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滅盡塵埃 作者: 奧爾良烤鱘魚堡 (連載中)

   
無關風月 2011-10-26 14:03:5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7 1185188
tata123 發表於 2012-9-21 22:27
第一卷仰望天堂第二十章後果自負


在儀仗引領下,清平王后一行前至帝國宗室府,宗室府位於西城區,坐落在王侯世家這個片區之內。 正挨著相國府不過幾個街道。

清平王后雖是帝國三公主,但畢竟此時已經是大曄王后,論籍而言實際已經算大曄人。 此時還是需要帝國宗室部來安排,更需要層層上報之後,才會經由帝王安排時間接見,一切都是依足了盛唐的規矩。 可知至此那位皇帝仍然並沒有直接面見王后的意思。

當天的宴會在相國府舉行。 待王后安置完畢後,李嚴親自來接王后移駕。 通過隨從人等早知道劉叔樓的這場宴會,赴宴的除了趙甦,呂子軒等,還有在盛京城的一時權貴大夫張儀,四大門閥中的齊閥齊建明等這些盛唐高層的大人物。

除去往後的近身女侍之外,很明顯楊澤並不在邀約之列。 這當然是可以預料之事。 相國雖然之前和他看似親切的說了那麼些話,但是這頂多算他禦下有術,而在相國府那個級別的宴會之上,他們大曄除去王后,或者半藏大師之外,根本無人有佔據另一席的資格。

楊澤也不例外。 不過當然不敷王后的安全會有問題,只看李嚴帶來的精銳護衛,還跟有相國府的家將客卿,便足以保證王后的赴宴安全。

宗室部給清平公主安排的院落是以國君級別的待遇。 擁有一個主院和三個旁院,楊澤,宗守,溫荃一行大曄來人,便落腳在公主旁院之中。 說是旁院,實則比普通高門的院落還要寬大,足以容納大曄這方的諸多人馬。

進了帝國,才感覺得到盛唐的諸般優越強大,此次隨行的都是大曄精銳。 雖然面對帝國不至於有自慚形穢的情緒,但是仍然進入盛京​​城來,還是有幾分局促。 楊澤便成了他們此時的重心和支柱。 話說回來,此行護送清平王后來到盛唐,執行的是政治任務,但凡是政治任務都難免風險,一旦在這風云四起的盛唐帝都踏錯一步,清平王后還有皇家血統。 可以倖免於難,但他們一群人,可不免轉眼成為刀下亡魂。 所以此時,眾人中身份最高的楊澤,便成為大家此時最得以依賴的人。

他們對楊澤頗有信心,不光是因為他的身份。 還有他當時在上林城。 力戰七覺法王時候所表現震動大曄的實力。

面對眾人的依托和信任,楊澤倒是頗感覺有些壓力,他們進入帝國之後,便是最微小的一股勢力,而他自己本身,還得罪了宋閥七公子。 現在自保都需要費心思,更遑論解救遭遇麻煩的大哥二哥,還有那遙不可及的西陀。 不過這些煩心事暫時不想也罷。

進入盛京王后安然通過宗室部安置,一同隨行保護的闌蒼院韓雪四人。 便功告​​圓滿,即將回歸盛京城南面望山的闌蒼修行院交接任務。

四人和他們十幾天的相處,算得上打了交道成為朋友,臨分別時彼此留下了聯絡方式,褚衛,陶子義,柏森等人和宗守關係倒也不錯,分別時對這個開朗善言的淳樸漁村少年很有些惺惺相惜。

而韓雪則躊躇半晌,才高挺酥胸。 俊俏的目光朝楊澤看去。 面容粉撲撲得有些好看,道。 “你們先在這里安置,過幾日閒時得空,我們會來領你們去逛逛盛京城。這裡還有許多美景呢。”

柏森,郭子儀,褚衛三人詫異的瞪著韓雪,她說這番話,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這還是她首次主動對男子進行邀約。 雖然連帶了一群人。 並不單純獨約楊澤一個。 但她態度的變化已經是大為轉變。

她之前對楊澤還是看一小地方鄉土人的態勢,見他大曄的古樸穿著,見他沒有盛唐人溢於言表的豐姿精神,見他整個人灰撲撲一團,似隨處可見的灰石頭般無奪目之光...總之帶著這些挑剔的傲慢與偏見。

但自見到楊澤對宋閥船隻出手的那一刻起,她對眼前青年印像已經大大改觀。 可以說他比那宋七公子一路過來給她的印象更為深刻。 看到她臨分別提出的這番邀請。 褚衛,柏森,陶子義三人都不免都流露出一些異色。 不過轉念一想,這總好過她對那宋七公子宋淨心有所屬,那他們才會更加悔之不及。

望著四名修行者離去,宗守還不忘對楊澤呲牙咧嘴擠眉弄眼打趣道,“大哥你在宋閥船上展露的那一手漂亮極了,導致韓雪姐對你的印像大為改觀,好像對大哥你很有意思噢!”

隨即他便在楊澤狠狠瞪過來的一眼下吐舌趕緊避開,看到他猴崽子般的模樣,楊澤不免啞然失笑。

此時此刻,進入盛唐便置身漩渦,千萬不要再多些這樣令人頭疼的事才好。

***********

相國府燈火在夜空暈染開去,像是一個大燈籠。 夜宴,仍在進行。

而宗室府公主別院的內庭,則多了一位客人。

來者是位中年男子,身著適合夜間出行的黑色樸衫。 臉上有些歷經風霜的痕跡。 此時他正端著一杯熱茶,平起手,細品啜,渾身保持著一種高度的自律。 平靜的目光注視前方,沒有焦點。 但卻似乎正陷入極長的深思中。

楊澤得到來客的消息,早從房中趕出,行過長廊,進入內堂之內,見到來人,男子已經倏然立起。 拱手道,“在下沈昌,天監部元闕四年入編,現任帝國監察部三處處長,見過三世子大人。”

楊澤這才趕忙行禮,詫道,“現在我們的府外,還不知道被多少雙眼睛監視著,沈大人到來,豈非被人見到,那便解釋不清了。”

沈昌微微躬身,“三世子放心。之前在下就打探到王后下榻之地,早通過詳細勘察準備,保管可以避開外面所有耳目,來去自如。”

沈昌便是大曄天監部,在帝國安置身份和地位最高的暗線。 當年大曄天監部通過各方努力,終於在這十幾年之後,將沈昌送入了帝國現在這個位置上。 這已經是大曄傾力之所為。 帝國監察部,乃是監察盛唐兵馬錢糧賦稅官廉偵查緝捕的龐然大物。 以沈昌的身份,領導布控大曄天監部在帝國的暗線。 的確是最稱職的人,而這樣的事,一做就是十幾年。 從當年的風華正茂一腔熱血,到現在的謹言慎行,中規中矩。

看著這個中年男人,卻是讓楊澤懍然,他看過沈昌的資料。 十幾年前,沈昌出自大曄秋道院。 又是大曄暗中培養傑出的人才,和一位郡主相互愛慕,依他原本的人生,他本可以過著嬌妻貴爵的安逸生活,然而卻毅然和那位郡主分開,甘願埋入暗線進入盛唐。 一步步到瞭如今這個地步。 楊澤不知道能讓他這麼一埋幾十年甘願放棄從前一切生活的,到底是怎樣一股力量。

天監部的成員,似乎每一個人,都讓楊澤有另眼相看的理由。 想到自己竟然擔任了這樣一個緊要的位置,肩膀上所要擔負的責任,他便越加的覺得,大曄的那位德昭天子,在憨厚的外表下,的確深藏著一顆奸商般的內心。

“今趟到來。是因為三世子交代過的事,我這邊已經有了眉目。世子府上的楊闕和楊文淵兩人,目前可以確認的是,他們此時正身在闌蒼修行院。”

“帝國至高闌蒼修行院?”楊澤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發生了什麼事。”

身在闌蒼修行院,當然不是指兩人在修行院修習之事,因為既是修行,也很是自由,出入自如。 而明顯。 兩人是因為一些事。 被禁制在修行院之中。 軟禁亦或者...被囚禁著。

“至今認不清楚。只知道三月前,修行院發生了一場很震動的事情。但闌蒼院屬於帝國修行之範疇。都察院無權干涉,加之這件事,很快被闌蒼院壓了下去,所以未能曝出,所以此事,極有可能和三世子兩位大哥有關。”

儘管想到自己兩位大哥現在很可能被軟禁在盛唐修行院不知名的角落受苦,楊澤內心有如火燎,也必須冷靜行事,當即點頭,“已經確定他們的所在地,心裡有了底,這已經是極大的進展。有關他們的事,還希望沈大人繼續調查,希望一有消息,便立刻向我回報。”

一直打探觀察楊澤的沈昌,便至此點點頭,“想來兩人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此事三世子不需擔心,屬下將盡快查明其中真相!”

沈昌想起些什麼事來,又道,“今趟護送王后返京,三世子戰宋閥船隻,大展身手,已引起不小的轟動,無人敢輕視我大曄,更令王后返京的消息,成為了現在京城裡的焦點...但對方可是宋閥。雖然只是宋七公子的船駕,這個宋七公子,和其他宋閥子弟一般,同樣不常露面,也是宋閥中影響力較小的人。但世子此舉,只怕會引起宋閥和這京城裡的一些人不滿。若無必要,最好不要離開西街,就是要出門,也該多帶點人手。”

說完沈昌便告辭離開,從東南一角隱秘處躍出別院,迅速消失黑暗中。 通過這首次的接觸,他已經對楊澤有了大致的印象。 他十幾年前便作為大曄在盛唐最重要的暗線領導者,來到盛唐,早已經將個人生死榮辱安危置身事外,甚至不惜忍痛斷絕了和當年那位愛戀著的郡主交往。 只在六年前,從大曄收到她已嫁於一位對她極好侯爵的消息。

對沈昌而言,即便一夜淚流滿面,第二天仍然要回复最徹底的理性和冷靜之中。 他仍然擔負著大曄暗線的重責,為大曄帶來了許多有力的情報。 這樣一個人,自然對新任的天監執宰,有著更高的要求。 甚至若所託非人,無論這是否是大曄的授意,想來他也絕不可能讓這麼十幾年他一手建立的暗線眾多脈絡,完全毫無保留的攤開給對方。

今日一見,除了帶來楊澤交付的情報,更重要的,便是仔細觀察這位年輕到讓人嫉妒的天監執宰到底有什麼出奇之處。

不過到目前為止,尚算是中規中矩。 他知曉自己大哥二哥的消息,雖有情緒波動,但也極快冷靜,仍然懂得從大局出發...這就很好。 至少讓沈昌稍微放心,因為不至於因為一個年輕淺薄的天監執宰,而在關鍵時刻沉不住氣,毀滅了他耗費所有心血在帝國鞏固的一切根基。

至少印像還不錯。 這就是沈昌對楊澤的評價。

楊澤當然不知道對方的評價,只是知道這名天監在盛唐暗線領導。 修行不俗,雖然謹言慎行,但骨子裡有一股傲氣,但凡有才能的人都有這股傲氣,更何況,受限自己的年齡和經驗,對方還不一定就能安心完全聽命於他。

這從對方至始至終只稱呼自己“三世子”,而非“執宰大人”。 就可見一斑。

***********

接下來的時日。 清平王后每日幾乎都有宴會。 每次都是由宗室部和相國府家將前來護行。 王后出席的,往往也就是帝國最頂尖的大人物的家宴,宴會上沒有太多人參與,但每一個與宴之人,都是帝國高層的大人物。 這顯然是作為帝國高層,和清平王后的接觸。 以掌握探明她此行真正的來意。 也是王后,利用自身影響力希望爭取到一些幫助的必要政治社交。

當然,那位帝國皇帝,至始至終,仍然沒有下詔接見王后的意思。

盛唐帝國到底對他們大曄的忠告是怎樣的態度,還需要近期帝國高層之間的意見,以及那位帝王的決議,才能最終知曉。

相對於帝國那些保護王后出行赴宴的龐大護衛力量。 便顯得楊澤一行幾乎沒有任何事可做。 他們一路護送王后進入帝國,而進入帝國之後。 似乎已經完成了自身的使命。 加之王后出席的都是小而精卻足以攪動帝國高層的宴席。 大曄方面根本沒有陪同的資格。 他們便顯得極為清閒。

不過這也到能夠讓楊澤好好細想他們接下來在盛唐的行動。

這個時候盛唐已經入冬,偶爾會降下雪來,雪樹銀花,倒也成了帝都別樣的景緻。

宗室府公主別院外是一條街道,因為坐落繁華西城,所以倒也很是繁榮,別院大曄眾人時常能看到院門外的街道盛景。 即便是在落雪天,仍然車轅行人絡繹如織,反倒是顯得他們院落的清淨。

融雪。 下雪。 這樣的日子一晃眼便過去七天。

這天晨光明媚,楊澤走在院中。 剛從一夜的靜養冥想中甦醒,伸了個懶腰,想到岐山洛雄等人,比他們更早一步抵達了盛唐。 但如今還不是聯繫他們的時候。 一切還要等待近期清平王后對帝國高層的走訪影響產生了結論之後,他們才能準備接下去的行動。

而這個時候,他恰好透過院門,看到對面街舖的麵館,那個青年又準時在這個時候進入了面鋪之中,落座在正面臨他們別院視野最好的位置上。

楊澤皺眉,原本準備讓人將門給關上,但此時卻臨機一動。 令宗守等人呆在院中,他獨自一人邁步而出,朝著那處麵館走了進去。

麵館的老闆並不知道這個每天準時都會來這裡吃他一碗麵的青年是什麼人。 但卻早被穿著盛唐官服的人囑咐過,這個青年每次來的時候,麵館不需要清空無人,但卻決不允許有人和這個青年搭訕說話。

不過好在這個青年認識得人似乎並不多。 所以來吃麵的人也幾乎不會和他交流些什麼。

所以看到楊澤步入麵館,來到這個青年面前的時候,麵館的老闆雖然不認為和青年說話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不過自然不願得罪曾經向他交代下來過的官老爺,就要來將楊澤領到另一張空著的桌子上。

但楊澤卻不為所動,擋開老闆,仍然來到吃麵的青年面前站定。

青年終於似乎察覺到這股異動,抬起頭,將他望著。

面面相對。

楊澤雙眉微展,顯出一副清曠胸有成竹的模樣。

青年雖然穿著很普通,青衫罩袍,鹿皮靴棉褲。 頭髮係了個髻,順著肩背很有修養的拖曳而下。 青年明顯比楊澤年齡上大不少,雖然穿著普通,但眉宇間卻有一股莫名典雅之色。 而他抬起頭看楊澤的時候,嘴角還掛著一縷油辣子晶亮的麵條。

興許因為對方舉止魯莽而導致自己這番樣子有些滑稽的青年,從未有如此失態的他眼底閃過一絲惱怒之色。 蹙了蹙眉,迅速將那縷麵條吸入嘴裡吞嚥下去。

就看到楊澤嘴角咧開一個微笑,聲音響起,“每天這個時候,你都會準時在這裡吃麵,這已經是第一個失誤。吃麵作為偽裝也就罷了,但卻始終選擇這個位置,殊不知你認為監視視野最好的地方,同樣也是將你自己暴露得最徹底的地點,這是第二個失誤。第三個失誤,就是你雖然穿得很普通,但長得卻並不歪瓜裂棗,所以無法讓人看一眼就忘記。所以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適合做探子。有這三個失誤,足見你是如何的失敗。”

楊澤手指點著桌面,擲地有聲,“所以無論是誰在背後指使,無論你們是那方勢力,我都要提醒你,收起這種不入流的監視手段!否則後果,請自負。”

說完,不待那名青年再有所反應。 楊澤覺得自己言盡於此,轉身離去。
tata123 發表於 2012-9-22 21:25
第一卷仰望天堂第二十一章神秘青年



盛唐千年之中,有很多門閥姓氏,在帝國的歷史之中,成為了許多重要的組成部分。 在盛唐史料編撰之中,因為註重功賞,所以出現過許多浩若繁星的家族。 他們以自身的實力,立足於這帝國之中,成為民眾們景仰的對象。 而在這些眾多的千百諸姓之中,便不得不提到“宋”“齊”“梁”“陳”四大姓。

到目前為止,帝國都有很多的文人孜孜不倦的挖掘這四大姓的歷史人文,足以編撰成書,供後人研習。 在最主流的帝國學說中,要追求四大姓至今為何有這樣的聲望和影響力,在如今皇權,政權當道的情況下,門閥仍然成為帝國不可忽略的力量。 一般將這樣的原因,歸結於盛唐兩個時期。

第一個時期。 便是帝國的大征伐年代。 盛唐建立之初,以武力征伐著稱,所以那時候,普遍並不注重文治。 在那片三百年史詩般的征戰之中,出現過無數的英雄人物,但山高總有峰。 在這些眾多英勇的人物之上,屹立著四大將軍。 他們就是當今四閥的雛形。

