇帝沒有說祭祖不對,也沒有講這個祖墳立刻給鐵路讓路,誰敢阻撓施工就打得誰頭破血流;

  皇帝說的是:國人都宣稱自己敬愛祖先,可是國人卻把祖先葬在郊外,還藐稱為亂墳崗子,並經常出現鬼魂害人事件,那麼說祖宗就是一群壞蛋咯?讓活人都怕啊!

  這打得敵軍啞口無言。

  沒到清明或者掃墳時刻,誰沒事喜歡去亂墳崗子玩啊?

  但是亂墳崗子裡不就是你我的祖宗嗎?

  先敲掉敵軍囂張氣焰後,皇帝又做了貌似「無可奈何」的讓步:

  「國人從來就尊敬祖先,這也符合聖經教導。我們聖經也說了,等世界末日大審判的時候,所有的死人都要復活,骨肉都要重長如新,一起聽福音接受審判。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讓步了,鐵路繼續修,但是驚擾祖宗的事呢,我格外開恩,給每個城鎮中心都開闢公用墓地,讓所有愛神忠君的國人可以讓祖宗入城,讓你們可以和祖先同住,時常敬拜探望祖先。」

  這就是伴隨鐵河計劃開始的「尊祖入城」政令。

  歐美基督徒是把墳地修在城市裡的,而且還非常喜歡墓地附近,安靜、空氣好;但是國人哪裡見過這個呢?這簡直是在城市中心修建亂墳崗子啊。

  平日裡是虛頭八腦的又是給死人立牌位又是上香的,但真遇到祖宗埋在自己家門口,還不給嚇死?晚上都別說出門了!

  這下子,輿論完全有苦難言了:你要不反對吧,說不定明天你家門口就全是墳地了;你要反對吧,那你到底是尊重祖宗還是你怕祖宗?你怕什麼?你祖宗死了也是個大壞蛋嗎?

  所以誰支持祖宗入城為鄰,說明那祖宗是個好人,不害人;

  而誰反對祖宗入城為鄰,那祖宗定然是個壞蛋,死了都是個壞鬼!

  《你祖宗死了都是個壞蛋嗎?》--大宋皇報悍然把這個做標題,大罵反對皇帝該計劃的滿清餘孽他祖宗也是壞鬼,死了都在害人!

  氣得所有看見的人都恨不得把報紙撕了,然後扯上三尺布,大書「老子造反了!」。

  但所有瞭解國人品性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想像一下而已。

  這樣隨著鐵路修建,被徵用的地皮上有祖墳的,可以自動獲得就近入城安葬的優惠。

  而且亂墳崗子還有好處,第一:肯定不是良田,徵用補償少;第二:都在這裡修墳,說明地勢不錯,下雨時候不至於有山洪啥的沖毀路基。

  方秉生他們這群黑心的匪徒,就喜歡鐵路過亂墳崗子,省一大筆錢呢,當然經常激起鐵路公司和整個村子的人來場大械鬥。

  但這沒什麼,人命根本不值錢。

  結果鐵路修到哪裡,哪裡就哀哭一片,城裡教堂附近地價狂跌,因為全修了城內墓地了。

  教堂也人滿為患,誰不怕和死人為鄰呢?基督徒不怕,非基督徒也只能找洋神保佑了。

  「這絕對是風水的大設計。」方秉生遙遙看著教堂,心道:「在城市中心遍佈墓地,這何等的風水大手筆?簡直如鐵釘一般,釘死滿清所有的龍脈,這樣滿清就永世不能在這裡翻身了。」

  方秉生這種想法卻正是大部分面對皇權和刺刀又不信上帝的大宋臣民的真實想法,無可奈何之下,想想這麼強大的風水陣,滿清百八十年回不來了,也是有好處的。

  相比老祖宗回來自己同住、出門就是亂墳崗子、城裡鬼魂亂飄,也總比打仗強吧,腦後可沒了辮子,滿清兵抓住你就是個死啊。

  ======================================

  「生哥,想去學校看看小娃讀書嗎?」山雞在後面撐著傘,看著方秉生在廣州石頭標語前發呆,趕緊問道。

  「不看了,他們洋學堂上學小孩都不開口的。有什麼好看的。」方秉生冷哼一聲,背著手就朝衙門走去。

  「是咯,我當年讀私塾背書那是地動山搖啊,連房頂都要掀破!只可惜我腦子笨,讀了三天就退學了,要不然我也像生哥這麼龍精虎猛了!這年頭,不怕會武功的、不怕打架楞的、不怕不要命的,就怕會西學的!」山雞嘿嘿笑著,和方秉生一起進了龍川衙門。
mk2257 發表於 2011-9-18 11:44
030 整個村子搬來是任重道遠的

  滿清縣衙佈局都是類似,縣衙座北面南,中軸線上排列著主體建築大門、大堂、二堂、迎賓廳、三堂,兩側建有庭院和東西賬房等,一般要六組四合院。

  進入縣衙,首先映入眼簾是照壁,為青磚浮雕組成的單牆,正中有一個形似麒麟的怪獸,叫「犭貪

  」,主要是警戒官員不要貪贓枉法。

  照壁對面的牌坊叫「宣化坊」,它面南書「菊潭古治」,面北書「宣化」二字,是知縣每月的初一、十五宣講聖諭,教化百姓的地方。

  大門面闊三間,中間為百米甬道的過道,東梢間的前半間置喊冤鼓一架,供百姓擊鼓鳴冤之用,當然這個鼓是絕對不能敲的,因為若敲了,就是你有理也要判你輸,沒事敲鼓不是給老爺們添亂嗎?所以滿清的鳴冤鼓都是精美的擺設,沒人敢動;

  西梢間的前半間立有兩通石碑,上面刻著「誣告加三等,越訴笞五十」什麼的寫了絕不會算數的東西。

  進入大門,就能看到寅賓館、衙神廟、三班院、膳館和監獄。

  過了儀門,是縣衙大堂,單簷硬山式建築,建築面積足有二三百平方米,堂前有寬闊的月台,剛修建之時一般堂內雕樑畫棟,彩繪清晰美觀,但是因為官不修衙的傳統,大體上都變成了灰濛濛的,類似於無人光顧的積年山神廟那景象。

  前面兩塊跪石上,已經被人的膝蓋磨出跪坑,訴說著這裡可不是山神廟,這裡是讓你膝蓋磨坑的練功堂。

  大堂前甬道的兩側,東為吏、戶、禮房,西為兵、刑、工房,是衙門的職能辦事機構。大堂東邊為縣丞衙,西邊為主簿衙。

  穿過屏門,即為二堂,是知縣調解處理一般案件的地方。

  過二堂就是三堂,是知縣日常辦公的地方,如果辦理的案件涉及機密,即在此審理。另外,在三堂的左右還有一個跨院,稱為東西花廳院,是知縣及其家眷飲食起居的地方。後面有後花園,是知縣休憩娛樂和迴避政事的地方。。

  海宋雖然搶了清國地盤開國,但除了海京、惠州、贛州、南昌、桂林這種重鎮,窮不拉基的朝廷當然不會撥款給地方修建西洋樓,各路大人還是龜縮在縣衙裡辦公。

  只是龍川城建作為了海宋小城市的樣板,額外多了些銀子過來,另外加上通了鐵路的龍川已經變成了富縣,有的是銀子,縣令市長劉國建是搞建築起家的,索性推平了前院的照壁和一些建築,修建了西洋花園,裡面的辦公室也按照西洋樣式重修了,還裝了一個帶著各種紋飾的西洋鐵欄杆門取代原來的木門。

  照壁上那個「犭貪」呲牙咧嘴的給誰看啊?千年來嚇阻過哪個官?正好基督徒討厭這種迷信,順勢推掉。

  照壁正對面的宣化坊是以前官員宣讀聖旨解釋聖諭的地方,海宋官員自然用不到,他們每週都要去教堂宣化或者被宣化,但是這玩意也沒拆,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告示欄,現在上面貼滿了各種新政策的告示,邊角之處則擠滿不怕死的刁民糊上去的小廣告。

  所以龍川衙門,在入口處看起來就挺氣派,人一走進去,和進入其他鬧哄哄擠得要死宛如四合院一樣的衙門不同,這裡是鳥語花香,西洋式的園藝不同於中國傳統,講究的是「大、齊、整」,有點皇家園林的感覺,這灌木花叢後面就是白色辦公室,一切看上去非常氣派。

  方秉生他們在門口遞了名片,十分鐘後,劉國建就滿臉紅光的親自跑出來了,大叫道:「惠川堂哥們小方來了?我想死你了!」

  站在門口看過去,只見劉國建還是那麼胖、臉上依舊是漁民般的黝黑,只不過因為養尊處優透出一臉紅光來,他一身白色西裝在陽光下亮得耀眼,襯托得臉膛如同一顆內燃的黑煤球。

  「劉大人,想死兄弟了!哈哈!」方秉生迎著他,張開了雙臂。

  這兩人是修建龍川這一段鐵路時候的老相識,方秉生是鐵路公司的監工,劉國建是朝廷派來的小督工,但其實兩人對工程、尤其是鐵路這種事都根本不懂,就是專門對付各種阻撓施工的刁民。

  這種時候方秉生是前鋒,指揮人往死裡打,劉國建則是後盾,代表著朝廷的支持,方便鐵路公司和官府的溝通和協力。

  劉國建雖然是朝廷的人,但為人還算爽快,沒有架子,因此和方秉生關係不錯。

  這固然有性格因素,根本上還是因為劉國建官位很小。

  他是福建人,海宋開國後才偷渡來海宋謀生,父親往上八代都是漁民,他自己先在海宋做小生意,識了點字,又開始做建房子的工作。

  因為和小刀頭目丁玉展有點八竿子打不著、百尺槓頭再進一步也許可以摸到的親戚關係,福建人又特別的重視老鄉關係,就靠著這點關係,劉國建搞到了為小刀軍團修建營房的後勤工作。

  也就是說這包工頭一樣的傢伙慢慢的也混成了小官。

  等修建鐵路的時候,「八里橋伯爵」丁玉展又朝朝廷吹捧了一下自己老鄉:我海軍這裡也有精通工程的人才什麼的,結果劉國建被調入鐵路工程裡,充作官府的勢力。

  結果修完鐵路,朝廷出於鼓勵各地進行交通建設的政策,特地提拔了一批這種搞西洋工程的官員,都是修公路的、修鐵路的、挖下水道的、大建廁所的,讓他們充作主官,很快就變作了朝廷裡的「交通系」勢力。

  但是此時充作主官的傢伙們絕不會是國外受訓精通各種工程的西學精英,因為朝廷還指望西學精英在各個地方熱火朝天的工地上繼續施展才華,本土西學精英現在都非常年輕,很少有超過三十五歲的人,若是有詹天祐之流的精英,當然朝廷希望他能繼續發展自己的特長,而不是二十五歲就當個市長;

  然而朝廷,尤其是皇帝,想增加一下朝廷裡鼓勵工程的勢力,就提拔了一些懂一點工程甚至僅僅參與過一些工程又不是專家的二串子升了官。

  劉國建這個二串子運氣不錯,因為有鐵路施工經驗,而又不是缺了他鐵路就不轉的專家,鐵路還在朝著江西勢不可擋的推進,而他留了下來,撈到了龍川縣令的職位。

  因為有了鐵路,物流潛力爆發出來,龍川很快從窮縣變成了富縣,而劉國建又兢兢業業的聽耶穌的話、跟著皇帝走,努力構建了龍川縣城公路網、三一街等工程,讓龍川城市建設成為了海宋模範小城市,整個縣城升格為小市,他也水漲船高成為了市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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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鐵路黑幫」與「朝廷交通系」舊地重逢,大家都心情愉悅,彷彿又回到了當年自己浴血奮戰挖掘自己事業第一桶金的時候了。

  胖子劉國建拉著方秉生就往裡面走,笑容滿面。

  後面傳來一聲大叫:「三叔,客人們有槍嗎?」

  這聲音聽起來怪怪的,簡直如同有人嘴裡含著糖塊說粵語一般,方秉生扭頭一看,卻是門口的保安兼門房,那個黑黑的小伙子。

  「魚蛋,這是我朋友,不必卸槍了。」劉國建呵呵一笑,拍了拍方秉生的肩膀,對那門衛道:「鐵路公司的朋友,肯定是帶槍出門的,哈哈。」

  「三叔,卸槍吧,規定。」那個叫魚蛋的小伙子雖然滿臉諂媚,卻仍然不依不饒的端了個箱子過來。

  「這孩子,被他娘教壞了。」劉國建雖然滿眼都是對手下警覺的讚許,嘴上卻是無奈的口吻:「每次回老家,他娘六嬸子都要他像眼珠子一樣保護我,哈哈。」

  「看見你太高興了,我都忘了這茬了。都卸槍!」方秉生笑著,從腰裡抽出一把銀色的左輪來,扔到箱子裡,山雞幾個隨從也咣咣的往裡面扔槍,還有一人把個長條形包裹放到箱子口上,光看那聲音和形狀也知道裡面不少於三支步槍,一群人果然荷槍實彈。

  看著這伙西裝革履的傢伙在門口,卻好像要去搶銀行的一樣從衣服下面搞出各種各樣的武器來,旁邊掃地的老頭都略帶驚訝的直起腰來,問道:「小建,這是你朋友?幹什麼的?帶這麼多洋槍幹嘛?」

  「五叔,掃你的地吧!」劉國建哈哈一笑,攜著方秉生就往裡面走。

  方秉生扭頭看著那老頭,難以置信的笑道:「國建兄,我一年沒來看你,怎麼連這掃地的看門的,都變成了福建人了?你老鄉?」

  「是啊,在鄉下沒事做,我叫過來幫我!」劉國建爽朗的大笑起來:「我鄉黨!」

  等到了劉國建辦公室,方秉生、山雞他們更是被一群福建人包圍了:從西裝革履的師爺、帶著金絲眼鏡的秘書到端茶送水的僕役,全是一口一口的劉國建家鄉話。

  方秉生倒抽一口涼氣,暗道:雖然各地都講究老鄉情誼,希望當官用老鄉,但沒你們福建人這麼離譜啊,全搞這一套???上次拜見八里橋伯爵丁玉展,家裡也是這樣,他那別墅簡直成了清國福建在海宋的飛地(屬於某國,但和該國領土領海不相交的屬地),全尼瑪是福建人!你小子把官衙也搞成這樣了?

  事實上,只要是中國人都講究鄉黨:一窩一窩的往身邊提攜,這是儒家以血緣親近劃分忠孝的產物;只是目前廣東粵地已經成為帝國的軍事、經濟、工業、金融和權力中心,因為已經站在了金字塔頂端,集結鄉黨的事不得不少了點,沒必要了,只有他們往外地集結鄉黨,在本地鄉黨都是競爭者,但還是有。

  福建人玩得比較厲害,福建山多地少,農業較為貧瘠,唯一的支柱產業就是茶葉,養不活那麼多人,自滿清以來就有移民的傳統。不止向「窮州府」南洋等地移民,還向目前發現的「富州府」美洲移民,這麼多人到了陌生的異國他鄉,不得不靠鄉情建立防禦體系,因此福建人格外的重視鄉情。

  海宋對福建而言當然是國外。

  海皇甚至痛罵過丁玉展,並強制退役了十三個福建軍官,因為他指使自己那個山頭想擠走小刀軍團中的英國海軍教官。

  此舉一出,海軍內部的廣西山頭、湖南山頭和廣東山頭無不拍手稱快,江西人沒有拍手,他們在海軍擠不進去,沒有山頭。

  當然要是在福建,不管你是廣東人、天津人、上海人還是英國人、法國人、德國人,只要你不是福建人,福建山頭往往會幹掉你。

  清國正組建的位於福建的南洋艦隊,就已經發生從國外留學回來的福建軍官把他們軍紀森嚴的英國教官擠走的事了,那裡已經變成鐵板一塊,不管你是海外艦隊實習歸來的精英、不管你是本土功高望重的忠臣,若不是福建人,又不攀附福建山頭,在飯廳吃飯都只有一個人孤零零的吃,所以最好夾著尾巴做人。

  除了福建人,什麼廣東人、寧波人、北京人、英國人都玩蛋去。這氣得憤然辭職的教官被海皇收了,結果還是沒脫離福建人,又被「海宋戰爭英雄」丁玉展為首的福建幫一夥排擠,引發海軍內部大清洗大整風。

  因此,當方秉生發現自從劉國建當上縣令之後,每來看他一次,衙門裡福建話就多幾分,今年?好麼,整個衙門都被福建人佔領了。

  他正在想,那邊山雞可是個流氓,肚裡道道沒有方秉生多,他一個本地人,看著衙門全變成福建人,連看門的到掃地的都被佔據了,肚裡不忿,笑道:「國建哥,您把您整個村都搬來了?」

