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86章 風雲聚,龍虎會(中)
「玉兒睡吧~乖乖睡呵~」臨安漢皇宮瑤光殿。身披純白狐裘的雪瑤粉妝玉砌,輕輕推著搖籃,溫柔的哼著兒歌,哄搖籃中的兒子入睡。
金絲楠竹編的搖籃,散出幽微的清香,還沒滿歲的孩子皮膚嬌嫩白皙一如他的母親,裹著絲棉的襁褓,躺在搖籃中像個雪團似的。
金風侍弄著八寶瓖金爐中的線香,玉露從紅泥小火爐上提起紫砂壺,往琉璃夜光杯中傾倒著茶水,天光映照,雨雲香片琥珀色的茶汁在琉璃杯中變幻著華彩,氤氳的水霧如夢似幻。
當年的兩個七八歲小丫頭,現在已是二八年華的佳人。
每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子,心中都有一個粉色的幻夢,亭亭玉立的懷春女孩,時常夢想著將來自己的夫婿,究竟是風流儒雅吟誦著柳永詞的江南才子,還是叱詫風雲萬軍闢易的北地健將?
久在宮中,兩位少女心中編織著的夢,也就與眾不同︰
風流儒雅。又要知疼著熱暖人心的,像趙孟那樣就算得上當今的第一才子了吧?可玉露時常在想,要是和廓清寰宇、一振華夏的大漢皇帝楚風相比,似乎又太文弱了些,沒有那種吐納乾坤的氣度。
器宇軒昂,以天下蒼生為己任,泰山壓頂也不彎腰的軍中鐵血男兒,那麼皇家6軍總司令6猛無疑是將星中最為耀眼的一顆,不過金風又覺得,如果和總是被雪瑤姐姐叫成「楚呆子」卻從來不惱的楚風相比,6猛那樣的軍人,未免又刻板無趣了些。
兩女生活在宮中,識文斷字也是雪瑤親授,見過的年輕男子無非就是常到宮中看望堂妹的趙孟,朝堂議政的李鶴軒、6猛、侯德富等人,可比過去比過來,好像還沒有誰能比得上那個成天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皇帝。
唉~以前只覺得他有些懼內,有些好笑,時不時還冒點傻氣,也沒覺得有什麼帝王之尊,如果說優點,那麼比誰都好相處,就算個優點吧!
可臨到自己了,雪瑤姐姐開玩笑說看上朝中哪位,她以皇后之尊親自去保媒,兩女這才胡思亂想了一番,到頭來她們才驚訝的現。竟然找不出比那個雪瑤姐姐口中的呆子更好的。
「也許,我們在宮中呆久了,潛移默化受到雪瑤姐姐的影響,所以才這麼認為,」金風像個小大人似的對玉露說︰「等到我們嫁人,有了自己的夫婿,就不會這麼想了。」
嗯!玉露用力點了點頭,可問題又出來了,既然要嫁人之後才知道夫婿好不好,那麼到底嫁給誰呢?
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6猛,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娶妻的李鶴軒,都是三十歲上下的鑽石王老五,另外,趙孟雖然已經有了才女管道升為妻,如果能嫁給這天下才子的話,做二房似乎也很不錯了。
金風玉露比較來比較去,到最後也沒拿定主意。
「唉~」玉露長嘆一聲,「還是雪瑤姐姐好啊,被相爺送給楚皇帝,一點兒也不愁嫁!」
金風卻有些納悶,是啊。正如玉露所說,雪瑤姐姐身為皇后,看上去也頗得寵,又新近誕下了皇子,本人還是皇家醫院的院長和皇家人文學院音樂分會的會長,編定的《本草新注》和《七階音律》通行全天下,應該是毫無憂慮才對,可最近幾天,為什麼她的眉頭時常微蹙?有什麼為難的呀,難道這天底下還有那呆子皇帝做不到的事情?
在單純的金風心目中,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楚風做不到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難題,於他而言都不過輕而易舉,而雪瑤姐姐的任何要求,呆子皇帝是一定會辦到的——就算十二萬分的大難題,最多撒撒嬌求求他唄!
「睡吧,睡吧,」雪瑤哄著孩子,她的玉兒已經進入了夢鄉,看著嬰兒天真無邪的面容,她心頭的三分煩惱也就去了兩分。
最近,不知道從哪裡刮起的一陣歪風,幾分商辦報紙上連篇累牘刊載的文章,說義父陳宜中在南洋總督任上殘薄刻毒、屠戮無度,討平叛亂或者剿滅海盜時整村整島屠戮,老幼良賤不留,實在是上干天和、下違人道,還有人聯繫到故宋時代的往事,劈頭蓋臉的一通大罵。諸如此類的文章把矛頭對準了陳宜中,大有掀翻他總督位置的意思。
更惡毒的則有人在一份商辦小報上鼓吹「甦護獻女於前,妲己魅主在後」,分明是意指自己和義父內外交通結黨營私了!
雪瑤出身相府歌伎,心本來就比較重,自覺趙筠是堂堂故宋大長公主的身份,父親秀王在抗蒙之戰中盡忠全節,堂兄趙孟是「當世活班」的虎穴英雄,王敏兒一家是楚風的救命恩人,陳淑楨以畬漢義軍統帥身份送來閩廣之地,烏仁圖婭令遼東十萬控弦之士歸漢,皆有大功。
唯獨自己,只會調弄絲竹、懸壺濟世,於朝政沒有什麼用處,義父陳宜中雖說是個南洋總督,卻不像前幾位那樣是帶著人馬地盤來大漢的——相反,在外人看來,連他的總督職份,都有些裙帶關係的嫌疑。
所以雪瑤見到這報紙只一陣氣苦︰早不早遲不遲偏生剛生下小皇子就來了這麼一出,為什麼烏仁圖婭和王敏兒沒有這事兒?是因為她們生的女兒嗎?
難道是趙筠?
雪瑤立刻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相處多年的好姐妹,絕不至於如此,趙筠是何等霽月光風的人!
她盡力從腦中驅趕著懷疑。並強迫自己不繼續往這方面想,彷彿讓念頭多待一會兒,就是對趙筠,對自己,也是對夫君楚風的褻瀆。
「邸報,今日議政的邸報!」宮中女官送來了剛剛朝堂上議決,墨汁未干的邸報。
邸報從雪瑤玉手間滑落,上面墨跡淋灕,白紙黑字寫的分明︰「免陳宜中南洋總督職務,著即日進京陛見,另有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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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六甲海峽東端的息辣(今新加坡)。飛簷斗拱的南洋總督府,看似傳統的漢唐建築,其實紅漆木柱是用鋼筋混凝土建造、外面刷了一層膏灰紅漆,金碧輝煌的琉璃屋頂,也是直接用水泥澆鑄的屋頂,水泥上瓖嵌著琉璃瓦。
南洋上時不時刮起的風暴,讓瓦片根本無法倖存,木柱的支撐力也顯然不夠,所以這裡的永久性建築都採用了鋼筋混凝土結構,不過樣式依然是大漢風格。
頂盔貫甲的士兵重重疊疊,大漢的金底蒼龍旗高高飄揚,天竺、大食的海商,南洋本地的土人,敬畏的從總督府門前的廣場上走過,他們都知道這座總督府代表著大漢帝國對南洋的統治,而總督府裡那位統治了南洋七年之久的總督大人,毫無疑問是個心狠手黑的角色,在南洋的千島萬國,他以鐵腕推行大漢皇帝制定的經濟秩序,把妄圖破壞這一秩序的人,無論是海盜、酋長抑或暴動的土人,毫不留情的殺光。
是的,他把海盜掛在絞刑架上,直到陽光和海風把倒霉蛋變成骷髏,他甚至不厭其煩的命人將這些骷髏骨頭用鐵絲穿起來不讓它散落,於是,息辣、滿剌加、馬諾八邪、三佛齊、佔城各地海港,就能看到高高的絞刑架上掛著一具具慘白的骸骨,隨著海風飄來蕩去。
對於抗拒大漢的壟斷政策,私下貿易逃避雙倍商稅的阿拉伯走私商,則被他罰得傾家蕩產不說,還要把這些腦滿腸肥的「大食海獠」捆起來,用鞭子狠狠抽上一頓,讓他們長長記性。
至於膽敢違反命令,在劃定的水稻種植區種香料,或者在香料種植區種水稻的滑頭土人,就面臨著作物全部剷除、房屋燒光的處罰。這樣做的原因也很簡單︰你要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來逃避大漢帝國的經濟壟斷嗎?做夢罷!
所以,南洋總督府早已成為阿拉伯、天竺和南洋本土商人的眼中釘︰它對漢商征百分之十的商稅,對異國商人卻徵收雙倍商稅;在貿易糾紛中,它肆無忌憚的袒護漢商,那些想像過去那樣鑽點空子的胡商,總是被搞得人財兩空;它以強大的武力和源源不斷的財富,強行推進經濟壟斷,只允許一座島嶼種植一兩種農作物,土人必須廉價出售,然後再高價從商人,主要是漢商手中購買必需品。
能到息辣來的胡商,土人酋長,沒有誰會喜歡這座總督府,但他們又毫無辦法,很簡單,漢人到來之後,諸島上那些以前像奴隸一樣匍匐在酋長腳下,生活得飢寒交迫的土人,現在拜貿易所賜,已經遠離了朝不保夕的日子,造反?他們絕不會感興趣,只會轉身向漢官告密,用自己酋長的人頭換幾張輕飄飄的大漢金鈔。
「濕婆大神啊,南洋不再是我們的了!」前來辦事的酋長們哀嘆著走過,從總督府門前漢軍如林的刺刀下走過。
不過,也有嗅覺靈敏的人,靜靜的等待著變化︰「哼哼,這位總督不見得能做下去哩,聽漢人說,他們的報紙上……
正文 587章 風雲聚,龍虎會(下)
初冬的風帶著絲絲涼意。臨安皇宮中落葉蕭蕭,亭台樓閣間多了幾分蕭索之意,流水環繞的假山帶上了鐵銹色,花徑兩旁的青苔也漸漸枯黃。
於是,楚風便有些懷念琉球四季如春的海洋氣候,終年長青、時時有鮮花綻放的御花園了。
與華夏歷代6權王朝定都長安或者開封不同,海洋和6地的雙重霸主大漢帝國,定都於6海交匯處的臨安,這裡既有運河與長江黃金水道相接,西聯湖廣巴蜀,京杭大運河北通河洛燕雲,內河水運將長江黃河兩條母親河溝通相連,又有海上航線,北到山東、遼海,東到高麗、日本,南接閩廣、南洋,大漢帝國這個雙腳跨6海的巨人以此為心臟,實在是順理成章。
琉球並沒有捨棄,將污染重工業逐步轉移之後,那裡將會以輕工業、農漁業為主,並且保留了陪都的地位。按照設想,每到冬天帝國的中樞機構就會到那裡去——冬天琉球不會有颱風,溫暖的氣候又很宜人,政治意義上,除了就近巡撫南洋之外,楚風還存著一個念頭︰希望後代君臣乃至全體國民,從朝廷每年一度的海上遷徙中體悟到,海洋對我們這個民族的重要性。
第一島鏈的封鎖,釣魚島,南沙群島……自從堅船利炮打開我們的國門,近代華夏飽經戰亂,楚風並不是一個天生的政治家,可當他被命運推動一步步登上帝王之位,掌握整個民族展方向已達數年之久,那麼他一定會竭盡所能的思考、探索,尋求長治久安之道。
七百年的經驗,無數鮮血和生命凝結的慘痛教訓,讓他有了可資借鑒的範例,從這個意義上說,任何一個現代人回到過去都可以成為偉大的先知,在大方向上有著無可比擬的遠見性,只不過是在西方被當作「邪惡的巫師、將靈魂出賣給魔鬼的術士」捆上火刑柱,或者在東方作為「妖言惑眾、圖謀叛逆」的逆黨押赴市槽千刀萬剮,那就得一看細節二看運氣了。
楚風乾得不錯,運氣也不錯,亂世給了他最大的揮空間,當他坐上帝王寶座的時候。一切細節都無所謂了,哪怕見天逮著人告訴他,或者卷一大喇叭跑城門樓子上吼「我是穿越者」,別人也只會佩服皇上行事高深莫測有如雲中神龍,然後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可計劃沒有變化快,近年來戰事不斷,竟然一次也沒有回琉球過冬,想起昨晚光溜溜的敏兒像八爪魚似的纏住自己,成熟的果實緊緊貼在自己的胸膛上,嬌聲纏磨回琉球度假,楚風就越懷念那有如世外桃源的風光了。
俄而楚風又長嘆一聲,像今天這樣閑暇的時光,也是很難得的哩,還妄想回琉球渡長假?皇帝不好當啊,想起以前看過那些牛導演豬導演拍的後宮劇,帝王之尊整天泡在妹妹群中,十天半個月不過問國事的幸福,剛剛批完疊起來尺多高奏章的楚風,就有想殺人的衝動︰難道皇帝不是一個高風險高收益的工作嗎?