第一個時期走完了它的歷程,於是緊接著第二個時期開始。 這便是幾乎長達七百年的帝國“文治”時期。

當然,說文治,並不意味著就止戈待旦。 而是相對大征伐時期,帝國的版圖擴張速度開始放緩,戰爭仍然會發生,但都是較為零星的戰役。 在這段時期,帝國更大的精力是用來注重文治。 在這之前,因為第一個時期積累起來的四大閥,因為最有資源和脈絡,便遠遠走在了前列。 合縱連橫,成為了天下士族都要仰望的至高無上存在。 帝國註重文人文治。 所以四大閥不光擁有強悍的帝**人之血統,還對文人士族高門擁有不凡的影響力。 可以說。 四大閥把持著帝國文官集團的話語權。

相國劉叔樓為何如今在帝國有這般的威望。 把持朝政,成為除帝國皇帝之外最有權勢的人。 便是因為他不光有帝**方一部人的支持。 也獲得了文官集團相應一部分人的支持。 所以直接造就了相國大人劉叔樓的能量。

而四大門閥,則早已根深蒂固成為文官集團,高門士族的精神領袖。 其中的宋閥。 更是四大門閥中當之無愧的第一姓。

只是雖然四大門閥聲望早已是名動帝國。 但對於普通人而言,仍然相當之神秘。 譬如人們都經常知道四閥的一些大動作。 也經常能讀到四閥中文士寫就影響一時激蕩起波瀾的學術論作。 還有四閥中的誰又在修行之路上再攀高峰,陳閥小姐天姿國色,宋家公子人中龍鳳等等這一類的傳聞。 但人們幾乎從來沒有見過四閥中的這些人。 那些人物。

四閥成功的執行了大隱於朝的讖言。 並不等閒顯山露水。

不要說這盛京城的百姓。 就是一些帝國的門第士族,也幾乎從未見過這帝國四閥的人,更別提其中的那些...屹立於這盛唐之上,俯瞰眾生的人。

*************

西街的麵館。 當那個青年就這麼看著楊澤對他一通警告而轉身即走的時候。 他還仍然是陷入一種絕對的平靜之中。

隨後楊澤的身影進入別院,院門關上。 他才繼續低下頭去吃那碗麵。 被這個插曲打斷的麵館中人們,又繼續埋頭大快朵頤。 仍然有新的客人問明空位入座,似乎剛才發生的一切。 都像是從沒發生過一般。

吃過面後,那名青年一如既往的擱下碗,然後在桌上拍了幾個銅板起身,離開麵館。 很快融入長街形形色色的人流中。

雖然青年長相頗為出眾。 但這裡畢竟是盛唐,任何一處的長街之上,都不乏俊男美女,甚至衣著鮮豔華彩的公子小姐。 所以很快青年就成為街道上再普通不過的一位行人,引不起旁人過多的興趣。 他只是閒適的逛著街,享受曬在臉上的陽光,不會和那些華衣男女與四周市井格格不入,相反很快的融入周圍的氛圍,如從小從這裡成長起來的那樣。

不知道什麼時候,青年的身旁多了一位老人,老者頭帶著笠帽,在普通不過的那種。 將陽光遮擋在外,和青年並肩走著,笠帽下的面容,卻無比古穆,“如果剛才那小子再靠近公子多一寸。二層樓上的樓無心,就會出手了。”

青年停了下來,擺弄起旁邊小攤販掛著販賣的精美工藝品。 似欣賞般來回翻覆看了看,才道,“樓無心,殺不了他。”

老人微微怔住,他本身就負責青年的安全及各項事宜,而他們口中的樓無心,卻是老人百名手下中,實力最強的劍修。 而令他很不解的是,自己手底下最強的一位御劍術堪稱超絕的最強劍修,怎麼會殺不了一個區區狂妄小子。

但隨即老人便想到青年會這樣評價,必然有他的道理,因為眼前的這個青年,本身就是修行深不可測的人物。 其實不需要老者在內的近百人保護照顧,他一人,只怕都可以自萬千軍馬中,來去自如。

點了點頭,老者續道,“那是帝國宗室部安排給清平公主下榻的公主府,共有一院三軒。那是西軒。入住的是清平公主的護衛,也正是如此,所以我們才考慮到多方面因素,沒有當街將那小子擒拿...”

想到那小子擾亂自己吃麵,放一通狠話的態度。 青年眼裡就泛出一股惱怒,剛才他嘴角掛著麵條的狼狽樣子,也被那小子看在眼裡。 這就讓他覺得是一種極尷尬受辱的事情。 尷尬到讓他臉微微發燙。

所以他生出些不耐煩情緒的揮了揮手,打斷了老者的繼續說話,他再也不想見到這樣一個人。 所以他考慮從明天開始,還是不去吃麵的好,就在自己家的鳳亭軒,吃到的味道好過那家麵館,只是可惜的是沒有那份熱鬧的早市環境...

那小子。 真是可惡。

這本身就只是這個清晨一段很尋常的談話。 但這一老一少走在熙攘的長街之中,卻猶如周圍一切都是背景。 這條長街。 彷彿只有他們兩人,在其中行走,在其中交談。

想起些什麼,老者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 “對了,這是七公子的信。”

看著那封信。 青年眉頭微微的揚了起來,“老七的信?”

*************

*************

來到盛唐的這些時日,楊澤再度深刻的體會到什麼是門庭冷落。 這和他當年被譽為“王都雙廢”之時。 家門不興一個樣子。 他們這些大曄護衛。 進了盛唐完成保護王后使命之後,除去對公主府的拱衛,便明漠閘閒置散。

不過最好的消息,莫過於宗守在他的親自教導和來自岐山郡多般靈藥的供給之下,宗守突破進入了地玄上階境界。 對一個普通修行者而言最大的修行瓶頸莫過於沒有找到正確的道路,以及沒有充分的修行秘藥補充修煉帶來的大量消耗。

若是說以前。 要讓楊澤培養一位地玄境修行者,這是極為困難之事。 因為他自己本身都需求貧瘠。 而現在,在大曄安定的岐山郡人,正勤奮的為大曄照顧靈植場,並開闢出自己的靈植地,定期為蘄春侯府,以及楊澤送到一些修行秘藥。

這些靈藥,楊澤一部分給了正在秋道院深造的“破霜軍”呼延卓,劉翼,張苞等人。 一部分自己留用,其中一些,就用在了宗守身上。

宗守修行《武聖戰體》,這本就是來自天墟的功法。 又加以楊澤將小師尊的《白駒碎月步》傳給了宗守,彌補了他速度的不足,使得他越加得心應手,實力在不斷的鍛煉下日漸看漲。 修行增長速度,簡直喜人。

當然,若不是《三千涅磐功》只有自己才能學所會。 楊澤恨不得將《三千涅磐功》這種來自小師尊的大殺招,一併傳給宗守。 那大曄就將再度出現一位強大修行者。

宗守破級進入地玄二品。 這也讓楊澤著實驚喜一番,這可以算是進入盛唐以來,最好的一個消息。

西軒中庭是個寬闊的露天坪地。 見到宗守以氣化形破境,大曄眾護衛立即喝彩一片。

楊澤一時心動,一個跳躍踏入坪地,笑道,“小子不用留手,看看你到底長進到了什麼地步。”

話一落。 他就已經朝閃電般宗守飛撲而去! 周圍眾人還是首次近距離看到楊澤出手,不免一片振奮。

宗守早已擺好姿態,氣勢不怒而威,自然有一股魄力四溢而出。 腳下勁氣如海浪般漣漪層層跌宕! 展現出地玄二品修行者的實力。

楊澤在接近宗守的瞬間近乎斜著大鵬般躍上半空,然後下挫! 雙腳連環踢出,變成一片堪比鋼筋鐵杵的腿影,朝宗守一罩而下!

宗守夷然不懼,雙目顯出凌厲之色,雙拳竟然毫不猶豫,化成拳影,和他腿影半空衖啪啪交擊!

勁氣激爆聲不絕於耳。 人人震得耳膜和心臟怦怦直跳!

多數人則是看得目瞪口呆,眾人都知道楊三世子修行水平已經達到天玄境界。 天玄境界的修行者,隨意出拳出腿,都是殺人的武器。 更遑論差著境界,宗守居然能以拳勁破入三世子腿影之中。 選擇硬抗! 這等危險之極的激戰方式,立即令圍觀眾人無比駭然。 但看到宗守每每都能以鐵拳妙至毫巔的擋住楊澤傾瀉而下的每一腳。 都大為驚嘆,竟忘了喝彩。

激戰多時甚酣。

! 一聲氣勁交擊,宗守砲彈般從半空砸向地面,但雙腳穩穩落地。

楊澤凌空後翻,然後直落佇立。 心中已經對宗守的修行天分,已經是翻天覆地。 遇到這小子,簡直是撿到寶了!

他沒有用涅磐功,以及意境的情況下,本身修為已經達到天玄,加上體內靈脈加持,就是不動用他的底牌,實力都不是地玄境界的修行者可以堪比的!

但是宗守,打破了眼前的事實。 他的武聖戰體,加之小師叔的碎月步身法,簡直能夠和他楊澤上古靈脈匹敵。 就是楊澤要現在要擊敗他,恐怕都要大費一番力氣!

這小子,竟然是越來越強大了。
tata123 發表於 2012-9-26 23:01
第一卷仰望天堂第二十二章宋閥宋徽


晨煙霧罩。 初生的朝陽剛剛升起,就如同在地平線拉開了一片巨幕般的畫卷。

勾心鬥角層層疊疊的樓宇,像是森林一般,令陽光都在其中折射出許多光影明暗的斑駁。

一戶人家挨著一戶人家,環環相扣的樹庭,庭前有春天花香滿園,秋季落葉漫天的大樹。 有時候街區縱深的古道,在深秋放眼望去,早已經被兩旁人家的落葉鋪滿。

潺潺清澈的河道上,架著飛拱的橋樑。 橋墩古樸的雕刻著簷角上翹的八角樓樣式。 隨橋一直延展到對岸。 橋下清澈見底河水中嬉戲著錦鯉,偶爾人們會駐足觀望,然後又走向遠方。

這就是盛唐帝國的盛京城。 這裡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樹。 每一處建築物,都顯示著盛唐人的大氣古樸,不失華麗的風格。 整個帝都籠罩著一層美感,而這種美感,像是落花般散落融入在盛唐百姓的生活中,司空見慣。

只是此時的帝都百姓之中,很多人所關注著的事,便是清平公主返回帝都之後,所攪起的風雲。 盛唐都察院,軍機部大臣,相國大人,數位大將軍,三院都使,據說都一一設宴邀請這位帝國公主。

光是這些人們平常高川仰止眼花繚亂的人物相繼的設宴,就可以知道公主的抵京,給帝國帶來了怎樣的動靜。 同時人們之前所未曾關注過的大曄國遭到三國入侵的消息,也開始流傳於盛京城中,散播開去,開始被人們帶著憤怒的討論。

在盛唐人眼中,清平公主既然嫁給了大曄德昭王,那麼大曄國便是帝國的女婿,是帝國親國。 而鹿島,流霜,以及皖金。 三國竟然在東正教門的攛掇下,對大曄國展開入侵,這就是置帝國的威嚴威望於不顧。 就是公然挑釁帝國之怒火。 這樣的怒火,不是他們能夠承擔的!

帝國人的憤怒,很快便看到了效果。 鹿島國和帝國維繫的商道,最近開始頻頻吃緊,帝國的商人開始逐漸減少和鹿島國的水道貿易,傲慢的帝國商人開始以他們自己的方式。 表示自身的憤怒,來自帝國資源的告緊,立即讓鹿島商會叫苦不迭。 鹿島國雖然向來倒向東正教門,然而以水陸之便,還是和帝國的商貿往來最為頻繁,此舉直接逼迫得鹿島方面的官員。 緊急向帝國磋商,但頻頻的閉門羹,讓鹿島國的官員吃足了憋,也同時感覺到了那個帝國的倨傲。 這種倨傲有些令人心底發顫。

再則是皖金國的幾大由盛唐人控制的幫派,公然發生了抗對皖金國的譁變事件。 皖金國雖然對外強硬,以鐵蹄著稱,然而無人不曉其本就是由馬賊建立起來的國家,而國體之內,幫派勢力更是盛行。 類似幾大幫派,控制著皖金國的礦山,鹽道,酒肆,牧場,有自身遍布各地的幫眾,有訓練有素的騎兵,甚至打入朝廷的暗線。 整體實力堪可敵國,平時和皖金王相安無事還好。 一旦惹急了不服管束。 加之有盛唐人的背景,皖金國還真拿這幾大幫派沒有辦法。 只能焦頭爛額。

當時入侵大曄三國之中。 最苦的莫過於流霜國。 流霜國本就地處偏寒,國土內陸條件極為艱苦,若非終年處於惡劣條件下磨練出來的堅韌性格,流霜人怎麼也不可能位列大陸中型強國之列,只怕早已經滅絕了。 但此番剛和大曄作戰,國內元氣消耗嚴重,接下來更因為帝國人的憤怒,許多來自北面外部供給輸血的商道,都因為盛唐人的怒火給切斷了。 這下無異於雪上加霜。 流霜國情況立即堪憂,但偏偏他們卻是一個堅韌的民族,進攻大曄,在他們看來是為了爭取生存空間。 而如今面對盛唐人的怒火,他們仍然不願放下自尊低頭告饒。 因為自尊,仍然是另一種意義上自己民族的生存空間。 所以流霜國人仍然執拗著默默承受來自帝國的怒火。

而帝都的民眾們,仍然在討論者該如何懲罰這三大助紂為虐的國家。

在東大陸之上,只有盛唐和高紋兩大帝國。 這兩大帝國的一舉一動,都能對外部形勢造成深遠影響。

所以清平王后進入帝都,所引發的風雲,連環影響到外部,已經造成了很大的波動。

但無論外部形勢如何波蕩,在帝都,太陽照常升起,每一天迎來的仍然是再尋常不過的清晨。

楊澤在這平靜的清晨之中,再度看到了院外西街的那名青年。

那位青年依舊坐在麵館的老地方。 仍然是一個人孤零零,現出一種突兀於周圍眾人的孤鶩。

撓了撓頭,楊澤再度上前來到那名青年面前,青年似乎很專注的品嚐面前的水面,對周圍一切都不在意,甚至是他的到來,甚至就在昨天,還被人拍著桌子指責某些行為太過低等。

但青年當然不是木頭,所以他通過麵館進堂口光線的暗淡,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來。

麵館老闆似乎很擔心兩人爆發衝突,就要上前阻擋楊澤。

青年看到他,眉頭輕輕一皺。 不待麵館的老闆來勸阻,亦或者青年開口,楊澤卻先咧嘴一笑起來,帶著些歉意,“你真的是來吃麵的?”

“看來我錯怪你了。抱歉抱歉。”楊澤說著在他桌子麵前坐了下來,似乎也察覺不到麵館二層樓的某個角落,有人輕輕的動了動,但旋即停止了動作。

“這面真的這麼好吃?”楊澤蹙眉,隨即對老闆轉頭道,“我也來一碗。”

麵館老闆之前還擔憂兩人再度這麼碰頭,會發生些衝突。 這帝都可不缺乏血氣方剛的青年。 就是修行者都時常一怒而決鬥,更遑論普通人。 只是前者打架如同兩軍對壘,而後者則往往鬧得雞飛狗跳。

對楊澤而言,對方勢力沒有因為被揭破而就此消失,也沒有換個方位換個人來監控他們。 這麼說來,大概就只有那最後的一個可能。 儘管這個可能在楊澤看來極為荒謬,甚至最不可能。

那就是只有怪癖強迫症的傢伙,才會每天雷打不動的準時出現在這個麵館吃上一碗麵條。

這傢伙真的是有病!

楊澤就這麼怪可惜怪憐憫的看著眼前長得還挺不錯的青年男子,有些惋惜的扒拉了一下麵館老闆端上來的水面。

注意到楊澤那種同情憐憫的眼神,無論青年修養再如何之好。 此時也忍不住有些恚怒起來。 他很想問這個無知青年知不知道,現在的他如果不想他存於這世界上,只需要一句話,一個手勢,立刻就會有超過十幾人撲上來將他給滅了。

但隨即更讓青年險些從桌子上跳起來的事情就這麼爆發。 楊澤“噗!”一聲,將扒拉入口的麵條重新噴回了碗裡噴回了桌上。

青年簡直呆在了原地,從來沒有人在他面前這麼將食物噴出來,但實際上這種可怕的事情就這麼出現在他的世界中。 甚至楊澤口裡噴出的唾沫星子在晨光中飛舞的樣子還猶讓他夢魘般揮之不去。

他只覺得胃里頓時湧起了一股想翻的衝動。 這一瞬間。 周圍很多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已經變化了。

街邊的小攤,有人迅速立起。 遠處的行轎,突然停頓。 隔壁的一位大腹便便的商人,瞬間精芒畢露,身體如鋼鐵般繃緊。 甚至路邊的那位笠帽老者。 也輕輕的探出了帽簷下的鷹目。 但隨即在青年輕輕伸出在外的一根手指頭下。 這周圍的一切反應,又戛然而止。

大概是因為這個每天都在這裡雷打不動吃麵青年給他的印象太深,因為這麵館附近人滿為患,所以給予楊澤一直深刻的認知便是,這個麵館的面很好吃。 一路以來,行經帝國美輪美奐的水田湖泊山川和城鎮,便同樣認為帝國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哪怕是一家麵館的味道,都是大曄無法比擬的好吃。

但事實無情摧毀了他的想像。 味道具體而言。 相當的...難吃! 特別是那股面中特有的木姜味道,直衝鼻腔,直接讓他鼻腔翻滾打了個大噴嚏。 甚至一些唾沫星子直接噴到了對面青年的衣服上,楊澤連忙站起,抹著鼻頭,又用皺紙趕忙要去擦拭對方的衣袖,“實在不好意思...”

