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傳奇] 國士無雙 作者:驍騎校 (已完成)

 
p29695797 2011-10-12 20:59:4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41 283507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02
第二十二章 保衛淮江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中華民國首都南京陷落,日軍進城後採取中世紀的野蠻做法,放縱士兵進行屠城,無辜市民、被俘士兵,遭到集體屠殺,慘死者達數十萬!南京幾成空城。

    消息一出,舉世震驚,紛紛譴責日本獸行,可是這些譴責如同隔靴搔癢一般毫無作用。

    從盧溝橋事變到南京淪陷,不過半年時間,中國半壁江山已被日本佔領,東北、華北、蘇南的同胞,盡成亡國奴。

    江東省城,人心惶惶,南京大屠殺的傳聞如同插了翅膀一樣飛遍各處,有隨軍記者洩露出的照片顯示,日寇竟舉行殺人競賽,以砍中國人的腦殼為樂,如此殘忍野蠻,令人髮指。

    恐懼、絕望、失落、悲傷的情緒蔓延在各處,江東子弟兵都打完了,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江東省陸續出了兩萬青年,這些人全都沒有回來。

    不過長官們倒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了,陳壽和薛斌都是土匪出身,見機行事比誰溜得都快,陳啟麟倒是正兒八經的革命軍人,眼瞅陣地守不住了,打算舉槍成仁,正好一顆炮彈炸響,把他炸成重傷,衛士們抬著他撤出陣地,堅守陣地的士兵們全都犧牲了。

    陳啟麟身負重傷,至今躺在病床上,陳壽和薛斌無言見江東父老,整天在一起喝酒罵人,罵蔣介石,罵唐生智,整個南京保衛戰部署指揮的是一塌糊塗,十幾萬大軍,真正戰死的沒多少,大都是潰敗路上自相踐踏而死,或是被俘虜之後屠殺的。

    ……

    這幾個月來,陳子錕忙的團團轉,轉移北泰工廠設備人員物資,接洽蘇聯志願航空隊,身兼數職,在武漢、江東之間穿梭奔忙。

    中國空軍建設極為艱難,陳子錕一直建議大規模進口戰鬥機,建立強大空軍,但是他這個航空委主任委員只是擺設,航空方面的決策,都是兼任航空委秘書長的蔣夫人美齡做出的,她深受丈夫影響,認為中日之間近期爆發大規模戰爭的可能性很小,便把採購飛機的款子存在香港銀行裡吃利息,錢生出了小錢,空軍的飛機卻打了水漂。

    盧溝橋事變後,中央認為戰爭不可避免,這才向美國緊急採購戰鬥機,並且立即付款,但美國政府提出不包運輸,讓中國人上門自提。中國根本沒有遠洋貨輪,就算有,也過不了日本海軍封鎖那一關,於是只能不了了之。

    對此陳子錕只有一句恨恨的評價:「娘們當家,牆倒屋塌!」

    去年八月,中蘇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後,蘇聯空軍陸續來華助戰,並向中國提供大批飛機和航空器材,短短幾個月內,出售飛機二百三十二架,戰鬥機轟炸機俱全,反觀歐美,訂購三百多架,只到貨八十五架,其中還有十三架沒安裝好。

    蔣委員長一貫反蘇親英美,可關鍵時刻,雪中送炭的竟然是蘇聯,英美卻態度曖昧,不敢招惹日本,當然這事兒大家都不提,以免傷了委座自尊。

    空軍建設迫在眉睫,陳子錕將中央航空學校改為空軍軍官學校,增設空軍參謀學校、幼年學校和通信、機械學校,大規模培養空軍人才,但物資奇缺,人員匱乏,事情繁雜,他本來就不擅長處理文案,一時間頭都大了。

    好在可以經常飛回老家換換腦子,現在中國上空已經變成日本飛機的地盤,乘坐運輸機很不安全,陳子錕來往各地都是親自駕駛一架蘇式伊-16戰鬥機,遇到沒有戰鬥機護航的日本轟炸機,還能抽冷子敲兩架下來。

    回到省城,徑直到省政府找閻肅商討防守江東事宜,閻肅說我現在是文官,打仗的事兒還得找陳壽。

    陳子錕和閻肅走到陳壽屋門口,正聽見陳壽和薛斌痛罵唐生智該死,嘴上說什麼破釜沉舟背水一戰,誰敢渡江逃走就地槍斃,自己卻偷偷預備一艘小火輪,日軍一開始進攻,當官的就全跑了,南京這一仗打得實在窩囊。

    閻肅咳嗽一聲,屋裡立刻不吭聲了,陳子錕走了進去,兩人站起來立正:「陳主任好。」

    陳子錕披著黑色斗篷,上下打量著兩人,看的他倆毛骨悚然。

    「大帥,弟兄們已經盡力了……」陳壽低頭道。

    「我不怪你們,錯在大本營,錯在委座,錯在唐生智,指揮失誤,連累了無辜百姓,南京已失,江東危急,我想聽聽你們倆什麼意見?」陳子錕摘下大氅,坐到了桌旁。

    陳壽道:「江東的兵已經打光了,現在只剩下各地的保安團和警察,還有陸軍學校的學員,臨時徵募也來不及,憑這些兵,根本沒辦法和小日本干仗。」

    薛斌也直搖頭:「稅警總團是全國最精銳的兵了,和日本鬼子也就打個平手,讓保安團和警察上陣,那不是送死麼。」

    陳子錕問閻肅:「你怎麼看?」

    閻肅苦笑:「就算打,也沒有武器了,重裝備全都丟在南京了,淞滬會戰,消耗的可都是咱們的家底子,現在軍火庫裡只剩下幾千條老舊步槍,型號口徑混雜,子彈都找不齊,炮一門都沒有,只有輕武器的軍隊,難以和日軍正面抗衡。」

    陳子錕沉默半晌,道:「不戰而退,怎麼向百姓們交代,山東韓復矩放棄濟南,已被委座拿問,槍斃於漢口,你們誰想做下一個韓復矩。」

    眾人都不說話,低頭抽菸。

    陳壽道:「和小日本打陣地戰,那不是咱的強項,拿雞蛋往石頭上磕,那不叫有種,叫蠢。」

    陳子錕心中一動,江東軍的老底子是土匪,擅長打游擊,不如以游擊戰來對付日軍,能不能守住江東另說,起碼能盡到軍人的本分。

    把這個想法一說,大家都覺得不錯,正在討論,省府秘書長柳優晉來了:「閻主席,英國代辦找您有事。」

    省城設有一個英國外交代辦處,代辦正是當年的南京總領館二等秘書約翰沃克,當年的外交場菜鳥,現在已經是八面玲瓏的外交老手了。

    閻肅道:「讓他候著,我們正在商量對敵策略。」

    柳優晉道:「他已經到門口了。」

    約翰沃克穿著三件套的藏青色呢子西裝,胳膊上搭著大衣,滿臉憂色走了進來,見到陳子錕也在,略有吃驚,道:「陳將軍在,真是太好了,我想知道,貴軍準備如何應對當前的局面。」

    陳子錕道:「我軍如何抵禦日軍,難道也要向大英帝國報備?」

    沃克道:「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們的行為會不會觸怒日軍,遭致瘋狂的報復,我想大家都不願意看到南京的慘劇在江東重演,況且英國在江東還有很多的產業和僑民,我不希望他們受到波及。」

    陳子錕怒極反笑:「可笑,日本人來打我們,我們還要擔心不能觸怒他們,你們英國人就是這麼對付侵略者的麼,哦,抱歉,我忘記了你們在歐洲一直扮演的是日本的角色。」

    沃克討了個沒趣,只得悻悻離去。

    閻肅道:「英美隔岸觀火,難道他們不怕在華利益受損麼?」

    陳子錕道:「英美已經不是四十年前的英美了,日本也不是當初英國的小根班了,他們羽翼漸豐,牙尖爪厲……再說,英美一方面打著慫恿日本和蘇聯火並的主意,一邊防範著德國重新崛起,畢竟歐洲才是他們的根本,中國打成一鍋粥,只要沒撕開臉,他們就不問。」

    對國際形勢的研判,陳子錕認識最深,閻肅等人都不及他,聽他這樣一說,不免露出失望之色:「英美不干預,這可怎麼辦。」

    陳子錕道:「沒有張屠夫,就吃帶毛豬?英美又不是吃齋唸佛的善人,憑什麼幫咱們?別說他們了,就是蘇聯,又是賣飛機,又是派航空隊,還不是怕小日本打下中國騰出手來對付他們,上個月孫科到莫斯科去談判,斯大林推三托四,不願意出兵,就是想讓咱們先耗著,把日本人的兵力拖住,他們坐收漁利。」

    陳壽恨恨道:「這幫洋人,沒一個真心幫咱們的,這就叫養虎為患,早晚小日本坐大了,肯定咬他們一口。」

    陳子錕道:「國際政治,唯有利益,中國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就只能自認倒霉了。」

    忽然淒厲的防空警報響起,眾人急忙出屋躲避,院子裡有臨時挖掘的防空洞,在裡面躲了五分鐘警報就解除了,原來是兩架日本偵察機飛臨省城上空,江東軍的厄立康高射炮都損失殆盡,只能任由日機如入無人之境。

    飛機走了,眾人從防空洞出來,陳子錕沉吟片刻,道:「立刻召開軍事會議,把陳啟麟也抬來,老子要保衛淮江,保衛省城!」

    一小時後,會議在省政府召開,老部下們匯聚一堂,陳子錕雖然已經不擔任地方職務,但依然是江東省的主宰者,他毫不客氣的坐在首位,開始調配部署。

    「閻肅,把省城金庫裡的儲備黃金白銀外匯和鈔票,全都運到武漢。」

    「曾蛟,立刻組建水上別動隊,水性不好的不要。」

    「陳壽,把各地保安團組織起來,發槍,發子彈,發大洋。」

    「薛斌,你帶人把大夥兒的家眷送到北泰。」

    輪椅上的陳啟麟一直沒聽到自己的名字,急切道:「我呢,我做什麼?」

    陳子錕走過來,按著陳啟麟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去武漢,重新把咱們江東模範師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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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02
第二十三章 跑反

    兵荒馬亂的年月,部隊打殘了不要緊,編制一定不能丟,從統帥部序列中取消,那就沒地方哭去了,陳子錕派陳啟麟去武漢的用意很明顯,那就是保住模範十七師的編制,先前留下的那些火種軍官,此時就派上了用場。

    劉驍勇等人護送師長西去武漢,重建十七師,陳啟麟是黃埔嫡系,十七師又是為保衛南京拼乾淨的,想必蔣介石不會為難他。

    其餘人等留在江東部署禦敵,曾蛟是水匪出身,當警察廳長是屈了他的才,在水上劫船殺人才是他的拿手絕活,陳子錕一聲令下,他就把水上別動隊拉了起來,全都是水性極好的弟兄,水警總隊倉庫裡抬出來一枚枚黑黝黝的大傢伙,這可不是江東兵工廠土造的玩意,而是正兒八經德國進口的水雷。

    上次用水底龍王炮襲擊了英國軍艦後,陳子錕就關注起水雷來,這玩意性價比太高了,弄幾顆就能把水面封死,阻滯敵人的軍艦,組建水面艦艇部隊的成本和時間都承受不起,只有用這玩意來進行被動防禦。

    進口的飄雷、錨雷、沉底雷布入淮江下游,封鎖了水面,日本軍艦想通過,起碼要花上幾個月的時間來掃雷。

    閻肅將江東實業銀行金庫裡的黃金白銀外匯全都裝箱貼上封條,派重兵押運,按照陳子錕的命令送往武漢,不過他又多了個心眼,按照目前的形勢,武漢很快不保,不如直接運往陪都重慶。

    薛斌護送著一大幫家眷,帶著整整一船的行李前往北泰,那是江東的第二道防線,地處淮江以北,群山環抱,易守難攻,比省城強多了。

    高官們的家眷都撤往北泰,等於釋放出一個信號,省城即將淪陷,這年頭謠言傳的最快,一時間淮江上千金難求一船,家家戶戶都忙著跑反。

    再不跑,南京大屠殺的慘劇就會上演到自己身上。

    劉存仁一家也開始逃亡,老劉家別的不多,就兩樣多,書多,兒女多,老劉喜歡收集古書典籍,這些年來薪水一多半都拿來買520小說浩如煙海,其中不乏孤本善本;兒女也多,前前後後生了十二個孩子,夭折了四個,還剩八個,女兒就佔了六個,其中最小的女兒小媖才十一歲,二女兒三女兒已經嫁人生子,一大家人,罈罈罐罐的,怎麼走還是個難題。

    好在劉家有個爭氣的女兒,劉婷幫著安排了幾張船票,乘坐三日後的火輪船前往北泰,僅有三天時間收拾行李,根本來不及,劉存仁面對自己幾千本藏書發了愁,這些書,他一本都不想扔,可全帶走也不可能。