  劉國建也沒有方秉生這種儒家這麼陰險,沒有聽出山雞話裡的譏諷,還以為是恭維,哈哈大笑起來:「哪裡有啊!現在龍川遍地是外鄉人,職位搶破頭,我哪裡那麼容易安置整個村裡的人呢?任重道遠啊。」

  「任重道遠?尼瑪!你還真想把整個村都搬過來啊?」這話聽得連方秉生都皺起了眉頭。

  兩人寒暄之後,劉國建接過方秉生遞來的雪茄,偷眼打量了一下方秉生,看他兩手空空,沒有禮物,心裡料定這小子有公事,就問道:「方大副總,你這麼忙的人肯定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來看哥哥,有別的事嗎?」

  方秉生抱拳道:「昨天我來龍川的時候,居然有人槍擊我公司火車,而且是客運車廂!」

  「什麼?這都是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這種混蛋?」劉國建手一哆嗦,雪茄掉到地上了,他也沒撿,扭頭就問旁邊一個師爺。

  兩人blabla的用福建話說了半天,方秉生不懂劉國建的家鄉話,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麼,不過看表情卻是劉國建震驚、師爺知情、劉國建批評、師爺無奈的推脫、然後兩人又在談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談了好久,劉國建扭過頭說道:「放心,昨天治安局就接到龍川車站的報警,治安局已經在準備偵查這事了。」

  「鐵路是官產啊,襲擊鐵路的罪名就比造反低一級!他們沒立即通報您嗎?」山雞在旁邊插嘴,語氣十分囂張。

  「就一槍,誰知道是不是小孩偷跑去玩槍射的?師爺是打算治安局那邊有消息了再寫個報告給我。」劉國建滿臉無奈的說道,他心裡自然不滿被山雞那種流氓這樣問,但畢竟面前是鐵路公司的傢伙,是皇帝手心裡捧著的鐵路豪傑,現在誰敢得罪。

  「我在擔心……」方秉生也不滿劉國建和手下大大咧咧的態度,他吐出一口煙霧,滿臉憂色的說。

  但劉國建大手一推,打斷了方秉生,這胖子笑道:「我知道你老弟在擔心什麼。但是現在不是三年前了,大家都知道鐵路真不錯。這幾年襲擊鐵路的事件越來越少,這一年來根本就是安然無事,所以你不要把這事當成當年造反事件的重演,要真為鐵路造反,他們不會放一槍,而是在鐵軌下埋炸藥了!你太多慮了!」

  「好…吧,但是這風氣不能隨便開,哪能隨便槍擊客運一等車廂?」方秉生語氣服軟,但隨後又強硬起來:「這次是運氣好,要是死了個乘客!全國乃至全球報紙還不炸鍋了,龍川立刻出名了,到時候大哥你就難辦了。」

  劉國建愣了一下,說道:「放心!我立刻督促他們辦。」

  說著又伸手過來按著方秉生的手笑道:「放心,你的事就是哥我的事!」

  「多謝大哥!」方秉生滿臉堆笑,也用另一手蓋住劉國建的手,笑道:「我這人除了修鐵路建車站沒別的本事,地方的事離了大哥哪裡能轉?」

  說到這,劉國建看方秉生少不得要求他,抽出了手去,笑道:「方兄弟,咱龍川火車站有沒有空閒的職位,我這裡有幾個老鄉還沒得做事,你能不能給龍川站說下?讓我幾個小弟也能進入鐵路系統,跟著你們學學西洋本事。」

  「尼瑪的!」方秉生和山雞肚裡同時大罵,山雞甚至下意識的把手伸進了西裝扣子裡,但裡面只有扣得齊整的扣子,沒有摸到開山刀的刀柄。

  宋右鐵電那肯定都是惠州、龍川人的山頭,外加高州人(老大翁建光的祖籍),尼瑪的福建人硬往裡面擠嗎?

  方秉生呵呵一笑,說道:「我們自己有鐵路專科學校,要自己考試的。您想啊,一趟車就等於一車白花花的銀子或者一車人命,要是不懂西學隨便干,還不改天就上報紙、下監獄?」

  「哪能隨便干?開火車肯定不會啊。我就是說什麼職位都可以,比如掃掃地啊、賣賣票啊、檢票啊,那玩意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幹嗎?「劉國建呵呵一笑。

  方秉生把雪茄放到玻璃煙灰缸上,自己抽了胸口的白手絹擦了擦滿頭的汗,一咬牙笑道:「好!但是人事權都在海京總部手裡,你等我回去讓總部和龍川站的站長說說,看有沒有這種職位。」

  「這叫鐵路和地方一家親嘛!」劉國建大笑起來:「我就喜歡方兄弟這麼爽利的人。」

  方秉生再次擦了擦汗,心裡真有點怕劉國建這種地方大吏了,求的事不大,還真不是很難辦,但是他總是要求,他心道:「趕緊說正事!」

  「國建兄,我來這裡其實有要事相商,就是關於咱們這選舉議員的事……」方秉生說道。

  但他又被打斷,只見劉國建倒抽一口涼氣,彷彿看見鬼一樣大聲道:「你們真是消息太靈通了!昨天選舉文件才到我辦公室,你們今天就找來了?發電報也沒有這麼快吧?」

  「還要什麼文件?我選舉經歷過三個城市了,我懂那一套。」方秉生被劉國建的表情嚇了一大跳。

  劉國建眼一瞪,又握住了方秉生的手,問道:「三個城市?你說說怎麼回事?」

  方秉生把佛山、東莞、韶關的情形大體介紹了一遍,那邊劉國建已經在肚裡暗暗大叫了:好麼,你小子原來是給大宋首富鴉片鬼鍾家良工作的--原來你虛頭八腦的來看我還不是鐵路的事啊,連選舉你們都要摻和?嗯?這群混蛋為毛要摻和這莫名其妙的玩意??不理解。
mk2257 發表於 2011-9-18 11:45
031 這也行啊

  聽方秉生說完他經歷過的那三城選舉,劉國建嘿嘿一笑,說道:「老弟,也許你幹得太漂亮了,反正皇帝已經變了選舉規則。」

  「什麼?」方秉生和山雞同時驚叫。

  「拿來文件給他們看看。」劉國建對著一個秘書叫道。

  「舅姥爺,這合適嗎?那是有皇帝玉璽的天字號文件。」那人操著福建話回道。

  劉國建不屑的切了一聲:「有什麼不合適的?你小子馬上給我謄寫一份,貼到衙門馬路對面的宣化坊去,還得給龍川各大報紙一份清樣,讓他們刊發!這是要昭示天下的文件!不是絕密文件!此間的分別老子給你講過多少次了?你這個木頭腦子!」

  幾分鐘後,方秉生和山雞就頭碰頭研讀起那份文件來了,不過很快山雞就百無聊賴的靠在沙發上了,他是半文盲。

  文件很短,不過幾頁紙,但方秉生讀了又讀,當他最後抬起頭來的時候,劉國建略略失望,這小子臉上明顯沒有驚慌失措的表情,而是有點茫然。

  「生哥,文件說什麼了?」山雞倒是很激動。

  方秉生帶著疑惑的把文件還給劉國建,說道:「沒什麼啊。就變了兩條而已,第一條從複式選舉變成直選,第二條,把候選人照相並把選舉理念傳回海京。」

  「第一條什麼意思?」劉國建和山雞異口同聲的問道。

  方秉生看了看滿臉迷惘的兩人,歎了口氣說道:「複式選舉,我打個比方,龍川有四個議員名額,你們要選出最少四十個候選議員來,然後四十個議員互相選,選出四個作為議員;這個變為直接選舉,讓你們龍川擬定十二個候選人,選民投票直接選舉四人。」

  「這什麼意思?」山雞一樣沒聽明白。

  但劉國建明白了,他長舒了一口氣笑道:「這太好了,龍川就是個小縣城,別說選四十人,就算一比一中選,我上哪裡搞四十個候選人去?龍川搞十二個候選人已經讓我焦頭爛額了!」

  「十二個候選人已經定了嗎?給我看看!」方秉生立刻叫道。

  「定了,其實我們龍川一直在宣傳選舉的事情,但搞到現在撐死只有十二個人候選,要是皇帝不發來這個文件,我愁死了。」劉國建笑道。

  「給我看看,都是誰!」方秉生滿臉焦急的叫道。

  「拿來,給他們看看。」劉國建捏了個響指。

  很快一份候選人名單放在了方秉生面前:

  鍾家良的鍾二仔、李猛、莊飛將、林留名四個候選人赫然在目,

  其下八人就沒聽說過了:

  李廣西:新教、五金廠、紡紗廠老闆;

  王魚家:新教、玻璃廠老闆;

  張其結:新教、洋布廠、紡織廠老闆;

  范林輝:新教、洋傘、火柴廠老闆

  翁拳光:天主教、龍川精武拳館當家、龍川河運公司老闆;

  齊雲璐:新教、建築公司老闆;

  張河源:天主教、龍川正源印刷局老闆

  劉德生:聖公會、海游士

  「這前四個都是本地商業老闆?看起來做得挺不賴的嘛。」方秉生一邊看,一邊詢問。

  劉國建「嗨」了一聲,解釋道:「這不是皇帝要各個教會鼓勵參選嗎?你不知道我費了多少嘴皮子,每週都去隔壁教堂宣揚選舉,可憐我自己都根本不知道什麼玩意,就在講台上胡說八道!結果長老會啊,和咱們龍川商會基本上是一家開的,連上牧師一起求爺爺告奶奶的,才從商會裡選了四個人出來,都是咱們龍川一等一的商業家。」

  「原來是本地商會啊。翁拳光呢?」方秉生問道。

  「翁拳光?你不認識?」劉國建一臉駭然的表情,朝著方秉生攤開了手叫道:「翁拳光啊!」

  「翁拳光?我就是不認識啊。」方秉生愕然答道。

  那邊的山雞已經一屁股坐了過來,仔細的用看油畫的表情的瞅了瞅方秉生手裡的候選人表格,倒吸一口涼氣對劉國建問道:「翁拳光?虎眼八爺?」

  「沒錯,就是他!你們老大的拜把子兄弟!」劉國建一拍大腿。

  方秉生和山雞對視一眼,都是瞠目結舌:翁拳光兩人確實沒聽說過,但虎眼八爺兩人早聽過無數遍了。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龍川有個天地會的牛比老大,叫做翁健拳,號稱一身「翁家拳」打遍惠州府無敵手,在龍川建立了精武拳館,平常無事就帶著徒弟練拳,一旦有事,反正就是帶著一群弟子打爛這個堂那個會的,其實就是用刀子劈的,不管怎麼樣,此人很牛比,終於壟斷了龍川的河運,誰想扛麻袋、誰想辦航線都得給翁老大交錢。

  不交錢?龍川精武館讓你變成包子!

  還不交錢?龍川精武館拿你去餵他們的東江寵物--老/鱉!

  翁老大有兩個得意弟子,都姓翁,不知道是什麼遠房親戚,一個是高州人士,號稱虎牙四爺,一個是本地龍川人,號稱虎眼八爺。

  翁老大就指望這兩個能打的徒弟繼承自己的衣缽,好好照顧自己的子弟,因為他的兒孫們都鴉片上癮,實在是提不動什麼開山刀之類的冷兵器。

  但是翁老大死後,兩個在病榻前指天發誓要盡忠老爺子、要照顧老爺子家眷的得意弟子在推門出去病房後,立刻抽出腰裡的開山刀,展開火拚。

  「今天老頭子終於嚥氣了!早尼瑪看你不順眼了!」大家都是這麼想的。

  老爺子屍骨還沒涼呢,兩兄弟都掛了門匾自立門戶了,虎牙四爺號稱「惠川堂」,虎眼八爺號稱「龍川堂」。

  兩人以翁老大葬禮的花圈為界線,把龍川城一分為二,各佔一邊,今天我提著小弟去劈了你的掮客;明天你帶著夥計燒了我家的船。

  反正整個龍川都被兩家搞得雞飛狗跳。

  激戰的最後結局:虎眼八爺畢竟是本地人,人多勢眾,劈得虎牙四爺望風而逃,壟斷了當時龍川城最來錢的河運碼頭。

  虎牙四爺嚥不下這口氣,到處找天地會的大佬講理,但是當年海皇已經提兵入鏡了,兵荒馬亂的,誰尼瑪的理你家務事?

  誰劈死誰,就算誰的!

  虎牙四爺只好揮淚告別龍川黑/社會。

  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虎牙四爺在海京各個天地會會館跑著伸冤、上/訪、投訴之際,偶爾聽說「誰搞西學誰就發了」這句話,又從天地會大人物何六那裡聽說樹電報桿子的工作正虛位以待。

  樹電報桿子,除了「樹」和「桿子」之外,別的何六也不懂,只是聽皇帝說過這事。

  虎牙四爺拍著胸脯要干,自己掏腰包墊款也可以。

  他當年其實沒啥別的意思,就想認識些朝廷大佬給自己伸冤。

  沒想到樹桿子這事,看朝廷非常認真啊,直接什麼大臣接見民間公司、直接派洋人指導施工什麼的,甜頭不是一般大啊,而且咣咣的大人物接見、洋人充入公司、財政撥款,根本就讓人目不暇接。

  到了後來,惠川堂都忘了自己本意是來海京伸冤的、要光復龍川河運碼頭的官司了,就一門心思狂樹電報桿子了。

  誰天天可以見大臣、洋人,乃至於皇帝,都估計會忘了在遙遠的鄉下有個土鱉鄉巴佬仇敵正提刀等著自己吧?

  惠川堂就這麼變成了電報公司。

  但即便再成功,誰也不會天天朝下屬說:「老子成功的原因是因為是被翁拳光拿刀劈出了龍川……」

  因此即便方秉生被招募時候也只是聽過:「河運那種事誰屑於和龍川堂那群傻/逼爭呢?」

  而且方秉生是鄉下人,當年龍川縣城對於他都是天堂一般可以仰望不可觸摸的存在,等他指揮鐵路建築大隊席捲龍川的時候,又因為老大翁建光是高州人,離龍川老遠呢,做事肆無忌憚,反正誰阻礙他賺錢發財就一概搞死,所以宋右鐵電扒房毀田炸祖墳之類的壞事做絕,方秉生這種干將哪裡敢讓自己家呆在滿是仇敵的地方,連祖墳帶全家全搬海京去了,因此不怎麼瞭解盤踞在縣城的龍川堂。

  就算在朋友同事嘴裡聽說過這種事,誰想到今天可以看到翁拳光的大名出現在眼前?

  「虎眼八爺?龍川堂的?」方秉生抬頭驚異的問道。

  「是啊。」劉國建一擺手,笑道:「不知道這流氓頭子哪根筋不對了,愣是想參選。也好,他忙著選舉,咱們這刑事案件立馬少一半。」

  「搭理那大傻/逼鄉巴佬幹嘛?讓他去死。」山雞咬牙切齒的說道,說罷,山雞弓起腰雙手抱拳看著天花板叫道:「聖母瑪利亞啊,求降閃電劈死這雜碎吧,不能讓這種垃圾也混入咱們公教啊,清理門戶吧。阿門。」這人身上幾道刀疤就是當年翁拳光手下的傑作,雖然現在已經是錦衣玉食的西學公司一員了,但提起昔日仇敵還是又恨又怨。

  方秉生沒山雞那麼大仇,他加入惠川堂的時候,惠川堂早就不在龍川混了,他用手指點著一欄又一欄的表格一一問劉國建各個候選人背景。

  齊雲璐:龍川本地人,後來去了香港學習建築,師從的老師是參與過海皇皇宮建築的法國建築師,因此順利的考上三級建築士,算個中西貫通的人物。

  但是海宋建築業競爭很殘酷,本土建築士不僅要和同胞競爭,還要和西洋各國建築師競爭。

  富人肯定都挑西洋名建築師,最差也會找一級建築士--朝廷認可的本土頂尖建築人才;窮人,根本不懂建築士幹嘛的,以為是施工隊呢。

  所以作為一個三級建築士在海京龍蛇混雜的地方,高不成低不就的,略略混個溫飽。而沒有大工程,就通不過建築師行會的升級審核,剛起步的三級建築士升二級是最難的,沒有人買你圖紙施工啊。

  這人就帶著一幫施工隊,回龍川找活幹,給幾個商人修建了西洋式宿舍樓,聽說選舉,他自然也是懂的,就報名了。

  張河源:清國的秀才,當然世道變了之後,也清高,只肯做文字方面的工作,就辦了個印刷廠和書店,但其實那廠小得要死,完全是人力印刷,根本不算廠,就算個印刷鋪而且前臉就是個書店舖子。聽說選舉之後,咋呼著說是「這是恢復古制」,急急的來報名了。

  張河源這種書店老闆全副身家資產根本就不足五百元,他是個窮比儒生,但是候選人太珍貴了,沒人參選啊,劉國建就把他那小書店估值價碼往高了做,讓張河源資產過線。

  方秉生一邊聽劉國建介紹,一邊笑,這些人聽起來都是土雞瓦狗,看到最後,方秉生卻是大吃一驚:「這劉德生幹嘛的?英國伯明翰市戈爾登大學周易學學士?洋翰林海游士啊!他幹嘛的!怎麼來咱們這小地方競選?」

