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滅盡塵埃 作者: 奧爾良烤鱘魚堡 (連載中)

   
無關風月 2011-10-26 14:03:5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7 1185185
tata123 發表於 2012-12-28 18:02
第八十章我要你的幫助



岐山一眾是早在楊澤進入盛唐之前,就暗暗埋下的線,如今岐山一眾和破霜軍,基本算得上楊澤的底牌。 岐山郡擁有祖傳的靈植技術,加上蜃泉相助,修行靈藥的產出到了一個讓人髮指的速度,僅僅是一個植令時期,就超過了以往幾十倍時期的總和。 完全像是挖到了一座礦山的暴發戶,洛雄手下靈植資源的爆炸式增長,對追隨在世子身邊的武者,帶來的是前所未有的增益。

如今的岐山一脈武者,人人修習經楊澤改進過後大曄秋道院的功法,很冒出了一些爭先恐後破入地玄境的好手。 就連洛雄本人,如今也攀升至地玄境界巔峰,天玄指日可待。

而在大曄秋道院進修的破霜軍許多武道強者,每一個人每個月所獲得輔助修行的靈丹秘藥,有時完全超過那些身家渾厚的貴族提供給自己修行者一年的數量!

在這樣大力的支持和自身的努力之下,楊澤留在秋道院的破霜軍一眾武者,正在迎頭趕上,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強大力量。

大修行時代的到來,離不開靈丹秘藥的發展繁榮。 而培育靈丹秘藥的靈植界,對商事信息的掌握可以說最為發達,有時候一點不亞於一個帝國的情報網。 甚至比這個更甚。

整個大陸靈藥界的信息網絡,可以說已經完全的串聯了起來。 從高紋帝國西邊界天牢山百毛藤的價格,再到盛唐帝國北邊界五指山篸的行情,都可以調查得到。 相應的任何一個國家地區和宗派勢力,對靈植夫。 都是無比的渴求! 幾乎待如上賓。

這就是為什麼當年岐山郡在大日宗勢力範圍內,以大日宗強勢,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劫掠。 一旦被外面的靈植界所得之,那麼大日宗將喪失許多依靠外界供應的修行資源。 這個損失,他們也是不敢承擔的。 所以大日宗只能用陰損的途徑企圖佔據岐山郡。 沒有想到的是。 楊澤覆滅了大日宗,卻贏得了岐山郡的尊敬,甘願依附於他遷徙大曄。

岐山洛雄一眾率先於大曄使臣隊伍抵達盛唐帝國,早已經將一切都打點完畢,所有的渠道都鋪開。 且保證不會引起外界的疑心。

通過洛雄的渠道,楊澤完全可以將自己兩位大哥救出之後,和被俘虜的風吹雪一起,轉移回大曄,而且中間過程不敷被任何人知曉! 就是帝國那些高層勢力,以及流霜國的探子斥候,也絕對抓不到他們任何衣角。

而洛雄一行人。 是楊澤早在之前就為自己安插下的退路和暗棋,沒想到當真派上了用場。

“列王山在闌蒼修行院的後院,而進入列王宮,只有兩種路徑,一是暗探。二是明闖。”山神廟中。 洛雄朝楊澤皺眉道。

楊澤搖頭,“暗探我已經去過。後山的小徑擁有靈氣鎮壓。一旦踏足,山上的人就已經知道了。更遑論明闖。列王宮是盛唐防護最嚴密的地方之一,且我去過一次,感覺山頂之上的列王宮,實則規模並不小。要從那之中尋找出我那兩個哥哥。在短時間根本沒有可能。”列王宮之中當時攔截他的那個中年強者,就不是現在的他可以對抗。 內中據說還有四大長老,硬闖進去。 和找死無疑。 哪怕是有道尊相助也不可能。

洛雄斬釘截鐵,“那麼只有用最後的一個辦法了。就是三世子參加闌蒼院普天院比,然後從這上面正大光明的進入列王宮。再尋求解救兩位世子的辦法!”

楊澤皺眉,“我絕不可能以本來面目參加普天院比,今日之事,很多人絕對無法接受失敗的後果。當我以本來面目進入盛京。面對的阻力將大到無法想像。到時候能不能安然踏上列王宮,都是一個問題。”

“我們有一些偽裝技術。可以將世子搖生一變成為另一個人。但其中需要許多環節不能出問題,特別是世子你的聲音,說話言談的舉止神態,不要說認識你的人,就算是一些敵人,無論多麼高明的偽裝,只憑直覺,都會將你注意到。”

軒轅鱈天突然美目一亮,輕輕“咦”了一聲,隨即探手伸入閻商隱的那個黑色納寶袋之中,“閻商隱那死胖子最愛四處收羅靈寶,他的納寶囊裡面,有很多精巧靈寶,確實巧奪天工,讓人讚嘆!”

說著軒轅鱈天便從寶囊的西北角取出一副精巧的盒子,打開來,竟然是在凹槽裡整齊側放的數張白色無面面具。

“我來之前,就曾經翻過他的這些寶囊,除去那丹劫之外,西北角落的這件盒子,被他放置的極為鄭重,當初我打開來看,就發現這些面具。乍一看是無面面具,但其實是極為精妙的靈寶,其最大的功能便在於,可以根據你注入的真氣塑形,成為你想要成為的任何一張臉!最特別的是連你的嗓音都會一併改變。不過缺陷是這無面面具,當塑形過後,便不能回復如初。所以看來那閻胖子雖然喜歡收藏這些精妙靈寶,但卻極為珍惜,一次也沒有用過。”

洛雄和楊澤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睛裡浮出的興奮。

“真是好東西!”楊澤贊不絕口,探手去拿。 誰知道軒轅鱈天手一抽,盒子收了回來,俏臉一揚,“我有個要求。”

楊澤臉頓時有些僵硬,神色古怪道,“你該不是想說,你也要一起去湊熱鬧吧?”

這丫頭眼眸閃爍亮起,素面而笑,“聰明!”

*********

沈昌是一步一步走入山神廟之中的。

當接到天監部暗線特殊通訊的告知之後,他仍然不知道該以怎樣的面目,來面對這個天監部的真正主人。

當他先後戰宋七公子,和持盈郡主卯上的時候,沈昌對大曄那些高層的不滿終於化作了對楊澤的幾分敵意。 哪怕他如今握著天監信物,成為他這個天監暗線名義上的第一領導。 但他仍然對楊澤充滿了偏見和傲慢。 他不明白為什麼大曄在盛唐已經極為弱勢,他偏偏還要為大曄豎立這些強敵,令他們舉步維艱。

不過在摘星樓一戰之中,見到楊澤挑戰風吹雪。 迎戰宋閥大供奉所展現出來真正的實力,已經完全讓他對楊澤的看法,重頭到尾的顛覆。 他終於明白為何大曄會選出這麼一個人,這麼年輕的一個人,這個集無數爭議於一身的一個人。 作為清平公主的翎衛,率領著大曄使臣來到帝國,面對這帝國的風雨。

因為他懂得一味的妥協只能讓人無限制的弱勢下去。 在盛唐大會之上,盛唐的大公主,二公主,相國劉叔樓,他們對局勢的處理。 也僅僅只是他們的安排。 是幾個大人物大角色在一張棋盤上的落子。 他們關心的只是此事的結果是否體面,對盛唐是否有所幫助。 對他們的利益和名望是否有所鞏固。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不關心大曄為此死了多少人,大曄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應該獲得些什麼。

因為在他們的眼睛裡面。 小國大曄根本沒有資格在這上面指手畫腳,來決定這一切應該怎樣去做。

但是楊澤,以自己的強勢告訴了他們。 他不接受,不接受帝國單方面私自做出的權衡。 不需要帝國高高在上自認為對局勢最有利的指手畫腳。 他以自己的方式,來處理這一切。 如果所說的話沒有人聽,他便以自己的實力。 來達成這個目的。

平心而論,楊澤如此年輕,就已經走到了統領天監部的這個位置。 已經可以說極有地位。 只要不犯錯,這一輩子他在大曄國已經可以說絕對可以高高在上。 但他仍然正面挑戰帝國​​最上層大公主,二公主,甚至相國劉叔樓的權威,質疑他們頤指氣使的做法,並以自己的實力打破這一切。

沈昌不得不承認。 當楊澤出戰風吹雪的那一刻。 他原本冷漠古井不波的心神,在那一刻完全被他給死死牽制住了。 他竟然破天荒憂慮楊澤不是對手。 暗罵他是個蠢貨,有沒有想過一旦戰敗,等待他的是怎樣的悲慘命運?

而以他對楊澤的敵意,他難道不應該對這一切竊喜? 只要楊澤隕落,他仍然是大曄在盛唐天監部暗線系統裡說一不二的主,根本不需要大曄派來的外人指手畫腳。 但他在那一刻,他發現自己根本高興不起來。

特別見到雷東來對楊澤的暴起偷襲之時,沈昌恨不得撲上前去,從那無恥宗師雷東來的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楊澤被閻商隱搶出摘星樓之後,他統領的天監部暗線,也發動起來尋找過他們的踪跡。 但就連帝國情報系統都找不到他們,天監部在盛唐暗線亦沒有那麼大的能耐。

而此時接到楊澤的訊息來到這裡,他的心情是無比複雜的。 當他走入廟中,看到被楊澤擒獲那個男人的時候,他的神情在這一刻更加的複雜。

“這個人是...風吹雪...不可能的...風吹雪已經於幾日之前,就辭離京城要返回流霜國了...他的防備絕不會低...你怎麼可能辦得到?”沈昌看著楊澤,沒有註意到自己的聲音激動得有些發顫。

楊澤撓了撓頭,“具體怎麼說呢,那是一個陷阱。針對我的陷阱。風吹雪想要在離開之前,把我擒住,只怪他運氣太差。被我反抓了!”