從本質上看,也就國家這個大公司的席執行官而已,哪能整天不做事。光吃吃喝喝玩玩就能萬事如意?
當然,這麼想並這麼幹的人也不少,比如商紂、隋煬、陳叔寶、李煜……楚風揶揄的笑了笑。
敏兒晨起回娘家去了,趙筠工商部還有不少庶務,陳淑楨和烏仁圖婭這兩個暴力女結伴前往校場,有了線膛槍,草原明珠正往柳德米拉.米哈伊爾洛夫娜.帕夫利琴科的方向展,小鳥兒們都飛走了,剩下楚風一人,批閱完重達數斤的奏章之後,獨自在宮中的花徑上徜徉。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處宮殿,抬頭一看,「瑤光殿」三個不算難看但和顏體柳骨還差著十萬八千里的大字映入眼簾,不消說,正是楚風自己的手筆,這還是他批閱奏章時順帶練習的結果呢,想起過去在琉球題寫的那些字跡七歪八扭的匾額,楚風就是一笑。
咱們的大漢皇帝還不知道,他為之臉紅的那些「墨寶」,早已成為民間高價徵求,萬金難得的寶物,書法界屈一指的大師,諸如趙孟等人對這些字的評價是「旁逸斜出,氣象萬千。不須力透紙背,自然王者神韻;談何顏體柳骨?卓然自成一家」,而另一位著名書法大師文天祥也不反對這種評價。
「娘娘,皇帝在殿外呢!」瑤光殿中,金風一臉喜色的告訴雪瑤。這些天雪瑤姐姐不高興,還不是為了那呆子?如今看來,聖眷未衰,倒是可以挽回呢!
懶懶躺在床上,茶飯不思的雪瑤,立刻翻身下床,走了兩步,又氣咻咻的坐回了床上,覺得自己受了這麼大委屈,為什麼還要巴巴的趕著去迎他?嘟著嫣紅的小嘴,沒好氣的道︰「來就來,去就去,叫什麼呢?」
金風忽然摀住了自己的嘴巴,跺著腳叫︰「哎呀呀,娘娘不去迎他,皇帝又走了呀!」
原來楚風思忖,雪瑤這時候在醫院呢,又不在殿中,便轉身離開,殿中三女只當是他負氣走了,金風只埋怨雪瑤姐姐不會放低身段,得罪了皇帝,玉露更是傷心得哭了起來︰要是雪瑤姐姐從此失了聖寵。那可怎麼辦呀?在兩女心目中,這簡直比天塌了還要可怕。
雪瑤急了,邁著小碎步一陣風的往外跑,心頭一陣氣苦︰這呆子,難道就不讓人女兒家使點小性子?不看在我,也該看在你兒子的面上呀!
哪知楚風剛走了幾步,又拍拍自己腦門,哂笑著走向殿中︰今天是旬日呢,雪瑤多半會在殿中吧。
初冬風涼,殿中有小皇子沉睡,朱漆大門半掩著。楚風剛走到門口,雪瑤呼的一下飛身而出,兩人不偏不倚撞成了一團,楚風後退一步便穩住了身形,見雪瑤往後倒去,他手疾眼快往她腰間一摟,軟軟款款被他抱了個滿懷。
別的還好,楚風可撿了個大便宜︰雪瑤身量頗高,自幼時練習舞蹈,是後世標準的舞蹈家身材,雙手摟在縴細她的腰肢上,後背和翹臀間驚人的曲線弧度帶來了極佳的手感,胸前兩團豐盈被擠壓的感覺是那麼的清晰,身體還帶著股清幽的梅花香味,身著白狐裘的雪瑤渾如一隻足令任何男人意亂情迷的千年美狐。
雪瑤像一隻受驚的小鹿,游魚般滑脫了楚風的掌握,驚慌的後退兩步,盈盈拜了個萬福︰「賤妾恭迎陛下,萬歲金安。」
楚風有些莫名其妙,仔細看了看眼前的小狐狸,白皙如玉的瓜子臉,皮膚吹彈可破,略顯尖削的下巴,雙目秋水含著柔情蜜意,除非雪瑤還有個雙胞胎妹妹,否則絕不會認錯。
「得了,你這副樣子我還不習慣呢,幾個小狐狸精玩什麼把戲?是往凳子上粘了漿糊,還是給我準備了一杯用二兩苦丁茶熬出來的『香茶』?」
楚風哂笑著,看了看凳子,乾乾淨淨的沒有漿糊的跡象,再掀開茶杯蓋兒,琉璃杯中茶葉味道很香醇,正宗的雨雲香片,再看看搖籃中的兒子,睡得跟小豬似的,楚風就納悶了。促狹的雪瑤,今天是準備給自己唱哪出戲呢?
「金風,」楚風想想又搖了搖頭,「不,玉露老實些,玉露乖乖的啊,告訴我你們今天打得什麼壞主意?老老實實的告訴大叔,獎勵你吃糖哦!」
此時此刻的楚風,完全被吃小紅帽的大灰狼加黏黏怪叔叔靈魂附體,哪知玉露平時還不怕他,這陣就完全不同了,嚇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失敗啊~楚風一顆純潔的心靈倍受打擊,又不好大聲說話打斷了兒子的睡眠,只好輕聲問雪瑤︰「喂,怎麼回事?你們沒吃錯藥吧?好像我突然變成大灰狼了似的。」
「妾身不知。陛下天威赫赫,蒙元若干名臣宿將尚且當之披靡,逞論一弱質宮女?必是被陛下虎威所懾,故而進退失儀,妾身教導無方,過在臣妾。」
啊呃~楚風納悶的撓撓腦袋,嗯嗯,看來,不出絕招是不行了!哇 ~~
楚風yin笑著抓起雪瑤柔弱的肩膀,狼吻在她細白如瓷娃娃的肌膚上一頓狂啃︰「說不說,不說家法伺候了啊!」
這,這還有金風玉露在呢!雪瑤刷的一下臉蛋紅得像火燒雲,金風玉露也不好意思的轉過了頭去,不敢再看。
剛剛啃到脖子,還沒來得及向更低也更誘人的地方展,雪瑤就咯咯笑著討饒了,現在她相信這呆子是全然不知了。
搜集的報紙放到了楚風身前,只翻了幾張,他就啞然失笑︰「商辦報紙上,說什麼話的都有,這能當真嗎?你義父陳宜中,的確讓他來琉球陛見,可我在邸報中說了另有任用嘛!」
再看了幾張,楚風的笑容漸漸隱沒,臉色變得鄭重起來,「這篇,說什麼『母以子貴』、『內外交結』,哼,妄自揣度宮闈之事,於兩宮間挑撥離間,其心可誅!難道法華、李鶴軒便沒有察覺嗎?」
到這時雪瑤才終於放了心,原來這些小報上的輿論確實不是楚風指使的,唉~誰叫他之前搞那麼事情,往往就是用報紙輿論開路呢?弄得人家誤會,白擔心了這麼些天。
玉露秀氣的臉上早已雨過天晴,金風更是喜笑顏開,兩女對視一眼︰就是說嘛,這呆子皇帝決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呢!
很快,李鶴軒急匆匆的來到宮中,法華正在外地公幹,所以只有李鶴軒應召,在楚風帶著怒火的質問中,他不慌不忙的答道︰
「這件事我們早就注意了,實際上是南洋土人酋長和阿拉伯商人搞的鬼,因為不滿陳宜中在南洋的鐵血手腕,他們經濟上、軍事上又無能為力,於是便收買幾個無良文人,花錢在幾分商辦小報上詆毀陳宜中總督,連帶涉及了宮闈之事……因為此事並不關係國計民生,處置也很簡單,所以並沒有上奏折呈報,今後,不,應該是八天前,就不會有新的詆毀文章問世了。」
原來如此!雪瑤恍然大悟,同時不禁為自己產生過對趙筠的懷疑而羞愧,哪怕這懷疑出現之後的第一秒鐘就被她從腦海中逐出,可畢竟是出現過的呀!
偷眼看了看楚風,這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雪瑤暗自誓要對他好一點,至少,今後再也不叫他呆子了。
楚風則是啞然失笑,正如火器的明終究會擴散,西洋人將來也必定會造槍造炮那樣,馬車、報紙、剪式船等等等等便利的工具,也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
這也印證了他之前的判斷,技術領先決不能停滯,別說印刷術、火藥這些相對的低技術成果,就是後世的原子彈還不是從核大國擴散出去,到頭來連棒子和阿三都爆了玩?這不,連傻不拉唧的阿拉伯商人和南洋酋長們,都會利用報紙製造輿論壓力了!
唯有不斷的開拓進取,才有可能保證永遠領先啊!
楚風揮揮手,讓李鶴軒離開,不管他還是雪瑤都沒有問情報司長準備怎麼處置那些胡言亂語,居心險惡的傢伙,顯然李鶴軒這頭行走於幽暗世界的凶獸,不會讓他們過舒服日子。
「笨蛋,小笨蛋吶!」楚風憐愛的撫摸著雪瑤的頭,「有事說出來不好嗎?一個人悶在心裡,會難受的。」
金風玉露悄悄離開了,雪瑤輕輕靠著楚風的胸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牽著他的手,將他拉到了搖籃前。
「看,我們的兒子,」雪瑤小鼻子一皺,輕聲嗔道︰「將來你要是欺負我呀,我就欺負你兒子!」
搖籃中的小傢伙像他**媽一樣的秀氣,漂亮,不知道將來要迷倒多少花季少女呢!楚風笑笑,雪瑤對這孩子寶愛的很呢,欺負他?只怕寵溺還來不及吧!