  「什麼,有海游士?」山雞也嚇了一跳,趕緊把頭湊過來看那些自己根本不認識的字,喃喃道:「海游士可不得了,直接進朝廷、進大公司的,這龍川也有這種人了嗎?」

  劉國建看了看驚駭的兩人,轉開臉去,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開始挖鼻孔,很久才說道:「我也不知道這人是幹嘛的。」

  「什麼?」方秉生和山雞異口同聲的叫道:「你不知道?怎麼可能?」

  劉國建無奈的一撇嘴說道:「這人前一段時間給我投帖子,說要見我求官。裡面附了大照片、花花綠綠的西洋字文憑刻本,但是咱們大宋朝的官一樣要考,我哪裡有本事給這種才俊職位?再說他也不是福建人啊,就推了。」

  「這不正好,朝廷死活要我找十二個候選人,我們龍川撐死就十一個候選人,我上哪裡填這個缺呢?恰好不是手頭有這人的照片、文憑嗎?西洋文憑頂千金啊,一切符合條件。就給填上了,算第十二個。」劉國建攤開了手。

  「他現在在哪裡?」方秉生問道。

  「誰知道?」劉國建搖了搖頭,「我找治安官打聽了,這小子去年還在我們這裡火車站門口擺攤算命呢,被治安官以滿清迷信罪嚇跑了,誰知道今年就搞了個英國洋翰林回來?不曉得跑哪裡去了。」

  「你這樣報上去,萬一選舉時候他不露面怎麼辦?」山雞問道。

  「算他自己棄選唄,自由報名,還不讓人家自由放棄啊?中西都沒這個理啊。」

  說到這裡,劉國建哈哈一笑,說道:「不管怎麼樣,反正龍川十二俊傑我是給朝廷搞定了,下一步就讓他們自己選唄,這就不關我的事了。」

  方秉生和山雞面面相覷,敢情這也行?????
mk2257 發表於 2011-9-18 11:46
032 正午12點陽氣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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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秉生也算是選舉行家了,知道這裡面的規則其實也不複雜:對手誰錢多,誰就危險。

  因此他自然把小包工頭齊雲璐、「恢復古制」的書店老闆給剔除了,就指著四個龍川商會的人問道:「劉大哥,這幾個人都是你生拉硬拽來的嗎?」

  他想看看這幾個人的意願,大家都不懂選舉幹嘛的,也沒有什麼強烈的參選意願,若是沒別的不利,這龍川的四個議員也等於到手鴉片黨了。

  劉國建皺眉想了想,說:「造玻璃的王魚家是為了朝上帝表忠心,被牧師勸動的,王魚家還說要是藉著選舉普查、加稅,就當是他的十一奉獻了;做火柴的范林輝最不情願的,我費死勁了。為了按照政策勸說參選,我甚至加入了龍川工商團契,天天就是勸說他們,范林輝之所以參選,是因為我手裡實在差一個名額,我鼓動那些商人、廠主抽籤。為了神、為了陛下、為了大宋、為了龍川縣城,再選一個,結果把他抽出來的。這算是神的旨意,他也不好拂我的面子和教會的面子,否則他以後還怎麼在龍川混!」

  (註釋:團契(英語:fellowship或communion;希臘語:κοινων?α),即夥伴關係,源自《聖經》中的「相交」一詞,意思為相互交往和建立關係,是指上帝與人之間的相交和基督徒之間相交的親密關係。團契現在常用作基督教(新教)特定聚會的名稱,其旨在增進基督徒和慕道友共同追求信仰的信心和相互分享、幫助的集體情誼。因而廣義的團契也可指教會和其它形式的基督徒聚會。團契生活是基督徒最基本的和非常重要的教會生活,所以團契也被稱為基督徒團契。

  團契聚會是狹義的,也是最普遍的團契。教會除了星期天的主日崇拜聚會外,按群體性質又有分別的聚會,即可稱為團契聚會。幾乎每間教會都會有團契聚會。團契通常冠以組織、年齡、地域、語言、職業、聖經人物等帶有群體性質的名字。如:某某教會團契、青年團契、上海團契、華語團契、護士團契、約書亞團契、夫妻團契等。團契聚會的主要內容有禱告、詩歌敬拜、查經、分享、聚餐等。

  可以理解為教會下面--把人群分類的小組,每個教會下面都有很多團契,比如按職業分、按年齡分、按結婚與否分。)

  「張其結呢?」方秉生看張其結十分扎眼,號稱有龍川第一大的紡織廠,名下有紡織廠的人都往往巨富。

  劉國建捏了個響指,說道:「老弟,張其結是本地除了你們洋藥行會那批混蛋之外,他和李廣西兩人是為數不多主動參選的,還幫著我勸說別人。」

  「為什麼?」方秉生愣了,心道這年頭除了那些食古不化的儒生,誰會主動參選。

  劉國建沒有回答,而是笑著揮了揮手,說道:「張其結的故事可長了,先說這個李廣西吧。」

  說著指著那個名字說道:「聽說李廣西想去惠州擴大生意。他已經在惠州買了兩個織布廠的一些股份,他兒子也在惠州教會學校,所以就參選了。」

  「選舉和去惠州有什麼關係?」方秉生不解的問道。

  「你不是選舉專家嗎?不知道這個?」劉國建一樣的吃驚,他對方秉生解釋道:「這次龍川是第四個試點選舉城市,雖然我們其實就是個縣城規模,但這次選舉的議員一樣可以直達府議會,自動獲得府議員資格身份,不必再選。李廣西就想拿個府議員身份去惠州府名正言順的定居。」

  「自動獲得府議員資格?東莞、佛山都是大城啊,自然差不多,這龍川可是比上面城市低一兩級別呢,這小縣城也如法炮製嗎?」方秉生嘴巴都合不上了。

  「報紙上早刊登了啊。你不會連皇報都不看吧?」劉國建一樣吃驚。

  方秉生暗暗咬牙,他已經操縱過三城選舉了,就他對自己這個工作的判斷:覺的十分無聊,簡直是一群傻子在百姓面前脫衣表演。

  完全沒有意義,他甚至也不能確認這樣玩出來的**議員們到底能不能組建議會,簡直是一群小丑啊,這種小丑真能像鍾家良所認為的那樣給他帶來巨大的財富和權力嗎?

  若是鍾家良的預測為真,只能說真有神,因為靠如此**的議會確立國策的西洋各國竟然沒有滅亡!

  因此方秉生雖然是名正言順的海宋第一選舉專家,但他從來不看報紙上關於議員和選舉的東西,他覺的這玩意是侮辱自己、翁建光、鍾家良乃至於皇帝的所有人的智商,什麼事經歷過之後才知道實情。

  所以方秉生還真不知道這次龍川選舉居然還有這個大綵頭,看來皇帝也焦頭爛額了。

  「李廣西現在就可以去惠州,何必多此一舉?那麼這個姓張的怎麼回事?」方秉生低了頭掩蓋了自己無知的尷尬,指著表格裡張其結的名字問道。

  「張其結是這個小縣城裡的大人物,挺有名的,」劉國建擺了擺手,說道:「這人雖然不是海游士,但是真正見多識廣,是這個城裡少有的西洋通。」

  「怎麼講?」山雞問道。

  「他是從美國金山城回來的,咱們縣第一座西洋樓就是這人起來的。」劉國建說道。

  「城外那個八層高像塔一樣的碉樓就是他的?綽號張淘金的那個知名傢伙,就是他?」山雞倒抽了一口涼氣,家在龍川的他還是比較熟悉龍川的一些名人的。

  張其結,綽號張淘金,年輕時家貧如洗,後來走投無路之下去了遙遠的美洲。

  平常廣東福建人去美洲的時候,家裡會娶一個姑娘,有時候見面、有時候不見面,有時候洞房第二天就走,這是為了延續香火。

  因為這種媳婦往往是剛進門就開始守活寡,天天在門口望遠方,希望夫君可以回來。綽號「望親」。

  張其結因為太窮,連門「望親」都沒有娶,孤身就去了美國。

  在美國發現了金山,他也跟著一群華人去淘金,運氣不好,除了一堆石頭和毒蛇什麼都沒淘到。

  後來他發現了一門賺錢的買賣:蜂擁到聖弗朗西斯科城淘金的大部分都是單身男人,西洋男人非常懶,根本不洗衣服,僱人洗衣服。

  華人雖然也都是男人,但心靈手巧,樂意幹這種美國人、愛爾蘭人不屑於干的活。

  張其結就開了家洗衣店,給淘金客洗衣服:一打襯衣,連洗加熨燙,收費半美元。

  生意好得不得了,張其結從天不亮睜開眼開始、一直忙到天黑上蠟燭,一天十八個小時頭都沒有機會抬起來過。

  因此他雖然沒有淘到金子,但也發了大財。

  到了後期,華人彼此眼紅這種買賣,開洗衣店的華人越來越多,價格被互相壓得越來越低。

  一開始一打襯衣要價半美元,到了後來,一打襯衣僅僅開價五到十美分。

  張其結看到這種情形,覺的即便累死,也賺不到錢了,就拿著自己的第一桶金,開了個餐館,成為舊金山唐人街的第一波組成分子。

  唐人街生意還算不錯,在這裡使用粵語和福建話就可以通行無阻,但是唐人街總有個很大的問題,讓所有的華人都隱隱沉不下心來。

  唐人街沒有華人女性。

  整條街看起來很熱鬧,店主們把辮子盤在頭頂,穿著洋裝招攬顧客,街上人流總是熙熙攘攘的黃色面孔,但沒有華人女性。

  國人講究落葉歸根,誰來美國,也沒有指望這個需要坐兩個月帆船才能到的遙遠國度成為自己的家鄉,所有的女眷都留在家鄉,只靠自己一雙手和血汗打拼富貴。

  他們是戰士,不是移民。

  因此張其結看到報紙上關於自己家鄉的新聞越來越多,新的統治者已經誕生、並且落地生根,各國報紙對他評價還不錯,他終於起了回家的心。

  把店舖賣了,把所有的美元、銀條、金條打包在兩個鑲銅包銀的西洋大皮箱裡,經過長久的海上顛簸,在海京上岸,然後經過還非常落後但異常親切的陸路、水路風景抵達自己的家鄉龍川縣城。

  抵達縣城後,並不急於回自己的祖屋,而是挑選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自己穿好最上等的長袍馬褂,戴著一頂西洋禮帽,提上文明棍,戴上墨鏡,雇了兩個挑夫挑著自己的西洋大皮箱,自己慢慢在後面跟著,前面僱人敲鑼打鼓,放著鞭炮,不停的叫喊:「慶祝張老爺榮歸故里。」

  這樣才慢慢的回到生養自己的破爛村莊,把這一行的喧囂和炫富當成對自己十年血汗辛勞的回報。

  沒人會妒忌張其結這種人,大家都知道他們的銀子真的是用命和血汗換回來的。

  張其結相比鄉親們,就算是海宋這種天天嚎叫要「神魂西用」的國家臣民,也畢竟見過大世面,和洋人一起生活工作過十年,因此雖然龍川是又窮又破的小地方,他依然起碉樓、開西洋工廠,不幾年就混到龍川商會的大人物行列裡去了。

  就算修建鐵路,四里八鄉全都炸了鍋要造反的時候,他反而挺進龍川城,靠著剛剛選址還是一個大泥塘的火車站買了好大地皮,建了紡織廠,鐵路修好的時候,他的廠子也剛剛建立起來,可以利用鐵路購進材料、出售成品了,不要說生意賺錢如海,光那地皮升值也足有十倍,現在還在狂升,誰都知道火車站周圍是絕好的風水寶地了,但你肯定買不到了,有價無市的好東西。

  「總得來說,張先生,我特別佩服,有眼光!真的,去過西洋的人確實不一樣!」劉國建介紹完張其結的履歷,意猶未盡,連連咂嘴表示佩服。

  「這傢伙吃飽了撐的要競選?還是議會真是好東西?就如這火車站周圍地皮一樣?我怎麼看不出來?」山雞跟著拍手為本地精英的遠見卓識叫好,而旁邊的方秉生則扶著眼鏡陷入了沉思。

  「方老弟,這個選舉到底是什麼意思?選出老百姓來,讓他們查賬官府?」劉國建看方秉生不吭聲,問道。

  「不會吧?只是說說吧。」方秉生想到自己經手過的那些歪瓜裂棗,不要說鴉片行會的人,就連他們的對手也都是一群爛人,根本算不上民間的精英,要說議員真能像鍾家良說的那樣制定國策,他第一個不信。

  「那就是真的藉機讓富人露頭,開始徵收個人所得稅咯?」劉國建又問道。

  「這也是空穴來風吧,海京那群上層大人物裡,還真沒聽說有這個意思。」方秉生答道。

  「媽的!我倒是真希望趕緊徵稅!」劉國建有些失望的狠狠一拍把手。

  「怎麼?」方秉生不解的問道。

  「財政沒有錢啊!」劉國建激動起來:「現在雖然龍川以城建成為模範城市,但這就夠了嗎?你知道我有多少宏偉的計劃?我要修海京那種大下水道,徹底杜絕龍川下雨就雨水塞街的事情;我要在城外修公路網、建設跨河大橋;一句話,京城有什麼好東西,我這裡也得有!」

  說到這裡,劉國建彷彿一個洩氣的皮球沒了氣勢,他攤開了雙手說道:「沒有錢修……稅賦太輕了,只能朝農民徵稅,但是農民死活也壓搾不出幾個錢來,搞破產了,都來工廠做工了,工商稅賦太輕,不能這麼慣著他們。」

  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劉國建一個激靈問道:「哎,我說,你們宋右鐵電什麼開始修建龍川到潮州府梅州的龍梅線啊,不是都規劃了好多年了嗎?龍川要成為鐵路樞紐啊!」

  「你以為我們有錢啊?」方秉生歎了口氣道:「別說規劃了,我們十年前早就把整個宋國都規劃出鐵路網來了,但是現在贛州到南昌都沒有錢修了,誰給你修這龍梅線啊。」

  「唉,國家太窮啊,這不好啊。」劉國建擦了擦激動的額頭汗水,說道:「其實啊,我覺的清國釐金站收費很好,在路上和碼頭設置收費站,按過路貨物價值抽水,我們宋國這麼多公路和碼頭,要是開徵這稅,我們官府還不一夜暴富啊?!沒看見湘軍和淮軍就靠著釐金養活嗎?那可是一省之地就養活了一隻滿清主力軍啊。雖然釐金是清國的發明,但咱也不能啥都學洋人啊,吃飯用筷子不還是很好的嗎?所以,我看即便是清國的優良主意,我們也可以拿過來用嘛。」

  說著劉國建還拍了拍方秉生的肩膀,說道:「你們也別害怕,我都替你們想好了:釐金,鐵路一樣收,就在票價裡加上過路費不就可以了嗎?哈哈!」

  「嫌官府窮,給皇帝說去吧,我們只管花錢。」方秉生笑道。

  劉國建無奈的歎了口氣,點著名單上的幾個名字說道:「那你告訴我,為什麼鍾家良對議會這麼感興趣,還把你這鐵路公司大員派來了專門管這事。」

  方秉生嘴角抽了抽,看表情簡直如同在說鬼故事一樣,他說道:「這個,我說實話,對議會也不是很瞭解,我專門問過鍾家良先生,他舉了些議會的例子,比如讓大宋造船局私有什麼的。」

  「啥?大宋造船局私有?豈不是私人造火輪炮船了?」劉國建難以置信的張開了嘴巴。

  「是分拆,建造**火輪的部分私有,」方秉生嘴角繼續在抽,看起來他自己都覺的自己在說神話:「鍾家良先生說既然當年軍火可以私營,造船局老國營不好,若是有了議會,就可以提議殖產興業,朝廷不要插手工商的事。」