“運氣...太差...”沈昌被自己一口水噎住,扭頭看著躺在石台上的風吹雪...流霜當世名將,在和大曄戰爭中將大曄上將齊樂毅打得節節敗退,不得不退守烏海城。 算無遺策,足以列為當世名將行列的風吹雪,暗施陷阱抓你,居然因為運氣太差被你反抓了?

運氣太差...運氣太差能夠成為理由嗎? 能夠成為理由嗎! 這個傢伙,到底知不知道要生擒這個人到底有多困難。 他知不知道大曄將領提到風吹雪的名字,就人人色變? 他知不知道當初為了暗殺這個人,大曄從頭到尾喪生了多少一流的修行高手? ...沈昌心裡在咆哮,他對楊澤如此光棍的回答憤怒了。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抖,“你讓我來,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我需要你幫忙...我要一個身份,一個能夠光明正大參加普天院比的身份。我要上列王宮,把我大哥二哥,帶回來!”
tata123 發表於 2012-12-28 20:53
第八十一章 偽裝

    “不可能!風吹雪既然已經在我們手裡!在這裡多一天,就會多一天的風險,難道你不明白?這個時候你必須立即帶著他返回大曄去,立即走!與你兩位兄弟相比,你該清楚在這個時候,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你身為天監統領,更應該在這一刻,分清楚孰輕孰重!”

    沈昌忍不住高聲道,不明白既然楊澤已經有了萬無一失的渠道,那麼現在還在等什麼!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押送風吹雪為質,返回大曄重要。

    風吹雪在戰時身為掌控流霜**政的鎮國將軍,一旦他有失,流霜國就散了!流霜國一旦處於亂局,那麼大曄耗費了數十年在流霜國隱藏的那些力量,便可以起到最關鍵的作用...比如,發動一場政變。徹底改變整個流霜國的局勢和統治,即便不成功,也讓流霜國徹底失去元氣,最好的結果就是讓其成為大曄的傀儡!

    沈昌說得沒有錯,他也認為自己並沒有說錯。至始至終,他統領天監部暗線,也一直都是這麼做的。將大曄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但在這一刻,他聽到的只是楊澤有些散著冷氣的聲音,“不用你來教我孰輕孰重,我知道什麼是現下最重要的。很多事在我看來很淡,恰恰是因為我曾經的經歷。而所謂的那些經歷都和失去有關。我拼命去得到一些東西,所以不得不放棄一些東西,放棄的越多,回報也就越多,所以我理所當然認為這就是人生的真理。”

    楊澤自嘲的笑了笑,“但到了最後我才明白,原來我所放棄的,卻是無數人窮其一生去追求的。我早就已經一無所有...是一個如此可悲的人。”

    他重新望向沈昌,聲音透著一種莫名的堅硬,“之所以我要修行。之所以我會願意成為天監部執宰,是因為我需要保護一些人,在我身邊的那些人。無論是命運還是死神,都休想從我身邊奪走任何一個人。所以如果你還試圖想說服我,那你可以走了!今天的事就當從未發生過。你從未見過我!”

    聽到楊澤這番冰冷至極的話,沈昌的面容板得幾乎要緊出水來。他的肩膀微微的顫抖,已經顯示了他內心的怒火。

    所以他猛然轉身朝著山神廟門而去,但一隻腳跨過門檻之時。他的身形停頓了,竟莫名的嘆了一口氣,轉過身走了回來,目視楊澤,“你是一個瘋子,你他媽就是一個瘋子!”

    “...但如果​​你是瘋子。那麼我作為你的下屬,也應該成為一個瘋子!”

    *********

    數日之後,距離盛唐帝國另一場盛會普天院比召開的時間,已經迫在眉睫了。

    這個時候,遙望盛京城外的那些四通八達的郵道驛路,各種不同裝扮,來自天南地北的商賈,遊客,馬車車駕。正在朝著京城趕去。因為繼盛京城鑑寶大會之後,真正受各方矚目的大彩頭——闌蒼院普天院比,才是修行界裡的重大事件,具有無窮魔力,吸引著各方和俗世的眼球!

    這是一場實力的展示,外間的人可以瞻仰盛唐新一代修行者的成長和強大。

    這也是一場可以影響外部局勢的事件,因為今趟出現在普天院比之上的修行者,未來將是帝國修行界的主幹力量。儘管他們還年輕,但隨著實力修為的提升。他們將逐漸走入各個位置。他們或許將在戰爭中的最前沿出現,他們或許會在這之後名動世人。他們或許會擔任​​起盛唐最重要的職銜。他們會出現在各種決定局勢的場合之中。對大陸的局勢,起到左右走向的作用!

    聖門西陀殿對招收門徒十分低調,幾乎極少對外宣傳。所以帝國闌蒼院的列王宮普天院比,就是帝國影響最大的修行者進階考核儀式。

    這是盛唐修行界的大盛事。屆時各方宗派,大陸三大聖門,都會全程與會參與見證這場闌蒼修行院的考核,觀摩見證帝國新一代修行者的崛起。

    如今的帝國接待外賓的鴻臚寺,人數比前一段日子還要爆滿,已經完全到了極限。就連盛唐的讖緯院後院,也住進了來自大陸各個宗派的代表。其實這些修行者數目雖然多,但卻並沒有那麼誇張,真正導致帝國外賓客源爆滿的,是這些宗派追隨的信眾,宗派所在國家派出隨行打點安排的使團。

    崑崙聖門這次因為閻商隱,捅出的簍子不小,崑崙的使者一邊拍胸脯保證前段時間的事掌教會給盛唐一個交代。但另一邊對他們進入盛唐尋找失踪軒轅鱈天的任務,也毫無頭緒焦頭爛額。

    另一聖門杜聖草堂雖然來的人很少,也很淡素的住在盛唐國寺的知客貴賓房。但此趟帶隊前來見證普天院比的人,卻是杜聖草堂之中被譽為“草堂三傑”的其中之二,杜云松和杜希白!

    杜聖草堂年輕輩第一人杜知微和宋閥大公子戰過之後,便就此閉關,是大陸世人都知曉的事實。

    此次到來的是杜云松是他的師弟,據聞修為已經無限接近杜知微,是草堂三傑里高深莫測的存在。而杜希白不消說,全大陸的人都知道他愛慕著西陀殿紀靈兒,曾經在紀靈兒遠遊出使之時,一口氣跟了別人半個大陸,一路示好。如今能有出門的機會,哪能不緊躡紀靈兒的步伐?

    東正教門因為和盛唐帝國互不對付,日益敵對,再加上禁令,所以這次他們連觀察使團都沒有派出。但相信東正教早已布下了暗線,暗中觀察著帝國這些新晉修行者的實力和發展!以防將來開戰之時,能有個大致的評估!

    局勢就這麼隨著普天院比大幕的揭開而逐漸緊鑼密鼓起來。

    在大勢之下,之前摘星樓事件的插曲,在平原上展開的那場戰鬥。就如同海洋濺起的一朵浪花,沒有驚起半點波瀾。

    似乎將永遠的掩埋下去。

    *********

    沈昌重新回到了這個山神廟,只不過這次他帶來的,是一個準備齊全的箱子。

    箱子之中,有許多資料,甚至還有天監暗線的丹青高手繪出的人像。

    楊澤和軒轅鱈天一人拿著一副人物畫像,怔怔發呆。

    楊澤手中的是一個略有些微胖的男子,屬於丟在人群裡,你會覺得他就是酒樓裡隨處可見小二的大眾臉。軒轅鱈天手中的畫像是一個瘦弱的女子,額寬眉展,面容還有許多的雀斑。和清秀,俏麗這些形容,相差了八千里的距離。

    “男的叫劉福。曾經在光祿寺做事,是一名小武官。女的叫阿嬌,在光祿寺做了數十年雜役。兩人之中,劉福是在三年前離開,阿嬌一年前離開,最關鍵的問題是,他們兩個都是大曄國人,也都是我天監暗線的人。他們目前人在大曄,平時極為低調,根本不敷查到他們頭上,從而發現是假冒。”

    “光祿寺是我大曄在盛唐的使館,楊闕,楊文淵兩人,也是通過光祿寺客卿的身份,進入闌蒼院修行。這等闌蒼院的普天院比,光祿寺自然也有可以派出修行者參與的名額,但從來我們大曄這些小國的修行者,只是綠葉罷了,真正能夠進入核心角逐的,還是盛唐帝國的修行者。千萬不要小看普天院比,參與其中想要競爭踏上列王宮的,可是盛唐帝國未來最強大的一群修行者。總之此行...”