青年趕忙縮回了手,然後用隨身攜帶的帕子拭去了袖子上的污漬,整個過程耐心且平靜。 絲毫看不出他內心此時已經瀕臨勃然大怒的崩潰邊緣。

楊澤有些歉意的看著青年。 看他擦拭自己衣袖的程度儀態。 心想這傢伙看來不光是有強迫症,似乎還有潔癖...

當下雖然將對方腹誹了一番。 但內心也有歉意和懊惱,道,“我原本以為這裡的面很好吃,結果味道實在是...差乎我的想像...很難怪你竟然每天都能吃得這麼有滋有味。”

麵館老闆是個中年人,雖然此時聽到這番話臉色已經極不好看,但想到對方是來自那貴人院的西軒來客,終忍住沒有發怒。

青年顯然也對楊澤這番話生出氣急的感覺,原本以為對方會羞愧之極賠禮拂面離開,誰知道他居然還老實不客氣的將問題怪在了那碗麵上面。

從未在市井中這樣和人因一碗麵打過交道的青年不由得胸中怒意和淤氣鬱結,抬頭惱意十足的盯著他,最終氣道,“我一直都吃這種面,這裡每個人都吃。”

這句話暗含譏諷每個人吃一樣的東西都沒有問題,而你怎麼就吃不慣,只能說明你實屬異類。

誰知道跟他打交道的人完全沒臉沒皮沒聽出這話中的譏諷之意,順手拍了面錢擱在桌上,楊澤看著青年道,“昨天那番話,是我莽撞了,誤會你是某些盯梢的人,哈,不提也罷...今天的面錢,就由我來付。算是賠禮。”

說著楊澤又遲疑起來,他向來是恩怨因果分明的人,既然有愧于別人,那便要彌補,總不能讓對方吃虧。 否則和你打交道總是吃虧,別人哪裡願意再和你交往。 當然,這若放在生意場上,看似會讓自己吃虧,但有時候,就是極高明的以退為進。

想了想,看著青年被自己弄污的衣袖,道,“你的衣服...要不然我著人幫你清洗...”

“不需要。”青年拉了拉衣袖。 起身丟了一枚銀錢,這話既是不需要他幫著付錢,更是不需要他接下去的提議。

楊澤又直接霸道的選擇性忽略了,自顧自道,“不過這面,實在是難以下噎,既然你是個愛食的吃貨,又怎麼能容忍這種味道...”

老闆終於忍不住了。 提高聲調道,“客官,尊你是貴人院裡來的貴客,我才給你留幾分面,我這麵館開了十幾年了,怎麼就不和你意了。你要是大感我的手藝不好,可以提出意見,可以改進,甚至你還可以自己做啊,倒是可以讓人品評品評,到底比我老沈的手藝如何!”

“不好吃,還不讓人說,這是哪門子道理?”楊澤撇撇嘴,道。 “既如此,明天我可以一試,讓你們嚐嚐手藝。”又對那青年道,“明天你若在此,大可明白我為什麼吃不慣這裡的面。”

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圍觀,麵館老沈看旁觀者壯,自持有理,冷冷一笑,“既是要露一手。怎麼要推到明天?該不是想金蟬脫殼吧。”

楊澤失笑。 “相關食材,我總不能不准備一番。”說罷對青年點點頭算是致意。 隨即離開。

************

晨光明媚,打在轎外的樸實無華的黑布上,偶爾透過縫隙射入轎中,照耀出些許飛螢。

青年已經換了身衣袍,和老者孫思邈同處篷車之中。 光影投射在他的臉上,在那張幾乎無暇的面容上投射出幾塊明媚光斑。

“老朽不明白。既然那小子就是宋七信中的那個大曄修者。大公子怎的今天還特意見他面。這等人,自有閥中人去處理。什麼需要大公子紆尊出面。而大公子若要人,我立即著人將他捉了就是,何必與他虛以委蛇。”

“我宋閥並不是無所不能。”青年開口。 此時這架黑布篷車正以最不起眼的姿態,停放在西街不遠一個小巷之中。 根本看不出其中的那個青年,就是這帝國四大閥中宋閥的那位,未來被譽為第一繼承人的宋徽。

此時他的聲音,卻有出乎於他年齡之外的沉靜,“清平公主是皇帝陛下當年最喜愛的三公主。而如今,我們仍然猜不透那位皇帝的意思。”

“就算清平公主在帝國影響力仍然不小,但說到底,那小子只是她的一位護衛,僅僅如此而已。難道這麼直接衝撞我宋閥,治他罪也不可?我宋閥豈非威望掃地。 ”

“此事是七弟一著不慎引起。說到底理虧仍然是我們。更何況,他並非僅僅是公主護衛那麼簡單。東正教門七覺法王,就是在他手上隕落。”

話語至此,就是老者孫思邈,也不由得正色起來,微微皺眉,顯然陷入權衡深思之中,也是沒有想到,那個小子,平淡無奇的外表下,竟然隱藏著這樣的實力。

宋徽續道,“更重要的是,就算皇帝不表態。那三公主背後,仍然有我宋閥...無法招惹的人。”

孫思邈猛然抬頭,怔然望著眼前的青年。 青年的面容很平靜,在黑布縫隙透下的陽光中,他的臉如一尊永恆的雕塑。

孫思邈沉默片刻,才道,“雖然我知道不該問,但至此,老朽真的希望明白,到底當年三公主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公主會離開帝國?這件事只有閥中那區區幾位閥老才知道,而大公子你作為未來宋閥繼承人,自然也該知道這件事。公主背後,到底是什麼人。能威脅到...盛唐帝國。”
Auster 發表於 2012-9-30 23:33
第四卷 盛唐風雲 第二十三章 做菜和戰鬥一樣重要

  楊澤覺得盛唐一如它的名字一般,蘊藏著某種千年平衡而不被改變的力量。他的世界裏也曾經有個帝國叫做唐,但他並沒有親自體會過那樣的時代,但卻可以明顯的體會到,兩者本質上的不同。
 
  首先有修行作為推動力的世界,要遠遠超過與他那個世界裏那些中古時期。這裏高屋建瓴,樓宇森林般遮天蔽日。這裏有十八條橫貫帝國的水運江河,每一條江河沿途,都是綿延千里的魚米水鄉。
 
  修行者隱於市,獵於野,功於軍,鎮於族。無時無刻,不彰顯著帝國蘊藏的強大武力。
 
  佇立其中,行走在河堤柳林,透著燈火的庭院小樓綿延不絕的連接至遠處,河道之上,女子弄清影撫琴歌訣時而隱隱飄來,那大概又是顯貴們的聚會。但卻有清雅之氣。楊澤時常會迷糊於這種光景裏,不知身在何處。
 
  “可以說威京城,每天都必有各種清宴。你看水面的畫舫,那似乎是王侯七子的專屬座駕,身邊有三趟船護衛,好不威風!這邊過去就是著名的煙雲巷,那裏是威京名人彙聚之處,據聞今晚是帝國內閣官員們聚首,六部的人去了不少,軍方和闌蒼院的學生們,也都有受到邀約。”
 
  說話的是宗室部的官員雷洛,乃是宗室部調下負責接觸他們大曄護從的官員。從六品官職,在帝國之中,這個等級的宮員在州郡上可以成為州同,在軍中為千總,已經算的上高級官員。但是在威京城裏,這樣等級的官員卻是多得不勝枚舉。
 
  “清宴?”在水岸邊和他散著步走著的楊澤,聞言微微揚眉。
 
  “宴間或清談雅事文趣,或縱情高歌開懷暢飲。或比鬥修行,互證本事,此乃所謂的清宴。實則是人們間最樂此不疲的活動。”雷洛笑道,“威京之中最甚此道。白天威唐各省各部都按部就班,做著各種令帝國有條不紊運行無礙的事宜。而夜裏笙歌起處,便是群寨聚會之所。這帝國的許多能影響外部的大事件,往往都在這些宴席中談成商議而出。”
 
  楊澤暗忖這在哪里都一樣,這個時代缺乏娛樂,於是這些聚會,飲酒,鬥武,就成了人們追逐熱鬧的活動方式。在威唐的帝都,千年以來都莫不如此。各種各樣的節目和活動,總是在隔段日子便會拉開序幕。
 
  而在這些青宴各種席會之中,亦是不少人追名逐利得天獨厚的最佳場所。
 
  “達官顯貴,最愛參與這些爭名逐利之事。這威京城的宴會,等級各有不同。戶部王大人便愛經常舉辦一些詩會園會之類的,他以前是翰林院長,門生遍及天下,舉辦帝都詩會,自然是名望地位其佳。而參與者,則無論貴賤貧富,只要是書香門第的士族,都可參與,可以說是門檻最低的會。但近些年喜歡去詩會的越來越少了,畢竟又有多少人願意去聽文人們念的酸詩?相比之下有劍客和修行者間的相搏助興的那些高層宴局,才更能讓人熱血沸騰。”
 
  帝國以武力著稱,在這個時代,修行亦是力量的體現。
 
  人們莫不對在這個世界中擁有那種神鬼莫測的力量而嚮往。所以往往許多修行者之間的比鬥,都能令人心潮澎湃,被人敬畏崇仰。勝利者更會被無數勢力競相討好拉攏,獲得無上榮光。正是如此,所以才更加吸引人們眼球。更引得不少人爭先恐後趨之若鶩。
 
  “你看到河上的那王侯七子的畫舫。其實他們本身並不叫王侯七子。而是自稱為“竹林七賢”。只是他們出身王侯世家,所以被威京城的百姓們笑稱為“王侯七子”。不過他們倒也不含糊,七人皆是這帝都的著名修者,人人都以能夠登上畫舫,以及認識他們為榮。“
 
  楊澤微微一笑,“雷大人亦是座上賓一員?”
 
  “小楊世子萬不可這般折損我也。我雷洛不過一宗室部從六品官員,哪里夠得上人家看的。那“王侯七子”雖然都不是四閥中人,但據說和神秘的四大門閥間頗有些淵源,家族地位或多或少都是由四閥培植起來的。人家和四大門閥這般淵源。早會有無數比我職權高,比我官大的官員們趨之若鶩的巴結,哪里輪的上我雷洛一個從六品的小官登船上去。哈哈”
 
  楊澤早對這個給他講解帝都形勢的小官員生出些好感,聽他自嘲之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雷洛又笑道,“過幾日我幾個擔任廷尉,翰林院史學編修的官員朋友希望和世子大家小聚一下。不是正統的宴會,只是朋友之間的小聚,還望小楊世子不要拒絕才好。”
 
  “哪里會,一定到。”楊澤點點頭。
 
  雖然說威唐普遍開明,但無形中的那種等級仍然如鴻溝,橫亙在無數人之間。
 
  而劃分這些等級的最本質東西,就是實力。身份地位在帝國的宮銜大小可以換算成一個人的實力組成。錢財有時比刀槍更可怕,是一切權勢的構成部分,所以具備財富的多寡,亦可以被看成一個人實力的組成。
 
  而修行代表著在這個世界橫行的終極武力,所以修行境界的等級,亦能彰顯一個人是否具備被人崇仰尊敬甚至懼怕退縮資格的實力。甚至這種實力更有效,更能讓人重視。相信再強大的勢力,甚至帝國,都不願輕易得罪一位宗師級的修行者。那有時候甚至代表著災難,能讓這些勢力畏懼的,也就是實力。
 
  而這威京城裏的各種聚會,實所上也在無形中劃分了這種嚴明的等級。
 
  相國大人的宴會上,只可能存在清平公主,帝國大修行者,帝國大將軍這樣往日人們只能仰望有大能量的人物。
 
  詩書世家的詩會,邀請的也大多都是書香士族世家,因為這樣大家才談得攏。
 
  就是那王侯七子的畫舫中,座上賓客也都是朝中大員帝都名士。雷洛這樣的小官員,自然不可能列入對方宴請行列之中。因為根本不在一個等級之上,那些大人物自然也不可能看得上雷洛這樣並無太大出彩的小官員。
 
  不過所幸還有人邀請自己。楊澤覺得還不算在這威唐的帝都之中格格不入,這是個很好的開端。所以十分欣然的接受。
 
  當然,這帝都之中,也有不少名聲俱佳的貴女,有豔名遠播的青樓頭牌,有才氣美貌雙絕的才女,圍繞著這些美女的那些宴席,更是每每成為帝都大人物齊聚最熱鬧之處所。 不少人爭先恐後期待一親香澤,逐鹿裙下,這自然是男人雄性最感興趣的話題。
 
  所以說著那些帝都名女出席的宴會上各種見聞。雷洛是唾沫橫飛,口水直流。他未必親眼見過但那些高層的動靜,下面早傳得沸沸揚揚,人們總會組織起語言繪聲繪色的將當時情形,口口而傳。有如親眼目睹,來滿足許多人對某位貴女相思嚮往的念想。
 
  楊澤心想自己無形之間,好像也成了打聽這帝都八卦的浩蕩大軍一員。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他現在有很多目的要通過清平王后讓帝國轉變對東正教門態勢。要探明背後到底是什麼人要刺殺王后,因為那涉及他們接下去的安全。
 
  還有他兩位大哥目前的安危狙現在他似乎又一籌莫展,漫無目的。
 
  院外有許多盯梢正在對他們大曄一行進行監視,不宜妄動。
 
  而西陀殿紀靈兒和宇文靖的婚事還有一年多的時間。這段時間裏面,他又能做些什麼,從而改變某些既定的結果。甚至他不知道,紀靈兒是不是真的已經為宇文靖傾心。宇文靖實力出眾更別提擁有兩大帝國的承認和非凡地位,絕對有超越替代他楊澤的資格,想到這裏,楊澤心微微一鈍,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那對他而言,將是生命裏一個難以承受的打擊。
 
  但現在,他也只能選擇靜待天監部暗線沈昌能儘快查出楊闕和楊文淵的確切下落。以及等待清平王后對帝國高層施加的影響力能出到效果。
 
  和雷洛分開,楊澤展動身法,令那些暗處盯梢他的人摸不著影子,幾刻鐘時間裏,他出現在東城區一處不起眼的宅院之中。
 
  比楊澤等人先一步來到威唐的洛雄一行,已經在帝都威京城東購置了宅子。
 
  所選的位置是一處靠河的庭院,比不得威京城西城那些奢華的宅門傍河高門大戶,是東城這處一位商戶的庭院,被洛雄出了二十五萬鎊金子購下。繼在大曄上林安家落戶之後,岐山郡的藥材又售賣了一批,才湊出這筆錢來。這已經是他們全部的錢額總量。
 
  洛雄也為帝都的高昂房價驚愕不已,當看到那個商戶傲慢的報價和周圍房舍庭院價錢的時候,這才知道為什麼這裏是帝都。
 
  這也同時為原本想到賣了前一批的幾個四品靈藥,攢夠了大筆錢,足以能夠在帝都闊綽擺擺譜的眾人狠狠吃了個閉門羹。
 
  這麼一大筆錢,如果放在以往岐山郡,足可以開銷全郡人五年支出,是一些大陸小國半年軍費。而現在居然只能在東城區購置一套不大的庭院。更別提進駐西城區那些奢華府邸,據說那些達官顯貴的府邸,一座少說都是幾十萬金鎊,有些甚至能夠達到上百,成千萬鎊金的價值。那是想想都令人感覺恐怖的財富積累。也同時彰顯著這座千年帝都的底蘊。
 
  庭院間有不少大樹,枝繁葉茂,楊澤就站在這些大樹下,打量這處算是他們在帝都真正落戶的庭院。
 
  院中有幾個侍童,還有幾名岐山籍的年輕男家丁和女丫環,看到楊澤躍院從天而降,張大嘴巴,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早已經有通知進內廳的洛雄迎了出來。此時跟隨洛雄的都是當年岐山郡得力的護郡家將和幾名洛家親族長者,隨洛雄將楊澤迎入紛紛鞠躬便拜。
 
  對岐山郡人而言,原本坐落在祖籍之地,岐山郡從前依山傍水,更有地氣靈脈相通,所以發展出牧靈植物的牧場來這些靈藥販賣出去,造成了當年岐山郡的輝煌。但是世事總是難料,地氣靈脈一代一代,逐漸呈現枯竭,岐山郡所在的常陸國因為國力孱弱,是以一些偏遠州郡,早已經成為三不管地帶。
 
  一邊是土匪山賊威脅,一邊是一些強橫勢力壓迫,比如大日宗。最可惡的是這類宗派為虎作倀,公然貪婪謀奪周邊地區甚至偽裝成土匪,時常殺戮強取豪奪。而當時的大日宗宗主尤利,已經盯上了岐山郡靈植場遲早要將其作為大日宗培植靈物的產地。當然不會給郡中任何一枚銅板,甚至會不留下任何一個活口,以及可能反撲的火苗。
 
  就在這種夾縫之時,面前這個青年帶來了傳說中只有最了不起靈植師才見過的靈植神物,帶著他們離開岐山郡,走上了一條全新的道路。他們不知道這條路會走上何方,但是明白岐山郡人世代龜縮岐山一隅,終於在三百年後,於垂暮中離開了那裏,改變了他們既定的命運。
 
  楊澤趕忙扶起眾人洛雄盯著他道,“你們在沿途的事情,我們早已經知道了。三世子真是厲害,竟然敢對宋閥的船隻下手,而且還毫髮無損。威京人還訝異於我大曄有這樣的修行者而吃驚呢!後來我們知道了三世子的考慮和打算,實在是那時最好的選擇,若非如此,現在清平王后怎可能引起這樣大的影響力。威唐高層,甚至那位皇帝到底是怎樣的看法,現在可是威京城人們極關注的話題,針對大曄的戰爭,已經惹怒了威唐人,恐怕現在流霜,鹿島,皖金三國,夠吃上一大壺的了。”
 
  楊澤點點頭,“那伴事,準備得怎麼樣了?”
 