  「可能嗎?議會能幹這個?」劉國建哈哈大笑起來:「鍾家良有錢燒的,吃鴉片吃傻了!」

  「反正他就是這麼說的,還說我們老大翁建光也可以私有鐵路嘛。」方秉生撇了撇嘴,肚裡道:要是老子是朝廷高官,老子當即要槍斃了鍾家良。

  「你們能私有鐵路?這幾千萬銀子鋪出來的大工程?製造局那樣的白送?」劉國建瞪大了眼睛。

  方秉生攤開了手,歎了口氣:「這大約是做夢吧,能讓我們施工和管理就不錯了。不過就算私有,我們也不同意。」

  「為啥?」劉國建愣了。

  「私有可以,起碼要等到皇帝給錢修到南昌再私有啊!現在私有了,找誰掏腰包去?」

  方秉生和劉國建同時大笑起來。

  既然事情都談好了,方秉生抄錄一份候選人名單,雙方握手道別。

  方秉生還想請劉國建吃晚飯。

  「知道哥哥你喜歡打麻將,今晚陪哥哥玩兩手?」方秉生笑道。

  劉國建聞言眉毛一挑:這找他打麻將,那肯定就是要送銀子啊。

  「好好好,好久沒有切磋牌技了,哈哈。」劉國建大笑起來。

  「晚上我們來衙門找您?」方秉生笑道:「不是以前都在這裡放開桌子玩嗎?」

  「那是老黃歷了,」劉國建笑了:「現在我們不在衙門玩了,都去隔壁茶樓包間。但是今天不行,太忙了,明天怎麼樣?」

  「明天好啊,但是為啥不在衙門玩了?」方秉生愣了一下。

  這時旁邊的秘書插嘴道:「還不是龍川無恥小報搗亂,說我們天天在衙門打麻將,搞得上面派人來查,舅姥爺只好改在隔壁玩了。」

  「打打麻將怎麼了?放鬆娛樂嘛!小報太可惡了!知道是誰嗎?告訴我名字,我找人打斷他腿!」山雞氣哼哼的叫道。

  劉國建尷尬的笑了笑,擺手道:「算了算了,小報不好惹,都是一群瘋子流氓,平常無理也要攪三分。再說現在人太多了,我們十六個鄉黨天天開四桌玩也有點擠。隔壁好,敞亮。」

  「尼瑪!你竟然天天招呼十六個老鄉在衙門裡打麻將啊!不報你報誰?!」方秉生和山雞都是肚裡倒抽一口涼氣。

  在官府門口,劉國建和方秉生作別,還在客氣:

  「本來今天哥哥作為地主要請你吃飯的,」劉國建以一貫的熱情雙手握住方秉生的一隻手,笑道:「但是中午十二點,我去南城門外執行我龍川城第一次西洋絞刑架行刑,各個報紙都通知了,從中午到晚上都很忙,實在是走不開了。歡迎你們也去參觀!」

  「什麼?什麼?我沒聽錯吧?絞刑架也要西洋的?」山雞彷彿不相信自己耳朵。

  「那肯定的!咱是模範城市,一切都要西洋的!我專門派人學習了美國絞刑架,只要這麼一拉機關,」劉國建作勢扳住一拉:「犯人腳底踏板就開了,嗖的一聲落了下去,繩套卡嚓一聲扭斷脖子。繩長有專門公式,咱教會小學數學老師翻譯的,和犯人體重、脖子到支架的距離相關,保證既扭斷脖骨又不會拉斷脖子,一下就讓他嚥氣。」

  「這…這…這也太吹毛求疵了吧?」方秉生好久才說出一番話來。

  「NO!你怎麼能這麼講呢?」劉國建擺出了一副大人做派,彷彿在給別人訓話一般,背著手說道:「我們是基督徒國家,怎麼能讓犯人受苦呢?他死了還有審判,我們不需要在死刑上做花樣,要保證犯人最快最體面的抵達陰間。這就是基督的愛!最重要的這是國際潮流!以前那些鬼頭大刀啊、凌遲漁網小刀啊,太土了!太野蠻了!我們一定要拋棄腐朽落後的滿清文化!和國際接軌!」

  說到這裡,劉國建得意的往上一抬眼,道:「我城引入美國絞刑架,全大宋重要報紙都報道了我這項西學司法革新,皇帝都批了「悅」,喜悅的悅啊!」

  「我終於明白哥哥為啥這麼官路亨通了,您確實太洋氣了!」方秉生心悅誠服或者說是瞠目結舌的抱了抱拳。

  「那為啥要正午十二點去呢?多熱啊。」山雞抬頭看了看太陽不解的問。

  劉國建一愣,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正午十二點陽氣最重嗎?不在這個點行刑,犯人鬼魂纏上你怎麼辦?」
mk2257 發表於 2011-9-18 11:47
033 這狗爪都是殘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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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劉國建握手道別從衙門出來,方秉生對手下說道:「去郵局。」

  正招呼滑竿轎夫過來的山雞滿臉驚愕的扭頭問道:「生哥,您不回鍾二仔家好好休息一下嗎?大熱天的!」

  「有什麼好休息的,去那邊電報公司找個辦公室,好好想想,把事情朝老大匯報一下再說。」方秉生搖了搖手裡的名單和選舉通告,說罷看著山雞又說道:「我今天沒什麼事,你要去看行刑就去。你不是挺愛這一口的嗎?」

  「別逗我了,生哥,我早就不愛看死人了,再說就算有凌遲看,和公司的事比起來算個屁!我跟著您生哥!」山雞趕緊表忠心。

  方秉生滿意的一笑,對等著他的滑竿和皇帝車一揮手道:「就兩步路,跟我走過去。」

  山雞真心不會去參觀什麼西洋絞刑架,不就是吊死人嗎?還搞個什麼西洋刑具,劉國建這種垃圾真會拍朝廷馬屁的。

  這死法太溫柔了,有毛好看的?拿修鐵路的撬棍、道錘把人打死都比這個好看。

  這幾年,洋人太變態、皇帝太洋奴,國際上老說宋國割人腦袋懸在木籠裡示眾太殘忍,結果皇帝就變了死刑,一概絞死或者槍斃。

  本來國民就對取消凌遲之類的大眾慶典節目很失望,現在竟然連鬼頭刀和脖子截面也見不到了,揣著個饅頭想蘸點人血治肺癆都找不到地方了,這太不像話了。

  死刑圍觀人仍然很多,但已經沒有了清國大眾過節的意思。

  當然這也沒法,誰叫聖經對死前虐殺不屑一顧呢?

  基督徒認為人死後還有審判,還要在末日審判的時候復活,肌肉復生什麼的,你把個人剁成幾百片或者身首異處,不是給神添亂嗎?難道復活的時候,還要那無頭傢伙滿地摸來摸去找來腦袋嗎?

  另外按天主教的地獄說法,地獄和十八層閻羅殿的刑訊逼供沒分別,既然凌遲、虐殺人是神的事,基督徒就不要插手了,直接送他見上帝就可以了。

  郵局作為城市情報中心,自然就在三一街上,從滿是福建話的衙門捂著耳朵出來,走過牛津的「神就是光」校訓,再走過基督聯合小學,這街的另一頭就是了。

  走過幾個小店,到了郵局門口,方秉生抬頭看了看綠色的郵局和電報標誌,特意頓了頓,重重的咬了咬牙,很得意:想當年,他們解決完龍川電報桿靈異損毀事件,那該死的迷信**穿著一身孝服,用菜刀重創了這裡。

  沒錯,就是這個地方。

  只是血跡早就被掩蓋在馬路和時間的沙塵之下了。

  這是好事,因為這件事和惠川電報堂沒有任何責任關係--惠川堂又沒有殺他爹媽,只不過因為施工的原因不小心把個荒地變作泥坑耽擱了這孝子的墓穴,

  「不小心」「淹死了」一個「迷路」的風水先生。

  而且這風水先生是四處散播風水迷信、阻礙西學學習、擾亂聖君裁斷的滿清奸人!

  這讓皇帝記住了這個心黑手辣的組織,否則身為一個實力很弱小的私營公司和朝廷談鐵路工程哪裡有那麼好到手的,朝廷那些該死的貪官雖然官俸高得嚇人,也不是不愛錢的,他們可不在乎你手裡有沒有砍刀,黑/社會遇到他們只有跪地舔對方鞋底泥的資格,不,連舔鞋底泥的機會怕都沒有。

  現在宋右鐵電的電報業務得到了和鐵路沿線郵局一處辦公的殊榮,郵局是朝廷的,可以在郵局裡有位置,何等來錢?

  看了好一會,方秉生才抬步要進郵局,山雞眼疾手快,推開幾個不長眼的擋路客人,替方秉生畢恭畢敬的清出了一條路。

  方秉生右腳皮鞋鞋底剛踩在郵局地板之上,山雞已經又閃電般的先竄了進去,推得大廳裡人流熙攘的顧客人仰馬翻,他衝到電報櫃檯前,指著裡面兩臂套著套袖正核對電報文的一個四眼田雞大吼道:「你們經理呢?趕緊叫他出來!宋右鐵電方副總來了!」

  那年輕人還是孩子,眼鏡片後面的眼珠子都瞪出來了,不是被「方副總」名頭嚇的,而是被這解開胸口扣子露出滿身紋身的流氓嚇得。

  愣了好一會,在這個流氓以居高臨下的威脅表情喝退幾個保安、讓在櫃檯前排隊發電報的人又氣惱又無奈的訕訕閃開之後,那孩子終於明白這不是搶劫,然後他扔了手裡一把電報文,匆匆的跑進櫃檯後的小門。

  五分鐘後,一個中年人帶著一臉驚喜到肌肉崩潰表情、又或者死了爹媽而突然有人告訴他爹媽又活了的表情的中年男人從那小門撲了出來,他同樣雙臂套著套袖,只是身上穿了時髦的吊帶褲,襯衣胸口口袋裡插著一截鋼筆,一看就是個洋行白領的標準打扮。

  看到這人那假得不能再假的表情,山雞微笑著說了句:「這才像話嘛。」識趣的一退步,站到方秉生身後,把舞台留給另一個主角。

  「方副總啊!想死我了!今天沒想到您能大駕光臨視察啊!天啊,怪不得我早上起來家裡喜鵲就亂叫啊。」那人皮鞋摩擦著大理石地板發出唧唧的怪響,衝到方秉生面前立住,兩手死死的握住方秉生的一隻手,雖然他比方秉生高一個頭,但那腰弓得讓方秉生只能看到他油光水滑的大分頭後腦勺。

  「嗯,客氣了,王經理。」方秉生傲然挺立,任由手被搖得如同犯了癲癇,他掃視一下周圍密密麻麻的客人說道:「生意不錯嘛。」

  「那還不是您指導有方?!」王經理滿臉堆笑的再一躬身,大分頭都要撞到方秉生的褲門紐扣了,就保持著這個姿勢,這個人鬆開了手,朝櫃檯後小門狠狠的一手拍在胸口、一手指著那門,以一副治安官正指揮十字路**通時候發現自己褲子掉了的姿勢,對方秉生叫道:「方總,裡面請!」

  山雞立刻竄前,用兇惡的眼神連帶粗暴的推搡,在大廳裡滿登登的顧客群裡替方秉生清出一條路來,方秉生大搖大擺的走過「褲子掉了的治安官」王經理面前,只讓他看到掛在左手的文明杖杖頭一晃一晃的。

  進去那櫃檯後的小門,和大廳是另外一番天地。

  大廳是吵雜的、鬧哄哄的,而這裡推開小門,踩上一條安靜的室內過道,滴滴答答的聲音就靜謐略帶詭異的充滿了空間。

  過道一邊是靠著牆的,另一邊就是無數彼此纏繞宛如纏絲洞一般的電線連著各個小桌子,每個桌子前正坐的年輕人一邊看著面前的電文,一邊宛如著魔般的摁著右手的按鈕,這滴滴答答的聲音就是按鈕和底下的底座相碰發出的怪異音樂。

  雖然參與翻譯過好幾本電報書籍,雖然是海宋電報員的光榮的第三位華人培訓員,但看著這副情景,無論十五年來看過多少次,方秉生還是會在肚裡問:「這尼瑪肯定是妖法吧?」

  雖然宋右鐵電裡面有個「電報」的電字,但絕不是「宋右鐵電」如同壟斷最長的鐵路一般壟斷電報業,電報業投資成本相比鐵路非常低,因此大宋的電報公司絕非宋右鐵電一家,不能說多如牛毛,但競爭者實力都不俗。

  然而方秉生在海宋電報業如雷貫耳,任何做電報業的人提起方秉生來,都得用滿清禮節拱拳說聲:「前輩!」

  因為大宋電報員必看的經典翻譯中,其中一本《電報員技能》就是方秉生翻譯的。

  打頭的作者自然是個洋人,緊隨其後的翻譯士也是朝廷的人,但是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翻譯士也是個洋人,是個傳道士,所謂的中西文貫通,不過是日常用語:「你吃了嗎?」「孩子真胖,有福」,「耶穌會救你的」他也只能搞點這種宗教和日常用語。

  真玩電報這種科技翻譯,中西都很少人能玩轉,那些專業術語你怎麼翻?光「電流」一詞就夠你費勁的,你是音譯為「恩來客錘客死」的這樣一幕謀殺慘劇,還是做成「閃電之流」這種讓人凝視閃電而摸不著頭腦的意譯?

  這需要翻譯之外的二翻譯。

  方秉生就是二翻譯,瘋狂琢磨翻譯士的意思,把翻譯士的二逼翻譯,絞盡腦汁翻譯成中國人可以理解的字句。

  兩人幾個月裡就沒幹別的,就天天一洋人和一土鱉用各種比喻希望溝通,光解釋電流,傳道士就把自己養的魚全弄死了,因為他用了無數器具把魚缸裡的水搞出來弄成水流,來比喻電流讓方秉生可以選擇適合的中文詞翻譯。

  連帶皇帝都當編輯審核.

  一群人筋疲力盡,終於搞出一本中國人也可以從中國字裡學著發電報的《電報員技能》。

  說實話,看著那群年輕人從自己都不理解的文理不通的翻譯書裡,真的滴滴答答從海京發了電報,那邊惠州電報局收到了譯碼成功了。

  大家一片歡騰,方秉生愣愣的想:「這尼瑪是妖法吧?我都看不懂我寫了什麼。」

  當然方秉生不懂也沒關係,他是第四作者,排他前頭,緊隨兩個洋文名字之後的本土作者名字是老大翁建光。

  而翻書的三個月內,翁建光因為抽全球最純的土耳其鴉片過量而中毒,一直在海京洋醫院裡治療。

  現在方秉生走在自己的晚輩學生身邊,看著他們兢兢業業的為自己賺錢,其成就感不亞於四川農民看著自己的一畝鴉片田的嫩苗茁壯成長,全是辛勞汗水以及白花花的銀子啊。

  「生意最近怎麼樣?」山雞的聲音在旁邊傳來,他跟著方秉生有點狐假虎威的感覺,方秉生又經常不吭聲讓人神鬼莫測,他就沒事找點話問。

  「雞哥,好著呢!咱這邊生意越來越好,和去年同期相比,業務又增加了百分之五十!」王經理笑得臉上的肉都往下哆嗦。

  山雞看王經理不直著腰走路,就屁股撅著半退著對著方秉生在前面退,這電報室過道很狹窄,王經理的屁股就搓著一個又一個的發報小桌子往後退,看他很客氣,心裡對他印象不錯,有心幫襯他,就在方秉生後面伸過手去,把王經理略略提直了身體,捏著王經理身上的皮吊帶,笑道:「我記得修路的時候在龍川見過你,那時候你還是窮苦兮兮的,穿一件制服,袖子上都是黑油,現在也鳥槍換炮,越來越精神了。」

  「王經理那時候還想調到惠州電報局去,是不是?我沒記錯吧?」方秉生嘿嘿一笑,說:「最近逢年過節怎麼又開始送禮想留在這裡了?」

  王經理臉一紅,說道:「那時候龍川那麼窮,我也是您的高徒,誰想呆在這裡?簡直和長城上點篝火的戍邊兵一樣。」

  「沒想到公司修了鐵路之後,這裡也烏鴉變鳳凰!通了鐵路之後,龍城貿易越來越發達,商業電文佔了八成業務量,而且又是和江西那邊聯絡較多,電文去江西就是跨省啊,我正考慮要不要提高跨省漫遊費呢。」

  「暫時不能提高,南昌電報局李文干手下那群孫子在贛州和我們激烈競爭呢。」方秉生隨口說道。

  「那邊幹嘛的?」山雞抬起脖子往前努了努嘴。

  方秉生抬頭從電報室另一邊的窗戶裡看去,只見外面也就是郵局的內院排著密密麻麻的人,看起來年紀都不大。

  「領招聘書的。打算再招四個發報員。」經理撓了撓頭皮說道:「我們都沒做廣告,就在附近教會告示欄裡貼了個告示,結果這第一天就來了上百人,招聘書都不夠了。都不知道從哪裡知道的消息。」

  「那是,咱們電報局可是搶破頭的好職位!在海宋,你上哪裡找一個月三十元的工作去?」山雞得意的笑了起來。

  「那是,那是,這發報員就是海宋:唯一的、絕對的華人工資高洋人工資五倍的工作!估計就這一份!」經理哈哈大笑起來。

  方秉生看兩個下屬為自己的工作自豪,他也跟著仰頭大笑起來,引來幾個發報員的驚異的注目以及經理隨後的怒目而視。

  在海宋,因為正努力學習西學,高技術類的工作,洋人工作報酬高於同等工作的本地人很平常,碼頭搬運工和騙子當然不在此列。

  但是華文電報獨獨不同。

  因為華文電報工作量百倍於洋文電報。

  道理很簡單,電報不過是把文字編碼後用數字發送,而洋文裡的字母太少。

  英文字母只有二十六個,德文字母有三十個,意大利字母有二十一個,夾雜了漢字的日文,也可以用五十音圖來表達。就算加上十個阿拉伯數字,一堆標點符號,能有多少數目?只要配合相對應電碼,就可以很簡單地進行收發報。

  而中文常用文字就五六千!