    “千萬小心!”
tata123 發表於 2012-12-29 23:32
本帖最後由 tata123 於 2012-12-29 23:43 編輯

第八十二章 舊人,新人。


晨光初露的光祿寺,蒙光跳躍在寺館兩側綿密大葉黃楊樹梢上的時刻。光祿寺中已經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役官從水井裡打水洗漱,唰得澆了一桶在院裡的竹梅之間。伙食房裡燉著菜蔬米粥,呼呼朝外冒出蒸騰的熱氣。光祿寺為數不多的人手,開始整理卷宗,在新一天打開館門,面對的是已然熱鬧起來的盛唐大街。

    作為盛唐帝國外交使館扎堆聚集的一條街區,這裡無法不熱鬧。早在天色漸明,打開大門,都可以在街區隨處可見穿著各異的異國人。這些都是因為普天院比,而被帝國安排在這裡下榻的一些國賓。

    有頭戴裹帽,身著異式樣長袍裝扮的人,不消說這些是東狄國來客,東狄人據說習慣了天未亮的卯時早起,往往戊時不到就就寢,在習慣了巳時起床的盛唐,無疑是一群天不亮就在外遊蕩的生客。除此之外,亦有不少西夷,晉國,宋國等等這些在大陸不同位置,生活習性差異的異國人,也都早早晨起。盛唐的商人很會做生意,所以為了照顧這片區各國的使賓團,早早的在這裡擺開了攤子,販賣起盛唐的特產,各種價值高昂的工藝製品,生意極好。

    好到這些商人想到即將臨近的普天院比,竟然是無比希望這樣的日子過慢一些,再長一些。

    因為要等到下一次列王宮開啟院比,卻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像是這樣的黃金時刻,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可以再能盼得到。

    不去理寺外街區的喧嘩熱鬧。

    作為光祿寺上任不久的尹丞,林唯楚現在有太多事情需要做。在大曄衛國戰爭之時。有很多當年上林城的青年們,都在戰爭中經歷了嚴苛的磨練,有的人死去,有的人經歷殘酷的戰場活下來,並獲得了飛速的成長。

    出身太府監的林唯楚。也從最初的校尉,經歷了連番三場大戰,從桐城一直打到烏海城。隨軍建立了功績,如今戰事稍平,光祿寺的上屆尹丞三年駐外時間已到。林唯楚便接替了這個位置,提前三個月到來光祿寺。

    而上林城考慮到讓他來的還有一個原因,便是當年在上林城,他和楊澤的關係亦是不錯。在那個時候,林唯楚接替大曄駐帝國光祿寺尹丞,對護送清平王后使臣團前往盛唐的楊澤而言,也是一份在盛唐的接應和助力。

    只是清平王后和楊澤的使臣團進入盛唐之後。便介入了盛唐高層的鬥爭,錄屬帝國宗室部接待,在相國劉叔樓的掌控下。光祿寺和清平王后的公主府,簡直隔斷了聯繫。

    林唯楚接連在帝國外事部門鴻臚寺譴責抗議了許久,除了被盛唐的官員趕出衙門之外。根本無法爭取到光祿寺和大曄使團一行接觸的機會。

在這段時日,林唯楚簡直是如坐針氈,看著楊澤從扞衛大曄尊嚴得罪宋閥七公子。被頂上風口浪尖,接著和持盈郡主摘星樓之約。再在這之後摘星樓事件爆發。林唯楚簡直發動了手上可以動用的一切武官,其實也就那麼十幾個人。通過三教九流,也期望打探到被閻商隱擄走楊澤的消息。

    得到的信息簡直是眾說紛紜。有說楊澤被閻商隱抓到崑崙去了。也有說在帝國北境邊界的村落像是見到過楊澤這麼個樣的人。也有的說在那摘星樓上震動四方的楊澤被公主方面的勢力嫉恨,估計這輩子都無法回到盛唐了...總之這些芸雜的信息,讓林唯楚都不知道該信什麼好。

    不過他相信此時此刻。大曄方面比他更是要著急許多,所以幾乎每一天,他都會有信發回大曄,講述他駐守光祿寺在摘星樓事件爆發後的這段時間,對楊澤的尋找,外間的傳聞。以及一切的動向,事情發展的方向和可能出現的轉機。

    這些信通過帝國和大曄之間的郵路。抵達大曄最起碼也要十幾天的時間去了。但他仍然每天都堅持將所聞所見寫下來,因為他清楚,當大曄國國內知道楊澤這一切驚世駭俗的消息之後,他們也會這樣,盼著知道每一天的不同動向,盼著轉機的機會到來!

    大曄國在盛唐帝國的眼睛裡,只是一個小國。這個小國並不強大,甚至根本就沒有誕生過什麼了不起的偉人,出現過受人尊崇的修行者!哪怕是大曄邊界的流霜國,也有一位在大陸名將榜上高高掛著的風吹雪,也有這麼一個可以被流霜國無數民眾寄託,崇仰的將領和強大修行者。

    但大曄卻沒有這樣的人。大曄的兩大上將,齊樂毅和王詔,一方面垂垂老矣。一方面,他們也只是在大曄擁有不低的名聲,其實放眼整片東陸,仍然如晦暗繁星。大曄國的修行界,從來沒有出現一位可以震懾世人,令人印象深刻,影響力極大的天玄境修行者!

    就是大曄修行界扛鼎之人的半藏大師,也曾經只是因為在盛唐做過一場弘法辯論,而擁有過一點威望。

    楊澤在摘星樓的挑戰,堪稱瘋狂!當得知這一切的時候,林唯楚明白,這個曾經在大曄解了流霜國進攻危難,和半藏大師,谷良極一併戰勝東正七覺法王的楊澤。在盛唐帝國的這片土地上,他正在以大曄國一個新傳奇的形勢,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出現在原本並不認同大曄國的那些傲慢盛唐人的眼睛裡。

    正是因為如此,盛唐人才開始對大曄看法有所轉變,正是因為他,盛唐人才看到了大曄小國擁有的骨氣和強勢!這樣的強勢,不是絕對的強勢,而是一種即便麵臨如山威壓,也要將其扛著站起來怒吼的強勢。

    正是因為如此,才會贏得盛唐人的尊重。

    這一切,都是來自於那個傳奇般的蘄春侯三世子!他正以不可阻擋的姿態,成為大曄國上上下下的人們。眼睛裡的英雄。

    林唯楚覺得,他有義務並必須要將有關他在盛唐的一切,記錄下來,記錄下尋找他的每一天進展!因為他的背後,整個大曄國都在等待著消息。

    ********

    光祿寺中突然出現一陣喧嘩。喧嘩極大。有人開始吼起來,聲音充滿血性和威脅!

    正在提筆寫信的林唯楚皺了皺眉,終於停下了筆。然後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什麼人在這裡嘩亂!”

    他高聲呵斥。從戰場上下來的林唯楚,如今亦不是從前那個靦腆的小伙,此時雖是儒衫裝扮。但言語之前,卻多了幾分氣魄。否則也鎮不住光祿寺的那十幾個武官。

    喧吼聲正是來自是光祿寺的那些武官!

    此時那十幾名武官氣勢洶洶的站在院子中,膀圓腰粗,氣勢逼人。正以一個合圍的姿態,將一男一女圍在其中。

    為首的武官叫雷濤,乃是光祿寺尹丞的副手。此時一邊對那一男一女呵斥著,一邊斜瞥著眼睛看著林唯楚的推門而出。眼睛里分明有不將他放在眼裡的輕謔,還有一種怨恨的神色。

    見到雷濤,林唯楚一時頭疼。

    他是三個月前接任光祿寺尹丞來到這裡的。這武官雷濤,在以前那老尹丞在的時候,就是一號地頭蛇。在光祿寺。可以說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人物!以前老尹丞在的時候,這雷濤也時常和老尹丞抵對,不過畢竟那老尹丞也是他上級,有些威望,還鎮得住他。如今林唯楚這個在前線當了幾年兵有些功績的儒生接替了老尹丞的位置。雷濤對這林唯楚就越加不放在眼裡。更大有仗著待得時間長,逾上奪權的舉動。

    沒辦法,光祿寺這上上下下雜役文官。對這雷濤平時積威都懼怕幾分。如今唯一可以讓他收斂的老尹丞換了這麼個年輕後生。加上這光祿寺又是大曄在盛唐的駐使館。俗話說山高皇帝遠。即便林唯楚官職比雷濤高,但他仗著自己積威,對林唯楚亦是陽奉陰違。

    林唯楚幾次沖撞盛唐帝國外交鴻臚寺,抗議要求見大曄的使臣,身邊都只有兩名文員隨從!這些武官受雷濤蠱惑,基本上都在暗處看笑話!

    如今看到雷濤衝入。林唯楚心頭是憋著一股火氣,當即也忍不住了。不客氣呵斥,“雷濤!你們幹​​什麼!”

    光祿寺有文官雜役近百人,如今見到兩大頭子突然劍拔弩張,當即嚇得噤若寒蟬,不過大多數人,都以同情的目光看著林唯楚,畢竟林唯楚的年輕和書生氣,衝突起來,如何是蠻橫不講理的雷濤對手?

    更何況這雷濤,還是一個地玄上境的強者。當年在大曄軍中,據說也是出了名的桀驁。所以才被安排在光祿寺這邊做武官。

    “幹什麼?”雷濤鼻子哼出聲來,齒冷一笑,“我問你,這兩個人早他媽從我們這裡滾了,他們怎麼會回到我們光祿寺來的?”

    這個時候,光祿寺的那些黑壓壓張望的文官雜役們,紛紛將目光投向他的手指所指處。

    那是一個愣頭愣腦的男子和滿臉雀斑的纖瘦少女。兩個人彷彿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般望著他們,神情之中,甚至還有些閃爍懼怕的神色。這樣的神色旁觀者都很好理解,這雷濤平時的餘威之重,任誰見到他,腳都會打個閃。

    看到這兩人,林唯楚反倒釋然,正色看著雷濤,“你不要糾結此事了!我得到的也是上面大行令的授意,讓他們重新迴光祿寺,是大曄上面的意思。 ”

    “大行令授意?”雷濤冷哼一聲,“你是欺我不懂麼?大行令授意,怎麼可能讓他們兩人代表我們光祿寺參與闌蒼院普天院比?笑話,今趟的名額,我和張超兩個才是首選!你這分明就他媽是看我不順眼,暗中給我們穿小鞋是不是!?”