  “那幾種靈藥,都在配製中,我們已經在加速進度了,有些藥材損耗了,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洛雄道。
 
  配製靈藥,甚至上等的靈藥,都是極為困難的過程。最重要的是,有些越好的靈藥,所需求的材粹品質品次也就要求越高,稍達不到品次,失敗也都是常事,但在配製過程中,誰又能保證能夠尋得最好品次的材料,大部分可用的品質都屬於中等,所以只能犧牲數量,來換取成功。每一個環節,都需要那些珍貴藥材的大量損耗,才能配製出最合格的靈藥。且靈藥越是上等,理論材料需求極高,實際材粹損耗也就直線加高。但效果也極好,基本上可以令負作用降低到最小。所以造成了高等靈藥,售價不菲,卻仍然被各方勢力趨之若鶩的原因。
 
  “嗯,我會不定時過來看你們,現在公主府邸之外被各方都盯著,我們之間的聯繫,更不能暴露,那只會讓你們陷入囫圇之中,如果有起事來,就真被一網打盡。”清平公主所涉及著帝國中的許多隱秘,這次更是參與到決定帝國風雲的位置之中去,一有不慎,他們都可能陷入危險之中。當然不能暴露出洛雄和楊澤之間的關係。
 
  “放心,如果確實有事,我們會通過暗線的沈昌聯繫到世子。今日見到三世子,我們都心定了。”
 
  楊澤能感覺到自己的到來,讓心本就不定的此處宅院眾人似乎有了主心骨,臉上也多了幾分從容,人人似從最初的不定中回復了信心。
 
  不免心底泛出一絲奇特的感覺,自己現在在這些人眼睛裏面,到底意味著什麼?是不是已經成了他們信心的來源,所有人安危的保障。
 
  還是他們相信他,能夠做到一切看起來不可能的事情。
 
  見過眾人,知曉了進度,交代完畢。
 
  看了看時辰,楊澤準備離開東城這處不起眼的宅院,返回西城被各方監控中的公主府邸。臨行想到了什麼,扭頭望向洛雄,“對了,我還要一些東西,比如八角,山奈,丁香。”
 
  愣了愣,洛雄似乎很努力的想了想,然後才道,“有是有但這些東西都是比較偏的藥材啊……”
 
  楊澤當然要的不是什麼藥材,而是他的那個世界中 被用作是香料的一些東西。
 
  提著小藥包的東西,楊澤重新回到西城大街的時候。那種明顯的盯梢感又再度從他感知中出現,但卻有些驚動的情緒。很顯然他的失蹤又再出現,讓某些負責看控他們的人,十足的慌張忙亂了一陣。
 
  楊澤輕鬆無比的回到西軒中得知王后已經回駕,召他到廳堂之上,講述了宴席的一些過程,已經有了些突破,已經有人開始相信王后所陳述的利害之處,而帝國中,也有人相信高紋帝國和教門正在策劃一場對帝國的戰爭。但至少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皇不表態。這些掌握著軍機政務,帝國各方面的大人物,也不敢有輕易的表態。
 
  然而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開端。
 
  從公主府中出來,回到西軒。楊澤尋到膳事處 升起了爐火,揭開鍋頂,開始燒起了一鍋水。然後選取了著人在西城最好的肉攤買到的牛肋板肉洗淨,控去血水,操刀將其切塊。牛肉鋒利的而精細的下刀中,筋腱肉質彈斷開來被取成方塊。
 
  出乎意粹的,楊澤以異乎尋常的認真去準備這些東西,蒜瓣和蔥末在刀浪中雪片般灑落碗中。而其中的斷截,卻是大小均勻得有種韻律的美感異乎尋常的精准。楊澤很認真,就像是戰鬥一樣的認真。
 
  因為在這一刻,他意根的震動開始擴大,甚至隱隱牽連到眼根。
 
  眼根是統管所有接觸事物的生理機能統稱。人每天都要以眼接觸四十億事物 而其中能留下印象者,不過其中九牛一毫。
 
  但人往往那些紛繁浩雜的事物之間,就漏掉了無數原本很重要的事物。
 
  比如戰鬥之中,面對刀浪劍網,能夠尋找到對方出招軌跡的,往往便占儘先機。這關係到是否能在漫天襲來的箭雨之中,發現其中幾支箭矢的箭頭襲來的方位角度和力道。

 即便是許多境界達到天玄的修行者,仍然抵不過那些軍隊的強弓勁弩的爆射,往往飲恨收場。但如果能準確的“看到”襲向自己箭矢的位置方向,那就意味著有了可以格擋的前提條件,於是即便面對鋪天蓋地的箭雨攢射,自能從中撥擋出一方絕對空間,那又能奈我何如?
 
  修為的高低可以從境界去區別,然而戰鬥經驗和戰鬥能力的大小卻只能從這些方面體現。
 
  楊澤此刻所鍛煉的,就是自己的戰鬥技巧。就是他本身的視覺。
 
  眼根在那股靈脈積累起來的異動之下,出乎尋常的敏銳。楊澤甚至能看到他手上的刀鋒切開空中蔥條激出的水粒,緩慢蓬散。
 
  蒜瓣蔥末,處處均勻。肋骨肉紛紛落入鍋裏,塊塊方正。就像是模子印出來的一樣,整齊而方形的結構,讓人懷疑那不是一塊塊的牛肉。而是一種人工模具下的產物。
 
  楊澤任由體內那股針對眼根的震動擴展開去,然後手上運刀如飛。
 
  震動歇止,一鍋牛肉已經盹入鍋裏。
 
  二次換水之後,明明只是做菜,卻仿佛經歷了一場戰鬥汗水淋漓的楊澤,欣慰的就肉湯中放下了藥材。
 
  這麼一鍋牛肉,文火慢盹到明日初晨,那就是味道最佳的時刻。用來下衙,到底有沒有把握,楊澤不知道,但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現在已經不由自主吞咽口水起來。
 
  他既然答應了西街那個怪癖青年見識他的手藝,他自然也不能食言。
 
  第二日清晨。府外街道的人們已經被一股肉香給熏到了麵館邊。
 
  因為知道了頭天的事件,所以今日聚在此地看熱鬧的人倒也不少,想著麵館老闆在這處開了十幾年的麵館,卻被一位毛頭青年砸招牌,是的確有些讓人憤怒的。
 
  那位元每天都會到這裏的青年依然雷打不動的出現,平靜無比的面容盯著在爐灶邊操持的楊澤,眼睛雖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但究其深處,仍然是有一股淡淡的謔然。
 
  老闆則抱手冷冷的看著楊澤,等待著一會在場眾人的評理以及準備好了肆無忌憚的指責。
 
  楊澤只是表情平靜的在沸水中下面,然後將帶來的鍋裏盹肉舀出,三碗,湯汁豐威,肉塊整齊清晰。撈面和入其中,撒上些蔥末香菜。
 
  端起兩碗,一碗擱在了桌對面那個青年面前。
 
  而他自己則坐下來會起筷子,毫不客氣的淅淅呼呼吃面前的自己那碗。
 
  宋徽似乎被楊澤的那股吃面發出的聲響弄得有些恚然,但平靜下去,抽出自己的筷子,拈起面前一小碗面。有些嫌棄的放入嘴裏,就像是在做極為勉強的一件事。
 
  而那麵館老闆,則很不耐煩的上去端起還放在鍋水邊的一碗,胡亂嘗了一口。
 
  兩人同時停住了筷子。
 
  然後筷著由靜轉動前探,插入面裏,這次是大大的一口。
 
  挑剔的目光,已然頓變!
 
  就像是死寂的天空驚鴻一瞥的劃過一顆彗星。瞬間絢爛了整個灰色調的世界。
 
  宋徽盯著桌面的這碗面,那極為珍惜言語的嘴巴,忍不住開口,“這味道怎麼會……”
 
  “如此的不錯?”
 
  這段情節是過渡,不好寫,所以慢慢啃,過後就會好了。
tata123 發表於 2012-10-25 19:33
第一卷仰望天堂第二十四章食客和友人


   楊澤只是憑自身的經驗燉了一鼎牛肉。並沒有在意這鼎牛肉會帶來什麼影響,甚至也不知道能從那個青年口中得到那樣的評價,是怎樣不容易的一件事。

    帝都不缺乏珍饈美食,但卻缺乏某種味道。是他記憶深處另一個時空的那些味道,這是無法從現在找尋得到的,所以他決定自己來做。因為昨晚做得極為用功細心,所以今天那鼎牛肉燉出來的味道也出奇的美味。

    不得不承認美食是一件讓人身心愉悅的事情。不僅僅一解他的饞癮,更讓帶著懷疑抵觸態度的麵館老闆,那名青年,以及隨後不少盛京群眾都同樣嘖嘖稱奇於那鼎牛肉的滋味。圍而觀之,聚而品之,人都嚮往新奇美好的事物,更何況是一種他們從未嚐過的滋味,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滋味。

    這莫名讓楊澤有那麼一些虛榮感。畢竟自己的東西能夠受到認同,這多少還是會讓人覺得滿足。

    剛回院不久,西街麵館老闆的拜帖就送上門來,被大曄的人請入大廳,楊澤知推脫不掉,就將燉牛肉的方子寫在便箋上,交予了老闆。老闆如獲至寶的離開,臨別提出掏些錢來算是買下了他的這個方子。被楊澤一笑推婉,若是能夠以金錢來衡量,那這樣的方子對他而言最起碼也是價值連城。

    最重要的是,很多人喜歡這樣的味道,他更希望這種味道從西街蔓延出去,最終能被整個帝國所接受。那也算是他沒有白來一趟。自己總是在這裡留下了一些東西。這比在某地寫到此一遊要好上許多。 、

    此後楊澤自然成了西街麵館最受歡迎的客人。

    盛唐帝國海納百川,不光修行者之間有相互決鬥的印證。就是各行各業各門當之中,也會有互相切磋比試相互交流的情況,甚至不乏一些餐館之中。怀揣著手藝的人上門比試技藝,卻最終化敵為友共同經營的軼聞。

    所以發生在西街麵館這小小插曲,自然也並不算什麼。老闆得了新的方子,客人聽聞大曄人帶來了新奇的麵食,從而來的人更多了,因為店鋪小,所以顯得門庭擁堵。倒也成了西街最近為人熱議的事情。加之帝都普遍民眾對大曄的同情和某種婿國的親近心理,是以遠近倒也爭先來品嚐大曄流傳過來的這種麵食。人們口口相傳外加從眾心理,西街麵館的生意,一時倒也火爆。 *1*1*

    但無論再如何火爆的門面,麵館的二層樓一處隔間之中。卻有不被打擾的安靜。

    這是老闆專門闢出來的地兒,因為下層人滿為患。那位錦衣青年自然再無法安靜的在他那張特定的桌子特定不被打擾的環境下吃麵,所以將他的“專座”,挪到了二層樓上。

    宋徽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隔間裡面。聽到下面熱氣升騰的食客們來來去去,即便是以他再好的心性。此時眉頭都不免皺了起來。

    再過了片刻,終於二樓樓道傳來踏木階的聲音,楊澤端著一鼎蓋著的牛肉,躥了上來。

    看到楊澤。宋徽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火氣,皺眉道。 “怎麼才來?”

    他在這裡等了許久,已經餓到不行。從來還沒有一個人敢這麼餓著他,可想而知他此刻心情如何復雜。

    “文火慢燉,才能入味,昨晚下鍋時候晚了點,早上還要些時辰火候才夠。”看出對方表情的不悅,楊澤心想好歹自己還專程給你做吃的,居然還諸多挑剔,不免又道,“如果你等不了,這裡是麵館,我把方子也都給了老闆,難道還能餓了你?”

    坐在已經等得餓得發暈的宋徽面前,揭開鼎蓋,然後將其中的肉塊和汁水淋在小二端上的淨面之中,楊澤自己端起面先刨了起來。


宋徽微微怔了怔,似乎很不習慣這種情況,最後還是探出手去,拿起勺子,舀了湯汁肉塊淋在自己的碗裡,端在面前,就連餓極了也保持著某種不俗的風度,道,“若不是那老闆的手藝始終差你幾分火候,我也不會等下去。”

    熱氣升騰,楊澤嚼著勁道的肉塊,香氣四溢,“寧願餓著也不胡亂填飽肚子,你倒也很有些固執。”

    “這不是固執,我只是對味道很挑剔。”

    “那這麼說我還禍害了你?吃了我的面,豈不是日後你想吃的時候都得我來做?”

    愣了愣,宋徽很認真道,“這件事難道很困難?”

    楊澤盯著他那雙眼睛,比他更為認真道,“你難道認為...這不是一個事兒?”

    “我認為這並不是困難。”宋徽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這話中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自信。而宋徽的身份也准許他擁有這樣的自信。盛唐帝國極為龐大,龐大到甚至沒有人可以具體的理解到,四大門閥到底對盛唐意味著什麼。這在一些普通的國家裡面,家族的概念或許就是相對而言勢力大些,或許憑藉祖輩榮焉,有相應受尊重的崇高地位,但也不過僅僅就是“家族”而已。

    然而在盛唐帝國中,四大門閥中任何之一,都有不亞於外界數個國家的綜合實力。

    四大門閥,就是支撐著著帝國的四根支柱!四支紮根於各處,深植盛唐的參天巨柱。而其中之首的宋閥又有什麼能量,有什麼底蘊,千年來又積累了什麼?更是很多人就是一輩子,甚至許許多多人幾輩子也理解不到,看不透的,這對普通人而言,就是一片晴空萬里,誰也不知道那片晴空的背後,隱藏著深邃的繁星。

    但帝國最上面的那些人們,卻清楚的明白這種能量。就是相國劉叔樓,在某些方面能夠和皇帝分庭抗禮,然而見到宋閥之主,也都要紆尊謙恭。皇帝九五至尊若是和宋閥議事,也大多親自微服前往。

    作為宋閥的大公子。皇室內的不同聲音,對其也都無不是爭相爭取,求得其好感和依仗,以爭取在未來某個時刻,他能站在自己這一方。

    宋徽實際上,已經擁有不下於這個帝國皇子的能量和威嚴。他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皇子!