  華文電報用的是暴力編碼,當年洋人電報專家拿那麼多中文文字根本無計可施,建議將中文先翻譯成英文或者法文,再發報。

  聽到這個建議,著名的高智商海皇捏了個響指,叫人拿來一套手臂厚的《康熙字典》,指著那可怕的玩意下了聖旨:「給我把第一個字編成零零零零,找常用的,順序往後排,這就是我國中文的電報編碼!」

  結果一下就編了六千八百個漢字,從零零零零一直排到六八三六,因此帶上四個洋數碼的《康熙字典》就是宋國乃至整個華文圈第一個《電報碼本》。

  除了宋國,所有語言基本上都是三碼,三個數字代表一個字符,惟獨華文是四碼。

  這麼恐怖的編碼,對於華文發報員的工作量要求可想而知:對於洋人發報員,只要幹上幾個月,就可以翹著二郎腿,聽著機器滴答聲,不必查碼,就隨筆寫出電文;甚至於都可以在偵探小說裡,用手指敲牆發出:「快來救我」電報碼。

  中文可以這種聽譯嗎?幾個月就能聽譯六千個聲音組合?

  中文發報員?你用手指隨便敲「快來救我」?這個編碼是1876/0171/2405/2053,鬼才能記得住!估計要這麼幹,用中文敲牆是沒用的,得等自己屍體臭了用氣味報信才有戲。

  能做到也算是天賦異秉,外星球穿越來的了,隔牆聽譯的那位更是外星人中的天賦異稟,外星人嘴裡嚎叫著的外星外星穿越來的。

  所以中文發報員手頭都擺著厚厚的碼本,就這,也擋不住新手不小心就把「爹發了」給搞成「爹死了」,讓正高朋滿座的某商人愕然看到自己老婆孩子穿著孝服、手搖一封電報、哭哭啼啼的衝進客棧。

  因此就算海皇推行簡體字,讓字數從六千八飆減到兩千三;就算隨著印刷術的引進,沒有放一牆的清國線編書字典了,以手頭一本磚頭厚的字典取代;

  而中文發報員工資依然高達三十元,專發洋文的發報員工資不過六七元每月。

  絕對的好工作。

  看到滿滿的應聘的人,方秉生突然想到是不是把個電報局的職位介紹給劉國建,這電報局總比去車站好弄,但隨後他腦海裡立刻出現了一屋子福建話的發報員,他慌不迭的搖頭,把這個念頭甩了出去。

  「方總,裡面請坐!」王經理慇勤的把方秉生帶到了最裡面的辦公室。

  這辦公室很狹窄,三個人在裡面顯得就很擠,方秉生和山雞坐在沙發上,腿一抬腳尖就踢到王經理的辦公桌,周圍還放滿了堆積山高的文件紙張,西洋式的圓衣帽架就被擠在門後,看起來門一開,衣架就要被撞倒;而這辦公室和外面電報室的隔牆竟然是木板做的,讓客人們都不敢隨便伸手去碰,看起來隨時會推倒的模樣。

  「你這辦公室太小了點吧?」山雞不舒服的扭著身體,感到這辦公室好像條蛇一樣纏住了他。

  「這不是外面的電報收發室人手越來越多、面積越來越大嗎?擠得我這辦公室不得不往裡縮。」王經理很無奈的說:「但是這裡又是郵局的地盤,沒法走啊!擠就擠點吧。」

  「很好!為了公司賺錢,地方小點怎麼了?」方秉生瞪了山雞一眼,扭頭對王經理說道:「你這種態度很好。」

  王經理受驚若寵的一躬身,好像想起了什麼,對坐在沙發上雙手搭在文明棍上的方秉生說道:「方副總,您來的剛剛好,公司總部正有一份電報給您,是翁總發的。我還琢磨著您在龍川城火車站的嗎?」

  「你怎麼不早說?」方秉生問道。

  「翁總發的,一直在翻,不知道什麼時候翻完。」王經理面有苦色的說道。

  「哦。」方秉生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翁建光發的電報啊,確實應該如此。

  他轉過頭,看向王經理辦公桌後的牆上,那裡有一個現在非常時髦的玻璃鏡框,裡面放著一副歪歪曲曲的畫,仔細一看,卻是一副字,還是洋文:

  「daydayup,Goodgoodstudy!」

  這就是老大給各個下屬公司最喜歡留的題詞,據說是海皇先賜給翁建光的,翁建光非常喜歡這詞句的涵義,就用做自己的座右銘,拿這個到處題詞。

  海皇寫白字、寫得和狗爬的一樣,為了藏拙,不敢用毛筆,專門用硬筆題詞,但一樣是狗爬的,硬筆字只顯得這狗爪子比較瘦而已。

  論非文盲程度,翁建光還不如海皇呢,算是自學認字,因此書法連海皇都不如,就算是用硬筆寫狗爬體,人家肯定講這狗爪是殘廢的,為了藏拙再藏拙,故意到處寫英文,他以為英文筆畫少,認識英文的也少,別人不認識怎麼敢隨便講自己書法?而且寫英文更能顯示自己西學先鋒的地位。

  「哎,我好像記得總部的陛下題詞是Gg在前的,老大怎麼dd在前?莫非太想up,給記錯順序了吧?」看著那副「字畫」,方秉生皺起了眉頭,心裡隨即痛苦的想到:「我這麼個才子,怎麼竟然跟著半文盲皇帝、黑/幫老大混呢?而且最納悶的是,這些可怕的鳥人,無往而不利,洋神附體了嗎?這洋神也是半文盲嗎?」

  想完這些,他舒展眉頭,用胳膊肘一撞旁邊的山雞,指著那副「字畫」驚喜的叫道:「看!老大的墨寶!這洋文寫得真好!」
mk2257 發表於 2011-9-18 11:48
034 哦你個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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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屬公司裡,方秉生自然不會客氣,脫了外套,大大咧咧的佔了王經理辦公桌,開始給總部寫這次選舉的變化,並估測自己需要付出的買票成本,當然他非常不屑一顧,要不是給鍾家良那吃貨個面子,自己這牛刀絕不會來這裡殺雞,而且這小縣城都不算雞的,算雞崽子。

  王經理跑進跑出,給兩個上級送午飯、送扇子、送冰鎮酸梅湯,渾身都被汗沃透了,心裡直叫苦:這還不如請兩個上級出去吃飯。

  但是方秉生有名的幹將,工作起來也確實不要命,人家不去。

  他要等著總部電報趕緊翻完。

  屋裡的座鐘滴滴答答,時針從12點一直轉到2點,王經理再次推門跑進來,一邊用套袖擦著滿頭的汗水,一邊捏著手裡一摞紙,驚喜的大叫:「翁總電報翻完了!」

  辦公桌後面的方秉生立刻站起來,看面前沙發上的山雞已經睡得鼾聲大作了,抄起手邊的鋼筆套就砸了過去。

  「怎麼了?怎麼了?」被驚醒的山雞渾身痙攣著在沙發上瘋狂掙扎著,兩腳亂蹬,右手努力去抽腋下的槍,彷彿一條落進漁網拚命掙扎的大魚。

  「老大訓令來了,站好吧。」方秉生說道。

  「好好好。」山雞帶著惺忪的睡眼,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起身站好,愣了一下,勃然大怒,指著手捏一疊電報文的王經理叫道:「愣著幹嘛?念啊!」

  山雞不怎麼識字,手下給他講什麼都得「念」,習慣成自然的叫了:「念!」,但王經理和方秉生同時一愣,王經理看了看手裡的一疊紙,嘴都咧開了,好像那裡塞了個黃蓮。

  方秉生本想制止,但既然山雞已經說了,只好硬著頭皮讓王經理念了。

  他完全知道對方心裡想什麼,他也不想聽翁建光電報。

  因為翁建光發電報簡直是非人啊!

  鑒於是西洋高科技,電報一個字非常非常貴,別說普通人,就算大商人也要斟詞酌句,能用兩個字絕不用三個字。發的時候還特別叮囑發報員:「聲明,我不要標點啊!你別給我亂加!」

  所以雖然現在大家還都在乎禮節,寫信的時候,恨不得把對方尊稱全寫全,但一遇到花錢的電報,中國人比外國人更無所謂,什麼敬稱都滾蛋去,要是收報方知道,連「父」字都省掉。

  但翁建光不同,他自己經營電報公司,發電報不要錢的。

  一開始還好點,因為他只懂口語的白話,不能用言簡意賅卻能信息量豐富的文言文,在沒有儒家秘書幫忙的情況下,僅僅用占字很多的大白話擬電報文;

  有了鐵路分部後,財大氣粗的這鄉巴佬黑老大也不在乎自己亂發電報會佔用下屬時間、影響生意,電報局一年才二十萬元毛收入,和鐵路相比算個屁啊。

  為了顯擺,平常一兩句話可以說明白的事情,他非得折騰出一兩千字來。

  他把電報當成信來發!

  不,比信都可怕,他自己寫信都沒那麼多廢話的,完全是看見電報文的格子紙就人來瘋了!

  害的下屬收到電報指示,都得拿筆把他的意思畫出來,免得找不到這一堆米裡的那顆老鼠屎。

  他的旨意?往往密密麻麻文字的一頁紙,劃拇指長的一段就夠了。

  遇到收發他的電文,能把新手嚇尿了:顧客發電報都言簡意賅,不論是生意啊、起居啊、報喜報喪啊,翻來覆去也就那幾百個字,做熟了閉著眼睛就傳發;但翁建光發的電文,那絕對滿是八輩子也用不著的生僻字,翻碼文字典能翻到手疼。

  為此方秉生下令:電報培訓班的學員畢業考試就是用翁建光的電文收發。

  一來自然是拍老大馬屁,二來這玩意不僅考碼本,連標點都考了,翁建光發電報連標點也不會漏,還特別喜歡標點。

  他經常對方秉生顯擺:「看看,標點真是好啊!我在末尾加一個問號,往往代表我憂傷的問;加兩個問號,代表我有些震驚;加三個問號呢?那肯定是老子怒了,以反問代表質問!再來看,我加一個歎號,叫做有力;連加兩個歎號,叫做非常有力;連加三個歎號呢,就是鏗鏘有力了!」

  這種時候,方秉生總是想:「我一看見你的東西,我滿腦子就都是歎號了!」

  但此刻方秉生和王經理騎虎難下了,怎麼能在山雞面前說:「不必念了,我直接看吧。」那不是對老大不尊敬嗎?

  「念!」方秉生站直身體,微微挺起下巴,彷彿受檢閱的士兵。

  王經理哆嗦了一下,展開那些紙念了起來:

  「親愛的小方,你在龍川還好嗎?昨夜這裡下了雨,很大的雨,我倍感憂傷,深深懷念起我們一起漫步走過小橋探討詩文的情形了(括號)就是我花園裡第三座,紅色的那個(括號),真是如別三秋的思念滋味……」

  「尼瑪的!老子前天下午剛給你匯報完計劃,昨天才離開海京!狗屁你三秋啊!」方秉生微微咬牙。

  山雞偷笑了一下,心道:「這老大和生哥是兔子(gay)嗎?這在清國很正常,但是在咱們大宋可是殺頭的罪,嘿嘿嘿嘿……」

  但是他還沒在心裡嘿嘿完,王經理嘴裡已經念到:「啊!啊!啊!我親愛的山雞,你還好嗎?多久沒有見過了,我思念你,想念你用帶著體溫的後背擋在我面前為我擋刀的日子…….」

  山雞的臉唰的一下就綠了。

  第一頁滿滿的雄文是表示老大對兩個下屬的西洋式的親熱和思念,念得王經理臉都紅了。

  念完第一頁,王經理搓開第二張電報文,咳嗽了兩聲繼續念道:

  「小方,昨夜這裡下了雨,很大的雨,我詩興大發,即時揮毫潑墨寫了一首新體詩,這是一首優美的長篇敘事詩,你給我改改,改天發到報社去…….」

  方秉生知道老大身邊都是漢奸秘書和人渣文人,哪裡還需要他改,現在既然發來,肯定那幾個所謂喝過洋墨水的翻譯士早給他修飾過了,不過是炫耀。

  但是老大炫耀你也得聽著,方秉生死命的在臉上擠出一個微笑,說道:「長篇敘事詩好啊,老大可不常寫的……」

  這馬屁拍得他自己胃裡都泛酸水。

  方秉生畢竟是儒家八股訓練起家的讀書人,詩詞押韻雖然在文盲、半文盲眼裡如同天書,但在方秉生這種儒家眼裡簡直就像英國人看二十六個字母一樣簡單,因此詩詞不管寫得如何難看,如何無病呻吟,如何空洞無物,但是總是不會出韻。

  但是皇帝,好麼,愣是先把「斯文」踹倒在地,然後再把皮鞋腳後跟踩到「斯文」臉上狠狠擰啊。

  大家都公認海皇極其聰明,不全是朝廷自吹的,雖然他們吹噓起到了很大作用,外國人也認為這傢伙真聰明。

  人一得意就翹尾巴,這個粗人打仗很厲害、外交很精明、西學很精通、搞經濟很來手,但是還不知足,愣是要褻瀆中文詩詞,不知道哪天閒得沒事,自己咬著筆桿子吭哧了半天,寫了幾首號稱「新體詩」的他自己所謂的「詩詞。」

  十年來共有三首驚天地泣鬼神的新體詩御作問世:

  第一首《黑眼睛》:

  哦!!!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來尋找光明!

  神啊,救救我吧!

  第二首《滿清毒草》:

  哦!!!

  高貴是高貴者的墓誌銘,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哦,以上都是滿清毒草!

  我們的高貴就是耶穌!

  阿門!

  第三首《耶穌的感覺》:

  哦!!!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沒錯!

  這就是耶穌給我的感覺!

  這玩意能叫詩詞?

  要不是看對方是皇帝,方秉生咬牙切齒想操刀劈死他全家!

  但是人家是皇帝,全朝廷當寶貝供著,光皇報社論就發了好幾篇,主題就是:我們偉大的神皇不僅是傑出的基督徒、軍事家、經濟學家、西學家、教育家、發明家、服裝設計家、藝術家、運動家,而且竟然還是偉大的詩人、文學家!

  然後就鼓吹新體詩文化運動,和滿清文化決裂!

  該運動口號叫做「我寫我心!讓押韻滾蛋!」

  而且第一首新體詩號稱代表了新中華基督徒的心聲,科舉年年考這首詩的涵義,都變成八股一樣的東西了,考生都很高興:科舉國文不是百分制了,而是九十分制了,因為這首詩的題目肯定佔十分,鐵定的!

  估計光這幾個社論就好像大炮亂轟一樣的有威力,肯定氣死了一大批還倖存的儒生,隨了海皇的心意了。

  方秉生想了想,把那造反的刀掖在鋪蓋底下,畢竟他也是洋奴了,皇帝喜歡的肯定就是對的。

  不對也是對的。

  不幸中的萬幸就是皇帝實在太粗了,文化修養實在太差,想扒李白杜甫白居易祖墳有心無力,十年來他吭吭哧哧的其實就編了上面三首。

  前年聽翁建光說海皇不僅寫了所謂的「詩」,還居然要進入「詞」領域,方秉生立刻大驚失色的詢問海皇「新宋詞」的進度。

  翁建光撓了撓頭皮說:「陛下打算寫首《沁園春.雨》…….」方秉生肚裡暗想:「哦?了不起啊,陛下居然連詞要有詞牌名這事都知道了!!!不過他也就能整個詞牌名吧?」

  果然,聽翁建光講海皇只寫了第一句就遇到了「創作瓶頸」:「南國風光,千里洪流,萬里雨澆;」後面寫不下去了。

  「這尼瑪描寫發洪水的事嗎?」方秉生肚裡大叫,嘴上卻問:「這麼好的詞,怎麼不寫了呢?」

  「陛下很明確的說他當年寫過,但是忘了!只記得第一句。不過就算第一句這十二個字也太棒了,多有感情!後面的忘了真是太遺憾了!不過陛下雖然是我中華兩千年來第一大才子大詩人,但事情太多了,公務繁忙啊,影響創意靈感啊。」翁建光滿臉崇拜、滿嘴都是「創意」、「靈感」的西洋新詞。

  聽到這個「噩耗」,方秉生重重的歎了口氣,滿臉遺憾的搖著頭,心裡卻嚎叫道:「他要是能整出完整的一首詞來,哪怕不押韻,我尼瑪立刻出去吃十米長的鐵軌!」

  他倒不怕海皇請槍手,以致於讓他吃了鐵軌,因為敢於把那三首不知什麼玩意的東西套上「詩」的名頭、並滿報紙宣揚的傢伙,這不要臉的水平得到了什麼樣的地步?到了霸氣的地步!散發著這種「霸氣」的人怎麼會請槍手?