    那位一直在旁邊勸的老文官皺紋滿面,嘆道,“雷武行...這的確是我大曄大行令的授意。他們不光有大曄的人護送到來,小林大人拆令的時候,老朽也在旁邊!雖然老朽對劉福和阿嬌兩人被如此安排也有疑惑,但事實千真萬確無疑。他們的確是我們光祿寺此次的代表...只是爭個這個又有何意義...歷來我們這些小國使館,不過就是盛唐表現博大胸懷的一個陪襯而已。人家真正要展示的,還是盛唐的那些修行者。我們光祿寺派武官去,就是一個笑話而已。”

    “誰他媽說是個笑話!大曄修行者難道就不能展示我們的武力!楊三世子在摘星樓一戰,可謂震動盛京。我們大曄光祿寺,難道就要慫了?豈不是墮了他的威名!”雷濤吼道,旁邊一干唯他是從的武官,也一併起哄!

    “楊澤是楊澤!你是你!”林唯楚怒了,斥道,“這是命令!”

    雷濤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扭曲起來,“你跟我玩命令?老子讓你看看什麼是命令!”

    說著他皮笑肉不笑的盯著一旁的那個呆愣愣的青年,眼神陰測測道,“劉福!立即給老子滾去端著那桶水蹲牆角去!不給我蹲夠十二個時辰,老子再向上次那樣把你屁股踢開花!”
firtraveler 發表於 2012-12-30 18:30
第八十三章 禍害

     很多認識劉福的人都對這個其貌不揚的青年其實很有好感。

     這個老家在大曄南河郡的青年其實是個可憐人,年幼南河郡遭遇過一次流霜匪寇越境偷襲,父母都死得早,就只剩下爺爺相依為命。後來很爭氣,做了名大曄武官,最大的願望就是攢足了錢回去好好孝敬自己年邁的爺爺。

     他並不如雷濤一眾那般不可一世。為人很親和,時常愛幫助光祿寺這些三姑六嬸買菜提水,有時也幫騰不出手來的文官們打掃房間,整理庫房,從來就是一句話的功夫,絕無怨言。時常臉上掛著溫吞的笑容。大概就是這樣的性,所以倒是經常受光祿寺雷濤一眾性暴躁的武官排擠,取笑欺負。

     雷濤一言,光祿寺圍觀者們齊刷刷紛紛將或同情,或憐憫,或嘆息各種目光投向那位劉福。心忖這劉福和阿嬌也不知道回國得罪了哪位貴人,結果給下這麼一個絆。

     雷濤一席話說完。劉福就像是被嚇傻了一樣,怔怔站在原地,眼底深處彷彿還有惶恐之色。

     眾雷濤的擁躉武官原本還準備對他辭嚴色厲的恐嚇,見他這幅樣,都不免相形得瑟一笑。

     「小子你今趟回來做什麼……來給我們添堵?前幾年吃的苦頭還不夠多?」一個高瘦青年斜視劉福,聲調陰陽不定。眾人都認識,這人叫王鵬,和武官裡的張超,一併是雷濤的擁躉。三人互成犄角,老尹丞還在的時候,三人就經常跟他陽奉陰違。如今林唯楚接替,在武官之中,可以說完全沒有半點權威。這些都是雷濤的人。

     「這小已經嚇傻了。」有人嘲笑起來,在他頭上打了一下。

     劉福依然一動不動,怔怔彷彿根本沒聽到雷濤說些什麼的樣。

     「呵呵。不過還別說。阿嬌這娘們兒,一年不見,屁股竟然這麼翹了……」張超從後望著阿嬌的纖瘦身影。嘖嘖一嘆,手就要朝著她屁股位置蓋上去。阿嬌作為雜役,在光祿寺的時候。雖然人長得柴禾,滿臉也是不好看的雀斑。但畢竟是一個少女,不乏被張超這些武官調戲揩油,如今張超沒想到一年前阿嬌離開之後,這身姿比以往要豐盈一些了,而且臀部的曲線,竟然特別的讓人喜愛。

     眾人不免暗罵張超調戲婦女的劣行心生憤怒之時,卻發現少女的一隻手,不知何時已經擋在了張超伸出五根猥瑣手指的手腕之前。

     張超微微一愣看著眼前少女,卻發現這少女並沒有以往面對他們時候的那種惶恐。而是一種冷漠,那種彷彿寒氣彷彿正透過她的這張面容,朝外不斷放射。張超欲怒,卻發現少女的手一抖,自己的手腕順間就彎了個一百八十度。被一股大力轟然掀起,臉還保持著猙獰,但卻頭下腳上的被一百八十度成扇形狀甩翻在地。

     嘭!得一聲重響。

     萬籟寂靜。雷濤一干武官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光祿寺的上百文官雜役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此時沒有人可以吭聲。

     等到一干看到地上摔得七葷八素張超模樣的時候才反應過來,王鵬怒吼,「妳這小娘皮……」

     那剛才被他罰蹲怔怔呆滯的劉福突然跳起來就是一腳。王鵬像是個被抽飛的皮球,嘭一聲橫飛了出去,啪得撞入了竹梅林之中。傳來劈劈啪啪的斷裂聲。

     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到竹梅林起碼也有十幾米,王鵬就這麼消失在了那裡,剛才的吼聲還餘音未絕在人們耳邊嘹響。

     一個在王鵬旁邊的武官撩了撩額前被風吹撒的碎髮,看著那叫劉福的青年,「你……你做了什麼……」

     劉福二話不說,又是一腳。這個武官像是風中的柳絮斜飛出去,在地上拖滾了十幾米才停下來​​,鼻青臉腫。

     周圍氣勢洶洶的武官頓時覺得腳有些發軟……這個劉福,他在幹什麼?接連將兩個膀圓腰粗的大漢踢飛出去,這是什麼樣恐怖的力量?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

     然後就看到原本一臉呆愣的劉福朝背心連帶著臀部都一併夾緊的雷濤看來,臉上帶著彷彿屬於另一個人的笑容,「你剛才讓我滾到哪個牆角去端水?」

     雷濤頭皮發麻,全身戒備到極點,卻苦不堪言。

     「說!」劉福突然加大了聲調。

     雷濤滿頭大汗,指了指一邊的牆​​角。然後他看到劉福抬腿朝自己踢來,他明明能看見對方出腳,但卻偏偏擋不住這鞭般的一腳甩在自己的胸口。如錘鼓般的震響。雷濤打著旋撞在十幾米外的牆上,像是球一樣彈了彈然後朝地面墜下。

     眾人只覺得眼睛一花,劉福竟然來到牆邊單手抓住他的腳踝,像是抓了個掃帚,左右摔打,將他摔得不省人事,然後隨意朝武官群甩了過來。

     眾武官只覺得彷彿一個巨大的狼牙棒從天而降。轟砸得一群人頓時七歪八倒!只留下幾個圈外並沒有參與脅迫的武官,小媳婦兒般站在旁邊,噤若寒蟬的看著眼前這一切!

     周圍光祿寺中人全體目瞪口呆。

     不說其他,雷濤等好幾位他擁躉的武官,都是地玄境修為。這樣修為的存在,竟然就這麼毫無抵抗之力酒囊飯袋般丟來甩去隨意折騰。這兩個人,是什麼怪物! ?

     他們和所有人印像中認識的劉福和阿嬌,完全已經是南轅北轍。

     這一幕塵埃落定,無數武官倒在地上掙扎呻吟再不敢站起來。片刻的靜默和呆滯過後,光祿寺諸多雜役文官,頓時發出了極為歡暢痛快的喊聲。

     雷濤這群武官平時趾高氣昂,除了老尹丞。無人制得住他們,而他們也時常受盡這些武官臉色,如今這一幕,如何不讓人拍手稱快!只是劉福和阿嬌為何突然變得這樣厲害,這已經不在振奮驚喜的眾人疑慮範圍之中了。

     *************

     林唯楚在書房中看著兩人,這的確是兩個根本就不出奇的男女。但就是他們,剛才輕而易舉就擺平了困擾了他三個月的大難題。輕易的將這群武官收拾得服服帖帖。雷濤這干人等。終於明白了什麼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就是絕對的壓迫。

     但這一切太說不過去了,然而卻又不得不接受。林唯楚皺了皺眉頭。只得道,「兩位都曾經是我們光祿寺的人,雖然回到大曄。我不知道你們身上發生了什麼,不過既然大行令的意思,上面想必已經有所安排。既然你們代表我們光祿寺參加普天院比,還是那些老話,要遵守盛唐的規矩,但也要不落我們大曄的威風。盡量去參與其中,爭取獲得一個好的排名。我這裡,會全力支持你們。」

     看著這個昔日的友人,楊澤不免有些想笑,不過他當然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和喬裝成阿嬌的軒轅鱈天一併應下。

     送走了兩人,林唯楚看著那劉福的背影良久,身邊的老文員試探著問道,「大人有什麼疑惑嗎?」

     「你明白我其實有很多疑惑。」林唯楚點點頭,隨即又嘆了一口氣。走回房間,「但現在,關於尋找到楊澤下落的事情,遠比這些更重要。我們分不出其他的心神了,還得加緊……因為大曄方面,每時每刻都在著等待我們的回報!」