    書還是小事,銀行裡的款子提不出來才是大事,江東實業銀行前人山人海,擠兌嚴重,警察廳派了幾百個警察維持秩序,根本沒用,血汗錢都在銀行裡提不出來,再老實的百姓也得發急。

    還好,劉婷一個電話解決問題,劉存仁的存款全提了傳來,換成一張張法幣縫在衣服裡,家裡的書實在沒法帶,只能挑出最珍貴的用籐條箱子裝著帶走,等到開船那天,一家人拖著大包袱小行李,浩浩蕩蕩前往碼頭。

    到了碼頭一看才傻眼,熙熙攘攘全是人,別說帶著這麼多行李了,就是空身都擠不過去。

    棧橋邊停著一艘火輪船,插著意大利旗,意大利和日本是友邦,飛機斷不會轟炸這條船,所以這艘船的票子最緊俏。

    碼頭上人聲鼎沸,客輪汽笛長鳴,劉存仁一家望洋興嘆,忽然身後一陣喇叭響,劉婷從汽車上跳下:「怎麼還沒上船?」

    劉存仁苦笑著指指前面:「走不動。」

    劉婷皺眉想了一下,對身邊的副官耳語幾句,不大工夫,又是一輛卡車開來,車上下來八個膀大腰圓的士兵,二話不說,提起行李就往前擠,即便有他們幫忙,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到船上,客艙裡早擠滿了,甲板上也全是人,輪船公司也不管那麼多了,只要給錢就能上。

    劉存仁一家人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劉婷將一張紙塞在父親手裡:「到北泰之後,去這個地方,我已經安排好了,好了,我走了。」

    「婷兒。」劉存仁喊了一聲,聲音有些發乾。

    劉婷回頭:「爹,沒事。」

    「小心。」千言萬語到了嘴邊,還是化作了兩個字。

    輪船終於開了,滿載著逃難的人離開了省城碼頭,一家人終於鬆了口氣,坐在後甲板行李堆上,拿出乾糧和水壺吃飯。

    昏昏沉沉中,劉存仁被小女兒搖醒:「爹,那是干啥的?」

    劉存仁戴上眼鏡一看,不禁動容,江岸邊的道路上,浩浩蕩蕩全是人,步履蹣跚扶老攜幼的走著,有汽車,有騾車,更多的是步行,挑著行李和孩子,牽著羊和狗,隊伍前不見頭,後不見尾。

    「那是跑反。」劉存仁說。

    「啥叫跑反?」

    「跑反就是百姓躲避戰亂的一種手段。」劉存仁解釋道。

    小女兒瞪著明亮的大眼睛:「那咱們也在跑反麼?」

    「是啊,咱們家也在跑反。」

    「那為什麼要跑反?」

    「因為日本人打過來了,咱們的軍隊打不過他們,只能跑反,不然就要被日本鬼子禍害。」劉存仁儘量用平實的語言向好奇的小女兒解釋。

    「為什麼打不過日本鬼子?」小女兒打破砂鍋問到底。

    劉存仁嘆了一口氣,摸著小女兒的頭髮:「媖兒,等你長大就明白了。」

    船隻超載嚴重,速度極慢,坐船的旅客都沒帶多少乾糧,水手們趁機兜售難吃到了極點的飯菜,窮家富路,為了不餓著孩子,劉存仁只得花錢買了一份,一邊吃一邊罵這幫發國難財的壞蛋。

    第三天中午,船到北泰,碼頭上依舊人滿為患,這回沒有大兵幫忙了,不過下船總比上船容易些,劉存仁一家拖著行李,按照劉婷給的地址找到了一棟房子,安置了下來,房租很貴,趕得上省城熱鬧地段的價格了,不過此時北泰房子緊俏,能租到房子已經很不錯了。

    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吃飯又成了問題,這棟房子是新建的,有煤氣管道,比省城還先進,不過戰爭迫在眉睫,焦化廠已經停工,煤氣停止供應,只能買個煤球爐生火燒飯,鍋碗瓢盆還得重新置辦,錢嘩嘩的往外出,女兒出去買米,結果拿著空口袋回來了,原來米價飛漲,帶的錢不夠用的,不光糧食漲價,所有的東西都漲價,劉存仁積攢的那點家底子,眼瞅就要見底。

    正在劉存仁一籌莫展之際,北泰市政府的工作人員找到了他,說需要找一個寫公文的,聽說劉先生在省政府就是搞這個的,特地來請。

    劉存仁知道這也是女兒安排的,暗暗感嘆,幸虧自己生了個好女兒啊。

    一大家人住在陋室之中,走路都碰腿,可比起大街上的難民,已經幸運多了,這兩天光丟棄的嬰兒就見了三個,戰爭帶來的創傷,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劉家的房門被敲響,聲音很小,簡直可以忽略,小女兒過去開門,一個穿舊旗袍的女子站在門口,小腹隆起,顯然有孕在身,她笑的有些侷促:「你們好,家裡沒吃的,想借點米……」

    劉家人面面相覷,糧食那麼金貴,也能借麼,不過看她面黃肌瘦的樣子,應該是餓極了才拉下臉來求人的。

    「大人餓點沒什麼,就怕餓著孩子。」女子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聲音低下來,她的旗袍很舊,是綠色的緞子質地,想必以前也是闊人家的小姐。

    劉存仁的老婆一聲不吭,去盛了一碗米飯,用飯鏟子壓實在,又添上一點,繼續壓實在,一碗冒尖的米飯遞了過去。

    「謝謝,謝謝。」旗袍女子連聲感謝,端著飯碗回了隔壁,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門開了,丈夫拖著疲憊的腳步回來了,女子把飯碗推過去:「吃吧,給你留的。」

    「我不餓,你吃吧,別餓著咱們的孩子。」王澤如又把飯碗推回去,愛憐的看著紅玉。

    ……

    省城人心惶惶,到處跑反,幾乎變成一座空城,警備司令部豎起招兵旗,十幾天下來只招了幾十個人,都是沒飯吃的流浪漢,也難怪,江東的子弟全損失在淞滬南京,活蹦亂跳的小夥子出去,一罐骨灰回來,誰家也不願再把孩子往軍隊裡送。

    陳壽一籌莫展,只能先按照陳子錕的指示,把軍火庫裡的槍械子彈全發出去,別管是清朝時期的燧發槍火繩槍還是北洋時期的雜牌曼利夏、雷明頓、馬蒂尼,只要是願意抗日的保安隊,民團武裝,免費發放。

    能做到的也僅僅如此了,江東是否淪陷,只在於日本人來與不來,這一點大家都很清楚。

    幸運的是,日本人暫時還顧及不到貧瘠的江東省,中國太大了,他們如同撲在大象屍體上的豺狗,到處都是鮮肉,哪還顧得上骨頭。

    江東就是骨頭,而津浦路和隴海路交匯點的徐州,卻是一塊大肥肉,南下的日軍第五師團和北上的第十師團,與中國軍隊展開徐州會戰,激戰於台兒莊,戰事浩大,持續數月,為江東百姓的跑反贏得了時間。

    北泰的重要軍工機器裝船運往重慶大後方,陳子錕駕機前往武漢,面見蔣委員長,從空中看武漢三鎮,滿目瘡痍,儘是日本轟炸的結果。

    陳子錕義憤填膺,一個想法冒了出來,整天被日本人轟炸,何不讓他們也嘗嘗被轟炸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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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02
第二十四章 炸彈丟到小日本姥姥家

    南京失守之後,中國大本營撤銷,仍由軍事委員會總攬軍事,統帥部設在武漢,指揮全局,所以武漢三鎮飽受日本轟炸之苦,淞滬抗戰後,全國戰機僅剩八十一架,完全失去制空權,要不是蘇聯志願航空隊來援,武漢早讓人炸成廢墟了。

    在蔣介石的漢口官邸內,陳子錕提出了轟炸日本的想法,委員長起身跺了兩步,沉吟道:「空軍可以做到麼?」

    陳子錕道:「兩年前我就做了轟炸日本的預案,《空軍國防作戰》甲案中,計畫以重型轟炸機襲擊日本佐世保、橫須賀,大板,東京等處……」

    蔣介石道:「我不要聽你紙上談兵,我要的是切實可行的方案,怎麼轟炸,轟炸哪裡,戰鬥機如何護航,轟炸完了是否能安全歸來,這都是難以解決的問題。」

    陳子錕道:「利用現有的馬丁b10轟炸機,改造油箱擴大容積,利用黑夜掩護,從沿海機場起飛,不用戰鬥機護航,轟炸日本九州,理論上是可以成功的。」

    蔣介石若有所思,半晌才道:「轟炸日本本土的政治影響很好,可是如果觸怒了日本,招致更大的報復,未免得不償失,我再考慮考慮。」

    委員長並沒有考慮太久,很快就作出決定,轟炸日本,不過轟炸機不攜帶炸彈,而是裝滿傳單進行「人道主義轟炸」,這樣以來,政治效果達到,還不至於激怒日本當局,正所謂以德服人,就是這個道理。

    陳子錕唯有苦笑,委座顧慮太多,患得患失,不過能同意就最好了,他立刻開始組織安排,從空軍飛行員中挑選能執行此項任務的飛行員,機械員和無線電報務員。

    跨海飛行不比陸上飛行,茫茫大海沒有任何參照物,難度可想而知,中國飛行員雖然英勇無畏,但技術水平普遍較差,好不容易才選拔出一批精幹人員來,分為兩個編隊,日夜訓練。

    執行任務的飛行選定為美國造馬丁b10重型轟炸機,挑出三架飛機來進行改造,轟炸任務採取雙機編隊形式,兩架備戰,一架作為候補。

    與此同時,台兒莊正在鏖戰之中,第五戰區司令官李宗仁率中國軍人浴血奮戰,殲敵一萬六千人,是平型關大捷後又一次勝利,當然這種勝利就像是股票暴跌後的反彈,曇花一現而已,日軍雖損兵折將,但元氣未傷,進攻勢頭略減而已,五月,徐州失守。

    五月十九日下午三點,兩架改裝過的馬丁b10轟炸機滿載著傳單從漢口機場起飛,飛往寧波櫟社機場,他們將在寧波加油後再度起飛,前往日本九州進行轟炸。

    陳子錕和空軍總指揮周至柔在漢口機場塔台坐鎮,半小時後突然接到無線電報,其中一架機械故障,迫降在江西境內。

    這下大家都抓瞎了,雙機編隊變成單機,計畫被迫中斷,怎麼向委座交代,指揮部內亂成一鍋粥,有人建議推遲轟炸,有人說救人要緊,周至柔思慮再三,也決定向委座報告,推遲行動。

    陳子錕按住了電話機的插簧,道:「照原計畫進行,不是還有一架備用的飛機麼。」

    周至柔道:「臨時找不到飛行員了,飛重轟的本來就少,何況跨海飛行,難度太大了。」

    陳子錕道:「你面前就有一個飛越過大西洋的飛行員。」

    周至柔如夢初醒:「怎麼把您給忘了,不行不行,您是上將,怎能親自出征。」

    陳子錕道:「今天的氣象條件很好,錯過就可惜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拿飛行服來。」

    五月的漢口,天氣已經很熱了,陳子錕穿上了翻毛的飛行服和皮靴,來到飛機旁,臨時拼湊起來的副駕駛、機械師,電報員也都就位了,周至柔感慨道:「真想和你們一起去啊。」

    陳子錕拍拍他的肩膀:「後方更需要你。」說罷爬上飛機,引擎慢慢啟動,滑跑起來,空軍地勤人員列隊敬禮,目送飛機升空。

    替補隊員抵達寧波,將前一架飛機上的傳單搬了一半過來,飛行員們忙著吃飯休息,陳子錕卻來到機場警衛連的陣地,到處踅摸一番,看到地上有成箱的迫擊炮彈,便拿起撬棍撬開箱子,拎了兩枚出來。

    「哎,你幹啥的!」一個士兵喝道。

    「借點東西。」陳子錕道。

    「你怎麼拿我們的炮彈啊。」警衛連的排長聞聲從屋裡出來,忽然看見陳子錕飛行服胸前的軍銜標誌,赫然三顆金星,嚇得他一激靈,趕緊立正敬禮。

    「稍息。」陳子錕笑眯眯道,「小夥子,借你兩枚炮彈,行不行?」

    「行,當然行,您把這一箱子都拿走也行。」小排長客氣道。

    「兩枚就夠,意思意思罷了。」陳子錕將炮彈裹在飛行服裡面就往外走。

    「您這是到拿到哪兒去意思啊?」小排長一臉納悶。

    陳子錕一回頭:「丟到小日本姥姥家去。」

    二十三點,漢口指揮部發來電報:可以出擊,祝一切順利。

    二十分鐘後,機組人員登機,做最後的準備。

    距離零點還有十二分鐘的時候,跑道燈亮起,兩架馬丁b10轟炸機滑跑起飛,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飛機在東海上空飛行,頭頂著月亮,機翼下是波光粼粼一望無際的大海,為了保密,飛機無線電靜默,陳子錕越洋飛行經驗,主動擔任長機在前面帶飛,機艙裡很冷,只有單調的引擎轟鳴聲,機組人員都緊繃著神經,生怕半路遇上日本飛機。