    “要什麼...都可以給我...”楊澤愣了愣。隨即微微一笑,“那就一百萬金鎊。我天天給你燉牛肉也沒問題。”

    宋徽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考慮這個情況的可能性,像是絲毫注意不到楊澤的眼睛已經伴隨著他的考量而微微明亮睜大起來。片刻之後,宋徽才開口,“這不是一筆小數目,我要動用,不願意讓人知道為何動用,過程會有些繁瑣和麻煩...你要給我一些時間。”

    楊澤很認真的看著宋徽,彷彿在確認他這句話是否作偽。半晌後,啞然失笑,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不過跟你開個玩笑,既然你喜歡,有我吃的,定然會有你一份。誰叫你跟我一樣,都是吃貨。”

    宋徽那雙深不見底似永遠隱藏著某種冷漠的眼睛,在這一刻卻破天荒輕輕半瞇,唇角劃出一道弧線,露出微笑,“別在意,我剛才也只是跟你開了一個玩笑。”

    頓了頓,宋徽似看不到楊澤眼底的失望之色,沉默了稍頃,又道,“不過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我很喜歡。”

    被評價為一個吃貨並沒有讓他為這個稱呼鄙俗生惱。卻破天荒因為楊澤那句“有我吃的,定然會有你一份”而感覺心窩有股莫名的溫熱。他身邊從不缺乏對他好的人。如果願意,他只要一句話,甚至都會有人為他剖心挖肺。

但那樣對他好的人,卻和眼前這個青年不同。前者是因為他們龐大宋字門閥千年的積威,那籠罩在頭頂深不可測的厚重壓力,讓人不由自主的臣服,如信仰般忠誠於他們宋閥。而後者,則只是單純的同吃一碗麵,共同並肩行走,可以同飲一杯酒,毫無尊卑之別的那種感覺。

    然而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和位置,宋徽那原本微亮起來的目光,就微微暗沉了下去。剛才他真的是有衝動,讓眼前這人搜羅為己用,隨於身畔,有他的身手,也有資格成為自己的護衛,有能力做出一番事業,那麼這樣他們就可以經常體會這種和尋常市井人一樣一同吃麵的感覺。

    但臨到時他又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因為他明白,或許一旦眼前的人明白了自己的身份,那麼這個來自大曄的青年,極有可能不是欣然接受,反而會就退縮,會猶豫,會畏懼,想到他他拿箸子的手都會顫抖,甚至將再也不可能仰頭看他一眼。再也沒有眼前這種和他隨意相處,在平常不過,卻異常酣暢淋漓的感覺了。

    所以眼前這種在晨光明媚清晨一起吃熱騰騰麵條的情景,似乎也是和他生命中經歷過的許多事情一樣,並不會長久,甚至說不定哪天就會突然結束。

    於是宋徽又沉默下去。

    兩個人聳動肩頭吃麵的背影中,只留下了大段冗長的無言。

    但其實宋徽並不知道,楊澤哪管他在傷感些什麼內容,反而心中暗自腹誹眼前的傢伙時常扮沉默裝深沉,還真以為他自己是文藝青年?可是他楊澤又不是妙齡少女,他做出這麼一副樣子來想勾引誰?
tata123 發表於 2012-10-26 22:57
第一卷仰望天堂第二十五章不被待見的外人


    寒潮早就被雲嶺橫斷山脈和帝國壁壘阻隔在外,所以盛唐的冬天格外溫潤溫暖,以至於許多盛京城的人們,還會想念偶爾下雪的那些年頭,給這絢爛天地增添的一抹不同以往的銀皚畫幕。

   
盛京城沒有下雪,但楊澤卻已經開始想念大曄的雪。

   
大曄沒有盛唐帝國那樣高大如天地巨人般的雲嶺山脈,亦沒有綿延萬里的壁壘長城。所以大曄的疆土擋不了寒風,所以大曄時常會有寒潮襲來,會有風雪漫天。但即便是在那樣的漫天風雪之中,有太多畫面,依然會讓人感覺暖意十足。

   
雪夜裡母親在窗影前縫繡的輪廓。一大家子人圍爐夜話,亦或者煮肉湯火鍋的歡聲笑語。

   
甚至當年和兩位大哥摸爬滾打於雪地裡快活的情形。雖然那個時候他楊澤不過是“王都雙廢”之一,大曄和北方三國還沒有開戰,王都一片祥和。和兩位大哥打鬧之時,侯府裡有不少的子嗣們都帶著冷漠和鄙然相望。儘管他在那時候不被所有人所接受,被看低,被輕視,甚至他的名字根本難登人們日常談論的大雅之堂。

   
但那樣一無所有的日子,對他而言仍然是快活值得去回憶的。

   
而現在他的名字在大曄,幾乎可以說無人不曉,甚至用如雷貫耳也不為過。

   
不周山的修行者們,提及半藏大師現有唯一的親傳弟子,便自然而然引以為傲。不光是他楊澤橫越地海救下半藏大師。於流霜國的戰鬥中,對抗流霜名將風吹雪立了大功的這些光輝記錄。更是他在這短短兩三年時間裡面,展現出來突飛猛進的修行實力。這對任何一個派系勢力或者國家來說,有這樣潛力的人才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大曄的秋道學院恨恨這樣的人物,身上沒有帶著他們秋道學院的血統,不是由他們秋道院教導而出!更怨的是,大曄王室授予了他楊澤天監令牌,這便讓秋道院再難開出打動他楊澤的條件。

   
而秋道院的很多修行中的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們,都為能夠在冰山襲來,對抗七覺法王那一戰中和他並肩作戰而感到莫大榮焉,至今想起來血液都會隱燃沸騰。

   
那些未曾見過他面的大曄修行界修者們,更是恨不得一見據說現在的蘄春侯府門前,依然時常有一些慕名而來的修行者到訪,有些並不登門,只是在門外駐足遙望,似乎也能讓人盡興滿意。

   
而蘄春侯府,儼然成為了大曄國的新旅遊景點。

   
那些姑娘女孩家們則更多於將自己親手書寫的信箋,通過各種渠道交予蘄春侯府的管事手中,以寄望這些蘊含著淡淡香氣的信箋,能夠翻山越嶺,傳達到此時正在那龐大帝國中的那位三世子手中去。

   
所以光是侯府每月用大量人手分理這些信箋,都是令人頭疼的一件事。這些姑娘家不乏秋道院的弟子和豪門貴女論那方都不好得罪,但要送這些信過去,正和王后為大曄國運奮鬥的三世子又哪裡會收?所以侯府內的管事執事們,無不像是在艱難的夾縫中擠壓生存,難以透一口氣來。

   
當然在帝國的楊澤,自是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

   
而相反在帝國之中,他顯然顯得併不是那麼受人待見。

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在河道之上,和宋閥船隻的那場衝突。那場衝突對他們帝國之旅實在是有莫大幫助的,藉由衝突,使得清平王后的聲威重振,令她回到帝國,擁有了不小的話語權。而王后如今的身份和背後代表的利益,也就是令大曄獲得了帝國的關注和話語權。

   
然而這一切的負面效應和壓力,也只有他楊澤一人承擔。

   
要知道,如今相國在朝政上和皇室宗族分持,這是兩個龐然大物的權衡爭鋒,像是兩頭巨龍的爭鬥。

   
而除此之外,帝國之中,仍然有第三派勢力,可以影響到雙方權重交衡的重心偏移,那就是四大門閥。在這種節骨眼之上,無論是皇室宗族,還是相國劉叔樓的勢力,都會希望得到四大門閥的支持。

   
而四大門閥之中,無論從地位實力影響力,還是修行底蘊來看,歷代在闌蒼院高手輩出的宋閥,都高居四閥之首。

   
這個時候,他楊澤竟然公然摧毀宋七公子的船駕,更重要的是,那是在金鱗運河之上!

   
金鱗運河是帝國運河之中,最繁忙,同時也是名流士族聚集最多的一條航道。可以說,這就是帝國的動脈。在其上發生的事情,不亞於在帝國盛京發生的重大要事,可以瞬間被人口口相傳。

   
宋閥寶船和皇家寶船一樣,代表的是宋閥凜然不可侵犯的形象和威嚴。一艘寶船就這麼被修行者生生摧毀,這就無異於在大庭廣眾下面狠狠打了宋閥一記耳光。這樣的事情,先不說對宋閥內部而言帶來的震怒和簸盪,就是宋閥不追究,自然也會有無數勢力豪族,甚至來自皇室的人,會為其出頭。

   
清平王后自然不敢有人去找她的麻煩。但作為始作俑者的楊澤,那也就說不定了。所以楊澤目前已經能感覺到,在盛京城中,各處蘊含的濃烈敵意。他似乎已經成為了權貴的公敵。

   
這段時間裡面,已經有幾道飛劍的劍光從他們大曄方人所住的別院上方掠過,寒光陣陣,殺氣畢露。

   
這種警告威脅,極為**。

   
就連帝國宗室部負責接待他們大曄的官員雷洛,也在這個清晨叩入門來。在茶廳泡著熱茶等著楊澤,欲言又止//書迷樓最快文字更新www.shumilou.com無彈窗無廣告//。

   
這雷洛畢竟是帝國職銜不高的官員,且本身倒也直爽是以並沒有那麼氣定神閒,見到楊澤,最終才有所不豫的道,“楊兄,實在抱歉原本定的酒席,今日只怕要取消了。我那兩個兄弟,驍虎軍廷尉莫少奇,翰林院編修張繡,兩人都說家裡有事,所以來不了了,只怕這場酒也只能稍後再擺了…”

   
楊澤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原來雷洛之前就說過要介紹自己的友人與之認識。如今看雷洛的神態和言辭只怕並不是對方家裡有要事,而是刻意避免和他楊澤有交集。盛京城裡,交際往來盛行不衰。但卻分等級。那些王侯貴爵之間自然有自己的交際圈,而普通人也有自己的交際圈。

   
但如今只怕他楊澤和宋七公子的衝突已經傳了出來,得罪了宋閥,這也不怪雷洛的那兩位友人避之不及畏之為虎。畢竟上面的大人物攪動風雲雷霆,他們這些小人物稍有差池,只怕也都會被一竿子打翻,再也翻不得身。

   
雷洛身邊朋友不過都是些小官員,哪裡敢在這等情況下,參與到這王都風暴的中心去。誰都會明哲保身這也怪不得人家。

   
看到楊澤的神態,雷洛也料到楊澤識破自己的託辭,但眼前的情形,他也毫無辦法,只得嘆了口氣,道,“楊小兄,老哥知道你身俱要務,有護衛清平公主之責但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楊澤輕笑了笑,“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這話是定然要講的,所以無論好聽不好聽,說來聽聽。

   
雷洛語重心長道,“你我都是為大人物辦事,所以說話做事都要千萬分小心。萬不可逾越。就是護送公主此事,若是清平公主有生命之危,你當然要以公主安危為第一要務。然而除此之外,便要審時奪度,萬不可意氣用事。觀小兄此次行事,老哥來看,太過魯莽,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啊。砸爛了宋閥的寶船,這可是非同小可之事,別人不敢找公主的麻煩,那是因為大家都知道清平公主是帝國的公主,大家仍然認同她的身份,再不則她的皇族血脈,亦能威懾八方。然而楊小兄你們一行,卻是大曄中人啊,可不是我盛唐帝國的人,旁人要對付你,可是有太多方法。”

   
“准他撞我的船,卻不准我反手將他打個稀巴爛?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在我這裡,冒犯者必十倍還回去,否則對方哪裡知道什麼叫痛和後悔?”楊澤微微一笑,“我這裡不講這個理。”

   
雷洛詫然的盯著他,金鱗運河上發生的事情最先是曝出清平公主的回歸。具體驚世駭俗的細節,最近才被人挖掘出來。

雷洛乍一聽聞各種細節,還不敢相信那個擊破宋閥寶船的就是​​楊澤,然而現在看到楊澤清朗面容中蘊藏的一股不講道理的痞子氣,這時才信了個七八分。不免暗嘆大曄地方還是太小了,哪有盛唐這麼開化,這小地方來的楊小兄,哪裡知道這帝國權威個中利害處。哪裡知道他得罪了什麼人,哪裡會權衡這些?

   
“可是天底下,有很多事你必然不能意氣用事。楊小兄既然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想來是很不容易,觀你年輕有為,修為又不俗,豈能自毀前程!”雷洛痛心道。

   
“看似意氣用事,看似蠻不講理。實則我已經很講道理。只毀了宋閥的船,而沒有把他們都打個斷腿斷腳的,難道這還不叫給夠情面?”楊澤一副悲憫之態的搖頭輕嘆。

   
雷洛頓時噎住,若是宋閥中人知道他砸了他們花費大量修行資源,造價一百萬金鎊一艘的寶船,還嫌不夠,覺得沒把人打個殘肢少腿已經是很給夠了面子。宋閥中的那些老人們會不會氣得一口血噴出來?

   
四大門閥有無數的金錢可以揮霍,但他們對自己的顏面,可向來不揮霍。

   
他只能最後苦笑道,“以前的時候,包括我教育自己的孩子,都告訴他們,要昂首挺胸不愧不悔做人。然而我們都知道,生存在這個世上,哪裡能這樣順利。有些人,有些事,我們招惹不起。有些坎,你不能昂頭,卻只能謙恭卑微度過,儘管你心裡有萬分不甘,但也必須如此,因為你還要生存下去所以你必須低頭,必須彎腰埋首。楊小兄,老哥明白你的心性,知道你們年輕人的血性。然而等你再活十年,你便會理解老哥今天這話的義理。”

   
“正義和公理終比不過鐵拳和力量麼。”楊澤懵懂問道。

   
雷洛欣然欲言,“你終於開竅…”

   
楊澤迎向他咧嘴一笑,“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這個道理對我而言要另當別論,如果有人再不服氣想找上門來,我不介意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回去。”

   
“你…”雷洛又是一口水噎住,半晌後才哭笑不得道,“既是如此。你好自為之…不過算是老哥的忠告這些天裡面,​​你最好別單獨出門,有任何挑戰也要拒絕接受,性命攸關,千萬切記!”

   
雷洛離開不久,楊澤警兆陡生,目光微凝,然後看向一塊玉屏風皺眉道,“什麼時候來的?”

   
屏風之後,一道黑影帶著凜然之氣魄閃出。正是在帝國統領大曄天監部暗線的沈昌。

   
沈昌依然神色酷肅,望向楊澤,眼睛輕輕一閃,他進入院中壓制了自己的氣息,控制了體內真氣的威壓,楊澤居然能夠察覺到他的到來,對此他有些意外。

   
不過這並不能夠動搖沈昌對眼前這個天監執宰大人的整體看法,他年輕,潛力有餘,但氣魄似乎並不足。

   
他輕輕拱手,算是參見過了,眉宇微微上揚道,“暗線已經勘察出了結果…楊闕楊文淵兩位世子,如今正被軟禁於闌蒼修院列王宮之中。”

   
楊澤心臟一抖,他此來帝國,最掛心的,莫過於兩人安危,如今陡然聽聞下落何處,也不由得讓他心神牽動,“列王宮?”

   
“列王宮位於闌蒼修行院的後山,乃是闌蒼修院除了神木林之外最神秘莫測的地方…”沈昌的聲音凝重而低啞,“沒有人知道裡面是什麼樣子,據說那裡供奉著闌蒼院前代大修行們的靈位,被陣法所加持,歷來是闌蒼修行院的禁地,就是修行院的修行者們,也極少有人可以涉足那個地方。

   
闌蒼院列王宮至今為止,曾經囚禁過的人,屈指可數,而那些人無一不是當時最富盛名的大修行者。而歷代被禁於列王宮的人裡面,還極少有人能夠走出來。大修行者都難以辦到,更不要說兩位世子…”

   
沈昌神情肅穆凝重,很明顯這個消息對大曄方面來說,絕對是目前根本無法跨越的鴻溝,而之所以他的神態凝重,便是憂慮於知道這個消息的楊澤,會忍不住動用天監部的力量試圖雞蛋碰石頭般去硬撼闌蒼修院。這是他絕對不允許的事情。

   
要知道大曄天監部只是在大曄國擁有強大的力量。但這裡是盛唐帝國。如果要動用讓他沈昌辛苦經營十幾年的天監部暗線,他可不願意讓他手下的那些人為楊澤陪葬。

   
當然,這種擔憂,也是源自於他對楊澤的不信任。他經營天監部暗線十幾年,消耗了大量的青春年華,這個時候,大曄突然派出一位如此年輕的青年執宰天監,他知道消息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難道是一個笑話?若不是他對天監部有從心底的幾分畏懼和尊崇,他只怕少有耐心聽眼前楊澤的託付安排。

   
當然,這絕不代表著他要為此承擔風險,他心中已經是無比矛盾,若是楊澤下定決心動用天監暗線的力量救人,那麼他是不是該公然抗命,以及徹底和眼前青年撕破臉皮?

   
楊澤神情中極為激烈的光芒在掙扎著,他的聲音變得很粗重,“他們,犯了什麼事?”

   
“兩位世子,之所以被列王宮囚禁,原因是因為…盜竊!”

   
沈昌話音剛落,一個響亮的聲音,頓時在房間裡徹響,“放他媽的屁!”
tata123 發表於 2012-10-26 23:00
第二十六章 小屋裡的罵聲


    聽到楊澤凜然的怒叱,沈昌面色仍然平靜。但心中卻掠過些微訝,他看到楊澤一直以來都色如平湖,即便是面對招惹了龐然大物宋閥的壓力,也依然渾如沒事人一般淡然,卻沒有想到得知他侯府內兩位世子的信息,卻使得他勃然大怒。

    “盜竊?狗屁!”楊澤冷冷道,“誰安置的罪名,我大哥二哥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就算是看上了什麼東西,那也是藉,怎麼可能盜?倒是說說,他們竊了什麼?”

    沈昌盯著楊澤,平靜道,“闌蒼修院,天下聞名,帝國最大最強的修行資源,都聚集在闌蒼修院。包括了各種奇珍異寶,靈器秘藥。外界難以見到的異寶,在闌蒼修院,可以說並不為奇,然而還有一些東西,便可以凌駕於這些異寶之上,那就是闌蒼修院的鎮院至寶——神木王鼎。闌蒼修院乃是千年前神農創建的修行地,神農隨身攜帶的神木王鼎,遺留下來便成為了闌蒼院至寶,所以你可想而知,事關神木王鼎,那便等於是動到了整個闌蒼修院。豈能善罷甘休。”

    “神木王鼎?”楊澤微微一愣,但隨即怒意未消的搖頭,“那是什麼東西,既是鎮院至寶,我兩位大哥怎可能失了分寸去盜奪?”