     *************

     盛唐帝國闌蒼院普天院比在緊鑼密鼓的準備中。很快到來。

     這短暫的時日之中,化名劉福和阿嬌的楊澤與軒轅鱈天,已經融入了光祿寺之中。卻反倒迎來了整個光祿寺的尊重和敬畏。

     只是時常能看得到雷濤,張超和王鵬三人,往往有時一覺醒來,就鼻青臉腫,渾身劇痛,彷彿夜裡被人無知覺狀態下毆打了一頓。特別是張超最為嚴重,有次清晨起身,突然發現自己兩隻手都莫名其妙的脫臼了,當即嚇哭起來。

     這時他們才終於知道了那小姑奶奶阿嬌的可怕。從而每每一到夜晚,幾人就懸了一把心肝,整夜的徹夜難眠。不過幾天下來,一個個粗壯大漢,被折磨的雙眼憔悴,整個人瘦了幾圈,怕光怕人,見著都讓人覺得可憐。

     劉福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劉福了,阿嬌也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阿嬌。人們儘管會有所疑惑,會好奇到底在他們​​光祿寺役滿回國之後,在他們身上發生了些什麼。然而人們更多的是已經改變了固有的觀念。他們曾經以為一輩也不可能改變一個人的境遇和性格。但現在,居然在劉福和阿嬌的身上,不過短短一年三年的時間,就物是人非。

     也有一些人​​發現了阿嬌和劉福最根本的異樣變化。從而懷疑過他們到底是不是原來的那兩個人。不過這樣的心思,在光祿寺這群雜役官和文員心中,也僅僅只是閃過的火苗一般,隨後就熄滅。與之相比,他們更願意相信兩人是獲得了奇遇,從而性格和行為都發生了變化。至於他們的懷疑,根本就沒有人會真正在意和關注,連他們自己都會覺得荒唐。

     而現在,光祿寺的人們從沒有一刻這樣的期盼普天院比的到來。

     有了突然變得厲害起來的劉福和阿嬌兩人,以往他們這些在普天院比上完全墊底的這些從屬國的修行者們,興許終於能夠排上一個名次了吧。不說比盛唐那些修行者,只要能夠壓過那些從屬國使館派出的修行者排在客場第一的位置,帶來的地位提升,也足夠讓他們揚眉吐氣啊。而這個位置,只需要位列普天院比最終名次的前二十席就行了!

     所以在臨近普天院比到來的前夜,不光是整個盛唐京城一片燈火輝煌,人們期待興奮難眠。就是以往在這種環境下相形暗淡的光祿寺,也是張燈結彩,數百雜役文官,人人都莫名亢奮激動,期待第二日的院比之上,被大曄大行令欽點的劉福和阿嬌,能夠有所斬獲,繼楊三世子後,再度讓世人見到大曄國的氣勢。

     在這個前夜裡,被這段時間的苦難生活折磨得眼眶深陷,精神衰弱的雷濤三人,拍了拍那名老文官的肩膀,躲在背後,神色畏縮, 惶惶不安。

     「……我們光祿寺,出了兩個惡魔……他們是惡魔……等著吧,他們終將禍害,整個普天院比……」
tata123 發表於 2012-12-31 21:08
第八十四章 普天院比



    這夜。闌蒼院高峰之上,雲氣氤氳。列王山頭頂的靈氣漩渦,依然亙古不變的旋轉著。然而卻是比起以往,看得出那些天空上的旋臂,略有些稀薄,甚至旋轉的速度,更緩慢了不少。

    看著頭頂的這靈氣層,列王宮紫竹園中,涅緣長老兀自苦笑。他身邊的四位師兄弟,相顧也有些無言。

    自上次那神秘人闖宮之後,列王宮之上的靈氣層,幾乎被削薄了十之一二,想要回復如初,沒有一二十年的時間,根本不可能辦到。

    “真是糟蹋啊!列王山被先師布下陣法,聚集天地元氣,得天獨厚,維持著盛京城諸多陣法的運作。可在我們四個手上,竟然被人從眼皮子底下竊走了天地元氣,我們有何面目面對先師!”四大長老中的幻滅長老,極為懊悔的苦嘆出聲。他的衣袖之上,繡有像徵禪那的海上昇明月。

    “若那天大師兄恩准我出馬,豈容對方從弘運手下逃離!”

    涅法長老是四長老之首,自從事情發生後,一直都靜口不言,此時聞言微嘆,“先師逝去之時,賜師弟法名幻滅,師弟何時能堪透其中奧秘。 ”

    “先師賜名幻滅,師弟自然明白他老人家深意,我這輩子最容易著相,但恕師弟說句實話,我也是大家中最食人間煙火的一位。我們坐鎮列王山,職責是監督培育下一代盛唐新帝,看管這個國度,是為了保證盛唐這個帝國能夠永遠這麼持續下去。因為只要這麼一直持續下去,普天百姓,便能獲得最穩定最安樂的生活。這就是我們的業。這邊是我們所塑造的世間浮屠。有超越九級那麼高。有千萬世人受此造福。”幻滅道,“然而我們既然是領了這樣的業。便要看管這裡的一切,對方既然闖上山來,在師弟看來,這就是正在破壞我們塑造的業。我們豈能不追究?”

“但你只看到了果。沒有看到因。”涅法搖頭半閉。

    “什麼是因?”

    “因是起源。佛陀涅槃前聞鐘入道。這就是因。雨露循環生息促芽生長,這就是因。過去是因,將來是果。風是因,海是果。風起則波蕩,風停則海靜。”涅法長老來到山前。普天院比前夜,燈火恢弘不眠的盛京城就在他們腳下。他面朝城市,指向下方的光海,又指向那後山上新印上的那些腳印,然後再指了指天上,“你們腳下的一切,那山前的小徑。以及我們頂上的浮屠氣,包括了我們此時的四人,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

    四人中最有悟性的幻滅長老沉凝片刻,然後道。 “師兄的意思是說,眼前一切,包括了我們四人今日在這裡的議論,冥冥中都早已既定。”

    這是一種玄妙的情形,像是跳離出來看一副場景,試想若是有先知。將他們四人此時站在列王山峰上的情形,早已經在千年之前刻在了石板之上。一切都是注定,又是何種神秘的情況。

    但四人都是境界極高的人物。對這種可能,並不能擾亂到他們心神。

    涅緣長老隨即道,“師兄修為已經達到明達世間之事的地步。這番話的暗喻,聯繫一切因果,難不成是指...當日通過小徑偷上我們列王山的人,在即將到來的普天院比之上。他還會出現?”

    幻滅的眼睛立即亮了起來,“如果真是如此。那麼我便讓他來了便再也走不了!”

    “師弟切莫魯莽。我列王宮是因,此人便是果。當日若是讓你前往,必然有把握擒住此人...然而那時我感應到業障。是以你我四人,都不曾動,任由他離去。因果總會循環,此人說不定,將重現我們列王山。只是他會帶來什麼,我依然看不透,看不到這之後的事情。”

    “師兄居然感應到業障!”涅緣長老神情大喜,“如此說來,師兄的修為足以接近天人。能夠領會到命運之力?”

人們講究規律,世界運行講究規矩。就如雨必然會從天上降下,就如大部分魚要在水里才能生存,就如拋出去的石頭無論力道多大,最終也會落地。這些是普世的規律。然而人世間,萬物之間,是否也同樣有規律?

    這些規律,或者可以說命運的存在。只可能是無限接近天道的大能,才能感悟到的東西。

    就像是身處雲山,無人知道山有多高,云有多深,此山道路究竟是如何排布,又將通往何方。而一旦擁有能夠跳出來的能力,便能觀山看雲,看到那密佈在山體之上,脈絡分明的道路。

    這些道路,就是普通人無法察覺,影響他們走向的命運。

    到底是什麼安排了人們的命運?沒有人知道。但修行者興許可以知道。只有那些修為到了極高境界的修行者,他們或許能夠察覺到這些事物。那些分佈在人世間的線條。看清楚這真正的世間是什麼樣子。

    “此人居然和我們列王山存在糾葛。我們列王山,到底有什麼吸引對方。絕不可能單純是因為頭頂的浮屠氣?或者是因為後山的那個人而來?”

    “如果真是如此,我們斷然不能讓此人得逞!”幻滅眼睛厲色一現,冷然說道!

    涅法搖了搖頭,“師弟稍安。事情走向已經無法預料。是福是孽,我們靜觀變數既是!”

    四人是盛唐乃至世間了不起的大師。然而此刻,他們仍然不知道,他們今日的預言,會將未來帶到什麼樣的方向。

    但實際明天已然來臨。

    這是闌蒼院院門開啟的時日。只有每一次普天院比之時,帝國闌蒼院院門才會從久閉中開啟。迎進所有允許進入的賓客。

    闌蒼修行院其實很大,具體而言,闌蒼修行院佔據了整個盛京城四分之一的面積。盛京已經夠大,足夠裝下十個大曄國的上林城。所以闌蒼修行院相對而言也是非常的廣闊。

    旁人在京城裡看闌蒼修行院。所見的也僅僅是高牆圍起來的內城,還有那座高高的列王山山峰!只有真正進入以後,才明白闌蒼院的內部,一點不亞於一座都城。

    裡面有林子,有山石。有湖泊,有放馬的草坪。還有樓宇亭榭,連綿不絕供給修者們的屋舍。其中有闌蒼院正統的修行屋舍,也有一些建築供給那些前來進修的帝國將領。還有專門為修者提供靈兵,供修行院內部消化交易的坊市。可以說。這裡面就是自成體系的學院城。

    其中又佈滿來自列王山元氣陣提供靈氣的符陣,這些符陣不一定是防禦的作用。有些甚至可以改變​​區域的節氣。所以闌蒼院內,處處鳥語花香,反季節的花卉滿院皆是,地面沃土青草,青蔥翠綠,酷夏這裡涼爽宜人。而寒冬其內溫潤如春。難怪每代盛唐帝王年老時不去避暑山莊。而是選擇在列王宮頤養天年。