也許感覺到了父母的到來,小小的楚玉醒了,烏溜溜的眼楮看著楚風,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似乎在問︰「這個呆頭呆腦的傢伙,怎麼抱著媽媽不鬆手啊?」
小嘴一癟一癟的,看樣子馬上就要大哭起來,楚風趕緊退開兩步,雪瑤將孩子抱了起來輕輕撫摸︰「哦,玉兒不哭,這是你爹爹呀,哦,爹爹~~」
似乎聽懂了媽媽的話,楚玉好奇的打量著楚風,忽然伸出手,指著他啊啊的叫起來。
是要我抱嗎?楚風高興得跟什麼似的,毛手毛腳的就要從雪瑤手中接過。
「呆子!」雪瑤終於忍不住又罵了句,哂笑著讓楚風擺好姿勢,才讓他接過孩子。
哈,調皮鬼!眼楮滴溜溜的轉,那股子機靈勁兒和他**媽一模一樣!楚風心道,果然孩子朝媽媽,胖丫就像趙筠,越大越有小公主的派頭,敏兒生的小太子呢,也像她一樣沒心沒肺的,纏在姐姐身後像個跟屁蟲,就像當年敏兒纏著自己,烏仁圖婭生的楚婭,小小的看不出性格,倒是胖胖壯壯的,像個草原姑娘。
雪瑤笑道︰「這孩子,我只望他一輩子平平安安,將來衣食無憂便也罷了,什麼其他的也都不奢求,夫君,你道可好?」
「豈止衣食無憂!」楚風一邊哄著孩子,一邊道︰「將來還要繼承我的家業呢。」
雪瑤睜大了眼楮不明白怎麼回事,帝國皇位應該是敏兒生的小太子繼承啊!
她急得面紅耳赤,雙手亂搖︰「臣妾以相府歌伎而身為大漢皇后,已是非分,怎麼敢欺心圖謀其他?何況敏兒都是好姐妹,國有長君也是福分,夫君萬萬不可亂開玩笑!」
楚風聞言啞然。
事實上,敏兒生的孩子成為大漢帝國的繼承人,政治上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趙筠出身雖然高貴,卻帶著故宋皇族血統,在政治上無疑受到舊勢力的迎合,楚風不得不懷疑別有用心的遺老遺少們,或許會在這上面做文章;
雪瑤,陳宜中是她的義父,但這股助力顯得太過單薄,陳宜中和他的老朋友,譬如曾淵子、鄭思肖等人,在大漢帝國的地位更像後世的職業經理人,沒有自己的根基,而陳宜中本人也屬於有爭議的人物;
惟有敏兒,匠戶系的出身,代表著新興的政治勢力,本人又老實單純不牽連政治之中,父母兄弟皆為心底純良之人,沒有外戚干政的嫌疑。,而且她代表的匠戶系官員、新興工商業主、漢軍軍功集團、海外墾殖集團,都是現行體制下的受益者,毫無疑問,他們也是大漢帝國走向全球殖民霸主的助推器,讓現行政策繼續深化下去的保障。
選定帝國的繼承人,乃是政治生活中一等一的大事,絕非個人好惡可以輕率決定,當年為了這個選擇,李鶴軒、侯德富等楚風的基本班底,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權衡,這才有了現在的決定,楚風又怎麼可能隨便推翻它呢?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給未來政局變動埋炸彈嗎?
楚風說的家產,是另外一層意思。
自古以來帝王以國為家,稱為家國天下,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理論上全國所有的土地都是帝王的私產,只不過由地主事實上佔用而已,所以漢高祖劉邦得了天下,才會笑嘻嘻的問自己的父親︰「年輕時我游手好閑,哥哥辛勤勞作買田置地,您說我沒出息;然而現在看來,是哥哥置的產業大呢,還是我的產業大?」
全天下都是劉邦的土地,當然是他置下的產業大嘍!
然而帝王理論上擁有無盡的財富,可這些財富不是能任意取用的,便是劉邦,焉能讓全天下的地主把田租交給他一個人揮霍?最多徵收一部分稅收罷了,所以才有王朝朽爛時,朝廷府庫空虛,支不出錢糧的情況。
也即是說,理論上歷代帝王是不從事生產的,基本上靠徵稅來解決財源,帝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私產,家國就是他的產業。
可楚風有,大漢皇帝有。
鋼鐵廠、紡織廠、東印度公司等企業他都有股份,海外幾處金銀礦山則是皇家專營,只不過收入由公用的國庫和皇傢俬用的內庫均分,這些加起來,是相當巨大的一筆財富,也讓大漢皇帝加強了他對國家的掌控力。
宋代,「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朝堂之上要靠士大夫為官來支撐官僚架構,財政上政權只延伸到縣一級,稅收得依靠鄉村士紳來徵集,所以皇帝的力量其實很有限,受到種種制約,這也算終宋一朝,從頭到尾對外上總顯得軟弱的原因之一吧。
大漢完全不同,楚風的官員更多的是從學校中培養,普及化教育打破了儒家對官員的壟斷,政權則延伸到了鄉鎮,不再依賴鄉村士紳徵集稅收,這些都大大加強了皇帝的**力,而楚風自己有著龐大的產業,甚至對國家稅收的依賴性都變低了,這讓皇權空前的強大。
成吉思汗本想將中原漢地殺戮一空,良田變成牧場放牧牛羊,耶律楚才勸諫他,「漢人種田,我們收稅所得,比放牧牛羊更高」,所以北方百姓才沒有全部被屠殺,試想如果成吉思汗不需要從漢地徵稅,那麼北方各地將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不堪設想!
楚風自然不會像成吉思汗那樣大肆屠戮,但道理是一樣的,看似至高無上的皇權,如果在經濟上也完成了獨立於政權體系之外的建設,那麼皇權就真的沒什麼制約,真的至高無上了。
偏偏他想改變這種狀況,以史上最**的基礎,做好將來權力制衡的準備,欽定大漢憲法對皇權的制約,諫議院的設立,對商辦報紙輿論的相對寬鬆管理,都是圖謀將來,而光明之下,總有情報司、保安司的嚴刑峻法,以及漢軍的鐵血戰旗為它保駕護航。
非**無以集中力量北驅蒙元,非制衡無以謀萬世。
「我想把皇家產業的股份,將來分給孩子們,這些股份不能轉讓,所有的收入就是今後的皇室費用,若干年後,皇室產業將在財稅部監管下運營,利潤除了投入再生產,其餘按份額分給皇室成員,作為子孫後代生活費用。」
楚風提出這個想法,雪瑤吃驚的瞪大了眼楮︰「這不是推恩令的故事嗎?按照夫君所說,將來皇室產業就不是由皇帝一人掌握,而是在財稅部控制之下,收入也不由皇帝一個人說了算,而是按份額分給他的兄弟姐妹了。」
對,楚風點點頭,輕笑道︰「昨天,我就已經和敏兒說過了,我說我們的孩子,應該學會怎樣和老百姓打交道,學會怎麼從百姓手中徵集稅款,再用到他們身上去——不要像他沒用的爹爹,其實,對我而言,自辦產業貼補稅收,其實是最偷懶的辦法。」
他心中低聲道了句︰也是最穿越的辦法。
「不,」雪瑤在他唇上深深一吻,美人兒口中的香甜味道比陳釀還要醉人,她輕輕的呢喃道︰「你是最棒的,從來都是。」
楚風離開了,直到最後,雪瑤也沒有問他義父陳宜中將會有什麼新的任用,因為她早已忘記了這個問題,天地間,除了至情至性之外別無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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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漢皇宮正殿,恢宏正大的炎黃盛德殿,從東南西北各地趕來的精英人物濟濟一堂︰商人有祝季奢、鄭子、洪梅氏、王李氏、陳子龍、範文虎,文臣有陳宜中、6秀夫、文天祥、侯德富、李鶴軒,武將則是陳吊眼、張世傑、王立、法本一班兒,還有馬可.波羅、王恂、郭守敬、關漢卿等五花八門之士。
他們每一個人,在自己的領域中都是屈一指,他們也有著各種各樣的事情,譬如鄭子,就正在對著洪梅氏打躬作揖︰「鄙人正在北平城下做那啥房地產開,準備刮色目商人的肥油呢,大漢皇帝聖旨招來,連安排都沒有,我這不是連夜上船南下了嘛!」
「不知皇上招我們來,所為何事?」洪梅氏也很有些納悶。
是的,每一個人的離開,在他們各自的領域中都不亞於一場地震。
在南洋的東印度公司,正主持一個大型商會,波斯、天竺、南洋、阿拉伯的商人擠了好幾百,每人都是坐擁千萬巨資的富商大賈,他們從來都是高聲喧嘩,肆意揮灑著財富的光芒,但在這裡,他們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了什麼問題,東印度公司那位洪梅氏,可不是好惹的!她的財富,偏偏又比所有人都多!可等了許久,他們只失落的得到了消息︰洪梅氏已前往奉召大漢內地,不能到此!
泉州小山叢竹書院,這裡已是全天下讀書人嚮往的聖地,不但有故宋朱熹朱文公的一脈相承,而且從這所書院中走出的士子,幾乎佔據了大漢帝國的朝廷中層官員的三分之一!
今天,又是一個熱鬧的日子,無數儒服綸巾的士子,從天南海北來到這裡,因為故宋丞相、大漢帝國的名臣文天祥將和另一位故宋丞相6秀夫聯手講授新儒學——這可是數十年難得一遇的盛事啊!
可士子們不得不失望而歸了,因為文天祥和6秀夫兩位儒門大師都爽約未到,「大漢皇帝聖旨已下,兩位活聖人都入京陛見去了」,儘管書院主辦方派出了另外幾位閩廣知名的宿儒講學,效果比之前者卻差到了十萬八千里,士子們垂頭喪氣的離開,並且猜度著兩位大師的陛見之行是什麼結果︰
「6先生一代文膽,此次必有任用,所謂聖眷優隆,不為部堂之尊,也會總督一方。」
「非也非也,若是和文公聯袂而去,必是朝廷欲治學問,又聞得陳宜中也北上了,那麼多半是要令三位故宋丞相撰寫宋史吧!」
「哎呀,那可是名垂千古的盛事啊——以前朝舊臣身份撰寫史書,這份殊榮可是難得。」
殊不知,收到聖旨一路風塵僕僕趕到臨安的文天祥,也是一頭霧水,離開臨安是請了假的呀!而且,這裡把文臣武將、平民商人、雜學之士都請了來,又是什麼意思呢?
若干人中,只有情報司長李鶴軒、兵部長侯德富、前任南洋總督陳宜中等人老神在在,文天祥不想在女婿面前落了面子,偏不去問侯德富,倒來問陳宜中︰「宜中兄好久不見,請問皇帝招我等急回有什麼事呢?」
呼啦啦一大群人圍了過來,等著陳宜中開口,是啊,如今百業興旺,南洋各地平安無事,北方戰後重建如火如荼,忽必烈也被草原南緣部族背元歸漢搞的焦頭爛額,大漢帝國八個主力軍厲兵秣馬,戰線是絕對不可能再回到長城以南了,各方面的情況可稱得上完美,那麼皇帝將大夥兒召集起來,會有什麼命令呢?
老神在在的陳宜中,開口吐出五個字︰「忽必烈未擒。」
哄的一聲,堂中眾人炸開了鍋,是啊,這個雙手沾滿漢地百姓鮮血的大屠夫還沒有伏法,北元的羊毛大 還在哈喇和林上空飛揚,大漢帝國怎麼可以有一刻的掉以輕心呢?
不過,打仗是漢軍的事兒啊,為什麼把這麼多商人、科學家都召集起來?更有瞭解軍事情況的人提出疑問︰漠北大地千里冰封,現在才剛剛入冬,北方草原的嚴寒至少還要肆虐三個月之久,難不成皇帝想在冰天雪地裡北伐蒙元?那也太過為難了吧!