    「這是太平洋,不會有敵機出現的,都輕鬆點,那誰,講個笑話。」陳子錕為了緩解大家的緊張情緒,和他們聊了起來。

    海面飛行,全靠儀表,寧波到九州是一條直線,海面風平浪靜,空中氣流平穩,不知不覺就抵達了九州島。

    漫長的海岸線上,是漆黑的陸地,繼續向前飛,是九州的重要城市長崎,這裡有日本海軍基地,多家兵工廠,是這次轟炸的首要目標。

    深夜的長崎依然燈火通明,城市輪廓明顯,那是街道路燈和工廠車間的燈光。

    兩架飛機投下照明彈,然後是成捆的傳單推了下去,五顏六色的傳單在空中散開,猶如天女散花一般,上夜班的工人們走出車間,驚訝的看著天降傳單,有人撿起來觀看,上面用日文印著:中華民國總工會告日本工人書……

    飛機上的陳子錕,從腳下拿起一枚迫擊炮彈,將寫著安學倆字的炮彈丟了下去,嘴裡唸唸有詞:「小安,我替你轟炸日本了。」

    安學,南泰縣人,江東陸軍官校畢業,是陳子錕的專機駕駛員,犧牲於去年八月,淞滬戰場,他是跳傘後自殺的,寧願死也不做日本人的俘虜,犧牲時年僅二十七歲,結婚半年。

    一枚普通的60毫米口徑迫擊炮彈,即便在戰場上也發揮不了太大作用,似乎是安學在天之靈保佑,這枚從天而降的炮彈居然落在一家兵工廠的倉庫屋頂上,嚴禁菸火的兵工廠做夢也想不到會遭到轟炸,倉庫屋頂被炸開,火星四濺,引燃了堆積的導火索,引起了一場大爆炸。

    陳子錕嚇一跳:「安學,你真跟來了?」

    下面爆炸連連,雙機編隊卻無瑕欣賞,他們急著趕赴下一個城市福岡,二十分鐘後,飛抵福岡,這回日本人已經有了準備,探照燈雪亮的光柱劃破夜空,淒厲的警報聲響徹全城,高射炮開始射擊,但是根本傷害不了高空飛行的馬丁轟炸機。

    傳單再次在福岡上空飛舞,陳子錕也再一次投下了炮彈:「小日本,這是本大爺賞你們的薄皮大餡餅。」

    不過這顆炮彈沒炸出那麼大動靜來。

    雙機編隊繼續飛行,在久留米、佐賀、熊本上空投下傳單,在九州上空盤旋了近兩個小時,這是外國空軍第一次轟炸日本,日本陸海軍航空兵竟然沒有戰鬥機起飛驅逐,看來事先的策劃完全正確,這次轟炸任務看起來艱巨,實則有驚無險。

    投完了所有傳單,飛機載荷減輕,掉頭回航,當一輪紅日昇起的時候,飛機已經在太平洋上空了。

    歸途如虹,雙機編隊身披早霞勝利返航,中途加了一次油,中午抵達漢口基地,飛機降落後,聚集在機場的各界人士歡呼雀躍,歡迎英雄凱旋。

    陳子錕並沒有出現在英雄隊列中,他在南昌就下了飛機,榮譽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但是軍事委員會還是授予了他最高榮譽勛章,青天白日章,作為對他指揮對日轟炸的褒獎。

    這枚勛章從此成為他的珍愛,一直陪伴他到人生終點。

    ……

    「人道轟炸」並沒有阻止日軍的進攻,國軍依然節節敗退,鄭州、武漢危在旦夕,半個月後,國軍炸開鄭州以東的花園口黃河堤壩,洪水向南氾濫,暫時阻滯了日軍前進的鐵蹄。

    事後不完全統計,花園口決堤,淹沒四十餘縣,沖毀民宅一百四十萬間,陸沉一千九百萬畝土地,傾家蕩產者四百八十萬,死者不計其數,財產損失更是無可計數。

    北泰卻因禍得福,北方盡成澤國,日軍無法南下,防禦壓力驟減,而此時,一張無形的大網已經向陳子錕撒了過來。

    「紙片轟炸」雖然沒有實際意義,但是大大傷害了日本皇軍的尊嚴,據說天皇都被驚動了,陸軍大臣中村孝太郎中將下了嚴令,一定要報復,除了以牙還牙猛烈轟炸武漢外,還要懲罰具體的當事人。

    潛伏在武漢的日本間諜,向華中派遣軍司令部發出了密電,報告了轟炸長崎的罪魁禍首乃是航委會主任委員,陳子錕上將。

    ~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03
第二十五章 炸燬淮江鐵橋

    上海,華中派遣軍司令部,司令官畑俊六大將正伏案工作,他身後是巨幅支那作戰地圖和一面旭日旗,旁邊還供著一把看似普通的軍刀,那是他家傳的寶刀,只不過換上軍用刀裝而已,武士出身的軍官都喜歡這麼做,讓祖先的靈魂保佑自己武運長久。

    參謀長河邊正三少將走了進來,鞠恭敬禮:「司令官閣下。」

    「哦,是河邊君,請坐。」畑俊六從桌子後面站起來,還禮,然後握手,讓勤務兵給參謀長倒茶,寒暄一番後,道:「大本營命令,攻佔江東省,河邊君認為派遣哪支部隊比較合適。」

    河邊正三一愣:「大本營又改主意了麼,我認為,對支那作戰已經到了見好就收的地步,再打下去,帝國兵力不足,難以維持,江東省對帝國來說,並不是那麼非取不可的戰略要地。」

    畑俊六道:「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但是國內主戰派那幫傢伙是硬著頭皮也要上的,新徵募的二十個師團就要成軍了,大本營計畫發動武漢攻擊戰,為了配合作戰,同時也為了執行大本營的一項任務,我軍必須攻克江東。

    河邊正三皺了皺眉:「兵力缺口很大,我看就讓第六師團出一個聯隊吧。」

    畑俊六啞然失笑:「河邊君,用一個聯隊攻打支那一個省,是不是太誇張了一些。」

    河邊正三也笑了:「雖然是一個省,但是根據特高課的情報來看,已經沒有正規軍據守了,就算有一兩個支那陸軍師,我想一個聯隊的步兵也可以從容應付,在華北方面軍攻克開封的戰役中,曾經有過一個大隊追逐支那軍一個師的戰例,我們華中派遣軍,可不會輸給北方那些傢伙。」

    畑俊六道:「如果只是為了攻佔江東省,一個聯隊確實夠了,但是在江東省的北部有一片地區,乃是江東的核心地帶,那裡有煤礦和鋼鐵工廠,為支那軍隊源源不斷的提供戰爭物資,我軍必須佔領這裡。」

    說著,他來到地圖前,用手指著地圖上的江北片區:「北泰市,是支那高級將領陳子錕的私人地盤,大本營為了懲罰他對帝國本土的冒犯,決定搗毀他的這座城市。所以,河邊君,穩妥起見,請派一個旅團吧,拜託了。」

    「哈伊。」河邊正三微微躬身。

    ……

    日本駐上海華中派遣軍司令部派出了第六師團下的第三十六旅團,執行對江東省的進攻作戰,第六師團臭名昭著,是日軍中戰鬥力最強的師團之一,曾參與南京大屠殺,每一個士兵都惡行纍纍,消息一出,江東百姓更是聞風喪膽。

    省政府已經撤離了,據說撤走前秘書長柳優晉和省主席閻肅曾經大吵一架,憤而辭職,具體原因不明。

    三十六旅團有兵員七千餘人,傾巢盡出,大搖大擺行進在江東平原上,這裡無險可守,成熟的麥子一片金黃,田野裡一個人也沒有,旅團長牛島滿少將穿著一絲不苟的將軍服,扶著一柄金色刀緒的軍刀,這是他家傳的寶刀,名字叫:來國俊。

    他是舊薩摩藩士牛島實滿中尉的第三個兒子,1908年以第三名畢業於陸軍士官學校,又在陸軍大學學習了四年,是從少尉一步步升上來的職業軍人,去年三月才晉陞的陸軍少將,終於完成了父親的期望,成為一名挎著金色刀緒的帝國將軍。

    進攻江東的軍事行動,對參加過上海作戰和南京攻堅戰的牛島滿少將來說無異於一次暑期旅行,江東省不是支那的戰略重地,對方已經放棄了抵抗,一路上未見任何敵軍,旅團浩浩蕩蕩,長驅直入。

    雖然極度鄙視支那軍,但牛島滿並未驕傲自滿到不派斥候,實際上他很小心的派出多股部隊已經偵查,再三確認前進道路上沒有敵軍。

    初夏的陽光下,士兵們高歌猛進,旭日旗迎風招展,江東省內的公路修建的不錯,部隊行進速度極快。

    第三十六旅團毫無阻礙的開進了江東省城,地方士紳委託了幾位曾在日本留學的先生前來慰問,獻上禮物,請牛島將軍不要為難百姓。

    牛島滿好言撫慰一番,說大日本皇軍紀律嚴明,斷不會像你們國民黨部隊那樣騷擾百姓,儘管放心,還要拜託諸君盡快把維持會建起來,以便維持秩序,共同建設王道樂土,日中親善的幹活。

    前省府秘書長柳優晉被推舉為江東省維持會會長,在他的主持下,省城平靜的完成了過渡,城門上的青天白日旗降下,換上了一面太陽旗。

    牛島滿的旅團司令部設在了省政府,私人官邸則設在楓林路陳公館,這裡原來是陳子錕的私宅,修建的相當漂亮,有噴泉和假山,客廳裡有水晶吊燈和鋼琴,將軍非常滿意。

    旅團派出多股部隊,卻接管江東省其他市縣,由於完全不擔心爆發戰鬥,接管一個縣只需要一個小隊的士兵。

    唯一需要特別對待的是北泰,情報稱那裡有中國警察和民團據守,而且地處淮江以北,地勢險要不易進攻。

    牛島滿決定派出一個大隊的兵力,沿鐵路線北進,攻佔北泰。

    省城火車站內,一片空蕩蕩,別說火車頭了,就連車皮都不剩一輛,中國人堅壁清野的工夫做得好,沒給皇軍留下任何能用的東西,部隊無法乘車前進,只好沿公路北上,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小隊的便衣,他們打扮成中國敗兵和老百姓的模樣,混在難民中前行。

    淮江鐵路橋,鐵路已經停運,橋上是大隊的難民,汽車騾車和拖家帶口的人混在一起,人喊馬嘶,分外噪雜,橋頭維持秩序的是北泰警察局的幾十名武裝巡警,連續幾天連軸工作,忙的不可開交,聽說省城已經被日本人佔了,這幾天逃難的人特別多。

    警察局長王德貴倒背著雙手前來視察,指著橋上亂糟糟一團道:「怎麼回事,去看看。」

    一個小警察顛顛的擠過去打聽一番,回來報告道:「有輛汽車拋錨了,堵在路中間,偏偏又有一頭倔驢不願意挪窩,把橋面都堵上了。」

    王德貴大怒:「媽的,這不耽誤事兒麼,老子去看看。」

    到地方一看,一幫人正在爭吵,一輛滿載貨物的卡車停在路中間,怎麼都發動不起來了,旁邊又有一輛驢車,那驢脾氣上來,怎麼抽都不走,本來橋面就不是很寬,難民們又都是帶著大包袱小行李,後面無數車輛堵得水洩不通,不停鳴笛。

    車主倒是氣定神閒,坐在駕駛室裡抽著煙,任由司機和別人爭吵,看見王德貴過來,他稍微收斂了一些,從窗戶裡伸出頭來:「王局長,吃了麼。」

    王德貴定睛一看,不認識,不耐煩道:「趕緊把車開走,別擋路。」

    車主道:「車熄火了,請師傅去了,要不了半個鐘頭就能到,您幫幫忙,把那驢車弄開不就結了。」

    王德貴打量了肥頭大耳的車主一眼,再看看車上滿載的大米食油香菸白酒等緊俏物資,就知道這傢伙是個投機客,趁著北泰物資緊缺跑來發國難財的,心中就有些鄙夷。

    他不說話,先走到驢車旁,拔出手槍對著驢頭開了一槍,倔驢當場挺屍,驢車主人嚎啕大哭,王德貴拎著冒青煙的手槍罵道:「再囉嗦,把你也斃了!」

    驢車主人不敢廢話,一幫人將死驢推下淮江,王德貴正要過來訓斥那投機客,忽然兩眼大睜,拔槍大呼:「弟兄們,小日本來了!」

    槍聲驚動了隱藏在難民中的日軍便衣隊,以為斥候被發現,索性撕下偽裝,正面衝擊,他們拔出藏在扁擔下的軍刀,拽出南部式手槍,嗷嗷叫著猛衝過來,無奈難民太多擋住前路,乾脆揮刀猛砍,殺出一條血胡同來。