    這裡就是一片天堂。

    那些允許進入觀禮的各國使賓,大陸各修行宗派,盛唐的百姓,官員,王公們的車駕。在這片鳥語花香的勝地間沿著道路行進。而在道路的盡頭,列王山下原本空曠平地處,已經人山人海。

    越接近山峰腳下的平地處,沒有過大的喧嘩,然而人群的熱烈氣氛,已經撲面而來。

    帝國讖緯部門的官員們。已經早早設下了柵欄,將人山人海的平地,硬是圍出了一小片的空曠地帶。

    空曠地帶之上。便聚集著此次參與普天院比的修者們。足有兩百人之眾的修者們席地休息,養精蓄銳。人人表情各異,但大部分都目視前方山峰,眼睛裡滿是期待振奮的神色。那就是他們最終的目標所在。

    烈王山正面山路共有三停。這三停,就是面對此刻兩百多位修行者的挑戰。只有經過這三停,才能獲得最後進入紫竹園的資格。才能在普天院比爭得排名...或者奪取魁首。

    而此時四周圍無數來自各國。各宗派,大陸三大聖門的觀禮賓客們。他們正是要見證這兩百人在這三停之後,最後剩下來的到底是哪幾個人。

    能夠走到最後的那幾個人。非同小可,他們可能一時會成為盛唐人人關注談論的焦點。而最終能夠進入紫竹園的那個人,將注定在未來,成為這盛唐屈指可數的人物!

    他們正在見證一代風雲人物的誕生。

    **********

    在觀禮的人潮中,有數個地方極為特殊。

    這數個區域,被臨時搭建了可以用來觀看的樓台,觀庭,以及廂房。

    這些用作看台的樓宇之中。有一個區域聚集著西陀聖殿的使者。在薄紗覆蓋的鑾台之上,西陀殿的白衣使臣們,正凜然的立在那裡,偶爾會見到執事和盛唐身著官服的大臣有說有笑,談論指點。但身後的鑾庭,至始至終覆著一層白紗,看不到裡面的人。

    只有風偶爾掀起紗曼腳邊的時候,能夠見到內裡的幾個身影。有名青年,頭戴高冠,面容顯得有些素淨,倏長的雙目在素淨白皙的臉上,像是兩條彎弧的線。看不到細小的眼睛。這幅面容給人的感覺像是在微笑。但實則,並沒有任何的表情。他是西陀聖使之一的迦繆,高高在上,同時內心深處,並不認為闌蒼修行院比得過西陀聖殿。所以面對這群參加普天院比的修行者,自然理所當然的高高在上。

    此人的身旁,還有一位體態修長的女子。只是紗曼輕揚的驚鴻一瞥,其美麗就讓人難以忘懷。她的面容同樣沒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很冷,但透過她微濛的眼睛,整個世界,彷彿都因此鮮活。

    女子當然要在紗曼之後,因為她此時一旦露面,只怕會搶走下面觀禮普天院比人群一大半的目光。

    她是紀靈兒。西陀殿的聖女。此時此刻,當然會在這裡。

    紗曼輕輕搭了下來,現出她身畔的另一個男子,這個男子比那迦繆還要高一些,一身很素的灰袍,然而卻感覺,比一身華麗的迦繆,還要鮮明,還要素淨。紗曼徹底的垂了下來,最後的場景是,那個男子,正在對旁邊的紀靈兒說些什麼,他的笑容很乾淨,很輕逸。

    在盛唐四大門閥的看台上。宋閥大公子宋徽正手捧書卷,立於亭台之上,他的身後,站著一干恭恭敬敬宋家子弟,包括了宋家老五宋時法,宋家老三,老四等等,無不對著宋徽的背影,表現出一種敬畏和恭順的態度。想來前些日子的混賬事,事後這些子弟被宋徽教訓得很慘。於是此時對自己這個大哥,更加的尊重。在他們之後,便是齊閥,梁閥,陳閥的人們。宋徽出現在這裡,當然是因為普天院比的隊伍裡,有參與其間的四閥成員們。宋徽矚目其中,自然希望四閥的人,能夠在這個時候,取得極好的成績。

    在大陸第二聖門,杜聖草堂的看台之上。杜云松杜希白和杜聖草堂的弟子們,正目不轉睛的看著平地處的修行者們,時而凝視四大門閥的看台。眾所周知杜聖草堂大弟子杜知微和遊歷的宋徽在草堂有過一戰。這一戰雖然沒有勝敗,但之後杜知微繼續閉關。而宋徽依然滿大陸的雲遊。不消說也知道誰吃了虧。

    所以免不了杜聖草堂的這些弟子們,對宋閥有些敵意。而杜云松更是視宋徽為修行道路上要超越的界碑!所以此時自然對那些參加院比修者中宋閥的成員,越加的關注。他們無比想知道現在宋閥內部的修者,到底處於什麼樣的水平。

    至於那個為了紀靈兒而來的杜希白,從頭到尾的目光,都落在西陀殿的那方紗曼之上。時而從中驚鴻一瞥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身影。但看到她旁邊那名極為般配的男子之後,儘管是杜聖草堂三傑之一,杜希白仍然流露出了某些自慚形穢的神傷。

    而第三大聖門崑崙的來賓之中,有不少的老者。但明顯他們的心思並不在這場院比之上。比知曉普天院比名次更緊要的,是他們這些崑崙元老們,迫切想要知道此時此刻掌教的寶貝孫女,軒轅鱈天在帝國的下落。

    與其評價議論下方的那些即將比試的修行者,他們更願意咒罵胖道人閻商隱的不知好歹。若是那個討人喜愛的妮子因此傷了半點毛髮,他們一點不介意把閻商隱抓出來油炸煎炒,各種大刑伺候。

    除此之外,此時圍觀人海的各個方位,各個區域,都有人在關注他們想關注的修者。

    大公主華婉,二公主安樂,乃至相國劉叔樓,此時也都神態各異,觀望著那修者人群之中,代表著他們利益的參與者。

    百姓王公們則津津樂道其中那些著名修行者的名字,期待著他們能夠一飛沖天,在帝國的天空下,振翅而舞。

    那些圍觀人潮之中,光祿寺的人相對而言,只是勢單力孤的一小撮。但他們依然狠狠的捏著拳,看著那兩百名修者裡那兩個人。心臟激起的振奮和期待,隨著四周的熱烈的人海,成鼓點般節節攀高。

    普天院比,就在這樣的情勢下,拉開了帷幕。
tata123 發表於 2013-1-1 20:27
第八十五章 第一停!

    楊澤站在參與普天院比的人群之中,他的身旁是化身阿嬌的軒轅鱈天。兩個人最初喬扮進入光祿寺的穿著極為普通質樸,甚至有些為了配合他們身份的寒磣。

    然而此時此刻,楊澤穿的是一套嶄新的棉服,這是林唯楚帶到盛唐還沒有穿過一次的衣服,雖然換在楊澤身上略顯窄了些,然而配合上他那張劉福普通的臉,卻顯得有些精神。而軒轅鱈天換上的卻是光祿寺一位叫六姑的纂帳女文記的裳裙新衣。這名女文記家中也是大曄的書香門第,入了中年身材漸發豐盈,但仍然翻出一套年輕時的衣裙。換在阿嬌的身上,衣衫略微顯大,但立時令這個滿臉雀斑的女孩,突然有了許多女人味。

    光祿寺的人們並不知道在劉福和阿嬌的身上發生了些什麼,想來兩人回到大曄的這幾年間,興許有了些什麼境遇,乃至於力大無窮。甚至比那些武官還厲害。既然如此,他們當然適合代表光祿寺參加大比。

    人們也並不疑惑他們既然有了這樣的境遇,為何還是以往的那種老實本分的樣子。他們只是莫名興奮,以至於這幾天裡,每個人都很用心的出力出錢,進行籌備,用他們的方式將兩人打扮得無比光鮮。希望他們能代表光祿寺,代表大曄。在普天院比嚴酷的歷練中,至少能夠堅持得久一些。這樣以後在一條街。面對其他高傲使館的時候,原本不被別人放在眼裡的光祿寺人們,多少也能昂首挺胸一些。

    看到被圍在外圍的人潮裡光祿寺的那些男女老少們帶著殷切希望的用力揮手,阿嬌朝他們點了點頭。於是他們吼得更厲害了。在旁邊的盛唐人流露出來的眼神裡,儼然有種看一群鄉下小民的神情。

    身為尹丞的林唯楚正低頭和老文官說話。實則根本沒有在意場中的劉福和阿嬌。這是盛唐修行界的大盛事。但這對大曄來說,卻並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只是“劉福”的神色目光也不定,在所有人都無比期望的望著列王山那高高頂峰的時候,他卻心不在焉的瞪著遠方的一處看台。那處看台有紗曼遮掩,風時而掀起的紗幔裡。會時隱時現的透出那道修長的身姿。

    於是他的目光微微有些呆滯,腳不自主的朝前邁出一步,但在某種界限下,他這一步最終卻停了下來。他想過就這麼走出去,扒開人群,站在那紗曼面前。但他不能這麼做,現實根本不可能允許。因為此時此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更何況,當站在她面前的時候,他能做什麼,說些什麼?好久不見還是今天天氣很好,語氣應該是詢問還是質問?或者當得到某種肯定回答的時候。扭頭離開?這麼想著,一種莫名慍惱的情緒,就這麼淤積他的胸口。

    在他身後一個活動筋骨的修行者,眼見他的這張臉表現出的呆傻模樣,不免冷笑,心中哧然。 “這樣一個蠢笨的傢伙,也配參與院比?”