  更況且槍手絕對寫不出來海皇那種東西來,因為會寫得比他好,起碼會對仗和押韻吧!!!

  但是不管皇帝在詩詞方面如何「霸氣側漏」,對於方秉生而言,儒生不能和錢過不去,更何況什麼押韻,滾蛋去吧,大不了老子不看報紙這一段,更況且海皇那個粗人在扒詩人祖墳方面戰鬥力很有限、很有限,諒他也折騰不出更多的來。

  然而就算跳過報紙,新體詩也沒放過這個儒家才子,他們老大翁建光也算是皇帝眼裡的民間知名人士,有機會面見聖君,不知道皇帝怎麼忽悠這個半文盲同志的,沒幾天,這個自學脫盲沒幾天的大老闆也開始寫「新體詩」和陛下「唱和」了。

  不僅寫,而且到處發,這還不過癮,往報紙上發!

  翁建光這麼有錢有勢,又搞電報又搞鐵路,乃是大宋風雲人物,辦報紙的那群儒家敗類賣國賊人渣都求著他發詩呢。

  兩個大報的副主編為了搶奪翁建光的詩詞首發權,甚至在他家門房裡打了起來,翁建光得知後裝模作樣的搖頭歎息:「咱們都是文化人,何必呢?」

  在方秉生的眼裡來看,老大他在報紙上和海皇、朝廷裡西學敗類、民間人渣互相寫新體詩、互相點評、互相吹捧,是為了達到氣死海宋所有倖存儒家的險惡目的。

  老大也許都是東廠宣教司的人體兵器了!

  比如翁建光做的最得意的這首《白頭髮》:

  「哦!!!

  歲月給了我白色的頭髮,

  我卻用白頭發來換取白銀。

  哦,何等無聊!

  銀子有什麼用呢?

  哦,我不要白頭髮!」

  這首詩方秉生也參與過「構建」,只是翁建光覺的方秉生寫的太文雅,「不夠韻味,居然還有對仗」,嚓嚓的把貌似祖墳被刨了一樣表情的方秉生一胳膊杵走了,愣是選了一個連押韻都不懂的海游士當槍手,抄著海皇的《黑眼睛》寫出了這儒家大殺器。

  海皇親口大加讚賞《白頭髮》,御筆親批:「老翁寫得好,感情充沛,真情流露!人生很短暫,拜金很無聊!」

  最無恥的是,陛下悍然讓皇報發了這評論!讓文學老青年翁建光一夜成名!

  翁建光得意之下,寫詩的勁頭更足了,天天自己寫,都把自己完全脫盲了,連標點都會用了。

  不僅如此,辦了個新體詩詩社,匪號《白頭髮詩社》,自己掏錢刊印自己的詩集《哦!!!我的白頭髮》,不僅朝全大宋放毒,還找翻譯士翻譯,自掏腰包出英文版、法文版,朝英美法等國放毒,連洋人都沒有放過!

  得意之餘,甚至把自己名片第一個頭銜改成了:「大宋著名詩人」!

  這大宋著名詩人翁建光大殺四方後,還不忘把詩集簽名後贈給各個下屬。

  方秉生收到詩集後,為了巴結老闆強忍著吐血連夜看完,因為可想而知,「大宋著名詩人」在第二天,肯定會裝作不經意的模樣竄到你的辦公室裡,東拉西扯之後,以不以為意的口氣問你:「小方啊,看我詩集了嗎?我感覺寫得還是比不了皇帝,還有缺陷,你給我提點意見吧,我好修改修改。」

  給他提意見?你活膩了吧?!你想被發配到龍川當鐵軌巡路工吧?

  這是馬屁時間!

  但是,這,這,這,不熟讀他的新體詩你怎麼拍馬匹啊?

  被翁建光詩集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方秉生,強忍嘔吐和吐血的衝動,第二天堅持上班,下馬車進公司的時候是扶著牆走進去的;但是他的一個同事,從上海過來的一個滿清才子請了三天假,聽說假條上的原因是:夜裡加班太過勞累、咳血了。

  翁建光經常在高級經理會議上大講特講:「鍾家良是皇帝的麻友,咱是皇帝的詩友,麻將只是娛樂,而我和皇帝…嘖嘖嘖…那簡直是靈魂上的共振,嘖嘖嘖。知道什麼是共振嗎?小方,給我拿兩個音叉來,就在我包裡。看什麼看?你手裡拿的那個大叉子就是!看看,你是我副總,居然連音叉都沒見過?唉,西學是永無止境的,你們啊,不要放鬆,都要goodgoodstudy!」

  連鍾家良這個西學漢奸先鋒隊隊長都對翁建光的詩作嗤之以鼻,有一次剛把豬肉扔廚房裡回來的方秉生偷聽到鍾家良在客廳裡對客人大吼:「去他麻麻的吧!兩個粗人!還尼瑪詩友?!」

  連鍾家良都有資格罵,因為雖然他當年是敗家小開,但畢竟是滿清的小開,誰沒學過儒家那一套,文字功夫雖不足,但也把翁建光這種儒家殺手比到泥裡去了。

  但不管他寫的是什麼玩意,畢竟是老大,為了陞官發財,一定要和老大「共振」!!!

  方秉生微微屏住呼吸,確認自己心跳正常,不至於暈過去,然後吐出一口氣,對王經理說道:「念吧。」

  王經理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眼睛瞪出來盯在電報紙上,嘴巴窩成了雞蛋形停頓了三秒鐘,然後大吼一聲:「哦!!!」

  「尼瑪!我就知道第一個字肯定是『哦』!」方秉生腦袋轟的一聲,手一下摁到了桌子上。
mk2257 發表於 2011-9-18 11:49
035 玩你?是為了你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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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是公司大老闆的電文,王經理不敢不好好念,不僅好好念,還妄圖念得比較符合老闆的氣勢。

  那個「哦!!!」字雖然聽起來,就讓方秉生這種儒生有想打爆該人狗頭的衝動;但是對於念的人而言,確實很提神,「哦」字一出,簡直如同扒光了裸奔一樣,都扒光了,奔得自然肆無忌憚了。

  所以念完「哦」,立刻王經理抑揚頓挫起來,連空著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頭,搖來蕩去,腳尖都時不時的下意識踮起來:

  「哦!!!

  我偉大的普魯士,

  我要為你寫一首詩!

  一首優美的詩!!!

  你這站在歐羅巴十字路口的可憐人兒啊,

  惡鄰、小丑、強盜、潑婦在你院子裡四處遊蕩,

  他們偷雞!

  他們摸狗!

  你那窄窄的小身板上到底挨了多少刀啊?!

  但是!!!

  血流乾了,不過幾道疤,

  腦袋掉了,也不過碗口大!

  你咬緊了牙,

  你磨亮了刀,

  你勒緊了褲腰帶,

  你提刀去砍法蘭西這小丑……」

  「慢!慢!慢!」辦公桌後方秉生皺起了眉頭,打斷了王經理的抑揚頓挫,對方滿臉紅光,一手拿詩、一手握拳、踮著腳尖不解的看著方秉生,看那意思,還想繼續發洩。

  「咋了?咱們公司姓普的被人砍了?哪個幫會幹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山雞眼睛眨來眨去,沒聽懂啥意思。

  「誰翻的電文?翻錯了吧!」方秉生指著王經理繼續道。

  王經理一愣,臉上紅暈消退了,終於從「新體詩」的附體下爬了出來,「啪嚓」一聲,兩腳皮鞋鞋跟同時落地,急急的跑到方秉生身邊,把那電文遞給他看,說道:「不會啊!我們幾個老手翻的,我還覆核了兩遍,不會錯。」

  方秉生伸手擺開那被龍川電報局的汗水和辛苦弄得皺巴巴的電報文,說道:「咱們老大,最愛法蘭西,天天罵普魯士是跳樑小丑,怎麼在詩詞裡又轉向了?你們沒有把『法蘭西』和『普魯士』弄反嗎?」

  王經理立刻把電文鋪到桌子上,手忙腳亂的抄出一本字典碼本,對著每個文字上的四個數碼查了起來,很快他抬起頭來說道:「方總,沒錯,老大確實是說了『法蘭西這小丑』。」

  「哦?」方秉生驚異的坐了下來,自己抄起電報文就看了起來--這「優美的」「長篇敘事詩」確實是表達了為普魯士砍死法蘭西小丑的歡欣雀躍之情。

  「這?這?這?」方秉生張大了嘴巴,暗道:老大鴉片又中毒了?

  法國和普魯士是死敵,近年來普魯士飛速崛起,作為全球第二強國歐洲大陸第一強國法國,拿破侖三世是見不得自己鄰居裡出了個普魯士這種人的。

  普魯士的鐵血宰相俾斯麥一心想統一除奧地利以外的所有德意志的小國家,但有四個小國挨著法蘭西。

  歐美強國都是恨不得沒事都出去打仗的,你要去他家門口拿東西,還指望他不干涉?

  更何況是拿破侖三世這種狂人,恨不得一夜之間恢復他叔叔拿破侖的偉業,他老婆當時就直言不諱地說:"不發動戰爭,我們的兒子怎麼當皇帝?"

  拿他門口的東西?你剛出門,他就拿刀削你了。

  這樣一個人,當然不會坐視普魯士的強大而不顧。他曾露骨地表白,"德意志不該統一,應分成三個部分,南北德國應該對立起來。這樣法國才可以從中漁利。"

  只有競爭者不能強大,互相掐,鄰居才好漁利,這道理全世界的君主和外交家都懂。

  普魯士也懂,明白自己想發家致富,不過了歐羅巴第二堂會法蘭西會這一關是不可能的,所有的地盤、女人、銀子,都是拿砍刀劈出來的。

  德國總瓢把子俾斯麥也早做好了和法蘭西會的大當家侖哥來場英雄會了,到時候不僅搶走自己的東西,連帶侖哥手下兩條紅燈區一起搶走,就是法國離德國最近的阿爾薩斯和洛林兩地區,礦產資源豐富,超級大肥肉。

  兩邊都想打,只缺一個借口,但是各個君主缺錢缺兵,永遠不缺借口。

  這借口就是1868年西班牙堂口內亂,瓢把子伊沙貝拉大姐避風頭去了,西班牙堂口群龍無首,俾斯麥想讓自己老大的表兄接任總瓢把子,法蘭西侖哥自然不會同意,若是俾斯麥得逞,那就是表兄兩個卡住侖哥的東街和南街了,一旦械鬥就是被圍攻的份。

  所以侖哥就讓人傳話給德國老大,意思是:為了江湖的和平,為了幫會的未來,這事,不好辦,你還是退一步吧。

  德意志大當家的德皇是富貴出身的,是個小開,不是要出人頭地、天天掂著刀想砍地盤的狠人,很客氣,他就讓俾斯麥給侖哥回話,他的原話是:「既然侖哥不同意,我們慢慢商量。」

  本來事不大,但俾斯麥使了個壞,故意添油加醋,結果給侖哥回的話是:「俺們家老大說有什麼好商量的?阿侖算個雞/巴!」

  侖哥自然大怒,點起一票小弟,在1870年7月對普魯士堂口開戰,號稱:「我們這只不過是到普魯士堂口作一次砍刀散步而已。」

  俾斯麥陰笑:「就怕你阿侖不來呢!」

  兩邊自然就打起來了。

  海宋這邊朝廷自然是支持法國的,想支持普魯士也沒門,普魯士在遠東根本沒有勢力,誰會支持一個缺席的傢伙?宋奸還是宋傻啊!

  宋右鐵電老大翁建光更是法國的鐵桿擁躉,原因很簡單:法國給他鐵路借款了,法國給他提供技術援助了。

  最關鍵的:法國本身就是鐵路大國。

  海宋若要效仿法國,肯定要發展鐵路啊,那他翁建光還不發達了?

  但誰能想到這個從朝廷到草民都滿心敬仰的全球第二強的侖哥被人輪了!!!!

  普魯士趕緊利落的把侖哥的人打出地盤,緊跟著咬著法軍進入法國家裡打仗,色當會戰,連侖哥都成了戰俘!

  真是:江湖風波惡,風水輪流轉啊。

  聽到這個消息,老大翁建光瞠目結舌,方秉生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好久才想到:「這些國外的強國都是幹什麼吃的?連二哥說做就做掉了?簡直是老大輪流做啊,比黑/道火拚打得還慘烈、局勢變化如風啊。」

  不過翁建光震驚之後,繼續狂熱的支持拿破侖三世。

  道理很簡單:法蘭西大堂口巴黎群龍無首,暴民起義作亂,自立為王,他們燒燬天主教的教堂、沒收教會地產,槍斃他們定的內奸(法奸),還綁架了包括巴黎大主教喬治?達爾博伊在內的五十個宗教大人用做人質。

  要知道海宋皇帝自己就是天主教的,巴黎暴民玩得這一出,他可能支持嗎?

  海皇嚇得面如土色,好幾天都滿面憂色。大家都知道他怕什麼。

  翁建光自然緊跟皇帝腳步。

  他也知道拿破侖三世已經玩完了,但是他存了另外一個念想:要是這群暴民真成功了,那豈不是說朝廷定然和法蘭西斷交?豈不是說法國侖哥借款一個子也不用還了?

  所以他白天破口大罵巴黎暴徒,晚上又和朝廷高官一起吃喝禱告:盼著暴徒成功,法國貸款就是咱們的了!

  然而,暴徒堅持了幾天就灰灰了,翁建光只好天天繼續跑朝廷,希望看看法國鐵路借款有沒有可以不還的或者拖欠的。

  「拿最近報紙來,我看看為什麼。」方秉生看著老大的電文對王經理下令道。

  「報紙很多,這個?全找來?」王經理扭頭看了看辦公室一角一人高的報紙,滿臉苦色,這裡可是郵局,不缺報紙。

  「不,就拿這兩三天的,有關於普魯士和鐵路的報道。」方秉生說道,反正老大就關心鐵路,他改弦易張捧普魯士,肯定就這兩個詞。

  那邊山雞長吁了一口氣,癱軟在沙發上,滿眼都是喜色,看那意思是逃脫了新體詩一劫。

  方秉生看著山雞,肚裡也笑,暗道:「你小子還不得謝我?要不是我見機快,咱們還都得受折磨呢!這老大的《哦!!!普魯士》可是寫了三頁的!!!」

  很快報紙就找來了,方秉生抽出一份皇報,一眼就看到了他要找的文章,因為這文章標題裡有「普魯士」,文章裡也大段大段出現了「鐵路」。

  題目是《關於普法戰爭的分析--我國駐普魯士觀察員莊高騎男爵》。

  方秉生讀了幾段,就明白老大為啥變性了。

  這文章是隨普軍軍隊的戰爭觀察員軍人寫的,估計是時間過去夠久了,朝廷終於可以從搜集的情報裡給這次讓整個宋國人眼球掉了一地的普法戰爭來個蓋棺定論了。

  雖然這文章主要從軍事角度論述雙方的勝負原因,但是大量提及了鐵路。

  裡面提到普法戰爭中普軍在武器方面不具備優勢,其列裝的步槍射程只有法軍新式步槍的二分之一,法軍還有賽電槍之類的秘密武器;

  之所以普軍可以戰勝法軍,其中一點就是普魯士高效率的使用了鐵路。

  1870年,即普法戰爭爆發的這一年,法國鐵路長度雖已達17924公里,而這一年普魯士已有鐵路21471公里。法蘭西不僅長度少於普魯士,而且建設速度也低於普魯士。當法國的各大幹線通車時,德國的主要鐵路已經營運十年了。

  對於使用火車線調度和後勤運輸的效率而言,法國遠遠不如普魯士,以致於在攻入法國境內後,在火車站附近的倉庫裡,後勤壓力很大的普軍找到大量來不及分發的法軍軍需品。

  「鐵路加強了普魯士的戰略地位,使它在經濟上的發展更加迅速了。在同丹麥、奧地利和法國作鬥爭的決定性時刻裡(指1864年普奧對丹麥的戰爭,1866年的普奧戰爭和1870年的普法戰爭),也曾顯示了這一點。」

  「怪不得!既然全球第二強國寶座已經易主,那麼還學法蘭西幹嘛?拿破侖三世都變成階下囚了,誰知道會不會穿上狗皮袍子腳上帶著鈴鐺為俾斯麥跳舞!學普魯士啊!但要學普魯士的話,朝廷就得修鐵路!而且還得狂修!不僅要狂修,還得給鐵路公司撥更多的錢,來提高運營效率!」方秉生恍然大悟。

  但是看了看文章裡可怕的阿拉伯數字個數,方秉生又輕輕吐出口氣,雖然他早就知道,但每次看都會震撼:看這些妖魔般的西洋強國的鐵路里程,都論「萬」啊!我們雖然是全大宋、不,全東亞最大的鐵路公司,連人家零頭都沒有!