便有人向漢軍的將軍們提出了問題,可他們只得到了異口同聲的回答︰「大漢皇帝金底蒼龍旗所指之處,漢軍無不奮勇爭先,漫說北方遍地冰雪,便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一闖!」
嗨,這話說了不跟沒說一個樣嗎?大夥兒還是等皇帝本人來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大漢皇帝楚風和第一皇后趙筠來到了朝堂之中。
「找諸位來,便是為了即將舉行的北伐,直抵草原腹地哈喇和林的北伐!」楚風開門見山,話語擲地有聲,「我這裡有一分計劃,希望各位能仔細看看。」
鄭子從侍衛手中接過計劃,一看之下立馬樂了︰跟著大漢皇帝就是好財,這不,又要財了!
原來,楚風的計劃並不是什麼純粹的軍事計劃,而是政治、軍事、經濟結合成為一個整體,簡單的講,就是漢軍用大炮和刺刀開路,而商人們跟著販賣物資、收購資源,讓草原上的各部族嘗到甜頭,擠壓忽必烈的生存空間,以陳宜中為的文官們則要負責地方庶務,儒門大師文天祥、6秀夫還得從輿論上製造聲勢,關漢卿用章回小說和戲曲作為輔助,馬可.波羅負責聯繫信仰聶斯托裡安教的乃蠻部、克烈部……
鄭子只看了有關自己的那部分,他越看越是開心,自從天降大漢皇帝,這財的事兒就沒斷過,前些天搞那房地產開,自然有得油水,現在又要把生意做到蒙古草原上去,這財的事兒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啊!還有漢軍保駕護航呢。
文天祥也很高興,他曾被伯顏背信棄義的扣押,做過北元的俘虜,現在嘛,大漢皇帝馬上要讓忽必烈做俘虜了,這位故宋丞相還能不開心嗎?
「惟一的問題是,時間」,6秀夫指著計劃書,「冰天雪地,我們將從哪兒進兵?皇上北擊蒙元,這是好事情,可也不能不考慮士卒的生死啊!何況如今運輸條件不好,從關內最近的地方到哈喇和林,都是三千里以上的路程,軍火物資轉運如何解決?」
是啊是啊,附和聲四起。
「請看到第三十二頁」,楚風笑容很燦爛,他早已胸有成竹。
秦直道?6秀夫心頭一震。
當年秦始皇吞併六國,統一華夏之後,辦了兩件舉世矚目的大事︰一是修築了萬里長城;二是修建了一條類似今天的高公路 ——秦直道。
秦始皇命蒙恬監修的一條重要軍事要道,南起關中之地的咸陽,北至九原郡,從沃野千里的關中平原延伸到草原深處,全長一千五百里,路面寬度從三十米到六十米不等,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是一條基本上平直的「高公路」,當年秦始皇死在巡遊途中,載著他屍體的馬車就是從這條路回的咸陽。
兩千多年後的二十一世紀,秦直道早已風化瓦解,不過在環境破壞還不算嚴重的宋代,它的基礎部分還基本上保留完整。
楚風的計劃,便是趁北方蒙古草原封凍,關中百姓也貓冬的時間,組織人力修復秦直道,待開春後大軍從這條高公路上,直插草原腹地!
蒙元必敗!這是6秀夫的想法。
高公路?哈哈,貨物轉運節省不少費用呢!這是鄭子等商人的想法。
楚風輕輕撓了撓趙筠的腰肢,南渡偏安以來,宋人早忘記了關中的秦直道,不是博學多才的趙筠提出,哪兒能想得到呢?
「今晚,好好獎勵我的筠妹。」楚風低聲耳語。
趙筠絕美如玉的臉龐,浮上了嬌羞的紅暈。
正文 578章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百草凋敝、朔風勁吹。又是一年冬來也,草原腹地的哈喇和林四郊,一望無際儘是白雪皚皚,從西伯利亞呼嘯而來的寒流,將芳草碧連天的漠北草原變成了素白的冰雪世界,一切生命跡象都被掩埋在數尺深的雪下,蛇鼠蟄伏、種籽休眠,一切都等待著來年的融融春日。
這座蒙古帝國的舊都,位於不兒罕山腳下,斡難河畔,窩闊台汗以之為都城,並將成吉思汗鐵木真戰無不勝的甦錄定戰旗豎在城中,恆河沙數的勇士從這裡出踏上萬里征程,拔都、不台、哲別、赤佬溫等耀眼的將星,也是從這裡走上了世界征服者的道路。
蒙古帝國幅員極其廣闊,乃是人類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帝國,國勢空前強盛,和林成為當時世界最繁盛的城市,各國國王、使臣、教士、商人來訪者甚多,波斯的商人、中亞的王公、甚至羅馬教廷的使者,都到這裡來覲見蒙古大汗。
中統元年(126o)元世祖忽必烈在草原東南部靠近漢地的上都路即位。阿里不哥則據和林地區,並召開庫裡台大會受擁立為大汗。其後,忽必烈打敗阿里不哥,進佔和林,蒙古帝國政治中心逐漸移至漠南漢地,以大都為正式都城,上都為夏季陪都,和林城僅設置宣慰司都元帥府,喧囂一時的草原腹地名城,漸漸變得蕭索凋敝。
現在,這座荒廢已久的草原城市,又變得人煙稠密,漫天大雪下也有不少衣衫華貴的官員在街上來來往往,不少鐵匠鋪子傳來叮叮噹噹的打鐵聲,契丹、黨項族的鍛奴們,在蒙古官兵的皮鞭和彎刀督促下,於紅熱的火爐邊揮汗如雨,便是外面早已雪花漫天,他們還精赤著上身,皮膚也在熱浪的炙烤下呈現出病態的紅色。
只不過,這一切紅火都顯得那麼虛假,好像病人臨死前的迴光返照,街市上往來的商旅行色匆匆,人人眉頭鎖著憂愁;身穿綃金質孫服的蒙古貴官,不是左擁右抱著胡姬美女,就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直到爛醉如泥。盡情享受這末日降臨前的狂歡;鐵工場的監押武士,洩似的抽打著僅僅犯了一點點小錯的鍛奴……人人眼中透著股瘋狂的勁頭。
是什麼讓他們窮途末路?
伯顏、張弘範、阿術、塔出等等等等曠世名將,倒在了南方那個新生帝國的腳下,沙粒般眾多的各族精兵,化為了戰場上的一白骨,耶律楚才之後最有王佐之才的劉秉中,留在世上的兩大高徒公然棄元歸漢,長城以南的所有漢地,已然丟失殆盡……
更可怕的是,就連象徵著帝國戰無不勝的赫赫武功,所指無不摧糜,所擊無不降服的甦錄定戰旗,成吉思汗手持以定天下,承載長生天之授命的神聖戰旗,居然被敵人奪去,成為了敵人的戰利品!
蒙古帝國,已經山窮水盡,漢元之戰中最後一點老本也拼了個精光,連草原南緣與漢地接壤的諸多部族也漸漸離心離德,可以說曾經不可一世的蒙古帝國,已經到了日薄西山之境地。所有人都明白,他們不過是在苟延殘喘罷了。
吾日暮而途窮,故倒行而逆施!
哈喇和林的城市並不大,城南北約四里,東西約二里,大汗所居的萬安宮在其西南隅,有宮牆環繞,周約二里——當年窩闊台大汗修建這座城市的時候,還沒有脫離遊牧民族的習慣,城市只是作為政權機構的核心部分,而數十萬部民是居住在城市周圍搭建的蒙古包中,太過宏大的建築對這些剛剛從蒙昧中走出的人,顯得過於奢侈了。
可對目前設汗廷於此的忽必烈來說,這裡實在太過侷促,太過簡陋不堪了︰沒有透光琉璃窗,呼嘯肆虐的北風下只好四面門窗緊緊閉上,殿中黑咕隆咚的,點著的牛油大燭散出一陣陣牛毛燒焦的糊味兒,和他在大都皇宮光天殿中極目四顧江山無數的感覺,實在天差地遠。
曾幾何時,蒙古大汗也落到了這步田地,關於未來,忽必烈也曾設想過很多種可能,是派兵征服日本,再巡遊海上,完成秦始皇未能完成的夢想;是將南洋納入帝國的版圖,在成吉思汗征服6地之後,以征服海洋的方式讓蒙古帝國到達新的頂峰;抑或大軍西出玉門關,擊敗海都之後。再經河中之地,到拔都西征曾去過的、馬可.波羅的故鄉去巡行一番?
可這個肆無忌憚的屠戮中原百姓的劊子手,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戰無不勝的蒙古彎刀會崩缺了刀口,那些驚恐的看著蒙古武士們耀武揚威的百姓,會武裝起來反抗他的殘暴統治,大元朝所向披靡的軍隊會一次接一次的折戟沉沙,而他這位天之驕子,會淒淒慘慘的跑到草原腹地的廢都,困坐愁城!
蒙古貴官們大多醉生夢死,享受著最後的狂歡,各部族的領也做著自己的打算,忽必烈自嘲的苦笑了一下,那些鍛奴隸打造的兵器,只怕也抵擋不住漢軍的步槍和大炮吧?備戰,不過是聊以自*,或者說自欺欺人罷了。
「幸好,朕還是有幾個忠心臣子的,」忽必烈欣慰的看了看階下,他的月兒魯那顏正像以前那樣畢恭畢敬的等待著,直到大汗的目光從無限遠處轉到他的身上,他才上前一步拱手奏報。
「大、大汗」。大元朝的月兒魯那顏也是眉頭糾結成了一團,玉昔帖木兒斟酌著,盡量不讓自己的壞消息觸犯大汗︰「金帳汗忙哥帖木兒和伊兒汗阿魯渾現正駐於天山南麓,說是要待冰消雪化再翻越蔥嶺回去,兩位汗王有書來,要朝廷給他們糧餉,賠償他們損兵折將的損失……否則,否則……」
「否則什麼?」忽必烈的聲音冷如不兒罕山上終年不化的冰雪。
玉昔帖木兒猶豫著道︰「否則,他們將和海都聯合,自行召開庫裡台大會。」
忽必烈的鼻子抽搐了一下,右手在那條瘸腿上用力揉了揉。玉昔帖木兒和熟悉大汗的官員們都知道,這是風暴即將來臨的前兆,大汗顯然被兩位汗王的要求激怒了。
事實上,蒙古帝國從建立開始,就沒有軍費糧餉一說,兀魯斯制度下武士們必須自備糧食、武器、盔甲、馬匹,聽從大汗徵召,並為大汗打下大大的疆土,報酬則是被征服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的金銀財帛和異族女子。
忽必烈在漢地按照中原正朔王朝模式建立元朝之後,才逐漸有了軍餉,那還是從江南地區的新附軍開始的呢——新附軍不像蒙古軍那樣能打善搶,搶不到財物自然要靠朝廷來養嘛!
然而,幾乎所有的蒙古軍和大部分的探馬赤軍,都按傳統沒有軍餉的,此次召集四大汗國的軍隊前來征戰,自然也不會有什麼軍餉,忽必烈在戰前以召開庫裡台大會推舉大汗為誘餌吸引四大汗國前來,同時用漢地財富調動武士們的胃口,讓他們替自己賣命,那麼現在既然沒能深入漢地,談何軍餉呢?