    本來堵成長龍的隊伍突然動了起來,難民們丟下行李,不要命的往前跑,王德貴機靈的很,跳上卡車引擎蓋,拔出二十響駁殼槍,撥到連發位置,朝前方就是一梭子掃過去,其他警察反應過來,紛紛舉槍射擊。

    警察們裝備了機關槍,火力很猛,日軍便衣隊衝不過來,只好趴在橋面上對射,夾在中間的老百姓可倒了黴,全都做了冤死鬼。

    便衣隊終於還是沒能衝過來,被盡數殲滅在橋上,北泰市長蕭郎聞訊趕到,看見倒伏在橋面上的難民屍體,不禁動容,再看到那輛滿載緊俏物資的卡車,立刻怒火中燒:「誰的車!」

    「我的。」車主誠惶誠恐湊了過來,哆嗦著手掏煙:「蕭市長,抽顆。」

    「這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蕭郎指著橋上纍纍屍體,眼圈發紅。

    「不是不是,不干我的事啊。」車主猛搖頭。

    王德貴道:「要不是你狗日的把車堵在這兒,他們原本都能過來的,你是干啥的,車上裝的什麼,是誰的貨?」

    一連串質問讓車主無言以對,蕭郎道:「王局長,非常時期,倒賣物資貽誤軍機,該怎麼處理?」

    「該槍斃。」王德貴挺起了腰桿。

    「那就去辦吧。」蕭郎擺了擺手

    車主大呼小叫起來:「你們不能殺我,我是趙處長的內弟啊。」

    王德貴愣了一下,原來這小子是趙玉峰的人啊,這麼說車上的貨物也是老趙的了,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啊。

    他想了想,把槍收了起來,讓人將車主暫且押了下去。

    蕭郎並不關心投機商的生死,此刻他心中全是這座鐵橋。

    淮江鐵路橋,凝聚了自己無數的汗水與辛勞,每一顆螺絲釘都飽含著深情,現在,這座建成不到十年的淮江第一橋,即將完成歷史使命。

    早在半個月前,鐵橋的關鍵部位就安裝了炸藥包,作為鐵橋工程總指揮,蕭郎自然知道該怎樣毀掉自己的傑作。

    在需要的時候,他將親手按下起爆按鈕。

    江對岸,煙塵滾滾,日軍一個大隊已經氣勢洶洶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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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03
第二十六章 殲滅齋藤大隊

    齋藤大隊隸屬於第四十五聯隊,兵員一千五百人,論數量趕得上支那軍的團,若論戰鬥力,更是頂得上支那軍一個師。

    四個步兵中隊,一個機槍中隊,一個運輸中隊,以及一個裝備兩門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小隊是齋藤進次郎的信心所在。

    第六師團又稱熊本師團,當年在西南戰爭的時候被西鄉隆盛率領的薩摩藩部隊包圍在熊本城內,硬是以堅強的意志頂住了西鄉潮水般的進攻,以此得名,熊本師團和仙台師團一樣,素以善戰聞名。

    齋藤大隊的健兒大都來自南九州,他們繼承了第六師團熱情勇敢、積極果斷的傳統,當發現便衣斥候被發現後,齋藤少佐當即下令,跑步前進,奪下鐵橋。

    一個中隊的步兵呈攻擊隊形向前躍進,炮小隊就地支起兩門步炮,機槍中隊架起了重機槍,開始向對岸射擊進行火力壓制,根據以往的經驗,要不了十分鐘,淮江鐵橋就會易手,緊接著大隊就可以進駐北泰了。

    鐵橋上躺滿了屍體和行李,一輛汽車橫在中間,空氣中瀰漫著硝煙,刺激著齋藤大隊士兵的腎上腺素快速分泌,嗜血的士兵最愛這種味道,如同鯊魚和野狼喜歡血腥一樣。

    四周靜悄悄的,一個活人都沒有,鐵橋另一端煙霧瀰漫,看不清楚,對參加過淞滬會戰和南京攻堅戰的第六師團來說,北泰只不過是一個小城鎮罷了,用不著擔心什麼,他們分成兩列縱隊,沿著鐵橋前進,隨時準備臥倒射擊。

    沒人看見,鐵橋的十幾個主要承受重量的關鍵部位,已經安放了高爆炸藥,採用的是電起爆的形式,起爆器就在蕭郎手中。

    日軍已經上橋,爆破的時機到了。

    蕭郎雙目有些模糊,淮江鐵橋是他嘔心瀝血的成果,也是他的驕傲,這座大橋的質量不遜於外國洋行承建的工程,按時維護的話,可以用一百年以上,可是,僅僅不到十年,自己就要親手炸掉這座在感情上和自己親生骨肉一樣的大橋。

    王德貴輕聲道:「市長,要不我來吧。」

    蕭郎搖搖頭:「不,還是我來。」

    已經隱約可以看見排頭鬼子兵槍桿上挑著的太陽旗了,蕭郎一咬牙,正要壓下起爆器,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等等。」

    陳子錕匆匆而來,他剛從漢口趕過來,一下飛機就聽說日軍進犯,急忙趕到橋頭,制止了蕭郎的進一步舉動。

    「怎麼,不炸?」蕭郎問道。

    陳子錕搖搖頭:「炸了的話,日軍會從多處進犯,反而防不勝防,不如留一條路給他們,咱們也好防守,區區一個大隊,還能逼得咱們炸橋麼。」

    說罷一擺手,保安團迅速進入戰位,鐵橋北側早就修建好了兩座橋頭堡,高標號鋼筋水泥灌的碉堡樓子,機關槍射擊孔貼著地面,防不勝防,火力強大的更是嚇死人,光馬克沁重機槍就八挺,捷克造輕機槍十幾挺,手提機槍和速射型的駁殼槍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日本兵越來越近,飽經戰陣的他們已經察覺出危險的味道,步履更慢,小心翼翼。

    戰壕內,王德貴握槍的手汗津津的,小聲道:「打吧?」

    陳子錕要搖搖頭,一直等到敵軍進入五十米內,抬手一槍,正中舉旗的日兵,槍聲就是信號,輕重機槍齊射,數十條火蛇在鐵橋上來回掃蕩,暢快淋漓的收割著生命。

    橋面上沒有什麼掩蔽物,日軍猝不及防被打倒幾十個,剩下的趴在橋面上還擊,還有幾個人跑到卡車後面,時不時冒頭打兩槍。

    齋藤進次郎發現進攻受阻後,立刻下令火力支援,步兵炮開始轟擊,不過收效甚微,他把兩個中隊長叫到跟前,道:「諸君,淮江鐵橋是交通要道,對我軍非常重要,務必攻下,拜託了。」

    兩個中隊長欠身敬禮,各帶本部人馬前往增援,支那軍隊的抵抗有些時候確實會很猛烈,但總是不能持續,皇軍必須表現的比他們更堅決,才能壓垮敵人的士氣。

    日軍甲種中隊編制205人,相當於中國軍隊一個半連,配備輕機槍9挺,擲彈筒12具,火力相當強大,戰鬥意志也非常旺盛,挺著刺刀發起萬歲衝鋒,面對機槍火力前仆後繼,不過鐵橋太窄,隊列無法展開,這種衝鋒只能是白白送死。

    突然那輛滿載緊俏商品的卡車爆炸了,原來車上除了糧食香菸白酒之外,還有不少汽油,這東西可是嚴禁私自買賣的軍用物資,所以被藏在貨物深處,雙方子彈亂飛,終於引爆了油桶,當場將掩蔽在車後的日軍中隊長炸死。

    進攻再度受挫,前方損兵折將, 齋藤大隊長也不是榆木腦袋,意識到這樣的攻擊只能送死,便下令第三中隊乘坐橡皮艇進攻。

    運輸中隊的大車上裝著橡皮筏子,士兵們七手八腳將筏子抬到水裡跳了上去,十幾隻橡皮艇奮力向對岸划去,歪把子輕機槍不斷射擊著,滾燙的子彈殼飛進水中。

    對岸進行攔阻射擊,機槍子彈在水中濺起一排排水花,不過距離太遠,沒有打中。

    「混蛋,一定要成功啊。」齋藤大隊長舉著望遠鏡,嘴裡喃喃自語著。

    橡皮艇突進到江面中心的時候,忽然發生險情,一艘橡皮艇漏氣,承載不住八名士兵的重量,漸漸下沉,接著又是一艘,士兵們很快意識到,這是有人在水底搞破壞,他們歇斯底里的大叫著,朝水下射擊,用刺刀亂捅,但無濟於事,越來越多的橡皮艇被戳破,進水下沉。

    按理說,熊本師團的士兵來自南九州,很多是漁民出身,水性不錯,但是作為陸軍的步兵,身上的裝備繁雜無比,光是前後三個子彈盒裡的120發65口徑友阪子彈的重量就夠喝一壺的,還不算步槍、刺刀、水壺、飯盒、鋼盔、寢具、口糧、換洗軍服等物,加在一起總有二十公斤,一時半會也解不下來,背著這麼重的東西掉進水裡,腳上還穿著笨重的編上靴,再好的水性也得打折。

    有些反應機敏的士兵,迅速脫掉裝備和衣服鞋子,只拿著刺刀跳入水中,與敵人搏鬥,可他們這點本事遠遠不夠看,沒半分鐘水下就升騰起一片血來,接著是屍體浮出水面,胸口一個洞,日本人自然認不出這是峨嵋刺造成的創口。

    齋藤大隊長親眼看到自己一個中隊覆滅在江裡,水面上一團團血紅,漸漸蔓延開來,到最後,只剩下一些空飯盒漂浮在水上。

    兩個小時的戰鬥,損失了兩個中隊,齋藤大隊無法繼續戰鬥,他又不甘心撤走,只得下令收縮兵力,構築陣地,等待援兵。

    入夜,北泰保安團的士兵們趁著天黑打掃戰場,將橋面上的敵軍屍體搬開,以免影響射界,曾蛟的別動隊也將淹死的日軍屍體打撈上來,通過屍體上的證件獲知,原來進攻一方就是臭名昭著的第六師團。

    陳子錕下令將屍體收集起來,挫骨揚灰,本來他是並不熱衷這種虐屍行徑的,但對製造南京大屠殺的第六師團,一切規矩都得變,日本人不是講究魂歸故里,就算戰死也要拿骨灰或者切下一節骨殖回去麼,老子就讓你魂斷異國他鄉,做個永遠的孤魂野鬼。

    屍體堆砌在江灘上,澆上汽油焚燒,遠遠就能看見烈火熊熊,齋藤大隊長在對岸也看見了,不過並不清楚中國人在做什麼。

    「或許是怕皇軍趁夜進攻,點火壯膽吧。」他這樣想。

    皇軍並不打算進攻,但是考慮到支那軍慣於夜戰,齋藤作出一個決定,留出一個中隊埋伏在附近,等支那軍前來夜襲時將他們一網打盡,洗雪前仇。

    陳子錕不是沒動過夜戰的主意,不過根據華北和淞滬戰場的經驗,小日本的體格健壯,單兵素質優良,夜戰未必能討到便宜,再說了,既然有更好的打擊辦法,為什麼要冒險夜戰呢。

    所謂更好的打擊辦法,是北泰保安團的炮兵部隊。

    四門德國進口的105毫米leFH輕型榴彈炮悄悄拖出了庫房,進入預設陣地,對岸的地標諸元早就測算好了,根本不用校射,裝上炮彈就能打。

    沉甸甸的炮彈填入了炮膛,軍官一聲令下,四炮齊發,幾秒鐘後,對岸火光衝天,雖然看不見具體情況,但可以想像敵營中人喊馬嘶死傷慘重的景象。

    105口徑的陸炮,在歐洲只能算輕型火炮,但是在技術發展落後的亞洲,那就是大口徑重炮了,日軍最先進的九十式野炮,也不過是75毫米口徑。

    日軍的營地構建的很規整,可以抵擋住大規模進攻,但是在炮擊面前卻只有挨宰的份兒,高爆榴彈正落在宿營地,只穿著兜襠布的鬼子們被炸的鬼哭狼嚎,沒死的竄出帳篷來,又被下一輪炮彈炸成碎片。

    齋藤大隊考慮到對方有可能發動夜襲,但是想破腦袋也猜不出支那軍竟然炮轟他們的營地,支那人怎麼可能擁有如此遠程的火炮,不對,這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不過齋藤已經不需要考慮那麼多了,他的大隊幾乎全軍覆滅,這在第六師團戰史上也是不多見的恥辱,為了保全武士的尊嚴,他決定剖腹。

    清晨,硝煙散盡,遍地狼藉,昨夜炮擊中,彈藥堆被引爆導致更大的傷亡,大隊幾乎全完了,望著滿地屍體,齋藤進次郎拔出了軍刀,面向東方跪在地上,一把扯開白襯衫,露出結實的胸膛,他面部肌肉哆嗦著,嘴裡唸唸有詞:「美穗子,我不能回去了,你好好照顧……」