    而在這些修行者的隊伍中,楊澤也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闌蒼修行院的韓雪。褚衛,陶子義。只是不見柏森那小子。不過柏森是四人之中,修為最弱的一位。沒有能入選,大概也是情理之中。而褚衛是天玄七品的體修,真正打起來,實力堪比修行了【武聖戰體】的宗守。陶子義亦是天玄七品的靈符師。兩人都隱約朝著天玄中的六品邁進。實力都不弱。

    此時的韓雪一身勁服,及頸短髮在頭上盤出一個小髻。裸露在外的脖頸連帶身子曲線極為筆挺。只是眉宇之間,似乎有些心事,讓那張俏麗的容顏,添了一絲鬱色。

    儘管如此,這幅颯爽英姿,仍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甚至一些修行者,也不免在暗中嘖嘖讚歎。有些人則帶著警戒,因為韓雪亦是可能登頂的其中一位實力派修者。是一些人很強勁的對手。

    比如現在也是一副武士服裝扮的持盈郡主。郡主就是郡主,就是在普天院比之中,身邊也圍著數位修者,這些修者,大概便是安插進來,務必輔佐她攀登往上的墊腳石。雖然和韓雪兩人水火不容,但大概摘星樓事件對她的打擊很大,所以往常頤指氣使的態度,這一次並沒有出現在她的身上。相反她竟然很是沉默,看到了韓雪,也沒有慣有的碰撞,只是冷冷撇開頭。兩人就當看不見對方。她的眉間,仍然鎖著不久前那場事件未曾散去的陰霾。

    除此之外,還有齊閥的齊傑,齊玄玄兩兄妹,宋閥的宋七公子宋淨,亦在修行者位列之中。

    他們並不能引發楊澤的興趣,反倒是令他最意外的,便是當時在摘星樓,位於他們旁邊,那個對他和宗守親切打過招呼的一個青年,也在人群之中。

    在名單上,這個青年叫做夏禹,是來自迦南國使館推舉的修者。迦南國是盛唐最西邊的一座小從屬國,國地並不大。有一個在大陸也談不上知名的小修行宗派,這位夏禹是迦南國的太子。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順理成章,但大概楊澤和軒轅鱈天本身現在本身的來頭和身份使然,亦讓楊澤對這個夏禹,生出了某些疑慮,他覺得他很不對勁,但他說不出來為何他不對勁,無論他的穿著打扮或者他到位的言行舉止,都和他的身份來歷無比貼合。但楊澤仍然在看他的時候,皺了皺眉頭,這純粹是一種直覺,

    楊澤的直覺一向很靈敏,這並不是因為他生性多疑,而是他體內的靈脈。能夠提供給他比常人更敏銳的洞察力。所以他的直覺很有效,也很多次幫助他脫離險境。引起他直覺注意的並非這位迦南國太子一人。

    還有兩人。則讓他本能的感覺到一種危險。

    在場的修行者都是盛唐帝國精選出來的強者,他們不一定是盛唐帝國最強的修行者,但其中有些人卻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盛唐呼風喚雨的人物。所以這些人能夠讓他感覺威脅,其實很正常。但危險。就不一樣了。這種讓他神識有如針扎的危機感,便來自人群裡的兩個人。

    一個看上去像是一名瘦弱書生。眼睛瞇得只有兩根細線。此時他正在聽著旁邊幾名修行者趁此院比來臨前閒談,看上去已經被排除在那些圈子之外,根本毫不被人在意。但他卻有時會時不時抬眼看向周圍的人。特別目光聚集在韓雪身上的時候,眼睛會莫名的張大一些。流露出一種讓楊澤見一眼都會生出心寒的神情。很難言明。彷彿被壓抑至久的人,對一種事物極端渴求的那種感覺。會讓人背心發寒。

    另一個人,從頭到尾,都弓著身子,看上去相當矮小,說實話,和周圍的這些修行者相比。他就是一個矮子。最難忘的是他的面容,像是一堆石頭搭起來般,極為僵硬。讓人懷疑他能不能正常的做出一個不詭異的笑容,或者說融入到周圍的正常人之中。之所以這個人相貌特異,卻並不為人注意。是因為他的身體,絕沒有如旁邊修行者那種自內往外散發的氣勢。那種神識修行到了一定程度上流露在外的鋒芒!

    他更像是一個前來陪襯鮮花的某小國使館修者。根本就對普天院比的名次沒有什麼指望。

    但這個人。卻讓楊澤生出絕對危險的直覺。這種感覺,比那個瘦弱書生,還要更甚。這也是楊澤第一次看著一個如此貌不驚人的人物,背心居然冒出一絲寒悸。

    普天院比。內中果然氣象萬千,藏龍臥虎。

    ***********

    日子晴好。一切都已經註定。一切都也按規矩和程序進行。

    在列王山之下的圍觀人潮短暫的喧嘩過後。帝國的現任國師幻生長老出現在列王山山腳。與之陪同的便是盛唐的一些大臣官員。其中一位來到被柵欄圍起來的場中央,開始宣讀整個院比的流程。宣讀的語言很官方,但總體已經闡明了今次院比的內容。

    當宣讀完畢之後。又引來了無數人潮的喧然議論。

    “列王山今日設三停。也就是三道關卡!”

    “只是三道關卡麼?那麼這三關,豈不是極為困難...那可是修行者間的戰鬥啊...”

    “每一個關卡都會進行試煉。直至堅持到最後破關的人,就能登頂列王宮。想必他們今趟面對的,只怕是極為可怕的一場比試!”

    “列王宮哪裡那麼好上?如果人人都可以登上紫竹園,那四位長者又怎麼傳授得過來?那日後我盛唐,豈不是強者橫著走了。高紋國和東正教門。彈指便可滅之!”

    人群突然激起更大的喧然。此時看台之上的人們,也為之正色了起來。

    在宣讀完畢之後。便有穿著院服的修行者。領著這兩百多位修者,朝著列王峰山門走去。

    普天院比。正式開始了!

    在看席上的無數人挺直了腰桿,目不轉睛的望著前方。被柵欄圍下的人潮聲響漸漸小了下去。因為此時無數人的目光,已經隨著開始攀登列王峰的那群修行者,而開始抬目移動。

    普天院比在列王山的正面山道設下三停,一切比試都在眾人的目光下展開。當可以目睹一場修行者的激烈爭鬥,所有人的心臟都在振奮搏跳。

    兩百多人隨著領路的修行者來到第一停。入山門之後第一個平台處。

    平台兩側整齊的排列著很多房屋。房屋都是人字屋簷,立於青坡草坪之間,有些牆面還爬滿了綠苔,有些青草長勢極為旺盛的剝出牆腳。

    這些房舍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他們都一個模樣,方方正正,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門。

    還有一個特點,就是這平台的房屋足夠多,足有一百多間。如同一個小鎮。

    那名沉默帶領著心存疑惑眾人至此的院士,終於開口,道,“這是第一停的比試。如你們所見,這裡有足夠多的房間,每一個房間,進去兩人。最先出來的那個人,便能獲得通往第二停的資格!”

    一個房間,進入兩人,誰先出來,誰便獲得繼續往上的資格。看上去很簡單,足夠簡單的法則,但卻充滿了殘酷。這是修行界特有的殘酷。也就是第一停之上,就要淘汰掉一半人!

    那名院士中氣十足的說完,望著一干頓時恍然,或者從未想過要和身邊人這麼直接開戰的一群驚惶者微笑道,“這些房舍之中,都有陣法,所以根本不必擔心,會對四周牆壁造成破壞。”他雖然在笑,但卻讓人感覺不到和藹的情緒,“當你們走出來過後,我會在第二停處等你們。誰先到,誰就展開第二停的比試。那麼...比試已經開始了。”

    話音落下。眾人還在咀嚼這個規則是如此簡單卻殘酷。那名院士,不知何時,已經行走在了霧中的山道上。只留下一道籠罩在霧光中的背影。

    跟得上他背影速度的只有寥寥幾人。都不約而同露出了一種震駭的感覺。但這種驟起的情緒戛然而止。

    兩百多號人瞬間散開,有人冷哼中衝入一間屋內,亦有人在猶豫沉默片刻後,一咬牙一捏手或者眼神一厲!緊跟其後,追了上去!

    混亂之中,楊澤只看到眾人各自捉對呼呼呼竄入房間,這些房舍只要進入兩人後,房門便嘎然而關!

    “阿嬌”那張雀斑臉上,早已露出了興奮不已的表情,然後迅速追著一人躥入房屋之中。沒想到這場普天院比,竟然無比對這妮子的脾性。

    楊澤微微搖了搖頭,看著旁邊一間洞開的房屋。拾步走了進去...
tata123 發表於 2013-1-4 16:44
第八十六章 阿嬌和劉福


    兩百多人兩兩捉對進入分佈的一百多間房舍之中。最終只有一半的人可以出來。這就是最殘酷的淘汰。而這也是修行界普適的規矩,亦是某種層面來說世間的法則,這群修行者們被選擇出來參加普天院比,心中已經準備好了迎接一場最殘酷的比鬥。所以他們沒有任何猶豫,走入了自己選擇的房間。有的人漫不經心,有的人謹慎而入,也有的人對自己的對手,經歷了精心的判斷然後選擇。

   
最倒霉的自然是來自各國使館陪襯的修行者們,因為誰都知道這些邊緣國家的修行水平。普天院比既然冠上一個“普天”的名字,雖然根本不可能召集普天之下的修行者進行比試,但是為了展現盛唐的博大胸懷,廣納在帝國使館的一些從屬國修行者參與其中,也不是什麼禁忌之事。

   
而一般來說,所有的從屬國使館修行者,往往在這第一停的關卡里,就將淘汰。帝國的真正修行者之戰就將展開,對帝國的從屬國而言,能夠參與其中,本就無比的榮耀,至於名次,他們根本也就沒有奢望過。

   
然而這些從屬國派來的修行者們,自然成為了一些修者眼裡的香餑餑。

   
這些修者選擇了自己的房間後,便立即會有盯上他的一名帝國修者緊隨其後,甚至有時出現數人爭搶一個房間的情況,往往落在後面的人,只能另尋目標。

   
在這種現實的比鬥之中,人們當然要想盡辦法,讓自己能夠距離那座山峰,更近一點,走得更遠。因為越支持到最後,對一個人的修行生命而言,將迎來越大的回報!