出乎群臣的意料,忽必烈並沒有爆雷霆之怒,可以清楚的看見大汗脖子上青筋正在劇烈的跳動,他的鼻子也習慣的抽搐著,但他竟然平生第一次壓抑住了怒火,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徵詢玉昔帖木兒的意見︰「那麼,他們到底想要什麼?究竟是庫裡台大會,還是金銀財帛?」
「偉大的汗,我推測他們只不過是想要點錢,」玉昔帖木兒此言一出,明顯現忽必烈的臉色好了許多,於是他才侃侃而談︰「實際上他們遭受的損失不比我們輕,南蠻子策動波斯人造反,阿魯渾甚至連自己的伊兒汗國能不能保有,都是個問題了,現在他們必然面臨軍心動盪的問題。向咱們要錢,只怕也是為了穩定軍心士氣。」
玉昔帖木兒分析的不錯,四大汗國本來準備到漢地大撈一筆,可現在倒好,漢地沒能打進一步,遼東方面也只佔了幾座空城就遭遇了失敗,可以說蒙古武士們除了讓馬兒啃吃了田園中的莊稼,再喝了幾口漢地的河水,在此之外連一粒糧食、一尺綢緞、一兩金銀都沒有撈到。
即使僥倖沒有把命丟在漢地,逃回來的武士也到了破產的邊緣,海都、阿魯渾軍中向巴依老爺借了羊羔兒息置辦武器盔甲馬匹的武士們,已經準備賣兒蠰女應付債務了——用後世氾濫成災的說法,這是個「****與階級矛盾並存」的時代,蒙古武士破產而賣身為奴的並不鮮見,四等人的江南儒戶大地主,家中也有因貧困而賣身的第一等蒙古奴僕。
這樣的前提下,便是一貫支持忽必烈的阿魯渾也改變了立場,很簡單,他的伊兒汗國已經很懸了,如果從忽必烈這兒撈到一筆,鼓起士氣,再借上金帳汗一兩個萬人隊,說不定還能有翻盤的機會,要是就這麼灰頭土臉的回波斯,白癡也只道他的下場只有一個︰成為光明神的祭品,被光明聖女塞裡木淖爾抓起來,扔進聖火堆裡燒成焦炭。
玉昔帖木兒分析了形勢,忽必烈倒是鬆了口氣,他揉搓著那只瘸腿因為嚴寒而酸痛難忍的膝蓋,不屑一顧的道︰「就這點出息,還想問鼎蒙古大汗之位?
群臣笑起來,新任的財政大臣回回人桑哥就笑道︰「讚美真主,大汗的敵人已經沒有了問鼎汗位的實力,兩位汗王的士兵必定沮喪萬分,便是真的召開庫裡台大會,也是沒有辦法和大汗爭奪的——所以我們根本沒必要給他們錢,哪怕一枚銅錢都不需要支出。」
朝堂之上,眾官歡笑,有名無實的左丞相趙復卻是冷笑連連︰四大汗國倒是被嚴重削弱了,可這是誰的功勞?而且,以前汗廷還有絕對的實力壓制他們,現在呢,單單兩位汗王那點兒殘兵敗將,都能讓忽必烈一驚一炸的了,北元的衰敗,可想而知吶!
誰知聽了桑哥不花一分錢的論調,忽必烈倒是立刻大搖其頭︰「不,朕的敵人不是四大汗國,而是可惡的南蠻子大漢!錢,在這草原腹地用處不大,難道要留給大漢?所以,要錢,給他們,讓阿魯渾拿著我的錢,去和波斯人鬥,和南蠻子鬥!」
忽必烈一代梟雄,即便是窮途末路也很看得開,從來都沒有哪個雄略帝王會往錢眼裡鑽,只要不涉及蒙古大汗汗位的爭奪,他還是有幾分梟雄氣度的。
「大汗聖明!」玉昔帖木兒由衷的讚頌道,目前四分五裂的蒙古帝國,可實在經不起任何折騰了,要是四大汗國再鬧起來什麼風波,這座哈喇和林只怕要血流成河!
忽必烈起身,雙目炯炯有神的望著南方,長笑道︰「草原南緣的部族投向大漢,朕不怕,當年塔塔爾人、克烈部不是金人的奴才,吾祖成吉思汗鐵木真照樣擊敗他們,將他們納入帝國的軍隊之中;失去了所有的漢地,這也沒什麼,蒙古帝國起家的時候,就連漠北草原都只佔據了一隅之地呢!」
被忽必烈的話鼓動,包括玉昔帖木兒在內的蒙古、色目群臣,又恢復了幾分自信,還有人開始自鳴得意起來︰那些愚笨的同僚,竟然不來上朝,整天在酒肆中醉生夢死,還嘲笑我們不知道及時行樂,哼,瞧大汗的氣度,未嘗不有重新崛起的一天,到時候我們是困厄中不離不棄的從龍之士,你們呢?哼哼!
忽必烈自信滿滿︰「漢人沒法到這草原腹地來,咱們有的是時間。朕還不老,朕頓食五斤羊肉,開得硬弓,騎得駿馬,再給朕十年,不,五年時間,在這草原上休養生息,待兵精甲備,再去漢地一絕高下!」
群臣歡聲如雷,惟有冷眼旁觀的趙復,一言不,盤算著自己的心事,國勢方張的蒙古帝國,被從東海彈丸之地崛起的大漢打到了這步田地,豈不是和當年金滅遼、元滅金一模一樣?還想重新崛起,只怕是癡人說夢吧?
哪曉得正在此時,便有飛騎傳報舉著金牌,一路飛奔到殿外下馬,千里冰封,傳騎極為不易,那騎士已然臉青面黑,嘴唇都凍得烏了,進殿之後雙膝跪下奏道︰「啟稟大汗,大事不好了,南蠻子、南蠻子在關陝修路,從長安直通包克圖(今內蒙古包頭市,即秦代九原郡轄區)!」
此時,就在哈喇和林南方三千里以外的關陝之地,冰雪沒有草原上那樣寒冷可怕,但也夠嚇人的了,可若干修路工地上,民工們幹的熱火朝天
——大漢紡織廠生產的棉襖和鴨絨服裝給了他們抵禦寒冷的裝備,鯨肉、香乾肉等高熱量的食物給了他們充沛的體力,至於冬天凍得硬邦邦、無法用鋤頭挖掘的泥土嘛,在鋼鐵廠生產的鶴嘴鋤那鋒銳的尖端下像豆腐渣一樣被輕而易舉的刨開,任何凍土和岩石,在烈性炸藥的巨大威力面前紛紛讓路。
「始皇欲游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乃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塹山湮谷,千八百里」,由於「直道」修建在鄂爾多斯草原中,特別是還行進在子午嶺主脈上,子午嶺處於洛河流域河谷大道和涇河支流馬蓮河流域河谷大道之間,因為它居高臨下,對其兩側的河谷大道有扼控作用,子午嶺的地理位置決定「直道」在防禦匈奴族和北方少數族奴隸主入侵中具有很重要的軍事戰略地位。
這條到二十一世紀已經湮沒於地質風化和山地運動的古代高公路,在環境污染還沒有太嚴重的宋代,保存得還不錯,至少開鑿的巖壁,夯土修築的路基都還在,有著新式裝備,並有火藥幫助的大漢築路隊伍,其實面對的工程量,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浩大。
工地北方三千里的哈喇和林,忽必烈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條秦直道,只好讓趙復在地圖上給他指出來。
看著基本上成直線,從關陝之地直通草原腹地包克圖的道路,忽必烈只覺得腦門一陣陣緊、生疼,這個劊子手開始感覺,也許自己的末日就要來到。
玉昔帖木兒已然無計可施,現在的天氣,南下干擾漢人築路?且不說帝國的精銳剩下的已是屈指可數,就是這見鬼的白災天氣,連南下騷擾一下都難以做到啊!
最近距離上,給忽必烈指點地圖上秦直道位置的趙復,分明清晰的看見這位天之驕子的手在瑟瑟抖。
「也許,我應該給自己謀另一種出路了,」趙復默默的想著,儒門的人生信條,諸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大丈夫審時度勢」,等等一條一條的從內心深處冒出來。
朝堂之上,君臣頹然,窗外,有幽幽的歌聲傳來︰「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正文 579章 開封春來早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沉寂千年的秦直道。在大漢八年的冬天迎來了生命中的第二春,就在關陝地區熱火朝天修復秦直道的同時,帝國高效的官僚機構轉運糧草、征民夫,把江南的糧食從京杭大運河直抵開封。
此時的開封城,雖然凋敝已久,畢竟是數百年中原古都的氣象,最近成為大漢皇帝臨時駐陛之行在,湖廣、江南的物資都從京杭大運河水路或者襄樊6路運來,驟然增加的數十萬大軍也讓這裡變得人喊馬嘶一片喧囂。
代表著御駕所在的三丈金底蒼龍旗於城頭迎風招展,似乎嚴寒的北風也畏懼這天子旗幟的威嚴,從河洛中原繞道而走了,今年的開封附近,倒是個難得的暖冬,融融冬日映照之下,城外的行人走快幾步背心還要出幾顆毛毛汗。
街市上,熙熙攘攘的情景已是多年未見,南來北往的商旅販售著各地的新奇商品,單單是紡織品,就有西川的蜀錦,江南的綢緞,閩廣的機織細白布。蒙古草原的氈毯。
來自耶路撒冷的藍帽回回(宋代旅居開封的猶太人),做起生意來更是得心應手,南洋、天竺、高麗、日本的千奇百怪的商品,被他們陳列在櫃檯上,還打出各種各樣的噱頭,引得百姓們爭相搶購。
是什麼讓市面如此繁盛?