  「哎,要是有一天,我們宋右鐵電也有一萬公里鐵路,那我會是什麼樣子?」方秉生眼光迷離起來,一開始眼前出現了金山,後來金山變成了金色的沙路,通往高高的藍宮,自己一身清國一品大員的穿戴,傲然前行,在龍椅前停步,他深深躬身看著那黃色粗布袍子和下面翹著二郎腿的皮鞋,朗聲叫道:「鐵路大臣方秉生參見陛下……」

  「方總?方總?」王經理小聲的叫聲把方秉生從白日夢裡驚醒了,他驚慌的往後倒了倒身子,靠在了椅背上,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邊遮羞的說道:「一直忙,有點累。」一邊裝模作樣的翻了翻眼前的翁建光電文,讓那些可以催人血要人命的新體詩快速從眼前飛過。

  一直看到最後,那一串鏗鏘有力的歎號,才確認翁建光除了給他們兩個兔子的嫌疑以及殺人的新體詩外,啥命令也沒有。

  「這玩人的嗎?沒事幹發電報玩?一下就耗去我們三個小時!老大啊,誰有你詩興那麼勃發啊,我們還要幹活呢!」

  方秉生在肚裡大罵翁建光無恥,罵完這才抬起頭笑道:「好,翁總的電文我看完了,辛苦你了。」

  王經理點了點頭,又遞過一頁電文來,說道:「除了明電外,這還有翁總給您的密電。」

  「我擦!你有密電給我!你還發什麼狗屁問候和新體詩啊!你他麻麻的!」方秉生只覺的頭一暈,自己眼鏡噹啷一下掉在桌子上。

  他手忙腳亂的撿起眼鏡戴上,接過王經理手裡的電報文一看:好麼,密密麻麻的數字,不是密電是什麼?

  「山雞,老大有密電給我,你出去找個地方歇會,我幹完找你。王經理你也忙去吧。」方秉生打發兩個手下離開,翻譯密電的時候,是需要保密的。

  山雞聞言神情一振,滿臉都是喜色,給方秉生作了個揖,皮鞋啪啪的一路小跑著出去了。看得出他早厭煩了,能出去真是上帝賜福啊。

  趕走兩個人,方秉生鋪開密電開始翻,先查看了第一串數碼:這代表著密碼本是什麼。

  標號是8787,看到這個編碼,方秉生鬆了口氣:雖然很機密,但不是最高機密。

  看完,他從口袋裡抽出一個牛皮做封面的小書來,上面四個金光大字《馬太福音》,托印刷術進步的福,現在的書採用西洋裝訂,質量越來越高,馬太福音作為聖經裡的很重要的福音書是基督徒很愛看的,因此有這種可以裝到口袋裡的較小版本。

  正因為其普及和不引人注目,更是被鐵路公司以及各種間諜用做密碼本。

  8787就代表密碼本是《馬太福音》;

  然後他看第二個數碼串,按著這個數碼他翻到馬太福音的對應頁數、對應行數、對應文字。

  找個這個文字,方秉生把他抄出來,立刻翻開手邊的電報字典碼本,從裡面找出這個字的正確電報四碼。

  然後把這個碼和第三個數碼串對比:可以看到第一個數字加一、第二個數字減了五、第三個數字不變、第四個數字加五。

  按這個規律,方秉生把其下所有的電報四碼進行這個加減,得到的新電報文,就是真正的密電電碼。

  幸好翁建光發密電的時候,還是很仁慈的,沒有太多廢話,方秉生很快翻出了密電,說了兩件事:

  一、朝廷對鐵路非常關心,打算舉行鐵路運兵的軍事演習;藉著這個機會,讓方秉生沒事的時候想想有沒有噱頭,既要說公司壓力很大,以便朝朝廷要賠償,雖然公司有義務在任何時候讓國家徵用鐵路,但不能做賠本生意啊;又不能表現自己無能,讓朝廷不信任自己;

  二、皇帝表面上沒有動作,其實非常重視龍川選舉,他在私底下已經有動作針對了。但不知道是何等策略。因為皇帝這傢伙特別重視,鍾家良讓方秉生一定要努力,保證他的人入選。另外提醒方秉生小心一點,不要採取太離譜的手段,落了把柄。

  「皇帝針對選舉?他能怎麼針對?真正的原因是百姓視選舉為垃圾!難道皇帝能每個、每個貧民的耳提面命?」方秉生看完電文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我買票還是為了你們面子的,沒有我,議員也就是十票八票就當選,有意思嗎?關鍵是百姓誰懂選舉啊?誰在乎選舉啊?」
mk2257 發表於 2011-9-18 11:50
036 俺們比鐵路公司還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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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大宋著名詩人堵在電報公司裡蹂躪到整整三點,方秉生終於算辦完事情了,把要給總部交代的計劃電文交給王經理,自己拿起禮帽、外套和文明棍就往外走。

  「別啊,方總!今天晚上和我們吃飯吧,酒席都訂好了。」王經理死死拽住方秉生的襯衣袖子。

  看了看旁邊座鐘的時間,方秉生笑道:「我還有公事,以後再說吧。」

  「您還有什麼公事?這大熱天的!」王經理跺著腳以一副父母病重的表情叫喊著。

  方秉生沒有理下屬的「忠孝」表演,微微一笑,揚長而出,王經理只好無奈的衝到上級前面,為他在熙熙攘攘的大廳裡清出一條過道來,走出郵局下到台階上,只見皇帝車和滑竿都縮在屋簷下面的陰影裡等著他呢。

  看他出來,幾個保鏢都趕緊站起來。

  「山雞呢?」方秉生看獨獨少了山雞,不滿的問道。

  「雞哥在隔壁喝茶!我去叫!」一個保鏢指著隔壁的一個店舖大叫道。

  那店舖小得可憐,而且店面非常陳舊,一看就是清國時候留下來的老房子,被郵局和另一邊的海富酒樓死死擠住,看起來就像兩頭牛一起抵住一隻又髒又小的猴子那般,而且這猴子已經是扁的了。

  門口還有個修鞋的老頭,雖然修皮鞋打掌近年來才出現,也是洋玩意,沒有洋皮鞋哪裡來的修鞋的營生?除了受虐狂,誰能給布鞋腳後跟打個鐵掌呢?但是修鞋這洋玩意卻不能給人帶來富貴,那老頭身上髒兮兮的,腳邊擺著一個木盒,放著各種鐵鞋掌釘,面前一個小檯子,也沒有生意,就縮在那小店舖門口的蔭涼裡打盹。

  但方秉生放眼看去,卻有些好奇,那店舖連像樣的招牌都沒有,就用典型的鄉下小店的樣式,用竹竿紮了個框子,中間蒙上白布自己拿毛筆寫了名字,不過這店主找的人書法很好,筆力遒勁,內容十分扎眼,四個大字:「朝廷彩票」。

  那白布招牌雖然努力朝街心方向斜斜樹來,在一片相對非常大氣的招牌裡顯得很猥瑣,一點都不起眼。

  他喃喃道:「哦?龍川也有彩票店了?」

  旁邊的王經理聽得清楚,立刻點頭哈腰的笑道:「方總這眼力真好!這原來龍川小地方,確實沒得彩票,這彩票店剛開半年,是一個京城人開的,生意還不賴。」

  方秉生撇了撇嘴,制止了要轉身去找山雞的手下,自己走下郵局台階,朝彩票點走去,也想看看這龍川的新玩意。

  這彩票店店面走近一看,真是非常老舊,牆體已經被歲月塗作了黑色,讓見慣簇新的西洋建築的方秉生有種在牆上抓一把土嗅嗅童年氣息的衝動,不過他的門很新,看起來是新裝的,在門口就能聞到新木頭的氣味。

  看起來生意是不賴,以致於店主都要換個新門來保衛自己的財富。

  但一看門口的大木板子,上面寫著幾行大字:「朝廷彩票/代寫書信/代擬電文/最新報紙」讓方秉生犯了嘀咕:「這字寫得挺好……」--但後半截他沒說的意思是有這樣招牌的店能賺到哪裡去。

  從修鞋老頭身邊邁步進去,眼前頓時一黑。

  腳下泥土的氣味、老舊傢俱的氣息、連帶一股老房子的陰鬱潮氣,連上沒有窗戶的低矮空間的陰暗,一起把他團團包住,讓剛從陽光刺眼的外面邁步進入的方秉生瞬間是失明的感覺。

  不過這讓他感覺很不錯,對於出入豪宅、大樓的他這個新貴,多久沒有進入過這種飽含回憶的空間了?

  方秉生站在門口,為了適應這黑暗,腳步停止了,下意識的揉了眼睛。

  手還沒放下,耳邊已經響起了好幾個人的聲音:

  「客人,裡面請!是買彩票還是代擬電文?」--這是個年輕稚嫩的聲音,料想是店員之類;

  「嗯?生哥!您怎麼親自來這了?忙完了?」--這是山雞的聲音;

  「老闆,您和這位是同事?來來來,裡面坐!小林,倒茶!倒茶!」--這個聲音略帶成熟,是個中年人,而且這麼快就和山雞認識了,語氣裡帶著對貴客的巴結又帶著對手下的頤指氣使,應該是這店的管事。

  方秉生放下手,眼睛適應了這無窗老屋子的光線,看清了面前的店和人。

  這果然是個清國味道強烈到骨髓裡的老店面,腳下沒有鋪設任何踩腳的磚頭或者西洋木板、大理石,就是歷經歲月被踩得堅如磐石的土面,即便是穿著堅硬的皮鞋,也能透過牛皮底感受到它波紋般皺褶的凹凸和起伏。

  頭上的木樑、入眼所見的傢俱都已經發黑了,甚至連牆上掛著的傳統畫梅蘭竹菊儘管新主人擦拭過,但也看不清原來畫的是什麼了,只有黑墨墨的一團風般的樣式,這些東西散發著清國昔日的味道,但卻頑強的保持著原來的形狀,為人所用,不肯跟著昔日的王朝化為一坨黑色朽土。

  店面是特別窄,兩個成年人並肩而站,雙手張開,指尖相對,應該就可以輕鬆摸到自己那邊的牆皮。

  但是一眼看去卻又很深,幾米外是個漆皮斑駁的櫃檯,櫃檯一頭抵住牆,一頭留了個翻板供人出入。

  山雞就坐在櫃檯外的一個條凳上,又是脫了皮鞋襪子,赤腳盤腿坐在上面;

  櫃檯裡面是靠著牆的一排歪歪斜斜的木架子,現在上面堆滿了紙張什麼的,但最上面還擺放著一排滿是塵土的黑色甕、罈子之類的,看來是先前的主人都不屑於浪費搬運它們的銀錢,就把它們這樣遺棄給了後來者。

  最顯眼的是櫃檯上靠牆的地方擺著一個稀罕的圓柱體的玻璃瓶,裡面的一條黑蛇在液體裡擺著奇形怪狀的姿勢,咬牙切齒的盯著顧客,不過那玻璃瓶上面的積年土如霧氣一般遮蓋了它的猙獰表情,顯示這條蛇不過是虛張聲勢;而瓶體土上兩個清晰的手印肯定了它也是老主人的遺棄物,只不過被新主人從架上搬下來當成了裝飾品。

  「也許以前就是個中藥店或者是個賣藥酒的店子。」方秉生翕動了鼻翼,給店裡連根木頭都在往外散發的怪異中藥味道找到了合理的原因。

  櫃檯後面就只有兩個人,一個年紀輕輕,上身就一件短袖白T恤,正被另外一個指使得滿地亂竄;另外一個年紀和方秉生相仿,剃了個平頭,穿著長袍,只不過因為最近很多工作都得要窄袖子才好辦事,所以這位的長袍是典型的海宋袍,整體和滿清類似,但上身就做得比較窄,袖子也較窄,這位還在袖子上套了防止墨水染污衣服和摩擦磨損的套袖,看起來就和郵局的低級辦事員沒有分別,只不過現在他臉帶威嚴指使夥計,看起來這兩位就是老闆和他唯一的手下了。

  他們身後是個掛簾子的小門,從小夥計竄進竄出拿茶葉掀開布簾子的時候可以看到,這辦公室挺長的,但比被文件紙張什麼塞滿了,看起來比王經理辦公室還無下腳的地方,只有半截老舊的西洋辦公桌斜對著方秉生,貌似已經被那些紙埋到了半截,要坐進去,怕是這老闆要翻過紙海,雙手撐住辦公桌,再以下坑的姿勢才能陷入桌子前那把發黑的籐椅裡去。

  總體而言,這個店舖不像是比兩個鄰居郵局和酒樓年齡大n倍的長者,倒反而像個後來者,一個發黑髮臭的老鴉片鬼倒斃在兩個漂亮新建築之間的狹窄巷子裡就是這個感覺。

  而且還是臉朝下倒下的。

  「生哥,您怎麼來了?我馬上就去接你的!」山雞害怕方秉生那種表情,生怕被認為是偷懶耍滑,手忙腳亂起來,兩手還拿著一些紙片呢就開始亂摸身上的西裝,紙片摩擦衣服發出呼啦啦的聲音,他把紙片咬在嘴裡,兩手終於空出來,一左一右從西裝口袋裡掏出兩隻襪子,慌不迭的穿了起來。

  「你買彩票了?」方秉生笑了一聲,問道。

  「嗯!嗯!嗯!」山雞急得滿頭大汗,一腳踩住條凳,兩手拽住襪子往上死命的拉,嘴裡塞了紙片說不出話來,只好點頭,把紙片晃得噼裡啪啦亂叫。

  「客人,來來來,喝杯茶吧。」老闆摸樣的中年人笑著招呼方秉生,他已經把小夥計端出來的茶盤端到櫃檯上,親自提了茶水倒茶:「天氣這麼熱,客人歇息、歇息喝杯茶再走,我這店太陽曬不到,蔭涼著呢。」

  「是啊,被左右兩個樓夾住,不蔭涼就怪了。」方秉生轉了轉脖子,確認有點舒服,大步朝櫃檯前走去。

  「你買了多少?」方秉生看著自己手下山雞嘴裡那疊紙,有些驚異又有些不屑的問道。

  山雞嗚嗚咽咽的,只穿好一隻襪子的他想回答而有心無力。

  「客人買了五元三角彩票,這位客人,您也看看?」小夥計替山雞把金額說了。

  「好尼瑪!你有病!五元都夠窮人一家三口吃一個月的了!」方秉生看著山雞在肚裡大罵,雖然他非常有錢,但他畢竟是苦出身的傢伙,最見不得浪費錢,尤其是浪費在這種賭博上面。

  櫃檯後的老闆估計也是見多識廣,雖然方秉生沒有說話,但一看他盯著山雞的那種一閃而過的凶狠眼神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了什麼,所以他放下茶壺,用套著滿是墨水污跡的藍色粗布套袖的手輕輕的把一杯茶放到方秉生面前,笑道:

  「客人,一見您這種穿著,那肯定就是玻璃人。您也肯定中西貫通,這彩票是好東西啊,彩票就是從洋人穿過來的,什麼東西帶上『洋』字都不壞,對吧?再說……」

  方秉生笑了笑,打斷了對方:「別逗了,彩票不就是呂宋票嗎?西班牙給菲律賓發行斂財的,十年前,就有人在海京推銷過了。」

  「客人果然博學多才!」那老闆略帶驚異看了方秉生一眼。

  「對了,你們怎麼能用『朝廷彩票』這個牌子呢?我看報紙從沒聽過朝廷彩票這個詞哦。」方秉生對他忽悠山雞買了那麼多錢的彩票十分不滿,山雞這個人看見賭博還能走得動路嗎?所以言語擠兌老闆。

  老闆愣了一會好像明白方秉生的敵意從何而來了,急急擺手道:「客人誤會了,本店真的是朝廷開的,哦,不,是官督商辦,和洋藥行會、鐵路公司一樣的,絕非是借用朝廷名義欺詐顧客,我們是《大宋愛國彩票發行公司》的,我就是下屬的加盟店主,不信可以看這邊。」

  方秉生順著店主的手指才看到櫃檯和蛇酒上面牆上還真掛著一個手臂長的玻璃框,裡面書本大小的紙上寫著「大宋愛國彩票發行公司--龍川分店營業執照」,還有各種官府大印,是這店的營業執照。

  只不過蛇酒太過扎眼,那牌子上又故意掛了個紅綢裝飾,在這老舊滿清氣味充塞的店裡,看上去好像是關公像一樣,方秉生也沒注意。

  「我們可不是出千的私人賭場,我們被御賜大宋獨此一家,全國壟斷經營,絕對公平,絕不作弊。」老闆笑瞇瞇的說:「和洋藥商會一模一樣,比鐵路公司還要好點,鐵路不還有三個公司的嗎?」

  「你們老闆是誰啊?」方秉生有些不忿,他天天就是工作,雖然他的生活看起來風光體面,但工作非常不輕鬆,有工程的時候天天和一群苦力和刁民面對面,清閒的時候,就到處找錢拉關係,其實也讓人煩死。而彩票這玩意就是個賭博,什麼也不用干,就坐地收錢,和鴉片吸血鬼有什麼分別呢?他也不賭博,不知道裡面的行情,沒想到朝廷連這也管,還讓對方囂張的聲稱:「俺們比鐵路公司還強點。」

  就憑你這種騙子一樣的店面和商品,你憑毛比我們還強點啊?