    話沒說完,忽聽背後傳來隆隆的轟鳴聲,回頭看去,一柄雪亮的恰希克軍刀正從斜刺裡落下,齋藤就覺得自己忽然飛了起來,然後他的世界變得七零八落翻滾不已。

    最後,齋藤大隊長的腦袋落在了十幾米外,眼睛依舊圓睜,目睹騎兵揮舞著馬刀掃蕩自己的殘存部下。

    此役,齋藤大隊全軍盡墨,無一倖免。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03
第二十七章 抓特務

    殲滅齋藤大隊,耗費成本不低,總共動用了北泰市機動警察支隊、保安團、民防大隊,南岸八個鄉的民團武裝,超過五千人馬,炮兵、騎兵、步兵、飛機都出動了,可謂殺雞用牛刀。

    其中戰果最大的是保安團下屬炮兵大隊,四門德國造105榴彈炮是陳子錕自己花錢進口的,精度高,威力大,是德國陸軍的標配,昨夜齋藤大隊在一片亂石灘上宿營,炮彈砸下去濺起許多銳利的碎石,大大增強殺傷效果,鬼子們大多是被炮彈炸死的。

    再就是機動警察支隊的騎兵大隊,這支部隊的前身是陳子錕的衛隊營,以哥薩克為核心力量,裝備恰希克軍刀和馬槍,從西部買來的伊犁駿馬,論騎戰,就是碰上鬼子的專業騎兵也不落下風,更何況是砍殺步兵,那簡直就跟砍瓜切菜一般爽利。

    八個鄉的民團武裝也出了大力,他們撒下一張天羅地網,小鬼子一個都別想逃出去,第六十師團的兵確實勇悍,但是雙拳難敵四手,落了單的小兵,就跟喪家犬一般,哪還有什麼威風可言。

    北泰方面放話出來,只要死的不要活的,一顆人頭一百塊法幣,一手交錢一手交頭,毫不含糊,不願意要錢也行,給兩桿步槍,一百發子彈,這年月槍和子彈比大洋還金貴,民團武裝們見了鬼子兵就跟見了會走路的金條一樣,兩眼都放光,那還能有人走脫。

    殲滅齋藤大隊,北泰保衛戰贏了第一回合,緊張萬分的市民們歡慶勝利,放起了煙花,市政府指揮部裡,煙霧繚繞,首腦們正在開會研究下一步對策。

    北泰是一座新興城市,這就決定了他的人口構成主要以年輕勞動力居多,其中產業工人更是佔了多數,人口素質高,容易組織,轉化為戰鬥力也相對容易,為了抵禦日寇,市政府已經建立了民防大隊,報名者踴躍,一天就有萬人報名。

    從地理上來講,江北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被淮江和大青山脈包圍,如今北方盡成澤國,進一步增加了封閉性,易守難攻,敵人只能從一路來,而我軍可以向西撤回武漢,向北撤進大青山打游擊。

    陳子錕主持會議,他穿著陸軍上將的制服,束著武裝帶配著手槍,環顧四周,儘是穿便裝和警服的部下。

    「諸位,戰鬥已經打響,北泰傾注了我們無數心血,絕不能輕易落於敵手,我放棄省城,就是為了誘敵深入,在我們選擇的地方打一場北泰保衛戰。」

    眾人表情肅穆,靜靜聽他發言。

    「北泰怎麼守,詳細的作戰預案已經擺在各位面前,總之一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日軍仰仗的無非是武器精良,訓練有素,但那只是相對而言,在美國、德國、甚至蘇聯軍隊的面前,日軍還差的遠呢,他們也就是能欺負欺負中國人,可咱們北泰不一樣,咱們的裝備,就算放在全世界來說,也是一流的,所以,北泰保衛戰,我們必勝!」

    一陣掌聲,豪言壯語說過了,接下來是交底的話:「雖然我們很強大,但畢竟勢單力薄,彈藥儲備有限,敵人傾巢出動大舉進攻,我們未必守得住,所以……當最後關頭到來之前,所有人不許撤退,敵人不過江,誰敢逃跑就地槍斃。」

    蕭郎舉起手:「我有個問題反映一下,最近城裡有人囤積居奇,倒賣糧食物資,逃難來的災民本來生活就很苦,糧價飛漲,就快逼得他們賣兒鬻女了,這樣下去,不等日本人打進來,咱們內部就先亂了。」

    陳子錕勃然色變:「竟有這等事,王德貴!」

    「有!」王德貴站了起來,他以前是陳子錕的馬弁,現在是北泰警察局長,雖然大老粗一個,但是辦起案來效率不低。

    陳子錕罵到他臉上去:「你警察局長怎麼當的!日本鬼子打到跟前了,還能容忍投機商發國難財!」

    王德貴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瞧瞧在座的趙玉峰,一挺腰桿:「報告大帥,投機商都有後台,我管不了。」

    陳子錕當然知道怎麼回事,敢囤積居奇的肯定都有人撐腰,而且還是自己麾下的大將。

    他語氣稍緩:「平時撈點也就撈點了,這個節骨眼上發財,喪良心啊,王德貴,散會以後你帶人把所有投機商的倉庫鋪子都封了,糧食平價出售,人先關起來,等打走日本人再慢慢算賬。」

    王德貴道:「有人不服咋辦?」

    陳子錕道:「就一個辦法,就地槍決。」

    於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打擊投機商人的行動展開了,幾家歡樂幾家愁,在槍斃了幾個不知死的鬼之後,北泰糧價趨於平穩,難民們有飯吃。

    但是謠言又起,說昨天打死了許多日本兵,日本人一定會來報復,頓時許多人湧向碼頭,拚命拍打著欄杆,想上船逃命。

    陳子錕不得不出面闢謠,他帶著姚依蕾鑑冰嫣兒等去了碼頭,用大喇叭向市民喊話:「我絕不放棄北泰,人在城在,我老婆孩子都在這兒,你們還有什麼可怕的。」

    市民們這才放心,各自回家。

    陳子錕回到江灣別墅,這裡地處前哨,站在樓上臥室就能看見南岸一馬平川,如果鬼子架起大炮,別墅首當其中,女人們忙著收拾行李搬家,林文靜卻坐在窗口曬太陽,她懷了六個月的身孕,所以沒去昆明西南聯大,一直在北泰養胎。

    雖然是三十幾歲的人了,但林文靜保養的極好,平劉海,藍布裙,看起來就像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她躺在籐椅上,輕輕摩挲著肚皮,一臉的幸福:「唉,如果不打仗多好啊。」

    樓下傳來弟弟文龍的聲音:「姐,我上街去了。」

    「嗯,小心點,外面亂。」

    「知道了。」

    盧溝橋事變後,林文龍隻身逃離北平,輾轉河北河南迴到北泰,本想去上海和母親團聚,哪知道淞滬戰爭又起,只好滯留在此,日軍逼近,林文龍閒不住,和一幫江東大學的學生辦起了話劇社,在街頭演話劇號召人民團結抗日。

    他在街上興沖沖的走著,忽然路邊有人喊他:「林文龍!」

    扭頭一看,有些面熟,但想不起來是誰。

    「你忘了,我是沈開,咱們是小學同學啊。」那青年樂呵呵走過來,在林文龍肩上拍了一把。

    「哦,是你啊,怎麼到北泰來了?」林文龍高興起來,小時候他和沈開是好朋友,如今沈開已經變了摸樣,當年胖嘟嘟的小少爺成了英俊青年,怪不得自己沒認出來。

    兩人就在路邊交談起來,沈開一直沒離開上海,中學畢業後上了一所無線電職業學校,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上海開戰之後他不顧家人反對,一個人跑到內地想報名投軍,哪知道南京淪陷,隨著難民來到江東,又來到北泰,現在已經身無分文了,遇到老同學豈能不開心。

    林文龍掏錢請他吃了兩個燒餅,沈開狼吞虎嚥完了拍拍巴掌:「老同學,我不能白吃你的燒餅,我送你一個功勞。」

    「什麼意思?」林文龍很納悶。

    沈開神神秘秘道:「住在我隔壁的一家難民,有古怪,很可能是日本特務。」

    「你有什麼憑據麼?」林文龍警惕起來。

    「那男的中指上有老繭,想必是經常發報導致的,我是學無線電的,這個瞞不住我。」

    「那你報警了沒有?」

    「報了一次,警察上樓看了看,沒發現什麼,我覺得肯定是他們把發報機藏起來了。」

    林文龍拉起他就走:「跟我來。」

    陳子錕正在給陳大壯喂食,這頭大青山裡捕來的小公熊已經兩歲了,平時就住在院子裡,性格很溫順,也很聰明,陳家人都將它視作家庭一份子,尤其嫣兒,每天都來喂食,大壯最喜歡她。

    「大壯,你快該回家了。」陳子錕道,戰爭無情,動物也難以倖免,北泰失守之前,他會將大壯送回深山老林,那裡才是它真正的家。

    忽然小舅子林文龍拉著一個青年氣喘吁吁的跑來:「姐夫,有重要事情報告!」

    沈開認識陳子錕,上小學的時候他就親眼目睹過陳將軍焚燒鴉片的壯舉,見到偶像更是激動,結結巴巴把事情一說,陳子錕笑了:「純粹是捕風捉影。」

    林文龍道:「寧可抓錯,不能放過。」

    陳子錕點點頭:「讓雙喜帶幾個人過去,好好搜一下。」

    兩個青年無比興奮,帶著雙喜和四個便裝衛士來到租住的房子附近,忽然沈開靈機一動,道:「我有個辦法,一試便知。」

    說罷在牆上開始敲擊,三長兩短三長。

    一個男子急匆匆從屋裡出來,左右張望,沈開一指:「就是他!」

    雙喜一擺手,兩個衛士撲上去將其按住,搜遍全身,沒有任何可疑之物,屋子裡也只有一口皮箱,幾件換洗衣服而已。

    「你叫什麼,是干什麼的?」雙喜問道。

    「我叫李思瑞,上海的教書匠,你們憑什麼抓我。」男子國語說的很標準,斯斯文文,戴個眼鏡,確實像個教書先生。

    沈開質問道:「你是教書的,怎麼懂得莫爾斯電碼?」

    「押走,大刑伺候!」雙喜讓人把李思瑞押走,自己帶了兩個人留在屋子守株待兔,等這家女人回來。

    半小時後,一個妖嬈女子回來了,當即被逮捕押往警察局。

    經審訊,此二人確實是日本特務,潛伏北泰偵查軍情,男子負責發報,女的憑藉美色套取情報,電台則藏在另一處地點,由別的特務保管。

    沈開一句話,破獲一個間諜網,陳子錕極為讚賞:「小夥子,你這個機靈勁不當特工可惜了,我給你寫一封介紹信,把你送重慶去吧。」

    說著展開信紙寫起來:「雨農兄台鑑……」

    ~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03
第二十八章 鋼鐵奇兵

    忽然沈開靈機一動,道「我有個想法,不如將計就計,利用日本人的電台發假情報回去,這樣豈不更好。」

    陳子錕哈哈大笑:「你果然是個人才,這些都是哪裡學來的?」

    沈開道:「小時候書看的多,自然就學會了。」

    陳子錕饒有興趣:「看的什麼書?」

    「三國演義,繡像英烈傳,還有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沈開如數家珍掰著手指頭算起來。

    陳子錕笑笑:「好了,你領賞去吧。」

    沈開舉報特務的獎品是一千元法幣,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字,足夠他維持兩三年的開銷,執行抓捕任務的士兵也都有獎勵,林文龍也領了二百塊錢的賞,高興的不得了,一心想再抓幾個特務改善生活。

    沈開的獻計,陳子錕早就想到了,不過一審訊才知道,原來這兩個特務並非華中派遣軍的人,而是華北方面軍派出,也就是沒辦法利用他們誘導牛島滿旅團進行錯誤的作戰。

    恐怕這兩個特務只是冰山一角罷了,北泰想必已經特務扎堆,滿街都是了。

    花園口決堤,黃河水氾濫,大批難民翻山越嶺來到江北,使北泰糧食壓力驟增,本來預備了一年的存糧,因難民人口急劇攀升而變得不夠用了,都是同胞,既不能驅逐,又不能看他們活活餓死,只能開設難民營養著他們。

    難民營中,衣衫襤褸的老弱正在排隊打飯,遠處草棚邊擺著一張太師椅,一個橫眉冷目的漢子坐在上面,左右站著四個大漢,他們是河南過來的紅槍會眾,到了難民營裡依然跋扈,連警察都管不了他們,反而要借助他們的力量管理難民營。

    誰也沒認出,紅槍會的頭子,正是當年軍閥混戰時期兵敗逃亡的江東省軍副官夏景琦。

    這三個月來,北泰人口劇增,原有的市政府班子已經不足以應付,以蕭郎為首的公務員們廢寢忘食的工作,一天只睡四五個小時,哪有閒空管難民營裡這些閒雜事情。

    淮江報主編阮銘川也沒閒著,報社西遷至北泰,銷量不降反漲,實在出乎意料,記者編輯們忙著到處採訪,編寫抗日新聞,激勵民眾,鼓舞士氣,每天的報紙第二版,固定留出一個位置報導陳子錕一家人的近況,比如今天陳子錕將軍視察炮兵陣地,明天姚依蕾女士慰問傷兵之類,看似普通,其實傳遞著一個信息,那就是高層保衛北泰的決心。