所有的開封百姓都已只道,大漢帝國非但解放了開封,還在不久前結束的漢元之戰中重創了北元韃子,從三分之二個已知世界匯聚到東方,妄圖以武力征服華夏的八十萬鐵騎勁旅,能夠逃回去的不過十分之一。
「州橋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駕回。忍淚失聲詢使者,幾時真有六軍來」,開封父老祈盼了整整一百五十年,就在伯顏南侵、臨安故宋君臣投降之後的第十年上,本已斷絕希望的開封百姓,不但迎來了光復華夏的王者之師,還得到了更多意料之外的驚喜,譬如蒙元統治的土崩瓦解,譬如大漢接踵而至的光輝勝利……
戰線,早已推遠到長城以北,就連失去三百年的燕雲之地也重回華夏懷抱,有了燕雲的屏護,一馬平川的河洛平原再也不是敵人鐵蹄任意踐踏的四戰之地,而是有如金湯之固的中原沃野。
獎勵農業生產,促進商貿流通,開科取士。興辦學校,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文明之光就驅散了黑暗時代留給這座城市的屈辱記憶,漸漸恢復了「琪樹明霞五鳳樓,夷門自古帝王州」的繁華氣象。
入夜,工商立國的大漢繼承了故宋朝金吾不禁的傳統,明晃晃的鯨油燈照得如白晝一般,街市上人流如潮,三十六條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樓,全都高朋滿座。
楚風正攜著兩位如花美眷的芊芊玉手,漫步於古都的街頭——他已於一個月前離開臨安,來到了開封,坐鎮中原樞紐,進行著直搗黃龍之前最後階段的準備工作,白天和文武群臣商議軍情民政,夜間他就帶著陳淑楨和雪瑤換上便裝與民同樂。
雪瑤四處張望著,燈光在她瑩白如玉的肌膚上閃耀著溫潤的華光,此次北征有月息部等投向大漢懷抱的草原部族配合,烏仁圖婭也就偷得浮生半日閑,去陪陪她降生以來就聚少離多的小女兒了,要知道這草原明珠跟著大漢皇帝東跑西顛。連王李氏都瞧不過眼了,說︰「哪兒有這麼當媽的?可憐見的小東西,都不知道生下來吃了幾口她媽的奶!」
所以,草原明珠就留在了臨安新皇宮,趙筠呢,以第一皇后身份主持朝廷庶政,兼領工商部長,一刻也離不得大漢中樞,敏兒捨不得離開孩子們,正好又想回琉球度假了,便拖著烏仁圖婭,乘船帶著小太子、小公主們去琉球過冬。
惟有雪瑤,死乞白賴的跟著楚風,當時楚風就笑︰「你淑楨姐是統帥千軍萬馬的女元帥,烏仁圖婭呢,遼東公主、草原明珠,正牌的黃金家族後裔,歷次跟我一塊征伐,都是各有各用的,你個嬌小姐,跟著來做什麼呢?」
哪知道雪瑤漆黑透亮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就計上心來︰「漢軍軍醫系統,是從何建立的?軍中救護制度,又是誰漏夜編纂的?以皇家醫學院院長身份指導軍醫工作,還不算正當的理由嗎?」
漢軍軍醫體系脫胎於國立醫院,不少軍醫官都是國立醫院的進修生,戰場救護制度更是雪瑤主持若干杏林名宿編纂的,所以這理由實在太正當啦,所以雪瑤就像塊牛皮糖似的黏上楚風,一路來到了開封。
街市上。糖葫蘆、風車、糖面人、泥娃娃,各式各樣的東西雪瑤買了好大一堆,陳淑楨就像個溫和的大姐姐,任憑小妹妹胡鬧,而任誰都不可能知道,那位像個跟班一樣跟在兩位絕色麗人身後,抱著一大堆雜七雜八玩意兒的年輕人,便是這個龐大帝國的最高統治者,令南洋、高麗、東瀛無數酋長或者國王敬畏若神明,使一代天驕忽必烈於哈喇和林困坐愁城的大漢皇帝楚風。
楚風看了看東張西望的小狐狸,千嬌百媚的雪瑤此時就像個飽受寵溺的孩子,唉~也不知她從小在陳宜中府中,孤身一人,雖說是丞相義女,卻出身低微,肩頭又背負著家仇國恨,聽她說起過去的事情,似乎陳宜中還有將她變成第二個貂蟬的打算,或獻給蒙古王公竊取機密,或送給賈似道邀寵自固,或進獻故宋君王以圖其他。
楚風無法怪罪陳宜中,如果說文天祥是理想主義的代表,那麼陳宜中就是實用主義的大師。也就是無法簡單的用忠奸來評價的人,假如非得下一個定義,楚風覺得「治世之權臣,亂世之忠貞」倒是可以高度概括陳宜中的生平。
養「女記室」,也就是收養少女培養成相當於後世女秘書的角色,又是宋代官場最普遍的現象,國破家亡之際,陳宜中安排給雪瑤的道路,算不得有什麼錯。
可對於雪瑤就公平嗎?「一點櫻桃啟絳唇,兩行碎玉噴陽春。丁香舌吐衡鋼劍,要斬奸邪亂國臣」。不管是挑撥離間的工具,還是深入敵營的間諜,對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都太過殘酷,楚風甚至懷疑,本來的歷史上,這個不見於歷史記載的可憐女子,也許被陳宜中送給了某個南洋土王。
幸好大漢帝國正面戰場上的絕對優勢,已經讓這種悲劇,以及將來可能的類似悲劇,通通變成了喜劇,雪瑤這個相府歌伎,不再以聲色歌舞娛人,而是以傳自陳宜中的絕妙醫術,懸壺濟世、普度眾生。
擺脫了成為政治工具的宿命,擁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現在的雪瑤更多時候會露出原本屬於她的性情,比如讓楚風負責搬運她買到的大堆小玩意,就讓這位風情萬種的麗人很有成就感了。
而楚風也心甘情願的替她做這點兒事情,哼哼,封建殘餘還是有好處的嘛,要是在後世,想擁有如此優秀的五位佳人,只怕是做夢才有機會了,現在寵溺幾分,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雪瑤東看看、西看看,只覺得這裡與新興的琉球城、臨安新城截然不同,中原古都少了股蓬勃的朝氣,卻多了千年歷史的沉澱︰
看,那飄揚著杏黃色酒招兒的酒鋪,是不是曾有甦東坡醉後高誦「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楊柳依依汴水岸邊,想必柳永便醉臥其間,「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寬闊的校場,也許林沖曾在此,於八十萬禁軍前舞動長槍,點將台下,也許當年岳武穆千里赴京。就是在這裡立下直搗黃龍的誓詞……
雪瑤追訪古人的足跡一路行來,陳淑楨則像寵溺小妹妹的大姐姐,不時輕拂她略微凌亂的絲,惹得路人紛紛側目,有那汴京老人喃喃道︰「小的那一個,怎麼和畫上的李師師一模一樣?大的娘子,又彷彿相國寺裡塑的護國娘娘梁紅玉!」
即使是最浮浪的登徒子,也不敢有絲毫放肆,這些慣於在夜市上向著美麗女子吹口哨、拍巴掌的青年,瞧著陳淑楨溫和的微笑,倒好像有一股莫大的威勢蘊含其中,遠遠的瞧上一眼就不敢再看。
統御十萬大軍,沙場陣斬唆都、阿術之女帥,稍一動意,殺氣之盛便勝過十步殺一人的江湖大豪,只要不是瞎子的,都知道要離危險遠一點。
不過,全天下也只有一個人完全無視她的殺氣。
「喂,幫我提一下,好重!」
天吶,這還是個男人嗎?早已注意這邊的登徒子們,氣得沒給那個年輕人一拳,這樣的美人兒,就是千均巨石也該替她扛呀!
哪知道讓他們大跌眼鏡的事情生了,那端麗無匹的女子,居然巧笑嫣然,從那青年手中接過了大堆東西,沒有一絲一毫慍色!
人比人,氣死人啊......(!
正文 580章 天河倒洩入孟津
楚風攜二女漫步開封夜市。陳淑楨雍容氣度中帶著凜凜之威,惟有看著自己夫君的時候,俏臉上的霜寒霎那間化卻,變做了習習春風;雪瑤拉著他的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吹彈可破的瓜子臉上泛起了微微的紅暈,一汪秋波在燈光下閃爍迷離。
旁人不由猜度︰這是大漢帝國某位龍興勛貴的衙內,還是江南閩廣新興工商巨賈的公子?攜嬌妻美妾游於燈火夜市,好不瀟灑!
開封不同於琉球、臨安,這裡可沒幾個人認識楚風,所以他們不必刻意掩飾行跡,雪瑤一身純白狐裘上沒有半根雜色毛,滿頭青絲盤起,金步搖隨著她娉婷的步態搖曳得風情萬種,陳淑楨一襲紅羅襖襯得她丰神如玉、人比花嬌,楚風身穿的月白色鶴氅,乃是天竺孔雀的尾羽添入上佳長絨棉織就,乍一看好像平平無奇,燈光映照下卻彷彿氤氳著霞光瑞氣。
傻子也看得出來,不是達官貴人的公子,也是財雄勢大的巨室。往日街面上趁人多渾水摸魚的傢伙,這下子全都退避三舍,沒有人會去捋虎鬚——常年混跡市井之中,還是要有幾分眼力勁兒的,否則早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進了天牢班房。
也曾有個別不長眼的登徒子想上前搭訕,譬如這花燈夜市上橫行的潑皮吳癩子,乃是個頑皮賴骨不怕打的貨,在狐朋狗友的慫恿下,他鼓起膽子,探頭探腦的走上去。
哪知陳淑楨將粉面上笑容一收,兩道目光如冷電般掃過,登時讓吳癩子有如墜冰窟的森寒感覺,趕緊的退避三舍,就如此,一柱香之後他心臟仍舊乒乒砰砰的亂跳個不停,眾登徒子扶著他們軟做一團的大哥,就聽了一句話︰「媽呀,怎麼有這麼厲害的殺氣,簡直比法場上砍人腦袋的鬼頭刀巴二哥還嚇人……」
楚風暗笑,有陳淑楨這大高手陪在身邊,倒是省了不少麻煩。
夜市兩邊,燃著不少花燈,用竹蔑扎骨架、彩色紙糊成燈罩,做成蓮花、觀音、散財童子、八仙過海、福祿壽三星等等形象,一盞盞一座座連綿不絕,真個燦若雲霞。臨安、琉球早有街燈,卻無開封數百年燈會夜市的傳統,要論花燈,開封燈會之盛有柳永詞句為證︰遍九陌、羅綺香風微度,十里燃絳樹。鰲山聳、喧天瀟鼓!
雪瑤喜得跟甚麼似的,拍手歡笑︰「這燈火輝煌燦爛,彷彿銀河落下人間,太、太漂亮啦!」
陳淑楨像個帶妹妹游燈會的大姐姐,微笑不語,頻頻點頭。
楚風將抱著的小玩意兒分了些給陳淑楨,自己的負擔就減輕了不少,東張西望的看燈,雪瑤便拉拉他的衣袖︰「喂,呆子,你看這邊的燈,紅袍白馬女將軍,好像淑楨姐姐呢!」
左前方,白色的高頭大馬上乘著位紅袍銀甲女將,若干韃子跪於馬下苦求乞命,那韃子衣袍、神情倒做得惟妙惟肖,當頭一個身穿綃金質孫服、頷下一部絡腮鬍。分明是個韃子大官兒,但卻跪在馬前,高舉雙手,似乎正在不停磕頭。
女將左邊,豎著塊紙牌,上書護國娘娘四個大字,楚風戳戳陳淑楨的小蠻腰,輕笑道︰「喂,這是你的花燈嘛,出了幾兩銀子,叫人做了擺這裡的?」
陳淑楨失笑,橫了一眼楚風,語帶嬌聲︰「哼,要是我讓人做的呀,才不會這麼醜呢,你看這臉蛋,都快成大餅了。」
即使沙場征戰、百戰餘生的女元帥,終究是個女兒家,而且還是故宋狀元公的千金小姐呵,也許她在戰場上肩挑千斤重擔,於華夏6沉之際毅然挺身而出,但在生活中,也是個沉溺於幸福的小女人啊!
不過她話說的也是,楚風瞧那「護國娘娘」,身材高大雄健孔武有力,面龐猶如滿月銀盤,想來是扎燈的人認為,沙場斬將的女將,便應該是幅男人婆的模樣吧。倒不是故意醜化陳淑楨。
「唉,看來救人沒有殺人名氣大,要不然這裡怎麼沒有我的燈呢?」雪瑤搖著陳淑楨的胳膊撒嬌,紅艷艷的櫻桃小嘴嘟起,很讓楚風有啃一口,品嚐那馥郁甜香的衝動。
「你呀你!」陳淑楨春蔥也似的玉手,輕輕點著雪瑤的額頭,「就不想他們扎我的燈呢!真要紮了你,估計也是一臉皺紋、滿頭銀絲,杵著枴杖,背上背個藥葫蘆的老婆婆——沒見過咱們小雪瑤的人吶,只當懸壺濟世的神醫,這歲數沒有八十八,也有七十七了!」
「我不聽我不聽,淑楨姐姐壞死了!」雪瑤跺著腳準備找楚風評評理,回頭就見他有些愣怔的看著遠處的輝煌燈火,那兒正是火焰飛騰的造型,當中端坐著彌勒佛,正是民間明教教派做的綵燈。
這下子雪瑤的小嘴可以掛油瓶了,伸出雪白的玉指在楚風眼前晃了晃︰︰「喂,呆子,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伊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咱們的呆子是不是又在想那位波斯狐狸精啦?」
回過神來的楚風啞然失笑,「哪裡有!我是看那兒燈火特別燦爛,就在想需要多少鯨油,如果燃菜油豆油又是多少,由一燈而見全城,由一城而見一國,豈不花費巨大?這開封附近就有石油出產,非但夢溪筆談中詳細記載,前次我們火燒涇水也托賴於它,將來把那石油煉成燈油用來照明。卻是便宜的多。」
大家都看燈,你去想石油的事兒,誰信才怪!波斯的那位,一會兒寄包開心果,一會兒又送塊貓兒眼,瞞得過誰呢?兩位絕色麗人同時豎起了中指,「切!鄙視你!」
楚風正訕笑著撓撓頭皮,就聽見身旁有人問道︰「兄台所言精煉石油之法,不知是信口而言,還是早有成算?」
雪瑤回頭一看,只見有三個年輕人,為的大約二十多歲,面目倒算得上清秀,只不過大冬天的還搖著折扇,腰間扇套、香囊、玉珮掛了一長串,分明是個自命風流的傢伙,她就沒好氣的哼了聲,拉著陳淑楨看別處去了,心道︰除了李鶴軒,這是見過的第二個冬天搖扇子的傢伙,哼哼,真討人嫌!