    “你就不知了,這東方大陸之上,共有三鼎,乃是至寶之物。一是崑崙正一尊者張伯端手中的琴劍頌鼎。第二是東正教門印光**王手中的蟠紋龍鼎。剩下那個便是闌蒼修院的神木王鼎。這三鼎之所以如此了不起,便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是至寶靈器,這東方大陸上有些著名的靈藥,就是通過這三鼎提煉而出。光是那些靈藥的天價價值,就可以估算出三隻鼎的珍貴。”

    停頓了一下,沈昌續道,“三隻寶鼎,可以提煉出一等一的靈藥,效果只增不減,毒性幾乎可以淨化於無,品質可謂極高。更重要的是,只要操控得當,極少有失敗的可​​能。所以這三隻寶鼎,極為珍貴,別說是普通人,就是闌蒼修院的修行者們,只怕呆了一輩子,能夠見到神木王鼎的人,也屈指可數。”

    楊澤眉宇擰了起來,彷彿有某種無形而嚴峻的壓力,悄然密布。

    “這件事情,我是通過闌蒼院一位供奉內堂的執事才得以打探得知。這件事在闌蒼院教習高層,引發了巨大震動。也僅限於高層面,若是遺漏出去,只怕會引發整個盛京城的轟動。畢竟有人打神木王鼎的主意,而且還是修院本身被接納的修行者弟子,只怕造成的影響力,將更加不可估​​量,傳開來,皇室都會震怒,三世子的那兩位兄弟,只怕更加的兇多吉少...而現在他們,只是被禁錮在列王宮中,等待著闌蒼修院在【普天院比】之後,再做出最後的裁決。”

    “普天院比?”楊澤眉頭上揚。

    “普天院比,取的是“普天之下”的意思。是帝國修行界極為重要的一樁大事。由闌蒼院元老閣發起,每十年都會有無數修行者藉由這個院比大會,比試修行潛能,然後再從中招收三名資質最佳的修行者,賜予神木王鼎提煉出來的【培神丹】,進入闌蒼修院至高之地——【紫竹園】,進行深造修行。紫竹園,正是闌蒼修院元老閣的所在地,能夠進入紫竹園修行,那就是代表著闌蒼修院的幾位大師,將親自授徒。所以能夠踏足闌蒼修院成為弟子的修行者,卻也並不一定就能獲取進入紫竹園這種殊榮。這種盛事,一點也不亞於西陀殿十年一次的招徒,但卻更加嚴格。”

    提及普天院比,楊澤看到沈昌的目光中,竟然也多了幾分微亮燥動的光芒。他此生或許有兩個願望,其一便是成為大曄天監部執宰。他兢業遠離在帝國領導暗線,能夠放棄許多事物,至今孤鶩一生,難道沒有其他的念想野心?但楊澤帶著天監執宰令牌的出現,卻是讓他這個渺茫隱燃的念想,被冷酷的斬斷。

    而他第二個願望,便是藉由機緣,踏足闌蒼院的紫竹園,那便將是一步登天的殊榮。能夠接受闌蒼修院那些元老閣的大人物親自教導修行,有闌蒼修院頂級的靈丹妙藥奠基。他何嘗不能成為未來大陸赫赫之人! ?

    所以這場普天院比,他亦不是沒有準備。

    民間常說鯉魚躍龍門,有許多的解釋。在盛唐帝國,也有幾個解釋,比如能夠進入東方大陸四大聖門之一的西陀殿。成為其中的聖女或者聖使,那就是祖孫三代都莫有榮焉,從此被萬眾人矚目,這算躍入了龍門。

    還有便是進入闌蒼修院紫竹園,被數名大師親自調教,那亦代表著成為大修行者掌握莫大權能的機會。帝國的大修行者,幾乎都曾是從紫竹園走出來的。帝國歷代帝王,相國劉叔樓,帝國大劍師,以及那幾位統百萬軍馬鎮守一方的帝國大將軍!

    進入紫竹園,等同於和盛唐帝王結締了師兄弟的關係。

    畢竟只要是踏足這片土地的修行者,都不願放棄這個鯉魚跳龍門的機會!

    就是身為大曄人的沈昌,面對這等誘惑,也不會例外!

    若是獲得有起死回生之能的培神丹,擁有進入紫竹園的資格。那麼一個區區大曄天監部的執宰,對沈昌而言,就如過眼煙雲!那隻是他登上通天塔的一個台階而已!

    沈昌在帝國擔任天監部暗線統領這麼多年,時常不忘收羅靈藥,每一刻都不敢懈怠修行,未嘗不是懷著要登一登那天梯的衝動渴望!如今那道門,終於要打開了。

    帝國的所有修行者,就像是無數的鯉魚,正等待著那道龍門,軋軋開啟的時刻!

    沈昌離去,楊澤卻陷入苦惱之中,他到並不關心闌蒼修院的普天院比,闌蒼院的紫竹園再如何高深莫測,那裡面的長老再厲害,能厲害得過天墟之上的那些變態?

    只是在這場誰能登頂紫竹園的院比之後,只怕就將迎來他兩位兄弟的裁決!這才是迫在眉睫之事。

    而他要怎麼救出他兩位大哥?難不成聯合起道尊,硬闖上闌蒼修院要人?


這當然是最下策的做法。

    闌蒼院作為盛唐第一修行院,其中虛實,就如迷霧,他根本難以知曉,所以看來當務之急,還是得去探探那闌蒼院之中,水到底有多深?

    既然已經確定了目標,楊澤便會著手去做,但很明顯天監部暗線統領沈昌,對他貌合神離,表面恭順,實則內心對他楊澤有居於他年齡和閱歷的輕慢不屑。對他能夠擔任天監部執宰,其實並不服氣。更重要的是,沈昌絕不會願意他楊澤犯險將大曄天監部搭進去。

    這是不確定的因素,所以對闌蒼院的打探,並不能讓此人知曉。

    楊澤叫來宗守,讓他和老酒師溫荃設法獲取一份有關盛京城的地理地圖卷。有了繪製的圖卷,他才能方便進一步製定計劃。

    正在準備著,西軒門外來了拜訪之人,來人乃是三名女子,翠煙青衫,腰繫玉佩,衣物上有獨特的雲紋。見到她們的裝扮來歷,就是連這處別院的宗室部門房護衛,也都不由自主的面露尊敬之色,而絲毫不敢去窺覷她們的姿容。畢竟行走在這盛京城的闌蒼院修行者,就是皇宮中的衛士,只怕也不敢怠慢。

    三名女子微笑著留下信箋,便飄然而去。只留拿著信箋的楊澤,還有些發楞。

    卜臨盛京城之時他曾接受了韓雪一行帶他遊歷盛京城的建議,如今邀約之日就這麼如期而至。

    晨間那不受打擾的麵館二層樓獨間之中,宋徽正看著眼前發楞的楊澤,晨光從木窗的格子投射而入,使得房間內輕舞的飛螢都鍍了金。

    窗格之外的下面街市,麵館生意人滿為患。那些熙攘的聲音隱隱可以傳到二層樓這裡來,宋徽淡淡笑道,“看來這處的老闆,真是應該好好感謝感謝你。”

    這幾天裡面,他們似乎習慣了在這裡見面吃麵。習慣了沉默和對某些事物的探討,對於宋徽來說,很少能夠有人和他這樣毫無顧慮的說話。比如時常討論一些街市鄰居,盛京城各種事。

    “我發現你喜歡來這裡吃麵,是不是看上了街市那頭那家餅舖的閨女,說實話她穿紅衣服的時候,的確很有幾分清雅。你要喜歡,憑你的家室,難道無法給人家一個好歸宿?”

    楊澤知道面前這個青年家底不錯,或許很有幾分底蘊來頭。但卻出乎意料的,他並不希望深究對方到底有什麼背景,更不想深入打探,因為他每日在這里和他吃麵聊會天,其實並不需要涉及他們彼此背後的那些東西。

    所以他不希望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他只知道眼前的青年姓宋,但他知道盛京城人姓名早已開化而浩繁,除了帝王之姓,其他無論姓宋姓齊,都早見怪不怪,他曾想過這個青年會不會是宋閥中人,但想到那宋七公子的寶船座駕和隨身的層出不窮的護衛高手,和眼前青年相比較,楊澤也就打消了這個猜疑。但楊澤並不知道,他的猜想其實距離真相,已經十分的接近。

    “你不要亂說。”宋徽微微皺眉,透過窗看了側麵餅鋪那裡的一個年輕姑娘一眼,隨即便收回了目光,“喜歡是一回事,但娶妻是另一回事,就像是一朵花,可以遠觀欣賞,但若折下,它便會很快凋零。這非我願。”

    “這是廢話!喜歡若不去爭取,而只是放任默然守候,那便是最愚蠢的行為。生命何其之短,若事事蹉跎,哪裡等得起?人生最要緊的就是不留遺憾。”

    宋徽瞥了他一眼,心想你當初大膽妄為到摟抱聖女紀靈兒的時候,估計就是這種驚世駭俗的想法。

    但隨即他微微搖頭,“我若出手爭取,她便會永失眼下的快樂,所以我要離她遠一些。你說得對,人生在世,就要不留遺憾,所以遇上我欣賞的事物,我都會停下來駐足觀賞。但觀賞,並不等同於褫奪。等我欣賞夠了,我便會繼續啟程,直到找到下一處能讓我駐足之地。”

    “說得真是深奧...不過你很像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人世真偽何其難辨,就如我此刻與你面前所說的話,你又能分清哪句真,哪句假。亦或者在你面前的我,到底是什麼人,你難道真能知道?”

    楊澤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我不在乎你是什麼人,因為我喜歡相處的只是你這個人。而非其他。”

    宋徽微微一怔,隨即點點頭,“我亦是如此。”

    “相國劉叔樓是混蛋!”“盛唐皇帝,是一個蠢貨!”

    宋徽握茶的手微僅可察的抖了一下,然後看向他。楊澤無奈聳聳肩,一副輕鬆的樣子,“以上所說的話都是假的!呼...舒坦。”

    愣了愣,宋徽才緩緩開口,“劉叔樓...的確是個蠢貨!”

    半晌後,他攥緊的拳頭才微微鬆了下來,“好像的確是...很舒坦。”

    “皇帝是混賬!”

    “盛唐帝國再大,也大不過我雙腳跨過的距離!”

    “六部的人真是昏了頭!齊家的幾個小角色,也想在我面前逞能!”

    “闌蒼修院裡都是些傻子!”

    “我會讓所有人看到,我是第一,無人可以超越!”

    ......

    兩個人毫無顧慮的話,飛揚激盪在這獨間之中。楊澤早在這盛唐憋了一口氣,如今難得有此發洩的機會,只覺得異常酣暢淋漓。而那宋徽則開口罵一些人事,他雖然聽不大懂,不過卻也似乎知道一些盛唐的大人物,似乎都在他罵語之間。

    兩個人肆無忌憚,極為快活。

    停頓下來,互相都覺得口乾舌燥,宋徽喝了口茶,他平時行為做事無不沉默寡言,惜語如金。是因為他說出的話,比金子還要寶貴。他的話語,代表著一股權威的力量。所以他必須時刻斟酌自己的言辭。

    哪裡能夠像是現在這樣,窩在小麵館的二層樓隔間裡面,想罵誰罵誰,這對他而言,是從來沒有過的新奇激動體驗。

    內心仍然激奮到跳動不停,望著楊澤,宋徽喃喃道,“你今天看上去似乎有一絲煩惱,不過根據我一貫的經驗,能夠像你這樣面色浮出一層桃花惱煩之意的人,一般都是因為女人。”

    楊澤望著他,咧嘴一笑,“就算我是因為女人,但看你之前何嘗不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過既然你可以在這裡見到餅舖的那個姑娘,自然不會是因為她,難道還有別的原因。”

    “你不要以己度人,我怎麼會因為女人而滿腹心事...是因為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做,而且必須要做得很好。闌蒼修院的普天院比...”

    “我要成為第一。”
tata123 發表於 2012-10-27 00:04
第二十七章 冤家路窄

    對楊澤而言,一個青年在他面前說自己要成為闌蒼院普天院比第一,其實和他要成為吃大碗麵最多的人一樣並無太大區別。亦或者就像是面對一個立志成為狀元公的人一樣,對他而言並沒有太多深刻的意義。

    不過就如沈昌所言,闌蒼院的修行大比是堪比西陀殿收徒的嚴格修行考驗,既然宋徽的目標是那至高的第一人,那麼便代表著他擁有與之相符合的實力或者潛能。

    宋徽到底修為到了哪一個層次,以楊澤的天生靈脈帶來的敏銳神識,也難以對他看透,但可以隱約估計,他似乎達到了天玄上階。但宋徽透出的氣息之間,卻是若隱若現,似乎他的修為還要更強,只是用了某種方式,掩蓋了他的真實實力。

    當然,楊澤對此並沒有深究的打算。

    這一個月,帝國充滿著節日的氣息,在盛京城裡,即將迎來兩場盛會。除了修行界人人矚目的闌蒼修院普天院比之外,便是涉及全帝都的鑑寶大會,這是許多達官顯貴們最嗜愛的活動,整個盛京城,都將成為一片鑑寶集會的會場。

    雖然鑑寶名義上是品鑑寶物,涉及一切天材地寶,稀有的丹丸藥材,但其實這亦是一場涉及全盛京城王公大人,士族名流們的集會。盛唐帝都的社交清談風氣本就極濃,鑑寶會,更是將此發展到了極致。人們在會上或不羈高歌附和,或吟詩作對高談論闊,或修行比試增添彩頭,而至於鑑寶,則只是一個由頭。

    為了迎接這兩場盛會。如今的帝都,各處都開始掛起了跑馬燈,風燈,夜明燈籠,夜裡的帝都街道,燈光阡陌,縱橫八達。

    看到這番浮華氣息。卻偏讓楊澤生出了一種“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觀感。雖然這句詩來自於另一個時空的記憶,然而眼下卻如出一轍,沒有經歷過大曄險些亡國的戰爭,沒有見到東正教門的強大,便不會有眼前這種面對一切的緊迫感。如今的帝國和他記憶裡異時空那些歷史的畫面,何嚐的相似。浮華奢靡,清談浮誇不斷。人們追求的只是權勢力量,而更少有人關注帝國的危機和未來的命運。

    帝國並不擔憂區區一個東正教門會對帝國產生怎樣的影響。也更不會相信高紋帝國敢不惜一切代價挑釁盛唐與盛唐宣戰。當然也並沒有任何的緊迫感。但這些在楊澤看來,都是危機!

    如果不是親歷了大曄和北方三國,與東正教門的戰爭,楊澤也不會相信,東正教門的影響力已經達到足以影響操控到這些國家的地步。

    大曄國,只是東正教門為即將到來的行動,進行祭旗的第一個犧牲者!

    帶著另一個時空歷史的記憶,楊澤再清楚不過。教門這樣的宗教統治的國家形態,一旦因為某種信仰發動戰爭,將會有多麼的恐怖和瘋狂。興許在盛唐看來,既然不歡迎東正教門,只需要將他們趕出帝國就行了。但殊不知盛唐對東正教門展開的滅法運動。真正醞釀開啟了東正教門對帝國的滔天仇恨!

    如果東方大陸以南數百個小國和高紋帝國,都接受了病毒式傳播的東正教門教義,那麼已經可以預見。一場以信仰作為煽動的複仇式“東征”。似乎正在成形,亦極有可能爆發出可怕的能量!

    如果高紋帝國如今的確正在為入侵盛唐備戰,那麼等到高紋軍隊揮軍踏入帝國疆土之時。不光是大曄國,楊澤一路所途經盛唐帝國的那些魚米水鄉,那些繁華盛景,都將變成一片廢墟!

    而危機,正如一柄利劍,高懸在這塊帝國蒼穹之上。只是所有人都渾然不覺!仍然歌舞昇平,認定了帝國雄獅永不衰落!

    ********

    這是寧靜的又一個清晨。

    霧氣或稀或濃或薄的瀰漫在盛京城的大街之上。乾淨的街道上只隔夜又多了許多掛在屋簷下的紙彩。長街之上已經有了車駕出沒,馬車在霧氣間行進,如輕鴻漸進。柳岸橋樑長街之上,人們來往穿梭,若相識便立足寒暄招呼。遠方地平線,高若天柱的山勢在霧中如水墨畫中的輪廓,陽光從天柱山的側面投射在城池大地之上,雲輕霧薄,使得這片盛京城,猶如從天上謫落的仙市。

    大曄別院的門轅,一輛馬車已經到來。馬車並無花俏的裝飾,很質樸的感覺,看上去根本不似一個姑娘的車駕。

    但這確確實實是韓雪的馬車。而韓雪今日到來,便是履行約定,要盡地主之誼,領著楊澤遊歷盛京城。

    面對馬車,楊澤還有些局促。馬車駕車的只是一個老者,但若他似乎進入馬車之中,那便極有可能和韓雪兩人獨處車駕內的極小片空間,呼吸相對,孤男寡女,總是比較不便。這點從宗守早對他擠眉弄眼,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然而韓雪卻似乎並沒有這般顧慮,見到楊澤立足不定,馬車里傳來銀鈴般的笑聲,隨即是揶揄味十足的輕音,“敢直闖宋閥的寶船,竟然還不敢進入我韓雪的車駕麼?”