    陳子錕一家人留在北泰一天,軍心就穩固一天。

    ……

    一艘運送鐵礦砂的輪船520小說了,北泰鋼廠已經停止生產,能運走的機械設備都運走了,但礦山還在加班加點的生產,在日軍佔領這裡之前,要儘可能的將資源運走。

    沈開和林文龍就坐在這艘散裝貨船上,他倆是陳子錕特批可以離開北泰的人員,沈開去軍事調查統計局報到,林文龍去西南聯大讀書,大時代下,每個人的命運都無法自己掌握,只能隨波逐流。

    一架日本偵察機在空中飛過,沈開指著天空道:「天,總有一天會晴的。」

    林文龍看看蔚藍的天空,明白了老同學的意思,用力的點點頭道:「會的!」

    汽笛長鳴,滿載鐵礦砂的貨船逆流而上,煙囪噴出一股股黑煙,蒸汽機發出不堪重負的轟鳴,正如同這災難深重的祖國。

    日本偵察機繞了一圈後飛回省城機場,向旅團長牛島滿少將報告,未曾發現齋藤大隊的蹤跡。

    同時,便衣偵察隊在江南地區農村發現了大批齋藤大隊遺物,包括軍裝皮鞋飯盒雨衣等,但是未發現任何生還者。

    種種跡象表明,齋藤大隊已經全軍覆滅。

    牛島滿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眉頭緊皺,一個大隊一千多人,無聲無息就沒了,實在蹊蹺,就算是圍殲戰,也不可能全員殲滅,難道說支那軍隊在北泰埋伏重兵?但是據重慶方面的諜報稱,北泰並無正規軍部隊。

    無論如何也要把齋藤大隊找到,牛島滿下令,四十五聯隊出擊。

    四十五聯隊正是齋藤大隊所屬的聯隊,聯隊長岡本讓二是個作風穩重的大佐,派他出擊,牛島將軍很放心。

    岡本聯隊唱著軍歌浩浩蕩盪開出了省城,城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人默默記下了部隊的兵員、兵器、馬匹車輛的數字。

    一小時後,省城某偏僻的角落,無線電發報機開始滴滴答答的工作起來。

    岡本聯隊缺一個大隊,仍有兵力兩千三百人,裝備六門步兵炮,兩門反坦克炮,更重要的是有無線電台,可以隨時向旅團部報告情況。

    一個大隊被莫名其妙的殲滅,岡本聯隊長不敢囂張開進,部隊縮成一團滾動前進,斥候四出,步步為營,省城到江北的公路已經被破壞,每隔一段距離就是一個大坑,或者巨石擋路,有障礙的地方偏偏路邊還有河溝,車輛繞都繞不過去,只能讓工兵修路,這段路程,足足走了三天才走完。

    好不容易開到北泰南岸,岡本大佐派出幾個中隊四下掃蕩,偵查情況,可是臨近的村子全都空無一人,掃蕩部隊踩到地雷,損失了幾十個人,狼狽不堪的回來了,連隻雞都沒抓到。

    正在考慮如何進攻,忽然前哨來報,有幾個人舉著白棋拉著板車從北岸而來。

    聯隊長閣下急忙前去查看,舉起望遠鏡一看,三個傢伙衣衫襤褸,拉著一輛破車跌跌撞撞而來,車上插著一面白旗,仔細一看,卻又不是白旗,好像招魂旛。

    「閣下,開炮吧,可能是支那人的陰謀。」一個少佐按著軍刀嚷道。

    岡本大佐冷靜的舉起戴著白手套的右手:「不,你仔細看看,他們穿的是皇軍九八式軍服。」

    軍官們紛紛端起望遠鏡,果不其然,來者身上的破布條正是九八軍服,因為這種新裝備的翻領軍裝和國民黨軍隊的服裝相似,他們差點認錯。

    來的果然是齋藤大隊的俘虜,他們見到自己人頓時痛哭流涕,彷彿受過極大的刺激,他們的手指均被切斷了三根,只留下大拇指和小拇指,別說拿槍了,就是從事一般的勞動都很困難。

    「閣下,快來看!」有人指著板車驚呼。

    車上裝的是許許多多的耳朵和一顆人頭,岡本擦擦眼鏡,仔細一看,這顆人頭竟然是齋藤進次郎少佐的!

    「八嘎!」岡本聯隊長大怒,他看到齋藤的首級下面有一封血跡斑斑的書信,拆開來一看,居然是挑戰書,約岡本聯隊在南岸決一死戰,如果同意,就在晚上朝天發射一顆紅色信號彈。

    帝國陸軍的聯隊長自然不是傻瓜,岡本大佐冷笑一聲,將挑戰書撕碎,親自詢問那幾名被釋放的俘虜,漸漸弄清楚齋藤大隊覆滅的原因,他的表情也漸漸凝重起來,原來對方並沒有使什麼陰謀詭計,而是確實實力超強,有重炮支援,還有強大的騎兵隊配合。

    「既然是這樣,未嘗不可堂堂正正的一戰。」岡本的雄心壯志被激發出來,自從南京之戰後,他就再沒遇到過像樣的對手,北泰之敵如此強大,反而讓他鬥志旺盛。

    把情況和部下的大隊長們說了一下,諸君都表示願意和支那人正面交戰,不過岡本還是留了個心眼,他發電報給旅團部,請求轟炸機支援。

    岡本聯隊開到淮江岸邊,雖然鐵橋近在咫尺,但聯隊長閣下不許進攻,他要等次日敵軍主動出擊之時,發動殲滅戰,將敵人消滅在南岸。

    傍晚,對岸升起偵查氣球,岡本大佐看見後暗罵一聲狡猾的支那人,居然也會使用技術兵器了。

    當晚,聯隊部的傳令兵向天發射了一顆紅色信號彈。

    岡本聯隊悄悄擺下口袋陣,以逸待勞,在鐵路橋南側埋伏了一個步兵中隊,挖掘戰壕,架上歪把子輕機槍和擲彈筒,專門防備敵軍夜襲。

    ……

    北岸,二十輛美國造克里斯蒂t3型快速坦克從地下洞庫裡開了出來,這是陳子錕的秘密武器,兩年前遊歷美國的時候採購的,花了他不少積蓄,這種坦克裝備37毫米火炮和四挺機關槍,火力相當猛烈,可以進行履帶式行走,也可以拆下履帶用負重輪行走,此時速度高達74公里每小時,機動性超強。

    有了稅警總團的前車之鑑,陳子錕不敢露白,這批坦克是以農用拖拉機的名義進口的,運來之後一直存放在北泰,暗地裡招募坦克手進行訓練,北泰有幾百頃的公田,就讓拆掉炮塔的坦克在裡面盡情馳騁,對外宣稱機械化耕作,兩年時間打造一支鋼鐵奇兵,為的就是今天。

    除了這二十輛坦克,北泰市機動警察大隊還有若干輛英國造卡登羅伊德輕型裝甲車,以及幾十輛外面焊著鐵板的卡車,車上滿載步兵,懷抱手提機槍,面色肅穆無比。

    戴袖章的憲兵在街頭維持秩序,引導坦克編隊開進北泰火車站,他們將從這裡出發,進攻南岸日軍。

    四門德國造105榴彈炮已經悄悄進入戰位,幾十門老舊的格魯森57快炮也推到了江岸邊,準備發揮餘熱。

    北泰機場,四架波音281驅逐機正在緊張的武裝著,四枚52公斤的炸彈懸掛在機腹下,兩挺762毫米機關槍的彈倉裡,填滿了黃澄澄的彈鏈。

    陳子錕經營江東十餘年,斂財無數,最終卻都花在這些玩意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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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03
第二十九章 南岸大捷

    黎明時分,北泰火車站的雨棚下,一列黑黝黝的裝甲列車整裝待發,最前頭是尖銳的鏟形撞角,可以清除鐵路上的障礙,車廂上是方形的銲接炮塔,57毫米加農炮和厄立康機關炮放平了用,威力無邊,機關槍的槍管如同刺蝟一般到處伸,這是鐵路工人們的傑作,這次戰役的先鋒。

    蒸汽機車在最後面,推著戰鬥部分前進,趙子銘赤著上身,戴著一頂鐵路工人制帽,拉響了汽笛,機車噴出大團的煙霧,紅色的巨大曲軸和車輪開始運作,進攻開始了。

    日軍在鐵道上設置了機槍陣地,一挺九二式重機槍正對著淮江鐵橋的北側,當聽到對岸的汽笛聲時,整個中隊進入了臨戰狀態,士兵們趴在滿是露水的地上,拉栓上膛,等候著敵人的出現。

    一列黑色怪獸咆哮著從霧氣籠罩的鐵橋另一側以排山倒海的氣勢衝了過來,日軍機槍手臨危不亂,副射手將保彈板插入供彈口,重機槍開始射擊,子彈打在裝甲板上,濺起一團團火星,毫無作用。

    裝甲列車開炮了,一發57毫米高爆榴彈在機槍陣地上炸開,頓時血橫飛,機槍也散架了,日軍紛紛開槍,中隊長拿起野戰電話:「莫西莫西,岡本大佐,我軍遭到強大火力打擊,請求增援!」

    一串機關炮彈打來,中隊長當場斷成兩截,電話脫手,話筒裡傳來岡本聯隊長急切的聲音:「敵人有多少?快回話,回話!」

    裝甲列車突破了守橋中隊的防線,各種武器一陣狂掃,日軍屍橫遍野,緊跟在列車後面的是二十輛克里斯蒂快速坦克,殺氣騰騰從鐵橋通過,展開戰鬥隊形,毫不留情的碾壓過去。

    此時岡本聯隊長派來的援兵也趕到了,在遭遇坦克之前,對岸的重炮先賞了他們一頓熾熱的彈雨,銳利的彈片撕碎了士兵的軀體,炮彈落地前嘶嘶的尖叫如同死神的呼喚,一些日軍懷揣手榴彈想衝過去自爆,結果卻被緊隨坦克的步兵用手提機槍打死。

    日軍的九二式步兵炮開火了,70毫米炮彈落在坦克陣中,絲毫不能阻滯衝鋒,坦克陣列後面,是幾十輛裝甲車和改裝防彈汽車,近百發動機一起轟鳴,加上火車的汽笛聲,光是聲音就能把人嚇破膽。

    聯隊反坦克炮倉促上陣,37毫米炮對付克里斯蒂坦克還是有些作用的,連發數炮後,終於有一輛坦克被擊中趴窩了,日軍陣地上一片歡騰,但是很快反坦克炮就被坦克炮炸上了天。

    黎明前的黑暗中,到處是機關槍的火蛇和炮口橘黃色的膛口焰,岡本大佐彷彿覺得身份錯亂了,進攻的一方才是大日本皇軍,而自己則變成了以血肉之軀抵擋鋼鐵的支那軍隊。

    日軍的火力構成,遠距離是步兵炮和重機槍,近距離是步槍和輕機槍,中間的火力空白用擲彈筒彌補,這種搭配對付中國軍隊很合適和實用,但是在武裝到牙齒的北泰軍隊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形勢完全顛倒過來了,在淞滬戰場和南京戰場上顯赫一時的第六師團四十五聯隊,現在卻被迫用人命往上填,抵抗支那人的瘋狂進攻,掩護聯隊部撤退。

    聯隊是皇軍的單一兵種最大作戰單位,部隊中最神聖的是天皇授予的聯隊旗,每一個成員都會用生命來捍衛聯隊旗,當遇到最危險的情況時,旗手和護旗人員可以焚燬聯隊旗,斷不能讓旗幟落到敵人手裡,因為那是奇恥大辱,被繳獲聯隊旗的部隊,只有撤銷番號的下場。

    而今,四十五聯隊的旗幟就將面臨這種危險。

    士兵們不顧一切的抵擋支那人,不止一人抱著手榴彈義無反顧的衝向坦克,卻被密集的火力掃倒,多少戰友喪生履帶下,南岸變成了修羅地獄。

    岡本大佐率領一個中隊拚死抵抗,掩護聯隊旗後撤,電台不斷向後方求援,忽然天上傳來轟鳴聲,日軍士兵頓時緩了一口氣,航空兵那幫混蛋終於來了,等回去以後,一定要請他們喝清酒。

    此時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可以清晰的看見,飛機的翅膀上塗著的並不是旭日,而是青天白日!