大約是因為李鶴軒初到琉球,曾經開口向楚風討要雪瑤吧,所以雪瑤一直很討厭這個情報司長,上次看見商辦小報指摘什麼「母憑子貴」,「女居宮內而父在南洋,恰如操、莽」,她也不願意垂詢李鶴軒,弄得一場誤會。
恨屋及烏,雪瑤討厭李鶴軒,連帶這個同樣搖扇子的傢伙,剛見面還沒說句話,就非常可悲的被她拒絕好友,並直接拉進了黑名單。
那人話是衝著楚風問的,眼楮的餘光卻一直瞄著雪瑤,見佳人不理不睬,倒是楚風有幾分興趣。便朝他拱手道︰「在下佘燼臣,大漢皇家科學院院長郭守敬嫡傳弟子,正隨家師在此疏浚運河,方才聽兄台言及石油之事,正是我科學院目前正在研究的內容,所以有此一問,冒昧之處,尚請恕罪。」
這佘燼臣說話的內容固然謙遜,態度卻很有些倨傲,誰不知道皇家科學院正副院長與各部堂大人、總督大人平起平坐,乃是當今皇帝御前紅得紫的人物?聽早入師門的師兄說,現在使用的不少儀器,都是欽賜的御寶呢!
佘燼臣尚自恃身份沒有太胡吹大氣,跟著他的兩個師弟卻大吹起法螺︰「這位仁兄,你要是有提煉石油之法,趁早的交給咱們佘師兄,要是對郭院長的研究有那麼一分半分的價值,那你漫說是平步青雲,就是簡在帝心也是有可能的。」
楚風眉頭微微皺了皺,「在下江南人氏,聞得郭先生往年設帳於河北紫金山,之後又南歸為大漢皇家科學院院長,並不曾往開封教授弟子啊。」
「你知道什麼?」跟班眉飛色舞的道︰「郭大人來開封修治河工,我家公子剛剛拜在他門下!」
原來如此,楚風也拱了拱手︰「原來是郭先生的新晉弟子。郭守敬、王恂兩位先生學究天人,乃是我大漢帝國,乃至華夏百年來不世出的人傑,佘兄有幸拜在郭先生門下,刻苦鑽研若干年,將來學問精進,便可格物致知,學貫中外了。」
這佘燼臣家中豪富,乃是開封府有名的闊老倌佘大官人,此次郭守敬前來開封疏浚河工,他家出錢出力捐輸報效,地方官府舉辦的宴會上,當眾要拜郭守敬為師,郭守敬是個一門心思做學問的厚道人,卻不過情面,便收了他為記名弟子——和皇家科學院中的研究生不同,這記名弟子僅僅是郭守敬個人的徒弟,而且離正式徒弟還有段老大不小的距離呢!
即便如此,佘燼臣的全身骨頭都輕了八兩八,任誰都知道郭守敬、王恂兩師兄弟是大漢皇帝跟前第一等的紅人,傳言還能夜觀天象知前後五百年事,又會七星台借東風,又會做法閉了南天門令日月無光,這皇家科學院的院長無品無級卻地位尊榮,不就和北元的國師一樣嗎——當年八思巴是何等的赫赫威勢!
如今做了郭守敬的弟子,佘燼臣也想著怎麼往上爬,只不過宴席上乘著酒興,惴惴不安的問了問什麼「借東風」的事兒,國師大人的臉色就變做了豬肝一般——可憐佘燼臣最後才從師兄口中知道,郭守敬最恨的就是把他的科學和怪力亂神混淆。
趕緊的,跟師兄們打聽一番,佘燼臣這才知道眼下科學院最看緊的幾件事,其中提煉石油就是大漢皇帝親自交待的任務,最最要緊不過了。
科學院的那些東西,佘燼臣一樣都搞不明白,知道自己想也白想,便也熄了從這條線往上爬的心思,這元宵節出來,剛才走街上看花燈嘛,見了兩個美貌無比的麗人,登時身子酥軟了半邊,混著擠過去跟在人家身後。
這街上的混子不敢招惹,不代表佘大官人也不敢,他看看這幾位穿著,無非是江南那些暴戶而已,在開封並沒有什麼權勢根基,何必害怕呢?
正要想個什麼由頭上去搭訕,就聽見那青年公子說起提煉石油的事兒,佘燼臣登時喜上眉梢,這不是一石二鳥嘛,要是能騙來石油提煉的方法,再把兩個美人兒弄到手,那就太好啦!
楚風是學的冶金機械,提煉石油可沒學過,而且這門知識比較專業,就算經常上網的又有幾個會去看呢?他也沒轍,所以才讓科學院想辦法啊。
「好教佘兄失望了,這提煉石油的方法,在下也不知道,最多有些思路可以提出來——不過想必科學院早已有了更好的思路,也不必班門弄斧了。」
佘燼臣頓時大失所望,他見楚風不像師兄們那樣酸腐之氣沖天,就覺得他年紀輕輕的多半也沒什麼學問,提煉石油的秘法有可能是上代家傳,所以還報了個希望,現在也消了七八分,只拿眼偷偷看看雪瑤,躊躇著不願告辭離開。
「你這人怎麼不識抬舉?」佘家的跟班不像主人要擺出郭守敬弟子的身價譜兒,上下打量著楚風,放肆的道︰「你一個暴戶,能跟官面上扯關係,就算八輩兒修來的福分,我家大官人有心提攜,怎麼還推三阻四的?漫說我家官人是郭守敬弟子,就是這開封府,也有不少知交,無論你做生意還是別的啥,終歸抬頭不見低頭見。」
楚風笑笑︰「在下倒不願意和官場打太多交道,否則整日價耳根聒噪得厲害。」
前面支著耳朵聽他們說話的雪瑤,聞言差點沒笑破肚皮︰要說和官場打交道,楚風每天都和文天祥、陳宜中、侯德富、李鶴軒等人打交道,只不過,這些官兒都是他臣僚!就這樣都煩死了,整天批閱奏章累得半死不活,要再和官場打交道啊,那還不得活活累死,煩死!
雪瑤不笑還好,這一笑恍如凌波之洛神、廣寒之嫦娥,佘燼臣瞥見一眼,已是意亂神迷。
感覺到那佘燼臣偷偷打量自己的目光,雪瑤沒好氣的轉過臉,拉著陳淑楨︰「淑楨姐姐你看哦,那邊的龍船,片片鱗甲好像鍍著黃金呢!」
偏偏有人不識趣,佘燼臣上前一步,接口道︰「姑娘說的是,這些龍鱗正是鍍的黃金,便由在下捐輸報效的,立在此間,替我師傅郭守敬,遙祝大漢皇帝聖躬安泰。」
雪瑤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一口一個郭守敬,一口一個大漢皇帝,你和他們很熟麼?」
楚風也無奈的摸了摸鼻子,那麼條金龍,顯然是按照大漢帝國金底蒼龍旗那條龍做的,只不過豎一條金龍來祝我聖躬安泰,這也太扯了吧?
陳淑楨正要施展她的「絕對零度之眼神」,把這討厭的蒼蠅趕走,就在此時,有幾個身披棉襖敞著懷,滿身花繡的大漢直愣愣的走了過來,百姓們紛紛離他們三尺遠。
那人看了看楚風,眼神倒是沒在兩女身上多停留,大著喉嚨衝著這邊嚷嚷︰「佘燼臣,你的花燈可沒我的漂亮,今年的上元節(元宵節)賽花燈,你可要輸了!」
原來這開封府歷年上元節燈會都要賽花燈,這胸膛上花繡著青龍的大漢叫做胡振北,乃是開封蹴鞠社的社,與商行會佘燼臣做了好幾年的對手,互有勝負。
「哇,好大的青龍!」雪瑤看了看那人胸膛上的青龍,又看了看楚風,那樣兒彷彿恨不得在他身上也刺上一條。
紋身作為「黥刑」起於周代,本是懲罰犯人的刑罰,至宋代逐漸演變為裝飾圖案,由於當時「文身」的盛行,社會上出現了一些專門雕刺紋身的職業匠人,和專在官府、行伍供職,只雕刺犯人和士兵的「針筆匠」。有些專業程度很高的「針筆匠」,能在人體上刺出很好看又極複雜的「花繡」圖案來。
宋代男性以紋身為美,不但水滸傳中有九紋龍史進、浪子燕青等紋身的角色,岳母在岳飛背上刺下精忠報國四個大字,自然也屬於紋身的範疇,和後代演變成黑社會才紋身的狀態,完全是兩碼事。
所以雪瑤見了那大漢胸口紋著偌大一條青龍,就想︰假如大漢皇帝在自己胸口紋上條金燦燦的金龍,那有多威風啊!
楚風卻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嗯嗯,我左青龍右白虎,老牛在腰間,河蟹貼胸口,戰場上衣服一撕,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我至於嘛,神經病啊?
趕緊以最嚴厲的眼神制止了雪瑤的幻想。
大漢胡振北和佘燼臣爭執不休,都說自己的花燈最好看,其實就楚風評價,花燈中除了那護國娘娘對人物神態刻畫得惟妙惟肖,當然這個沒有照片的年代,人物和真實相比略有偏差,但那種神態的刻畫是非常到位的,要是比賽的話,應該是它獲勝。
「你那金龍,那兒有我做的護國娘娘好?」胡振北大聲叫嚷著。
楚風不由失笑,原來就是他製作的,要是評價製作的藝術水平,確實比佘燼臣的好多了,至少人物神態能讓人一眼就知道是陳淑楨,哪怕體型和臉型失真得厲害。
形似和神似之間,當然是後者更難得。
而佘燼臣的金龍燈,其實除了金箔包裹特別華貴之外,造型既不算靈動,龍的神態還有些木木呆呆的,讓楚風自己看了就不太喜歡,和護國娘娘花燈的藝術水平,相差太遠了。
佘燼臣卻不承認這點,他花了大價錢做這個金龍,一是要炫耀自己的財富,二是或明或暗的告訴人家,他已是大漢帝國皇家科學院院長郭守敬的記名弟子了,這金龍便是替師傅做來遙祝大漢皇帝的,藉著皇威、官威,為自己做生意鋪平路。
眼珠一轉,他衝著雪瑤道︰「年年上元花燈都要從前來觀燈的女子中選出花神娘子,我看今年非這位小姐莫屬了,胡振北,咱們來問問她,究竟是那座花燈最漂亮?」
方才雪瑤還驚訝那金龍外面包裹的鍍金,佘燼臣滿打滿算她要說自己的金龍花燈最漂亮。
「花神娘子啊?」雪瑤看著楚風,嘻嘻笑了兩聲,直到後者暗暗豎了豎中指,她才吐了吐舌頭。
「嗯,當然是它最漂亮,」雪瑤往金龍上一指,佘燼臣正在高興,卻見她春蔥也似的手指在空中劃了個大彎兒,往護國娘娘花燈上一指,「當然是護國娘娘最漂亮@ br />
雪瑤說話的時候,眼神卻瞟著陳淑楨,咱們的女元帥不由得失笑,這精靈古怪的小妮子,語帶雙關啊。
佘燼臣的臉色刷的一下垮了下來,那胡振北則搓著手笑,對雪瑤豎起大拇指,粗聲粗氣的道︰「還是這位小姐眼光高,畢竟是我扎的花燈漂亮嘛!」
佘燼臣卻不死心,「小姐是開玩笑吧……待會兒花燈可是要由開封知府老爺來評定的,胡振北,咱們待會兒再見!」
蒼蠅似的討厭傢伙走了,胡振北留了下來,他強烈要求請楚風等人去喝一杯。
卻不過盛情邀請,楚風帶著兩女和胡振北去酒肆喝了幾盞濁酒,沒談一會兒,這個心思直爽的大漢就把來龍去脈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個清清楚楚。
楚風倒有些欣賞這個直爽的傢伙,蹴鞠社的社,放二十一世紀這位老兄就是貝克漢姆嘛,要不要抱個足球找他簽名留念?吼吼!