    楊澤微露苦笑,上前躬身,掀開車簾,矮身鑽入車廂之中。

    一股淡香泌人心脾襲來,展露眼前的是一對朝他望來的溢彩明眸!

    韓雪因為短髮而越加尖削的俏臉弧線畢露無遺,往下再無她之前英氣十足的武士裝,而是一身籠煙翠衫,身材曲線畢露,雪白脖頸以下漂亮的鎖骨並不吝嗇顯露而出,領口前的一片雪白,以及那被青衫包裹出的豐挺所透露出的嫵媚,與她之前武士裝的英姿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很難不讓一個正常男人怦然心動。

    很難相信,那個之前男人婆一般的韓雪,居然有眼前這幕的女人味。


面對她直視而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明眸,楊澤攤攤手苦笑道,“難道你不知道。砸了那艘宋閥寶船,我現在大概已經成了盛京城權貴們最不待見的人物。已經不止一人提醒我切勿外出,更不要接受任何挑戰。今天隨你同行,其實是冒著生命危險的麼?”

    韓雪輕“噫”一聲,做出一個惱然的模樣,“什麼叫跟我同行,冒著生命危險。難道我就那麼可怕?”隨即她又莞爾一笑,淡淡道,“放心吧,你是清平公主的護衛,事出有因,也是職責所在...相信沒人敢說你什麼。”

    停頓了一下,她前襟的豐挺伴隨著她深吸的一口氣顯得格外傲嬌,韓雪眼神輕輕落往窗外。很認真的道,“那位宋七公子,他應該不會是那樣的人。”

    馬車沿著西街向前行進,街道不住後退。看著韓雪的神色,楊澤悻然道,“你難道不知道,此時在我面前,這般評價那位宋七公子的大度,其實會讓我覺得很沒面子。那豈非說明我十分小氣和畏首畏尾。”

    韓雪輕輕一笑。目光越過他看向窗外,“是麼,那你到底是小氣還是膽小呢?...留待我慢慢觀察吧。”

    “更何況,你根本不用擔心,既然是我讓你同行,那麼便會負責你的安全。”韓雪輕輕拍了拍旁邊坐塌橫放的大劍,楊澤這才發現。她即便換上了輕裝。那柄大劍,似乎也就這麼毫不離身,“有我韓雪在。任何人想要對你不利,都要先過問我這一關。”

    楊澤尷尬苦笑,突然感覺自己成了受保護的角色,卻又難以改變這種香艷境遇,只得任由馬車行進,朝著景地而去。

    沿途韓雪果然做到自己的本分。為楊澤介紹盛京各處景觀。路過帝都著名的古道,柳林。兩人都下了馬車,並肩而行。沿途之人見到韓雪,還頗有驚豔之感,而中途還遇上幾位韓雪闌蒼修院的同宗修行者,看著兩人的目光,便越加曖昧,每每如此,韓雪都清淺微笑而過。

    大概亦是韓雪闌蒼天玄修行者的獨特身份,是以在寺院廟宇這些與佛道有關的地方,大多管事者對其都認識,就是兩人步入這些景觀建築的閒人禁足之所,也沒有人出面阻攔,似乎都不願打擾這兩人的觀景閒談。

    楊澤便漸漸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先不說那些佛寺僧眾望著他們眼神笑意頗有些意味深長,就是韓雪同宗修行的師姐師兄,都只是對他們一笑而過。彷彿早知道韓雪今天的行程一般,而更重要的是,既然都是熟人,那又怎麼可能只是路過相視一笑便罷,而不是寒暄一番?彷彿生怕打擾了他們什麼一樣。

    楊澤側目望著身邊的女孩,高挺的鼻樑之下,是一雙唇瓣柔紅的小嘴,清亮的眸子英氣間帶著些伶俐,口中輕鶯般為他講解周圍景觀的歷史,而她本身就是一道極美風景,讓人心曠神怡。

    但關鍵的問題是,他們兩人之間,並沒有任何關係啊,為何所有人看他們,都像是發生了什麼一樣! ?

    兩人邁入一處古寺台階,很快的時間裡面,楊澤就看到了數個闌蒼修院裝扮的修行者,陸續的出現在遠遠的花叢之後,靜立朝著他們這邊張望,還不時朝他指指點點,女子們望著他,相互掩面輕笑,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而男子則免不了對他評頭論足,有的人輕輕點頭,有的人不免露出一些不屑甚至妒忌之色。

    “那就是那個大曄的護衛?韓雪師妹,居然是看上了他麼...區區大曄小國的人?”

    “別胡說!還正在考察期間...我們這些做師姐的,就是來為她把把關呢!”

    “不過看這小伙,乍一看不出奇,仔細看倒也眉清目秀的,也難怪師妹會動心。不過韓雪,可是我們闌蒼院了不起的修行者。這小子要想配得上她,只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人家韓雪師姐也沒有說就看上了他好不好...只是透了個欣賞而帶有好感的心思,你看都被你們傳成什麼樣子了!我們這樣圍著他們看,會讓他們感覺困惑的...”

    ***********

    正對楊澤說著古寺來歷的韓雪,便逐漸忍受不住,變得耳頰滾燙暈紅起來。就連和楊澤說著話,也有些心不在焉,那對明眸,似乎更不敢於他對視,反倒是時常閃爍躲避他的目光。

    兩人踏上台階高處,便極有默契的朝旁邊那些闌蒼修者們視野望不到的佛塔林走去。

    楊澤還好,韓雪的一張臉,此時猶如火燒一樣,紅潮瀰漫,只怕若不是楊澤在此,她恐怕早親自衝過去將那群好事的師兄師姐趕得越遠越好。

    兩人走向佛塔林,卻正好看到幾位闌蒼女修行者轉過牆角,見到兩人,臉色微變,竟是一個勁的打手勢,示意他們趕緊離開。

    但為時已晚!

    為首一席紅裙似火鮮豔腥紅,一位極為美麗的中年女子,在一眾人圍拱之下,轉過了牆角,衝突於兩人正前方!

    那兩位闌蒼院女修行者,顯然是修行者之中頗有輩分的,此時也隨在那中年女子身畔,眼看著已經錯失了讓楊澤韓雪避開的良機,眼睛裡不免劃過一縷憂慮之色。

    中年女子身邊有不下數十人之眾的隨伴,神色極美也極冷,給人以極強的氣場,邁步而出,見到面前的楊澤韓雪兩人,微微皺眉。

    在她身邊,還隨著一名年齡二十出頭,身著金鳳鏤金衣的年輕女子,同樣有一雙氣場凌厲十足的雙目,看了楊澤一眼,看到其陌生的面龐,便自然忽視。然而落在了韓雪的臉上,她的眼睛,便微微睜大,寒光輕閃微瞇起來!

    一眼讓楊澤內心一凜的,並不是那個紅裙中年女子,以及她身旁鏤金衣的年輕貌美少女,而是在兩女身後的人眾中,那個黑髮如絲垂肩,面色蒼白,但給人以高深之感的高大男子!

    赫然正是入侵大曄國,其屬下和楊澤交過手的流霜國主將——風吹雪!

    而在大曄對抗流霜國的戰爭中,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風吹雪卻絕對知道,正是眼前這個青年,成為了導致流霜國失敗的最關鍵一環!正是他一把火燒了整個流霜國後方輜重糧草,一把火燒去了數十萬人在寒冬中的資源保障,迫使的流霜國傷亡慘重!大軍倉惶撤退,沿途留下了無數屍骨,多少流霜國人的野心壯志胎死腹中!

    風吹雪那雙深黑的眼珠,募然緊縮!
tata123 發表於 2012-10-27 18:48
第二十八章 聖女將臨!


    在東征大曄國的那場戰爭中,這是流霜國籌劃數十年,能夠讓子子孫孫之輩擺脫苦寒之地,進入溫潤沃土新家園的唯一機會。

    然而在那場戰爭之中,原本精心為大曄國準備的陷阱和梏鎖,將一步一步錮死大曄軍隊的佈置。如千里之堤的崩潰,被那個不確定因素,成連鎖反應的摧毀!而那個不確定的因素,導致他們失敗的那個人,已然是流霜的舉國之敵。

    風吹雪不知道讓他功虧一簣的到底是何人,然而從大曄戰後的情報和戰時軍士對此人的記憶,流霜國內早已經有丹青高手將他的畫像摹出,給流霜國主和軍方以極深刻之印象。那副圖像,如今就重合成眼前的此人——大曄國蘄春侯府三世子,楊澤!

    他就是閉上眼睛,這張面孔,也能清晰烙於眼前!

    風吹雪的身邊,還站著一位抱劍白衣死士,正是他旗下四大上將之一,擁有“白馬橫江”之稱的白羽旗段玉橋。而流霜四將之中的翼豹旗柳白堤,至今還被關押在大曄國的軍方大牢之中。流霜四大上將只余其三,可以說眼前此人,對流霜軍方,造成了莫大的陰影和打擊。

    見到楊澤,就是段玉橋,瞬間如臨大敵,手中長劍,已經心由意轉,“鏘”然間出了半闋雪亮鋒芒。寒光畢露。只要他心念發狠禦動,長劍只怕就會自動跳出撲殺!

    “將軍,是他!”這話雖然低沉,然而隨著長劍出鞘的鳴響,在這靜謐的佛塔林通廊處,無異於在眾人之間,激起了某種凜然緊迫的氛圍。

    *********

    在此刻極為緊迫的場面之下,韓雪儘管內心震動,然而神情亦極為鎮定,面對那紅衣中年女子。輕輕躬身垂首道,“闌蒼院修者韓雪,見過華婉公主!”又對那身著鳳鏤衣的年輕女子輕輕點頭,“見過持盈郡主。”

    眼前的紅衣女子,便是帝國中赫赫有名的華婉公主,而她身邊的年輕女子,自然便是她的女兒,持盈郡主!殊不知這位持盈郡主。在闌蒼修行院之中,本就和韓雪早已交惡。

    帝國規定皇室親族即便進入闌蒼院修行,其所要遵守的規法和戒律,和普通修行者一視同仁。

    然而規矩始終是規矩,總是死物,真實執行起來。卻大相徑庭。身為皇室中極為強勢華婉公主一脈的持盈郡主,進入闌蒼修院,無論是教習還是周圍人對她的親近態度,自然都截然不同,競相攀附。自然而然,便造就了她的強勢,自然便於一些人格格不入。譬如在闌蒼修院之中,同樣強勢的韓雪。

    雙方同樣都是帝國女性修行者中的驕陽之輩,相互競爭抗衡。互不相讓,歷來水火不容。

    如今竟然於此相逢,可謂是冤家路窄!

    見到韓雪,也難怪持盈郡主雙目會露出寒芒,在闌蒼修院雙方都是闌蒼女修中​​的佼佼者,各自都有支持者,雙方爭鋒相對,難讓分毫。然而現在,持盈郡主可是和其母華婉公主同行。自然而然。她此時底氣都無形間高大許多。

    要知道,她的母親可是帝國擁有極大威望的華婉公主。此時狹路相逢,挾其母之威,若找眼前韓雪些麻煩,她也要硬受著。

    平日和這個韓雪明爭暗鬥,她早已經恨得牙癢癢,如今看到這個機會,哪還不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日後在闌蒼院,徹底抬不起頭來!

    這麼一想,她的心底都泛出陣陣報復性的快意!

她身後還跟著一些男女,這些人,都是親近華婉公主一派的帝國重臣之子,比如帝國左御史祖蕭之子祖鏡園。四大門閥排名第二齊閥的齊傑,齊玄玄兩兄妹。還有帝國五虎之一“平蠻”大將軍龐厲天的虎子龐超等人。

    眾人其中之一的身份,都是闌蒼修院的修行者。看到韓雪和持盈如此碰面,有的帶著和持盈郡主相同幸災樂禍的笑容,有的則多少還是對在闌蒼院堪稱女修弟子中驕陽的韓雪有些欣賞,只是她和持盈郡主勢成水火,最終還是要站在他們的對立面。這根本不由得他們選擇,他們所處的勢力背景,就必須讓他們做出這樣的抉擇。所以若是持盈郡主要打擊某人,他們也必須與她保持一致。

    面對韓雪的行禮,華婉公主的嘴角,倒是一揚,“噢?你就是韓雪...”隨即有些輕描淡寫,但眼神像是彎刀,朝她一掃,“我倒是時常聽我的女兒,提起過你。”

    身後段玉橋的長劍,又在風吹雪的眼神之下,“錚!”一聲收了回去。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由此感受到了某種劍拔弩張的力量。只要不是白痴,都能明白,眼前局勢的不同尋常,所以很自然的,包括持盈郡主在內的眾人,目光都投在了韓雪身旁的楊澤身上去。

    一邊是怒火中燒的仇敵欲刀劍出鞘,一邊卻是要維持風平浪靜的態勢,此番氛圍,讓在場的人只覺十分難受。

    華婉公主似乎恍若未聞那聲劍鞘和段玉橋的聲音,只是扭過頭,看向風吹雪,淡淡道,“風卿,據聞你們流霜國在和大曄邊界的那場摩擦中,吃了虧。是否就是因為眼前的這個青年?”

    只是這一句話,便讓楊澤,只覺得胸窩子裡一股怒火噴燒。

    北方三國入侵大曄,乃是不容爭辯的事實。流霜國對大曄的戰爭,亦是在東正教門主導下籌劃已久的一場侵略。然而放在眼前的華婉公主口中說出,那場侵略之戰,便成為了邊界的摩擦,所以流霜國和大曄至始至終,都未曾發生過戰爭,所以想要藉由此討伐流霜國的藉口,也便並不存在!

    這樣一來,所有那些在抵禦流霜戰爭中死去的大曄將士和埋骨無定河邊那些普通民眾的生命,也就無從追溯了!

    一句話就把大曄國無辜死去的人給賣了,這才是讓楊澤驀然生怒的緣由!

    旁邊一位闌蒼院輩分較高的修士,見楊澤神色微懍,趕忙從旁開口,“公主殿下的好姐妹懷南郡主,既然已經嫁入流霜國封為長公主。而清平公主又是大曄國的王后。由此看來。兩國雖不同宗,但實則是姻親關係,風大將軍,以後這種邊界摩擦,還是少有才是!”

    此話看似對風吹雪所說,但其實是這位輩分極高的修者,在暗中點醒楊澤。

    華婉公主的一位閨中好友懷南郡主,如今正是流霜國國主長兄的夫人。所以流霜國自來和帝國華婉公主這一脈,走得頗近。而這位流霜國名將風吹雪,據聞年輕時就已經和華婉公主暗通款曲,互有書信來往。其是華婉公主帳下入幕男賓的身份,雖無名,但已然暗中殷實!

    這位修者這麼說。也是在好意提點楊澤,注意這方面的關係,畢竟​​今日楊澤和韓雪遊歷盛京,他們也是知​​曉,但沒有想到的是,臨時接到消息,華婉公主竟然到了白馬寺,雙方陡然衝突在了一起!

    華婉公主看了說話的修行者一眼,又淡淡道。 “的確如此,據我所知,那場摩擦是你們流霜國挑起的,你們啊,就是時常管不住自身,日後要注意哩!”此話看似訓斥,實則並無任何訓斥之威,甚至語帶輕暱,望著風吹雪。華婉公主眉目間便是有些柔和。

    風吹雪極為瀟灑的聳聳肩。朝她微微一笑,“既有公主此言。自當從命!”

    楊澤是看得眼睛瞇了又瞇,如果他現在一劍斬死眼前的風吹雪,他有幾成機會逃離帝國?

    他其實很想嘗試一下。

    華婉公主這才望向楊澤,從頭到尾打量了他一番,點頭道,“你就是那個楊三世子...就是你在阻止流霜和大曄衝突中立了大功?你,很好!”、

    頓了頓,華婉又唇角一揚,笑道,“你是隨同保護我妹妹回到帝國的護從。我想知道,她現在可好?”

    “清平公主一切安好。還望大公主放心!”楊澤拱手道,盛唐皇帝總共有三個公主,這個華婉,便是大公主。而大曄的清平王后,則是其中最小的三公主。

    抖一聽聞楊澤的來歷。持盈郡主,齊閥的齊傑,齊玄玄兩兄妹,祖鏡園和龐超等人,臉色就驀然一變。

    他們之前還暗暗討論對沖突宋閥宋七公子寶船的那個大曄護衛,該如何讓他嚐到些教訓,讓他徹底明白,在帝國這片地方,他只有低眉順目,卑躬屈膝做人,才是奴才的本分之道。居然以下犯上,這對他們而言,就是最大的禁忌!

    所以楊澤所觸犯的,乃是帝國權貴的禁忌和怒火。

    此時見到真人,他們立即神色都已然陰厲下去。特別此人還真是事情不斷,居然還讓流霜國都吃過苦頭,在他們眼裡,就真是跳梁小丑四處煽風點火,好哇,這樣的人,不收拾他以殺雞儆猴震懾宵小,還有堪當這最佳人選?