  「張愛宋先生。這您肯定聽過,我們老闆也是當年紅巾佛山大起義的首倡之一,著名的『愛國張』。」老闆滿臉驕傲的說道。

  「『愛國張』?張愛宋是誰啊?」方秉生皺眉問道。

  以他的見多識廣,也沒聽過「愛國張」這種綽號。

  再說「張愛宋」這種一聽既無內涵又不押韻又非常不要臉的把愛/愛掛在嘴上、僅僅赤裸裸的拍馬屁的土鱉名字肯定是近年才開始流行,那應該是文盲給自己兒子起的名字,不可能出現在一個壟斷公司老總頭上,除非他七八歲就爬上這職位了。

  再說佛山大起義前後的時候,那時候海皇還是太平天國手下的一個侯爺呢,哪裡有宋國?你叫張愛宋?你是神仙啊!就算不怕清軍殺頭,總得要叫「張愛太」、「張愛平」、「張愛天」、「張愛國」什麼的吧?難道你是海皇分身不成?

  「就是鴉片張啊!生哥,鍾家良老闆老念叨呢!這小子自己改名了。」山雞終於穿上了襪子,有空把彩票塞到西裝口袋裡去了,就是剛剛他怕丟了塞襪子的地方。

  「哦,鴉片張那小子啊!」方秉生恍然大悟:「原來搞彩票去了。」

  鴉片張確實被鍾家良罵過了幾年,這個佛山天地會山頭的小子抽鴉片上癮,當年又是哀求又是找後台恐嚇鍾家良,生生擠進了鍾家良的洋藥行會,在贛州獨霸洋藥專營,翅膀硬了之後,就反了鍾家良,不聽話!

  被鍾家良一陣小鞋穿啊。

  後來佛山天地會成為非法組織之後,面對鍾家良親朋好友的圍攻,沒有了後台的鴉片張被擠兌的呆不下去了,就只好灰頭土臉的滾出洋藥行會,現在不知被哪路神仙收為了坐騎,後台又硬了,竟然幹起了彩票,還居然是官辦彩票了。

  「你買什麼彩票了,居然花了五元多?」方秉生扭頭問山雞道。

  「這位客人買了好幾種呢,我給您說說。」老闆先對山雞一個諂媚的微笑,然後拉過櫃檯上的幾頁紙放在方秉生面前。

  方秉生定睛一看,都是各種玩法的宣傳。
mk2257 發表於 2011-9-18 11:51
037 當婊子起碼立個牌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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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看方秉生是富貴中人,連手下都眼睛不眨的就可以買五元的彩票,老闆份外熱情,拿出一堆彩票,指著宣傳廣告依次朝方秉生介紹。

  這裡經營兩類彩票:第一類叫做月票;第二類叫做年票

  第一類月票自然是指每月都開獎,第二類則是不定期的彩票。

  第一類的月票包括以下兩種:

  第一種彩票叫做「大洋馬」,彩票乃是油印的,兩邊對稱,以郵票一樣的針孔連開,每頁都從上到下有7排,每排由10個圓圈組成,每列圓圈上都有1到10編碼,客人選號後,由彩票店的夥計用針錐刺透相應數碼的孔洞,一聯撕下交給顧客,一聯留存郵寄回母公司,開獎後,憑兩聯的編碼和針刺的數字領取獎金。

  每月發行兩萬張,每張五元,頭獎保底五萬大洋,無人中則自動滾入下期;

  第二種彩票叫做「撞頭獎」,不須上面這種票這麼費勁,彩票點裡僅僅準備幾大不同價格的彩票簿子,從一角到十元都有。

  若你選擇一塊大洋的,裡面就拿出一本類似郵票集的冊子,裡面全都是各種不同數碼,這既是彩票號,也是序列號,你選一條,撕下來,存根用做兌獎。

  每月兩萬張,頭獎是你購買價碼的一萬倍。

  聽到這些,方秉生已經在心裡暗暗算計了,照這麼算,朝廷每月能拿到近二十萬的毛收入,他笑問道:「這麼玩,你們可發達了,坐地來錢啊。」

  「客人不要這麼講,我們也是為了耶穌服務也是為了大宋安康的,」老闆收起了手裡的一本彩票簿,笑道:「朝廷給我們公司定的返獎率就是百分之七十五,也就是說七成五的銀子要返給顧客,比私彩要高得多!而且私彩還作弊出千對不對?就這,朝廷還要抽我們一成的費稅,算到底,我們得努力才能拿到一成五的收入啊,不努力,說不定就要虧呢。」

  方秉生不屑的一撇嘴,心裡又想起了大報《海京紀聞》對現代的評價:我國學西洋也應該學習對方的禮儀精神,現在呢?什麼都學,好的學,壞的也學,整個國家還在搞鴿(賽馬場、鬥拳場、賽狗、彩票賭博)、鷂(鴉片國營、轉口貿易)、燕(有組織的朝東南亞、美國出口勞動力)賺錢,就這樣也好意思說咱們是以神立國?

  對此評論,方秉生深感贊同:國人好賭,歷代嚴禁不止,晚清尤烈。當年大清律例將賭博懸為嚴禁,規定:凡賭博,不分兵民,俱枷號兩月,杖一百,官員有犯,革職枷責,不准折贖。

  當然大清根本禁不住,州縣俱都視法令如具文,賭風熾烈,反盛前期。

  然而這海宋也是號稱「以神立國」,雖然把洪秀全叱為異端邪教,但是「金田精神」也是皇帝鼓勵的,所以鴉片、賭博、**一概列為重罪,決不許朝廷官員涉足這三大罪。

  但是這傢伙為了外交和斂財,鴉片方面對上嚴禁,對下搞專賣,讓鴉片價格翻跟頭,國內窮人根本抽不起鴉片、在期貨賭場上對莊家出千坐視不理,搞得無數敢玩鴉片的投機客死去活來;

  為了錢,販賣自己子民,為此專門成立了「海人保險公司」,鼓勵人民去遠渡重洋謀生給他賺錢,還暗示小報把幾十年前的舊聞當新聞炒:什麼美國遍地黃金,走路踩到金沙,下河游泳都能摸出金塊來--這是猴年馬月的事了?金礦?還等得到你挖?走路踩到金沙?踩到一條黃色響尾蛇吧!

  賭博和**還是堅決的禁止了,讓治安官群情激昂,天天查黑賭場、各種仙人跳層出不窮,搞得下面的賭棍和嫖客雞飛狗跳,黑賭場和暗娼的保護費年年升高。

  這官辦彩票說穿了不也是賭博嗎?皇帝又拿出來賺錢了,還壟斷!照這麼下去,過兩年,是不是當個妓女也可以申請執照公然營業了?

  錢當然不是壞事,要是能賺錢,方秉生也希望皇帝多賺點,否則就不至於一條五百公里的鐵路修了整整十年。

  但朝廷這種下賤的賺錢手段,總讓他有走路踩到金黃色響尾蛇的感覺。

  僅僅把聚賭上套個西學的外衣就不認識你了?

  當婊子起碼立個好點的牌坊吧。

  看看人家清國!牌坊比天都高:孔孟之道!禮義廉恥!小姐們出門忽悠百姓起碼臉上倍有面子。

  當然清國根本一切飛禽都有,比大宋品種還全,但有了牌坊一切好說,做不到就說是皇帝聖明,貪官無恥;這大宋倒好,皇帝比清國貪官都不要臉,自己全包攬了,不要牌坊!

  不要牌坊也無所謂,但是專門修牌坊的儒家施工隊就失業了啊!

  越想越鬱悶,方秉生不得不轉移注意力,他扭頭問山雞道:「你買了啥彩票?一個月開一次獎,你知道你那時候還在這小地方嗎?中了小獎怎麼辦?再跑回來?」

  「我肯定是頭獎吧?」山雞支吾了一聲:「這彩票頭獎小獎都得去京城。」

  「這客人買的是年票,」那老闆又抽出一本封面印著中國山水的彩票簿子,笑道:「就是這個,海山仙館票,頭獎即為曾經的清國十三行富商潘仕成的私人園林海山仙館。」

  「不會吧?那園林就是頭獎?」方秉生瞠目結舌。

  1869年,原廣州十三行富商潘仕成因對賭鴉片期貨輸了三百萬元,宣佈破產,因為其有大量的大宋海洋銀行貸款,「官辦高利貸」會放過他?

  立刻家產被抄入銀行,潘仕成於廣州西關的私人園林海山仙館也被海洋銀行收管,作為抵債資產向社會公開發售。

  海山仙館佔地廣袤,廊廡回繚,富麗雅致;園中的名畫古器,石刻佳木,多不勝數,所以無人能夠獨資投承,故賣了很長一段時間都賣不出去。銀行官員們很著急,就委託大宋彩票發行三十萬條彩票,每條金額為銀幣五元,頭獎即為海山仙館的所有權,小獎都是一套燕尾服。

  「是啊,能不買一張嗎?兩個月後到期了。」山雞一臉陶醉的表情,看來已經是住進海山仙館了。

  「我要不要也買一張?」方秉生心裡也鬆動了,要知道鍾家良最近蹦?的這麼歡,甚至有了私人銀行,那資本很大一塊就是來自在期貨市場上吃掉的潘仕成,這傢伙每一塊銀元也都是帶血的。

  看方秉生臉上表情變化,老闆笑瞇瞇的問:「要買嗎?」

  方秉生還是搖了搖頭,問道:「還有別的年票嗎?」

  「有啊。」老闆又抽出另一本簿子來,這簿子封面一樣印刷精緻,上面畫著一艘乘風破浪的冒煙軍艦,老闆解釋道:「這是榮神愛國的買船彩票,是專門為海軍購艦發佈的,所獲款項用於購買洋人軍艦!共計發行五萬條,每條五元,頭獎是兩萬銀元!看您這穿戴,料想也是海京裡的成功商人,商人能不喜歡海軍嗎?沒有海軍,咱們海宋怎麼立足亞洲呢?」

  沒想到方秉生聽了之後便是一愣,一樣米養百樣人,海京肯定有商人討厭海軍。

  方秉生恰恰是最討厭海軍的一類人--修鐵路的。

  原因很簡單:兩家搶錢。

  錢就一份,朝廷的:給了海軍,就給不了鐵路;給了鐵路就給不了海軍。

  兩家都吃錢的超級大老虎。

  而且兩家還都是振振有詞:

  鐵路說了:全球各個強國都有鐵路,有了鐵路才有經濟,有了經濟才有錢,先給我們,等大宋像英國法國一樣有鐵路網富裕了,到時候我們什麼軍艦都買兩艘一模一樣的,一艘打炮、一艘打漁;

  海軍說了:大宋可靠著海,這清國也玩命買艦組建艦隊呢!沒有我們,國防怎麼保證?我們是可以一槍爆北京頭的軍種,你讓陸軍試試一個月兵臨北京城?你鐵軌會放炮會登陸啊?沒有海軍,滿清會一樣爆掉我們的頭,在海京登陸!先組建海軍,到時候國家強大了,戰爭賠款多了,我們讓你們鐵路並排修兩條,一條運客、一條運貨;

  本來陸軍沒摻和朝廷鐵路和購艦大辯論,屬於路人,但陸軍高官走路都被海軍樓上的花盆砸了。

  一聽海軍如此說法,陸軍登時暴跳如雷:尼瑪!擊滅北京、大宋開國什麼時候全成了你海軍的功勞?你要臉嗎?你軍艦能開到陸地上來和清軍拼刺刀、能爬過城牆佔領城市?你們他娘的不過就是個小狙擊手撿漏的角色,中流砥柱還是我們!要是沒有我們,清軍從陸路三面攻入我國,燒了你丫的軍港老窩,看你們怎麼爆頭!看你們怎麼登陸!

  朝廷很明白,所以很為難:你是要錢還是要命?

  鐵路是錢,海軍是命;

  沒命肯定無所謂賺錢,但沒錢也很快沒命。

  只能哀歎我們是個島是好說了,我們要是內陸國也好說了,偏偏一半靠海一半內陸,而且最關鍵的是:太他麻麻的窮了。

  但這些事,方秉生肯定是不管的,海軍高官一樣不管,兩家都只認錢,從來不會考慮朝廷錢從哪裡來,一樣和海軍搶錢的陸軍怒不可遏的摻和進來:「海軍支持的,我們要反對!海軍反對的,我們就要支持!」

  然而鐵路不敢和陸軍貿然結盟,因為大家盯著的都是皇帝的腰包,幾家就互相咬唄。

  要是鐵路可以修到海裡,海軍肯定趁夜把這搶了購艦錢的玩意給轟爛,最好上面還都坐著陸軍的高官;

  至於鐵路的反應,那也好說:大宋皇家海軍退役軍官聯合會迄今為止都沒拿到鐵路優惠券,公司借口非常有力:尼瑪!我們是宋右,往江西修鐵路的!你們裡面又沒有江西人!給你們優惠什麼?想坐火車兜風去宋北、宋左小公司坐去!來回兜風兩小時夠了!

  這讓飽受海軍歧視的江西人拍手稱快。

  「哎,普法大戰結束了,還要演習,是不是就是陸軍要支持我們的意思?以後說不定可以拉拉關係,有了鐵路他們不也可以一兩天之內抵達長江嗎?不也一樣爆頭嗎?有錢來了!」方秉生眼睛一亮,一拍大腿。

  「客人喜歡海軍票?」老闆看方秉生眼睛一亮,自己眼睛也是一亮,急忙說道:「買一張?」

  「切……」方秉生以撥開一堆死蟑螂的表情撥開眼前的海軍彩票簿子,看見軍艦他就噁心,他問道:「還有什麼?」

  老闆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然後又高興起來,說道:「看您這氣派,肯定早生貴子,您兒子定然也是個英雄人物,今年會不會參加皇太子遊學陪讀特選恩科?我們有閨姓票!」

  闈姓:它是以皇榜中舉的姓氏為賭,賭注不大,誰參加海宋科舉中舉,這個姓氏猜中即是中獎,因為天然就公平,買的人很多,莊家再心黑手辣也不可能操縱中舉的是姓王還是姓張吧。

  闈姓的賭法,是在考試以前由票局訂出猜買條例,規定麥、馬、區、胡等百餘姓為「小姓」,作為猜買的對象。其他張、黃、李等「大姓」,由於每榜都有人中舉,故不准猜買。「趙」姓因為是皇姓,為了避諱皇室,也不得猜買。

  不論大姓、小姓,都事先公佈,並將「小姓」寫明於票簿的前邊,供買者選擇。在科舉考試前,投買者隨意在「小姓」中選擇20個投買為一票。每票的票值各不相同,分半元、1元、數元、10元若干。票局收到錢款,即開具收據。收據上面編有號碼,作為中彩領獎的憑證。同時,票局把相同票值的1000票編為一票簿,待科舉考試發榜之後,以票簿為單位分彩。在同一票簿中,猜中登第者之姓最多的人獲頭彩,其次為二彩、三彩,三彩以下為輸。通常,把票值總收入的60%作為獎金,頭彩占獎金中的50%,二彩占30%,三彩占15%。

  今年是皇太子成年,已經要作為全體國民的表率,帶頭去海外遊學,秦國!大不列顛!。

  一聽科舉,「哦?」方秉生立刻沉吟了,旁邊的山雞一臉興奮,大叫:「生哥買一張,給侄子助考!」

  為了慶祝皇太子成年和遊學海外,皇帝準備大赦囚犯,讓新建的海宋基督教聯合大學的第一屆開始招生,並且聯絡全球各強國使節館增加本國留學名額,大開恩科,即增加今年的全球海游士錄取比例和大學生比例,所謂的陪讀恩科。

  「買了怎麼兌獎呢?誰知道他們考完,我還在不在這裡出差了?」方秉生苦笑一聲。

  「這不就圖個吉利嗎?來來來,拿簿子來,首先選個『方』,方總的方;老大不能忘,再選個『翁』,」山雞急不可耐的表忠心,他不怎麼識字,就指揮老闆填寫姓氏,還朝方秉生笑道:「剛才和賣彩票的他們聊天啊,他們就說這個彩票能發達,就是靠報紙刊登名單和監督開獎,而咱們鐵路和郵局讓國家四通八達,報紙能到、郵件能到,這樣才玩得起來,十年前,哪能做彩票啊!」

  山雞得意的一笑,看的出來是為了自己的工作而自豪,說道:「既然看到彩票店,咱們搞鐵路和電報的總得買張彩票,就算不中,也算自己的一份功勞!」

  「切,搞了半天,我對這彩票還有貢獻呢。」方秉生自失的一笑。

  這時候,櫃檯裡的老闆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方秉生突然問道:「您大名可是方秉生?龍川方秉生?」

  「你怎麼知道?」方秉生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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