尤其好笑的是,雪瑤老是去看人家胸口的青龍,然後再意猶未盡的看看楚風,楚風倒也罷了,那胡振北還會臉紅呢!
酒酣耳熱,聽得外面鑼鼓喧天,眾人便往夜市正中走去,那兒搭建著一座綵棚,四邊紮著燈球,照耀如同白晝,鑼鼓聲中,開封知府一行地方官兒登上了高台。
百年以前,開封作為故宋都城,徹夜金吾不禁,上元節花燈尤為著名,那一天,故宋天子會出來觀燈,與民同樂。
現在,開封不再是帝國的都城了,燈會的傳統保留了下來,但最高長官從天子降格成了開封知府。
現任的知府,乃是大漢帝國選任的官員,他在明處,楚風在暗處,楚風看得清清楚楚,這人在去年還來陛見領訓的,記不得自己怎麼說的了,大約終歸脫不過善待百姓、恢復農業、獎勵工商、健全法度這幾條吧——這也是陛見的老生常談了,各州府地方官出任之前,都會分幾批集中到朝廷陛見領訓,假若楚風不在時便由趙筠代表著皇帝,授予他們牧民之權柄。
而所謂的訓示,總是象徵意義居多,畢竟全國幾千州縣各個不同,楚風、趙筠就是神仙也沒辦法每個地方官都送三條錦囊妙計,在帝國的制度框架下,各自因地制宜罷了。
那地方官上台之後,照例說了些與民同樂、五穀豐登的套話,但楚風很欣慰,和二十一世紀那些長篇大論,「我只說兩句」結果說了整整兩鐘頭的傢伙相比,他實在是很厚道︰三五分鐘,知府大人就要宣佈燈會勝出的花燈了。
「各位少安無躁,」知府笑盈盈的道︰「我們榮幸的請到了履任北方總督陳宜中陳大人,他將會給我們選出最佳的花燈。」
陳宜中是故宋丞相,知名度不亞於文天祥——雖然是有爭議的名聲,不過老百姓可不像儒家門徒那樣鑽牛角尖,既然是故宋丞相,現任的大漢總督,百姓們就歡呼雷動,很高興開封燈會能來這麼一位知名的大人物。
「我的護國娘娘,陳總督一定會選上的!」楚風身邊的胡振北自信滿滿的道。
楚風卻大搖其頭,因為他現,那佘燼臣已經跑到了台上,就在一群官員的背後,和開封的耆老、鄉紳呆在一塊。
雪瑤輕輕對楚風道︰「喂,呆子,對我義父這麼沒有信心啊?他還不至於看得上這土包子財主的幾個錢吧!」
「不,正因為他不是為錢,讓他選的話,才一定是佘燼臣勝出,」楚風非常清楚,那與佘燼臣的說法是「金龍遙祝大漢皇帝聖躬安泰」,就憑這一條,陳宜中一定會選他的龍燈。
文天祥、6秀夫或者李鶴軒,都會選擇「護國娘娘」,可偏偏來的是陳宜中,一生浸yin官場,沒事兒還要琢磨三分的老狐狸,毫無疑問他將選擇這個藝術水平偏低,卻是遙祝大漢皇帝聖躬安泰的吉祥物。
佘燼臣也是吃透了這點,所以才有恃無恐。
可惜,他沒有想到惟一能逆轉局勢的人,就在台下。
「喂,我想讓這個胡振北贏,」雪瑤對著楚風耳語。
楚風哈哈一笑︰「因為他胸口紋著大青龍?」
「去死!」雪瑤一爪子掐到楚風腰上,疼得堂堂大漢皇帝呲牙咧嘴的做怪相。
「好吧好吧,」楚風呵呵笑著告饒︰「我也不想讓這佘燼臣贏,作為代表我的吉祥物來說,那條龍燈實在太醜了!」
於是,楚風讓雪瑤站到了顯眼的地方,雪瑤摘下自己的小鏡子,迎著燈光,往台上的義父臉上晃了晃。
誰敢如此大膽,招惹我們的總督大人?台上有眼尖現這一幕的官員,登時嚇了一大跳。
卻見陳宜中總督大人的神色非但沒有惱怒,反而捋著鬍鬚微微一笑,再看那台下女子笑顏如花,手指一座護國娘娘的綵燈點了點頭,知府大人就明白了三分,這女子不是陳總督的子佷輩,就是他金屋藏嬌的對象吧!
宣佈結果的那一刻,佘燼臣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胡振北卻高興得抓住了楚風的肩膀,不過僅僅五秒鐘之後,他就被蹴鞠社的兄弟們抬了起來,往空中拋去。
評選最佳花燈之後,又是選花神娘子,雪瑤倒是躍躍欲試,楚風沒好氣的把這悶騷的傢伙拖走了,估計是在宮中悶太久啦。
「可惜,可惜,」胡振北嘆息著連連搖頭,「要是姑娘能去參選,一定能選上花神娘子,那可有五百兩銀子的賞錢呢!」
花燈會總共一千兩銀子的賞錢,花神娘子是五百,花燈王也是五百,胡振北就得了五百兩銀子的賞錢。
楚風正準備王顧左右而言他,就聽得遠處一片人大喊︰「要炸河了,去看炸河呀!」
原來這就是郭守敬到開封來的原因︰
大漢帝國轉運糧草,主要有兩條路,一是湖廣的糧食,運到襄樊之後,走漢水上行入關中,後世漢水通航河段很少了,這個時候水土流失不算嚴重,通航河段還很長;另外一條路,就是江南的糧食,從瓜洲長江入大運河,再出運河走黃河,最後又進通惠河入開封。
通惠河,又稱汴河,隋大業元年,開通濟渠,自板渚引河,歷滎澤入汴,又自大梁之東,引汴水入泗,達於淮河。渠廣四十步,渠旁皆築御道,樹以柳,名曰隋堤,一曰汴堤,有唐詩曰︰
大業年中煬天子,
種柳成行夾流水。
西自黃河東至淮,
綠陰一千三百里。
大業末年春暮月,
柳色如煙絮如雪。
南幸江都恣佚游,
應將此柳系龍舟。
汴河,實際上是京杭大運河的一個組成部分,在從北平到江南貫通南北的大運河中部,往西面溝通的河洛中原地區,到宋代更是成為了皇朝的生命線,通達江、淮的水道,從西到東,橫貫開封全城。在這條煙波浩瀚的河流上,舟船如織,往來日夜不停,兩岸土地肥沃,物產富饒,城鎮林立。
《宋史.河渠志》載︰「汴河自隋大業(6o5—618年)初疏通濟渠,引黃河通淮,至唐改名廣濟。宋都大梁,以孟州河陰縣南為汴,受黃河之口屬於淮泗,每歲自春至冬,常於河口均調水勢,止深六尺以通重載為準,歲漕江淮湖浙米數百萬,及東南之產,百物眾寶,不可勝計。又下西山之薪炭,以輸京師之粟,以振河北之急,內外仰給焉。故於諸水,莫此為重。」
關於這條河流的重要性,宋太宗曾經說︰「東京養甲兵數十萬,居人百萬家,天下轉漕仰給,在此一渠水,朕安得不顧?」由此可見,汴河不但是當時南北交通的大動脈,而且還是國家安全的繫帶,可以說是趙家王朝的生命線。
大漢帝國從江南轉運糧食到開封,修復汴河最為便利,楚風一方面令人在洛陽到長安之間,在長安到包克圖的秦直道上修建馬車軌道,展有軌馬車運輸,一方面令郭守敬帶人疏浚汴河,讓江南的糧食從汴河直抵洛陽,再用軌道馬車運到關中,運到草原腹地。
不僅僅是糧食,戰爭勝利之後,這條貫通東西南北的重要運河,還將把江南湖廣與中原地區,中原地區與關中平原,乃至通過秦直道將蒙古草原腹地,全都緊密相連,大運河-軌道馬車系統,將成為大漢帝國掌控蒙古草原,將這塊歷次戰爭策源地納入華夏懷抱的重要一環。
從某種意義上說,汴河的疏浚、秦直道的修復,比漢軍戰場上的勝利更加重要。
靖康之變金兵南侵以後,倉惶南逃的宋高宗趙構生怕金兵順著運河追擊,下令淤塞汴河,至今雖然經過金人開鑿,可開封與洛陽之間的人工汴河淤塞已久,於是楚風決定由水利專家郭守敬整修,決黃河灌之。
事實上,楚風這個決定非常非常的及時,甚至可以說幸運到了極點,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史載「宋定都汴梁,汴水穿都中,有上水門、下水門,歲漕江、淮、浙、湖之粟六百萬石達京師。常至決溢,設官司之。元至元二十七年(公元129o年),黃河決,始淤塞。舊府治南有汴梁故跡,即其地也。」
也就是說,在五年之後,黃河將會絕口,而汴河將徹底淤塞!不但黃河絕口水淹開封,讓這座輝煌的古都變成澤國,人民死傷無算,當年隋煬帝花費無數民力,凝結著先輩無數血汗的汴河,京杭大運河的組成部分,將會被黃河泥沙完完全全的埋葬!
幸好,在歷史的轉折點上,楚風再一次成為了幸運兒,他做出出擊漠北的決定,所以必須南北轉運糧草,轉運糧草就必須修復河道,而經過一代水利大師郭守敬的整修,黃河堤防必然固若金湯,這段河面在十年內,自然不可能再有絕口了。
開封城外,金明池,這座故宋皇家的大水庫已經灌滿了水,汴河雖然淤塞,畢竟沒有完全堵上,郭守敬引黃河水澄清於大池中,然後炸開堤壩,用水沖刷汴河河道,帶走淤塞的泥沙。
一切都已準備妥當,炸藥齊備,池水已經裝的滿滿的,而且黃河泥沙也多半於靜水中澄清了——不過這時候的黃河,還沒有後世那麼「黃「,因為上游黃土高坡的泥沙還沒有像後世那樣大規模的沖刷進來嘛。
不行,楚風的眉頭皺緊了,他突然現了一個要命的問題,「郭守敬不能這麼幹!」
看著楚風一行人往指揮台擠過來,正和師兄們維持秩序的佘燼臣腦子一熱,帶著人迎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