    “只是我那妹妹是真糊塗了,為了一個區區大曄從屬國,居然也值得她四處奔走呼號向帝國伸手求援?”頓了頓,華婉公主柳眉如一柄刻薄的刀,高高揚起,“她當初毅然離開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過有今日,真是置我帝國皇室體統威嚴於何地!”

    “哦,對不起。我忘記了。當初她離開盛唐,並不是自願,而是被驅逐的呢!”華婉掩面輕笑起來。清平公主最受帝王寵愛,直至現今,華婉對她的忌憚,一點也不比敵意少。

    面對這種**裸的釁挑,而韓雪則從身下,輕輕拉住了楊澤的衣袖,顯然是擔心楊澤抑制不住情緒,而惹下大麻煩!

    “真他媽是個瘋婆子。”韓雪顯然低估了楊澤的定力,面對眼前這華婉公主,楊澤心理完全將她劃到了瘋女人的行列。

而陡然之間,華婉柳眉一豎,對楊澤呵斥出聲,“你雖然調停邊界護衛有功,然而先前見到本宮,為何倨傲不拜!難道是居功自傲,連我盛唐公主都不放在眼裡了!”

    這是一句話將楊澤打翻船,對公主不敬,這個罪名可就大了。之前楊澤見到她,並不知她是何人,是以並沒有和韓雪一同行禮,而這之後她亦一直溫和相對。但直至此刻,才綿里藏刀興師問罪。可想而知,此女當真氣量狹小到了極處。

    當下韓雪頓時拉著楊澤躬身於地,“請大公主恕罪,楊澤他初來乍到,就連盛京城這地理都搞不明白,根本不識大公主是何人。”

    此事非同小可,楊澤乃是清平公主身邊的大曄人。若是華婉公主當真不顧一切要治他罪。清平公主豈能善罷甘休。只怕將兩人矛盾,扯到檯面之上。可以預料,一番波蕩,必不會小!

    當下就連旁邊的幾位闌蒼院中年修者,亦躬身行禮站出一同道,“不知者不罪。更何況此子乃是大曄蠻國來使,還望大公主息怒,慈顏網開一面!”

    “請公主息怒!....”

    面對華婉公主怒意下拜伏的韓雪兩人,在一旁的持盈郡主,齊玄玄眾人,面色都不由自主露出一股快意,而眾人更重要的,是感受到一種權勢力量帶來的凜然氣魄!在大公主厲色之下,就連突襲了宋閥寶船。燒了流霜大軍糧草的人物,也要卑躬屈膝,可想而知,這就是權能的力量!如何不讓人為之狂熱! ?

    似乎面對這些眾人勸解,亦或者想到某些利害關係。華婉的面容才稍霽,冷冷道,“不過這次盛世鑑寶大會和闌蒼院普天院比即將開始,聖女也將至,本宮亦不願手染血腥...此番暫且饒你一命!”

    韓雪連忙從內心鬆了一口氣。知道華婉決不至於對楊澤不利。此番只是對他背後清平公主的下馬威,但實際上。還是如釋重負,拉了拉楊澤衣袖,道,“謝公主開恩!”

    楊澤並沒有感覺到韓雪拉自己的袖口,他對眼前這個瘋女人的厭憎怒火,已經被接下來聽到的那句話所帶來的震動心悸,徹底的充填!

    聖女將至!

    想到即將見到那清美女子的容顏身姿,楊澤內心就不由自主的砰砰跳動起來!

    她見到自己,又會是什麼樣子呢?自己沒有死去,反而重新出現,不知道她是否聽聞了自己的那些事蹟?當她知道他楊澤沒有失踪或者死去,她會不會心中安定欣喜呢?

    而她即將嫁給宇文靖,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這些各種衝擊,一時填滿楊澤腦海,讓他大腦一時如分崩的柳絮,紊亂不堪。

    ************

    華婉在不顧拜伏的韓雪和楊澤,徑直朝前行去。而持盈郡主和龐超等人,便已經立定在兩人面前,居高臨下,睨視兩人。

    見到往日在闌蒼修院和自己爭鋒相對的韓雪,現在被自己母親之威懾服,拜伏在地,持盈郡主如今的心情,卻是有種凌駕於人狠狠踩了與自己作對之人一腳的無比快活。

    看著兩人,持盈鏤金衣勾勒妙曼的身材孑立優雅,清淺一笑,“韓雪,過不久就是摘星樓的鑑寶會,你可一定要到場噢。”

    摘星樓是帝國最高規格的集會場所。藉由鑑寶會的由頭,一般也只有帝國最高層的大人物才能參與其間。其中更不乏持盈郡主和四大門閥這些人物。那之中可謂是權貴的聚集地。在那種地方,就是持盈郡主的勢力場,若是韓雪到場,會不會是羊入虎口,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清楚。

    韓雪身子輕輕一震,便知道她的伎倆,便是要藉此時機,狠狠踩得她抬不起頭來。曾經亦不乏有得罪持盈的修行者,在挑戰中被廢了的事例。如果在闌蒼院,她韓雪還有一些師兄師姐和庇護她的教習作為依靠,但一旦答應去了摘星樓,那便只會是持盈郡主的地盤。就再不是她能為自己做主的了。

    聽到自己女兒的說辭,華婉公主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向韓雪,微笑道,“韓雪,既然你和持盈是同門的師姐妹,正該好好親近感情才是,摘星樓的會場,希望不要缺席了。”

    韓雪最終一咬牙,然後點點頭,“明白了。我會到場的。”

    聽到韓雪的答應,持盈郡主立即眉開眼笑起來。與此同時,祖靜園,龐超,以及齊閥的齊傑等人,站在了楊澤面前。

    其中的齊傑,面帶倨色,凝視楊澤,道,“你就是楊澤,那個毀了宋淨船駕的楊澤。”隨即他眼神厲光一閃,“很好,如果能夠在摘星樓見到你,那就有趣之極了。”

    冷不丁,楊澤似並沒有在意他話語裡的威脅笑謔之意,只是道,“聖女,屆時也會到來嗎?”

    幾人面面相覷,隨即都愕然失笑,“你自己什麼身份,居然也記掛著要見見聖女?真是小國蠻民心態!”

    龐超意味深長冷笑道,“聖女當然會蒞臨摘星樓的聚會,但你夠不夠資格進入摘星樓見到她,那就是兩碼事了!”隨後他陰惻道,“你還是首先擔心擔心,你之前闖下的大禍吧!我想很快,就是你自食其果的時候了。”

    楊澤募然抬頭,“好,摘星樓,我會去的!”

龐超勃然而怒,“你剛才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楊澤目光陡聚精芒,似要刺到他眼底去,“說什麼?是指我自食其果麼...你們哪裡來這麼多的蠢話。如果不想和那宋閥宋淨一樣被揍得灰頭土臉,滿地找牙!便最好收起你眼下的態度!”

    嘩然一震,一石落地,軒然大波!

    聽到這番話,就連走在行人前面的華婉公主,兩條長腿都險些一個趔趄踩到裙底。

    原本注意力只在韓雪身上的持盈郡主,陡然懵了。她第一次聽到,有人居然敢這麼跟她們說話,而且還是在剛才自己母親剛剛發威之後!

    齊閥的齊杰和齊玄玄兩兄妹,只覺得頭皮都在發麻,雙目睜圓,喃喃念道,“你居然敢說...宋淨公子,說我們...灰頭,土臉...滿地,找牙...”他們的面色也如土色。

    風吹雪和手下上將段玉橋,都不敢相信的望著楊澤...要除此人,只怕已經不需要他們親自動手了。

    祖鏡園,龐超和周圍一眾人的眼神,也從震驚變為陰沉。看著楊澤,像是看著一個死人。他知不知道,今天這番話說出去,在盛京城,意味著什麼?

    但偏偏他們此時對他無可奈何!

    楊澤至此,並未衝撞華婉公主。而至於龐超,持盈郡主等人,對楊澤大曄使者的身份,在明面上,根本無法沖他治罪!最重要的是,現在就連華婉公主,現在也拿楊澤沒轍。他這句狂放的話中,並未辱及他們皇家。

    “好,很好!你很好!”持盈郡主杏目怒睜,嘴角卻露出一個恨然的笑容,“你真敢說這番話,我很想知道,你會怎麼死!”

    說完之後,持盈郡主一干眾人,再不管其他,憤怒拂袖而去。此時的楊澤,在他們眼睛裡,幾乎已經和死人無異。

    從今天開始,他這番話,必將傳遍盛京城,他這已然是公然的,視四大門閥於無物,公然的對抗他們權貴。

    他的下場,已經不言而喻!

    他們迫不及待,等待那一時刻到來!
tata123 發表於 2012-10-27 23:50
第二十九章 人生里有不能逃避的事



    馬車在古道上行進,偌大的夕陽落於遠處的湖畔,只剩下了紅彤彤的金黃的半圓,將柳林和周圍的建築,鍍上了一層金子。

    但馬車中的人,卻兀自沉默。

    韓雪不是沒有被楊澤那最後的一番話驚呆,在那種境地之下,她算是了解到了什麼是大曄人豪放不羈的氣魄,眼前的男子,居然有令她心神紛亂如麻的某種獨特氣質。

    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如面靜若平湖而胸藏驚雷。

    然而她卻不得不為他的未來命運所擔憂!

    在白馬寺那番話儘管豪氣乾雲,然而韓雪卻清楚,楊澤已經惹上了天大的麻煩。原本興許宋閥還不會對他窮追猛打,但今日之話傳出去,那可就不一樣了。當然,楊澤還沒有到持盈郡主等人要專程為他大肆宣揚的地步。但只要持盈郡主等人朝外稍稍透一點口風,就會有無數為宋閥出頭的人,蜂擁而至!足以激起京城以四大家族為尊的權貴們的憤怒!

    此時在車廂裡的韓雪,沒有那副英氣逼人的姿態,卻一反常態安靜得猶如一個普通的女孩,她那柄大劍橫靠於雙膝,望著楊澤,秀眉輕蹙,“雖然持盈等人的確欺人太甚,但你知不知道,那番話雖然解了氣,但卻將你自己,推到了一個很不利的位置之上...”

    “等同於你將獨自,和整個宋閥為首,甚至持盈郡主為首的那些人為敵!這些人背後的勢力,遠超乎你的想像!”韓雪平靜的注視著楊澤的眼睛,似乎想要將他這雙深黑眸子的東西,看個通透仔細,“你要知道。若不是大曄來使的身份,若不是清平公主護衛的身份,現在的你,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這個帝國平靜太久了。”楊澤終於開口道,卻讓韓雪輕怔了一下。

    “平靜到這些人,已經忘記了什麼才是他們應該承擔的責任。老輩用鮮血和汗水創建了這個帝國...早在我還極幼年之時,就知道在這北方之上。屹立著一尊龐大的雄獅,他是東方大陸最強大的帝國盛唐。他擁有令千國來朝的魄力,擁有讓自己的子民安康幸福的臂膀。所以我懷著記憶裡的這些美好印象,期待見到一個了不起的盛唐。”

    楊澤望向韓雪的明眸,語氣平靜道,“但我一路來到盛京城,沿途所見,無非是驕奢淫逸的浮華。無非是處處笙歌的談玄集會。整個帝國已經邁入老邁遲鈍,再無機敏和警覺,這顆雄獅不復當年之壯,如今她只怕各種不穩定的因素,不願去正面高紋帝國和東正教門的危險,正是因為她懼怕那個事實,那個強敵極有可能對如今老邁的帝國形成巨大威脅的事實!”

    “而你也說了,我如今是大曄來使,清平公主護衛的身份。即便說了那番話。而我只要不接受亂七八糟的挑戰,他們又能奈我何?”

    一席話,卻是讓韓雪頓時語塞。想了想,楊澤從來到帝國做出的那些事,似乎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可以授以對方把柄的地方!

    的確他是破壞了宋閥的寶船,但那亦是事出有因。正是宋七公子先行撞擊清平公主船駕的無禮行為。才會遭到接下來的打擊,論情論理,宋閥都無法就此回擊。這亦是至今為止,宋閥都沒有任何反應的原因。

    而之前在白馬寺楊澤那一番話,更是毫不留情的打擊了持盈郡主等人的氣焰,但最關鍵的問題是,楊澤仍然沒有犯下可以授人於柄的過錯。他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他範圍內的反擊。雖然這樣的反擊凶狠。如蓄勢已久最後才露出獠牙的獵豹。但從道理上來看,仍然無法被人詬病!

    意識到這點。韓雪也才明白過來,好像至始至終,眼前這個楊澤,從來就沒有吃過什麼大虧!他把自己維護得嚴實無比,招惹上他的人,反而個個吃癟。

    想到這裡,韓雪不免“噗”一聲輕笑起來,露出一個可以稱為嫵媚的笑容,“原來是我白擔心了,你有大曄來使和公主近衛統領的身份,如今清平公主又如此受帝國人尊重,想來是沒有人敢公然對你做出些什麼事情來的...就是宋閥和華婉公主,也不可能。”

    “帝國修行者之間允許以決鬥的形式發起挑戰,所以只要你不出席他們的集會場所,不接受任何挑戰。便不會有任何人能拿你怎麼樣。而你擔負護衛公主的重任,所以就算是拒絕挑戰,即便是尊崇修行的盛唐人,也不會就此嗤笑與你,更不會對公主聲望有任何打擊,所以你盡可放心...所以摘星樓的聚會,你不去,他們也不會對你怎麼樣。”

    看到楊澤的沉默,韓雪伶俐的目光輕輕轉動,沉吟片刻,然後道,“摘星樓的鑑寶會...你還是會去的,是麼?”

    楊澤看著她,點了點頭。


韓雪明眸輕輕閃爍了一下,微微有些遲疑,像是觸到了某些她不願去深想的事,然後道,“在應諾他們摘星樓之約之前,你詢問過聖女屆時是否會到來,然後你便毫不猶豫答應...難道你...見過聖女?或者,認識她?”

    楊澤微微苦笑,個中復雜,自己一時如何解釋得清楚。

    “看持盈郡主那眾人篤定的模樣,似乎進入這摘星樓,並不簡單?我想知道,需要什麼條件?”

    韓雪眼裡閃動著複雜的神色,隨即她輕咬紅唇,認真道,“我希望你,不要參於進來!這對你有害無利。更何況,接近聖女,更是吉凶未卜之事,對你並無任何好處。”

    楊澤被她突如其來的強硬弄得怔了怔,隨即微微一笑,“今天那持盈郡主出言邀約於你,顯然為你設下了局。如果你一個人去,你認為我到時候就可以心安理得?”

    “我知道你的修為不會比我弱,然而你大概並不知道,他們背後的力量有多大,實力比你強的人,並不是沒有!多你一人,於事無補,甚至可能將事情弄得更加複雜。要知道,他們就是等著你上鉤。”

    “我看未必吧。”楊澤輕輕搖了搖頭,“要對付我隨時都可以,鑑寶會那樣的場所,還有聖女親至,他們也不可能將事情鬧大​​。所以他們最可能的,就是篤定我根本進入不了摘星樓。到時候我揚言應邀,卻連進入摘星樓的資格都沒有,這豈非天大的笑話!他們的確無法在其他的地方攻擊到我,然而這番羞辱,到時候已經不光是針對我,還有我背後的清平公主,以及大曄國在盛唐的印象。恐怕到那個時候,他們謂之我大曄國人,便更會以“小國蠻民”作為篾稱吧。”

    馬車平靜的向前行進,但楊澤話音落畢,車廂裡依然是一陣沉默。

    半晌後,楊澤開口,“怎麼...生氣了?”

    韓雪面色微冷,明眸裡卻帶著些幽怨慍惱,“難道你不明白,所謂顏面,比起你的性命來,其實一文不值。我只是為你在考慮!你不出面,並不會有人認為你龜縮膽小...至少我就不會。今天你的勇氣和膽色,不會比任何人弱!”

    楊澤心裡微嘆,輕輕抱拳,“多些姑娘的善良和為楊澤的考慮。但這件事,我確是不能不做。就像是人生里有些事情,總是不能逃避。有些事情,我需要一個答案!”

    韓雪神情不豫中又變得似乎罩上了一層霜,似乎回復了初遇她時的那番靜岩般的樣子,然後她突然冷冷道,“下車!”

    楊澤望向車外,那是一處對他而言極為荒僻的街區。面對這毫不客氣的逐客令,他只得心中暗忖辜負了對方的心意。

    站立車外,楊澤面頰迎向溫和的夕陽,聳了聳肩,自嘲的苦笑了一下。

    只是他沒有看到的是,面對他融化在陽光裡的背影。背後車廂中韓雪冷霜般的神情,閃過了那麼一抹微懊不忍。

    車簾關閉,馬車又重新起步前行,只是車廂內,傳來了韓雪最後冰冷冷的話語,“要踏入摘星樓,需要有一件六階靈寶作資,方有踏足的資格,否則任你是將相王侯,都要吃閉門羹...”

    “你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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