    十六枚炸彈落在陣地上,摧毀了兩門步兵炮,炸死了幾十個士兵,岡本聯隊長也被起浪掀翻,灰頭土臉。

    戰鬥機俯衝下來,機翼上噴出火蛇,日軍如同割麥子一樣倒地,整個聯隊被分割成四個部分,各自為戰,苦苦堅持,沒人投降,就算是死,他們也要堅守武士的榮譽。

    這一仗打得實在糟糕,面對優勢敵人,皇軍擅長的精確射擊和白刃戰都發揮不出優勢,被分割包圍的士兵們喘著粗氣,挺著刺刀,一個大尉拔出戰刀嘶吼道:「八個雅鹿,是真正的男子漢的話,就不要躲在鐵殼後面,來和我決戰吧。」

    回答他的是一串手提機槍的子彈,上面有過交代,不要俘虜,也嚴禁和日軍進行肉搏戰。

    六架川崎公司出產的九五ii式戰鬥機姍姍來遲,地面上黑煙滾滾,滿目瘡痍,飛行員們談笑風生:「真拿第六師團這幫傢伙沒辦法,已經殲滅了敵軍,還要我們來收尾。」

    忽然背後鑽出三架敵軍戰鬥機來,陸航飛行員們急忙開足馬力想甩掉,可是被咬的很死,轉眼就被打下了兩架,一番纏鬥後,又被打下兩架,僅剩的兩架不敢戀戰,抱頭鼠竄,卻又被雲層裡鑽出的一架波音218打得凌空爆炸,兩架都沒逃掉。

    地面上追殲殘敵的軍隊頓時歡呼起來。

    打掃戰場的工作照例是交給民團來做的,南岸八個鄉的地方武裝,最喜歡撿洋落。小鬼子的皮鞋、皮帶、軍裝,鐵帽子、水壺、飯盒都是他們的最愛,基本上除了騷轟轟的兜襠布不要之外,全收。

    一名背著三支步槍的團丁路過幾名被炸死的小鬼子屍體,不屑的吐了口痰,這老幾位想必是挨了一顆炸彈,屍體完全不成形了,血淋淋的一大堆,好好的衣服都糟蹋了,他正要走開,忽然發現了什麼,從一個佩戴准尉領章的傢伙懷裡,慢慢抽出一卷東西,展開來,是一面旗幟,長方形的旭日旗,有藍色的流蘇,左下角寫著漢字:步兵第45聯隊。

    「料子不孬,給娃做幾塊尿戒子挺好的。」他咕噥著,將聯隊旗塞進了懷裡。

    鐵路工人們的品味就高了許多,守橋中隊是他們擊潰的,戰利品歸他們所有,火車司機趙子銘撿了一把尉官刀,一支王八盒子,掛在身上耀武揚威,卻被人譏笑:「夯貨才用雞腿擼子呢,真漢子都用盒子炮,二十響的!」

    趙子銘惱羞成怒:「等著,爺早晚弄兩把快慢機,到時候饞死你們。」

    最後一架波音218戰鬥機降落在北泰機場,陳子錕從機艙裡跳出,地勤人員立刻跑上去,檢修的檢修,加油的加油,還有一個人拿著漆筆,在機身上添了兩個飛機標誌,這是陳子錕的戰果記錄。

    無數戰利品堆放在北泰市政廳前的廣場上,供人參觀,武漢、重慶來的記者忙著拍照,八個俘虜垂頭喪氣坐在中間,如同霜打得茄子。

    機動警察大隊的一名少校宣佈:此役全殲日軍一個聯隊,我軍僅有十餘名將士輕傷,大勝!

    市民們歡騰起來,早已準備好的舞獅隊開始表演,鞭炮噼裡啪啦,蕭市長開始為戰鬥英雄們頒發獎狀和獎金。

    ……

    真實的情況,只有少數高層知道,殲滅岡本聯隊,其實我軍傷亡也不小,死了一百多人,傷了兩百多,損失坦克三輛,裝甲汽車十二輛,但相對來說,仍是大勝。

    王德貴很興奮:「照這種打法,小鬼子來多少都是一個死,只要糧食夠吃,守上三年五載沒問題。」

    主管戰時經濟的龔梓君苦笑道:「王局長,你太樂觀了,這樣的打法,其實維持不了多久,坦克損失了就無法補充,炮彈打一發少一發,您知道105毫米榴彈多少錢一發麼?」

    王德貴搖搖頭。

    「算上運費,折合一兩黃金一發,就算家底子再厚,也折騰不起啊。」龔梓君苦笑道。

    「乖乖,這是打仗麼,這是砸錢啊。」王德貴咋舌不已。

    閻肅補充道:「還有汽油,也是無法補充的,咱們能自給自足的,只有煤炭和輕武器使用的彈藥。」

    王德貴道:「這些值錢的玩意用完了咋辦?」

    龔梓君道:「還能咋辦,城破,人亡,和南京一樣。」

    陳子錕一錘定音:「不是還有槍,還有刺刀麼,就算拼到最後一個人,也不能把北泰拱手讓給日本人。」

    ……

    省城旅團司令部,腦袋上纏著繃帶的岡本大佐被牛島滿少將抽的滿臉開花,依然站穩了:「哈伊!」

    「聯隊旗都丟了,你有什麼臉面回來!」

    「哈伊,閣下,我沒有剖腹,是因為有必要向您匯報戰場上發生的事情!」岡本猛地一低頭,「匯報完了之後,我會剖腹以謝天皇。」

    牛島滿聽岡本大佐講述了南岸之戰的經過,臉上依然掛著冷冷的表情,心裡確是驚濤駭浪,支那人竟然有如此強大的武裝,而且協同的如此出色,看來就算旅團全部壓上去,他未必能打贏。

    「準備飛機,我要去上海面見畑俊六大將閣下。」牛島滿少將拿起電話吩咐道。

    ~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04
第三十章 炸橋的時刻到了

    牛島滿少將親自飛赴上海華中派遣軍司令部,向司令官畑俊六大將匯報戰敗之經過,畑俊六閣下極為震驚,皇軍在支那作戰,就算打得再慘烈,也不會丟掉聯隊旗,看來北泰守軍之頑強,遠遠超過預期。

    畑俊六立刻召見陸軍航空兵團司令官江橋英次郎中將,命令他暫停對武漢的轟炸,組織一支強大的空中力量對北泰進行毀滅性打擊。

    航空兵派出飛行第六十重轟戰隊和第十戰鬥中隊,氣勢洶洶飛往北泰,進行第一輪報復。

    江南防空哨,繁茂枝葉掩蔽下的防空觀察員聽到天邊傳來沉悶的轟鳴聲,急忙拿起望遠鏡觀測,黑壓壓一片飛機鋪天蓋地而來,嚇得他趕緊抓起電話狂搖:「喂喂喂,日本飛機來了,足有上百架。」

    北泰市政廳大樓上的防空警報淒厲的響了起來,老百姓紛紛進入就近的防空洞,北泰在建設之時就設計了許多民防工事,開戰以後更是鼓勵居民在自家院子裡挖掘簡易防空掩體,就是為了抵禦日軍轟炸。

    老百姓進入防空洞,軍隊卻上了樓頂,架起機關槍,高炮陣地內,炮兵迅速就位,搖動手柄,炮口指向天空。

    七十二架九三式重型轟炸機還未飛越淮江,空中就出現了數十架蘇式伊16戰鬥機,原來北泰方面早就預料到日軍會派轟炸機報復,於武漢軍事委員會協調後,借來了蘇聯志願航空兵打一場空中阻擊戰。

    負責掩護的日本戰鬥機迎了上去,與蘇聯飛機纏鬥起來,轟炸機不受影響,繼續前行,他們此行轟炸的重點是北泰火車站、鋼鐵廠、以及兵營等。

    遠遠望去,北泰的電廠煙囪和冷卻塔還在冒煙,城市不大,但很規整,想必建設這樣的城市,一定花費了不少心血吧,飛行員們默默想到。

    情報顯示,支那軍裝備有進口的厄立康高射炮,所以轟炸機保持了五千米的高度,進行水平轟炸,飛行員們冷漠的看著腳下的城市,按下了投彈的按鈕,一串串炸彈落下。

    忽然,飛機顫抖了一下,高射炮彈接二連三的在旁邊炸開,騰起一團團煙霧,飛機中彈了,飛行員們叫嚷著,匆匆背上傘包跳了出去,在空中拉開降落傘,就看見自己人的飛機接二連三的往下掉,再看腳下,處處都是防空炮火,火力密度似乎比武漢還要強些。

    能打到五千米高空的高射炮不多,支那軍隊僅有少數的德國進口flak36式88毫米高射炮能達到這個水平,北泰區區彈丸之地,居然裝備不下十門88炮,簡直匪夷所思!

    有了裝備近炸引信的88炮,所有飛機都不堪一擊,第六十重轟戰隊沒有丟完炸彈就匆匆而返,他們是重要的航空兵部隊,不能白白損失在無關緊要的地方。

    空戰互有輸贏,蘇聯航空隊損失三架飛機,日軍戰鬥機掉了六架,此役再次大勝。

    消息傳到武漢,蔣委員長親自頒發嘉獎令,滿滿一船慰問品從漢口運過來,軍事委員會也意識到北泰的重要性,日寇若要緊逼武漢,必先拔除北泰這枚釘子,於是最高當局任命陳子錕為淮江中游防禦總司令,率部抵禦日寇。

    尷尬的問題來了,整個江北沒有正規軍的建制,全靠警察和民團打仗,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想增派部隊,可淞滬會戰後中央軍兵力捉襟見肘,還要保衛各個要點城市,實在抽不出兵力來。

    萬難之中,陳誠建議委員長恢復模範十七師的建制,讓江東人自己保衛家園。

    此時,陳啟麟和劉驍勇等人已經在武漢坐了幾個月的冷板凳,戰爭年代,國府機構混亂,打散了建制的部隊實在太多,光桿司令滿街都是,都嗷嗷叫著恢復建制,招兵買馬,中央哪有那麼多的武器裝備和壯丁,中央軍自己都喂不飽,雜牌武裝就更別提了。

    雖然陳啟麟是黃埔嫡系,但多年來在江東當參謀長,已經漸漸疏離了中樞,那些老同學雖然都當上師長旅長了,但在軍委會也說不上話,眼瞅著部下連飯都吃不上了,陳啟麟心裡這個著急了,頭髮都快愁白了。

    忽然消息傳來,北泰三戰三捷,殲滅日寇數千,戰利品都送到武漢來展覽了,陳啟麟覺得這是個機會,急忙來到軍政部報到,以往總是吃閉門羹,這次終於有了好臉色,一輛車將他接到委員長官邸,蔣介石和宋美齡夫婦親自召見,還留他吃了一頓飯。

    一週後,陳啟麟帶著委任狀和幾百名部下,乘船前往北泰,模範十七師的建制終於恢復了,不過軍委會沒有足夠的兵員給他,僅從衛戍部隊中抽了兩個連隊把十七師的架子搭了起來,對於陳啟麟來說,這就足夠了。

    他要的不是兵員和裝備,而是一個上陣殺敵的機會。

    武漢來的援兵讓北泰軍心又一次大振,這說明他們不是在孤軍奮戰,事實上官方也一直在宣稱,可以從後方源源不斷的得到補給,實際上從武漢運來的糧食和彈藥屈指可數,北泰,完全是在孤軍作戰。

    好在陳子錕未雨綢繆,藏了大批軍火,北泰難民雲集,豎起招兵旗,就有吃糧人,短短幾天就招募了兩千壯丁,好歹把十七師給拉起來了,北泰也算有了正規軍駐守。

    陳子錕繼續向武漢索要物資,糧食、彈藥和汽油是北泰急需的,但後方更需要這些物資,尤其是汽油,更是金貴無比,委員長親自批條子,才補充了一百桶而已。

    還是龔梓君有辦法,帶著金條美元親自去了武漢一趟,順利搞來一批汽油,原來不是沒有汽油,而是大部分都被有門路的人囤積起來了,只要捨得花錢就能買到。

    ……

    日軍急於解決北泰之敵,派軍艦沿江北上,無奈淮江下游水雷密佈,在損失了一條驅逐艦之後,海軍表示無能為力,請陸軍自己解決麻煩。

    華中派遣軍司令部從上海搬到南京,開始執行參謀本部制定的《以秋季作戰為中心的戰爭指導要點》,摧毀蔣介石政權的最後中樞武漢。

    攻略武漢,必先拔除北泰,畑俊六大將調集包括機甲聯隊和重炮旅團在內的五萬大軍,以牛刀殺雞之勢向北泰逼近,對大本營則宣稱這也是武漢攻略戰的一部分。

    工兵部隊先將被支那軍毀壞的鐵路修好,一車車部隊拉到淮江南岸,列車上搭載的240毫米超重型榴彈炮開始轟擊。

    巨大無比的240口徑炮彈,需要用吊車裝填,每發射一輪,大地都跟著顫抖,炮彈呼嘯著落到北泰市區,到處一片火海。

    南岸,獨立重炮大隊的150毫米野戰加農炮也加入了炮擊,這次華中派遣軍是下了血本了,炮彈不要錢的向北岸傾瀉,一刻也不停頓。

    北岸無力反擊,能夠得著日軍的只有四門105毫米榴彈炮,但炮彈只剩下一個基數了,自從二月份德國承認滿洲國之後,對華軍火貿易就停止了,炮彈打一顆少一顆,打完了之後,這四門炮就沒用了。

    城市在炮火中顫慄,無數民房被摧毀,到處火海一片,損失最慘重的是城西的難民營,這裡帳篷密佈,空中偵查看上去如同兵營,所以挨的炮彈最多,難民死傷纍纍,慘不忍睹,事後統計,死亡高達千人。

    炮擊剛停,轟炸開始了,這次的主角是日本海軍航空兵的九六式陸攻,漫天的旭日徽如同死神的血盆大口,北泰的四架戰鬥機在擊落三架轟炸機,五架護航戰鬥機後,全部被擊落。

    日軍轟炸機重點照顧了北泰的機場,跑道被炸的彈坑纍纍,眼瞅著沒用了,最糟糕的是油庫中彈爆炸,好不容易積攢的汽油全沒了。

    碼頭也被重點轟炸,三艘貨船被炸沉。

    市政廳地下指揮所裡,愁雲慘淡,雖然早就知道以北泰一城之力,抵擋不住日軍傾國之兵,但到了最後關頭,大家還是很傷懷。

    「打起精神來,明天還有硬仗要打。」陳子錕強打精神道,持續三天的炮擊和轟炸,讓他疲憊不堪。

    ……

    次日拂曉,日軍再次炮擊,北泰依然無力還擊,日軍派遣一個中隊的步兵,偷偷摸摸的上了淮江鐵橋。

    黎明的薄霧中,鐵軌如同兩道長蛇伸向遠方,步兵們頭頂著90鐵帽,端著三八式步槍,小心翼翼的走著,他們是斥候,生來就是炮灰的命,如果支那軍開火,後方的火炮便會進行火力壓制,換句話說,他們就是用命來吸引敵人暴露火力點的。

    但支那軍沒有開火,一個中隊的日軍全部通過鐵橋,對岸爆發出一陣密集的槍聲,五分鐘後,一枚綠色信號彈升上天空,這是已經成功建立橋頭堡的信號。

    機甲大隊聞風而動,三十二輛九五式輕型坦克冒著青煙開上了淮江鐵橋,車隊兩側是掩護步兵。

    北岸掩體內,陳子錕放下望遠鏡,平靜地說:「是時候了。」

    蕭郎閉上眼,按下了電起爆的開關。

    淮江鐵橋,在劇烈的爆炸聲中斷成四截,墜入江中,與此同時,蟄伏多日的北岸炮兵,發出了最後的怒吼。

    ~
regn13 發表於 2018-2-5 22:04
第三十一章 喋血孤城

    正在鐵橋上行進的坦克縱隊全軍覆滅,一個中隊的步兵也在爆炸中見了閻王,殘肢碎體拋到半空中,漫天都是血雨。

    四門105榴彈炮開始轟擊,在最快的時間內將僅剩的炮彈全部打出去,對岸正在集結的日軍部隊遭到毀滅性打擊,當即戰死百餘人,日軍炮兵立刻還擊,北岸炮兵陣地一片火海,四門炮全部報廢。

    先前過橋的步兵中隊遭到了迫擊炮的轟擊,輕裝步兵毫無掩護,轉瞬就傷亡過半,煙霧中坦克轟隆隆開上來,將沒死的日軍碾成了肉泥。

    橋斷了,南岸的日軍無法渡江,只得暫退,重炮再度轟鳴起來。

    戰鬥進入第二階段,艱苦卓絕的防禦戰,北泰市民感覺到危險降臨,很多人拖兒帶女逃往南泰,傳言說那裡有船可以去武漢。

    市政廳並沒有阻止百姓逃亡,因為激烈抵抗會引發日軍屠城,沒必要拉著大家墊背。

    當然還是有很多青壯毅然留下,火線參軍,北泰市政廳的倉庫裡存放著上萬套的軍裝和幾千條步槍,正好拿來武裝他們。

    難民營裡的夏景琦也混到了一套卡其布軍裝,一條帆布腰帶和一支三八大蓋,因為他識字,還會擺弄槍械,當上了民團的班長,手下有十二個大兵。

    這十二個兵,都是他從河南帶來的兄弟。

    ……

    黎明,南泰城外的江岸上,縣保安團團丁孟憲國揉著惺忪的睡眼蹲在草叢里拉屎,昨天上峰前來視察,賞了一頓紅燒肘子,清湯寡水的日子過慣了,猛一吃大油還真不習慣,從晚上到現在,拉五次了。

    忽然霧氣濛濛的江面上傳來突突的聲音,孟憲國拔開樹葉一看,嚇得坐在地上,差點把剛拉出來的屎坐回去,日本子渡江了!

    他慌忙提起褲子,胡亂繫上,拎著自己的漢陽造跑回陣地,把隊長搖醒:「隊長,鬼子上來了!」

    隊長是練家子出身,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拽出了盒子炮:「哪呢,哪呢?」

    「江面上呢,坐著橡皮船過來了。」

    「弟兄們,抄傢伙上!」隊長叫醒睡覺的團丁們,大夥兒扛著大槍進入了預設陣地。

    開闊江面上,幾十條橡皮艇正開過來,鬼子兵密密麻麻趴在艇上,啞光的90鐵帽如同屎殼螂的外殼。

    「穩住嘍。」隊長低聲道。

    南泰縣早年是個土匪成災的地方,會用槍的人不少,論起素質來,民團比國軍某些正規軍還強些。

    眼見鬼子兵進入了有效射程,隊長一聲令下:「打!」

    一百多條長短槍同時開火,江裡水柱四起,鬼子見偷襲不成,改成強攻,歪把子噠噠噠的打起來,但是在江裡沒有任何掩蔽,純粹就是槍靶子,被民團一通猛打,損失慘重,不得不撤回南岸。

    保安團打了大勝仗,大夥兒歡呼雀躍,隊長說:「小鬼子肯定還得再來,咱們這些人未必守得住,孟憲國,你趕緊去北泰報信,讓陳總司令給咱們派援兵來。」

    孟憲國騎上一頭騾子就往北泰趕,南泰北泰之間距離八十里,小日本要是在這兒過了江,威脅北泰後路,把陳總司令也就抓了瞎了。

    走了十幾里路,忽然對面來了一輛馬車,車上坐著十幾個穿卡其軍裝的大兵,為首一個漢子叫住他:「兄弟,哪個部分的?」

    孟憲國道:「南泰保安團的,到城裡報信去。」

    「什麼信兒,是不是小日本渡江了?」

    「是啊,被俺們打回去了。」

    「別去了,我們就是援軍。」那漢子的口音很熟悉,像是本鄉本土的人。

    「就你們幾個,怕是不中吧。」孟憲國狐疑的看著這十幾個大兵,個個膀大腰圓的,像是練家子,但畢竟人數太少了。

    漢子道:「別看人少,俺們有重武器。」掀開車上的篷布,露出一挺馬克沁重機槍來。

    孟憲國道:「就一挺重機槍也不頂事啊,不行,我還得進城。」

    車上有個傢伙,悄悄從靴筒裡抽出了匕首。

    為首漢子笑笑:「兄弟,你進城認識東南西北麼?陳總司令那麼忙,哪能見你,再說北泰那邊小鬼子攻得急,南泰這兒只是佯攻而已,佯攻,懂麼,俺們一個班就足夠了。」

    孟憲國想想也是,便道:「那好,咱一起回去。」

    漢子笑笑:「你前頭帶路。」

    走了半拉鐘頭,回到陣地,來人拿出證件,聲稱自己北泰民防團的上尉連長,特來指導南泰江防事務。

    隊長不疑有詐,將他請進帳篷商討對敵策略,過了一會,隊長派人出來傳令,讓全體集合。

    保安團一百二十號弟兄拖拖拉拉都來了,站了四排,嘻嘻哈哈打打鬧鬧沒個正形,孟憲國也在隊列之中,東張西望,忽然發現城裡來的這幫人不知不覺佔據了有利地形,那挺機關槍似乎也對準了這邊。

    他忽然想到曾經聽過的西遊記故事,巡山小妖遇到孫悟空假扮的妖精……

    重機槍突然之間就響了,團丁們如同割麥子一樣倒下,有人想反抗,卻被穿卡其軍裝的用手提機槍打倒,一百多人當場被放倒六十多個,剩下三十多人倉皇逃竄,城裡來的人拿著步槍在後面像打靶一樣將他們一一打死在田野中。

    夏景琦在袖子上擦著帶血的匕首,從帳篷裡走出來,不滿道:「麻溜的,趕緊發信號。」

    他身後,隊長死不瞑目,嘴裡還叼著菸捲,剛才就是趁點煙的機會,夏景琦一刀刺死了他。

    一枚紅色信號彈升上天空,對岸的日軍再次強渡淮江,這次沒遇到任何阻擊,順利踏上北岸。

    夏景琦等人左胳膊上都纏了白毛巾,站在路邊點頭哈腰,皇軍們列隊通過,正眼也不看他們,一個佩大尉領章的傢伙走過來,很客氣的伸出手:「夏桑,你的辛苦了,功勞大大的有。」

    「哪裡哪裡,我的不辛苦,為皇軍效勞,是我的本份。」夏景琦謙恭地笑道。

    大隊日軍開向北泰,天色漸黑,孟憲國從屍體堆裡爬出來,跌跌撞撞的跑回家去了。

    ……

    淮江南泰段被突破的消息傳到指揮部,陳子錕並不吃驚,淮江那麼長,日本人總會找到地方渡江,但他們選擇在北泰的西部渡江,等於截斷了退路,日本人在戰術方面向來做的不賴,這次是自己大意了。

    不過還有彌補的機會,陳子錕當即下令戰車隊出擊,將登陸之敵趕下水去,十五輛克里斯蒂坦克在裝甲汽車的掩護下迅速出擊,與敵人在北泰西南部展開激戰。

    雖然渡江的都是輕裝部隊,但是作風極為頑強,以血肉之軀對抗北泰軍的坦克,加之後續部隊不斷抵達,優勢漸漸增加,坦克部隊接到撤退命令,丟下四輛被自殺爆破擊毀的坦克回去了。

    倉促撤退是因為大隊日軍又在東部登陸,日軍戊工兵在北泰以東的較窄水面架設了一座浮橋,騎兵步兵炮兵源源不斷的渡過淮江,天險優勢不復存在。

    但此時言敗,為時尚早,江北是一個極大的區域,佔了江東省五分之一的面積,雖然淮江被突破,但北泰的主力部隊元氣還在,惡戰還在後頭。

    日軍渡過淮江之後,似乎也不那麼急躁了,並沒有立刻展開攻擊,而是不斷運兵過江,從容部署,他們也知道,北泰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華中派遣軍司令官畑俊六閣下親自寫了一封信,派人送給陳子錕,勸他以北泰百姓為重,選擇與大日本帝國合作,以往恩仇可以既往不咎。

    陳子錕回了一封信,反勸畑俊六投降,以免落得一個客死異鄉的下場。

    據說畑俊六看了信之後,稱讚陳子錕是紳士,隨即下令總攻。

    北泰保衛戰正式打響,三日後日軍完成對北泰的合圍,開始炮擊轟炸,步兵輪番進攻,對於日軍這些手段,守衛方早在淞滬戰場上見識過,中日雙方彼此都很熟悉,仗打得格外激烈。

    機場是北泰和外界聯繫的唯一通道,所以陳子錕派重兵守衛,日軍也將這裡作為進攻的重點,雙方來回拉鋸,江東軍的坦克幾乎全都損失在這裡,最後把德國進口的88高射炮放平了當加農炮用,才擊退了日軍,守住了機場。

    《淮江報》還在堅持印刷,城內的物資越來越少,連白報紙和油墨也不夠用了,倒不是儲存的不夠,而是日軍炮火猛烈,很多物資付之一炬,這和日本人的特務大量滲透也有關係,每到晚上就有特務朝天發射信號彈,指引日軍進行對糧庫、兵營、陣地進行精確轟炸。

    警察局整天忙著抓特務,兵荒馬亂的,看誰都覺得可疑,每天槍斃幾十個,晚上照樣信號彈滿天飛。

    王德貴不由感慨:「這年頭別的不多,漢奸最不缺。」

    報社主編阮銘川又來到市政廳採訪陳總司令,聊了一陣後,他問道:「咱們也是十幾年老朋友了,你給我一句準話,還能堅持多久?」

    陳子錕道:「如果彈藥、軍械、汽油、糧食充足的話,可以守三個月到半年。」

    阮銘川道:「彈盡糧絕無援,豈不是唯有坐以待斃,我看不如早日突圍吧。」

    陳子錕道:「現在突圍為時尚早,我就是要戰鬥到最後一刻,我要讓日本人知道,他們啃下一座城有多艱難,如果中國有三百個北泰,他們就永遠征服不了中國。」

    阮銘川道:「好吧,我就捨命陪君子,你堅守一天,我的淮江報就發行一日,對了,夫人和孩子們都好吧?」

    陳子錕道:「都挺好,就是整天在防空洞裡貓著,見不著太陽,挺抱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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