   
當“劉福”進入一間房屋之後。身後立即出現三名修者的緊隨。這些都是事先盯上他的人。在他們心底,早已經做好了周密的權衡這個劉福來自光祿寺,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修行者,根本沒有什麼名氣,也就是各國使館派來墊底的選中這種人,幾乎就代表著這第一停能夠安全的通過。

   
所以這三名修者毫不猶豫的緊躡而去!但又明顯因為爭他一人而出現了衝突。

   
但隨即兩名修者見到第三個人的面目過後,猶豫了半晌,終於止步,目送著這第三名修者帶著某些驕傲,堂而皇之的進入了“劉福”的房間。

   
第一停發生在山門的平台,山腳的人們可以清楚的看到那裡發生的動向。

   
修行者們分別捉對進入房間。然後變發生異動。有些房間震得簌簌發顫,塵土和老垢不斷抖落。有些房間的縫隙裡甚至噴出灼熱烈火,彷彿房間之內,正在變成燒窯。有的房間,轟轟重響,令人聞之色變。

   
然後有的屋簷“嘭!”一聲掀開,人影從那裡飛躥而出。有的房間門打開,有人跌撞而出。

   
啪啪啪!屋頂接二連三的破碎,陸續有修者破頂飛出。

   
人們一陣嘩然。第一個破開屋簷的人,並不是人們之前已經無數次預測總結的那幾個宋閥,齊閥以及闌蒼修行院的幾名新星!第一個破頂而出的居然是那個瘦弱書生丁韋他除了衣袍有些染血之外,竟然沒有絲毫的受創。人們知道他的對手那是一個闌蒼院也很有名頭的強者,面對闌蒼院出了名的弱者丁韋,最先出來的居然是丁韋?

   
人們這個時候,才轟然一片。難怪丁韋這種人,居然也能參加普天院比。原來此人,一直都在隱藏他的修為,就像是潛伏在羊群多年的狼。一旦露出獠牙,就是腥風波瀾大作。 www.zhUishu.net 追書網丁韋的強勢而出,對闌蒼院修行者的震動,不言而喻。

   
而此刻,他是第一個踏上了去往第二停的山道。蟄伏多年的狼,一旦爆發,有得便是無比強勢的氣魄。那些圍觀人潮的讚嘆,驚訝,震動,都讓他雙目無比的狂熱。他回頭看了一眼平地上的那些房舍,已經陸續有修行者從中破出。第二個是宋閥的宋淨。緊隨其後的居然是那名夏禹的青年。

   
接著還有不少人,其中第五個追出來的,就是韓雪。見到韓雪,丁韋的雙眼,狂熱中又多了一絲紅芒,如果不能想像仰望垂涎了數年的女人,無時無刻不關注的女人,有一天將因為自己的強大而唾手可得,那麼便無法了解他雙目紅芒透出的是怎樣的慾望。

   
在下方的人潮之中,人們開始振奮,開始因為破屋而出的修者引發陣陣軒然波浪。而身在哄潮中的光祿寺眾人,望著那山門的房屋,卻是無比複雜的神情。這樣複雜的神色,在十年時間裡,已經是第二次出現了。這是一種急切期盼著,但卻打心底明白沒有任何希望的神情。

   
他們雖然對劉福和阿嬌充滿冀望,畢竟輕鬆收拾了雷濤,張超這樣惡霸武官,在人們眼睛裡他們已經非常厲害。但他們都明白,這是普天院比,他們面對的都是帝國下一代的修行強者。在上一次普天院比中,當時參與的許多人如今已經成為了帝國赫赫有名的高手。位列大陸強者的評榜之上。

   
他們明白,劉福和阿嬌出現在大陸強者評榜上的機會,比天降火石砸在他們光祿寺上的機會還要低得多!

   
所以在時間一剎一刻過去的當兒,他們心頭的火苗終於漸漸將熄下去,他們已經在想,面對一會被抬下來的兩人,應該準備好怎樣的寬慰說辭。

   
“我們光祿寺,沒有任何機會了吧。”林唯楚原地自嘲的笑了笑,對身旁的老文官囑咐了幾句話。大致是下來如何安慰劉福阿嬌兩人,給他們提高待遇之類。

   
嘭!得聲響之中。平台之上的一間房屋,簷頂飛破!

   
無數木屑碎瓦飛濺四方,猶如綻開的黑色蓮花,而在這朵黑色蓮花的中心。 “阿嬌”纖瘦的身子正從中托起。她那滿臉雀斑的臉,映照在山門薄霧透射的晨光下,竟然現出一種聖潔。

   
直讓那些剛剛經歷了一場場惡戰,蹣跚走出房間的修者,抬眼望去極為耀眼,竟然有些驚為天人。

   
她明明長得很醜,但卻莫名讓那些修者心間一跳。也不知道在多少男性修者心底,種下了一股心動。大概這場院比結束之後,這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女子,會接到不少的求愛信號。

   
而在那有著紗曼的看台上,那個坐在台上的絕美女子,對那些先沖破而出的修者,並沒有太過著意,反倒是看到這個阿嬌,那對美目,微微流露了某種疑惑。

   
“阿嬌!”人潮下方的光祿寺眾人,已經集體齊刷刷愕呼出聲。引得周圍的人群,自覺的和他們隔了一步的​​距離,上下打量。

   
“是阿嬌!是阿嬌!你們,你們看到嗎!是她!”那位借給阿嬌衣物的婦女激動得語無倫次,奮臂高呼。光祿寺有人衝過了第一停。

   
這個消息傳回國內,只怕將引起大曄的軒然大波!而他們成為了最初見證的一群人。

   
林唯楚撲前,看著阿嬌掠出平台,登上山道,朝第二停而去。眼睛不可置信的睜大,此時他大概已經暫時將楊澤的事情,拋之腦後了!

   
************

   
房間之內,這個公子哥,正微笑的看著眼前的“劉福”,他感覺到自己進入房間里後,這個劉福所站的位置,分明搶奪了一切先機,無比迎合正奇之道,讓他感覺他接下來無論如何發起進攻,這個“劉福”似乎都有迴旋餘地和空間。

   
能夠參與普天院比,這位打扮頗為高貴的公子哥,當然也有專業的眼力。發現這個“劉福”並不簡單,也不是一個軟柿子後,他微微一笑,“你該明白,我是齊閥的人。對你們而言,應該耳邊無數次的聽到這個門閥。也明白在盛唐,齊閥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麼。”

   
“劉福”懵懂的點點頭。

   
公子哥冷笑,“所以我們可以做一個交易...我是必須踏足列王峰的,這不光是我的意志,還是我背後整個門閥的意志。為了達成這個意志,我們可以付出相應的代價。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一輩子的富貴榮華,一個齊閥客卿的身份?亦或者美女孌童,黃金藥石?你可以接受這一切,咱們從此以後就是朋友,我們善待我們的朋友。然而如果是敵人...作為門閥的敵人,呵,我敢相信,他一輩子都不得安生。”

   
公子哥很自負的看著劉福,覺得自己的話,說得足夠到位了,“所以你想要哪一個?”

   
“我為什麼要選擇?”劉福淡淡道。

   
公子哥眼睛倏忽瞇了起來,他微微搖了搖腦袋,“我想你不明白,我並不懼怕和你一戰,只是收拾你之後,後面還可能有很多戰鬥,在那一切到來之前,我需要保存實力。所以我會跟你協商,你也可以看做這是一個交易.你可以選擇,但千萬勿要給臉不要臉。因為我的耐心有限。”

   
“你還是沒有聽明白。”劉福面對著他,笑了起來,“我最討厭有人在我面前說給臉不要臉。更何況,你有什麼資格,讓我選擇?”

   
這位齊閥公子哥眼睛驟然流露的戾氣在下一刻替換成了難以置信,眼睛裡的震驚一閃而逝。

   
晨光籠罩的平台之上。

劉福破簷而出。
firtraveler 發表於 2013-1-4 23:49
第八十七章 變故

  此時的山峰以下,無論是那些搭建起來的看台,曠地,山腳平地的每個區域空間,都滿​​是人潮,哪怕列王山旁邊延續山體錯綜複雜的山道之上,那些崖坪轉角大樹的蔭蓋之下,都黑壓壓的站滿了人。
  
  端著涼茶攤的販子們走轉人群之中,兜售水果的商人們也是一籮筐一籮筐的朝著人群聚龘集處搬運。他們一邊看著半山的比試,一邊在此盛況中為極好的生意透出無比欣喜的表情。
  
  讖緯院的官員們此時就肅然的站在不遠處。普天院比上有這些雜攤小販們進入兜售食物水果涼茶。畢竟不太體面,但這些商販能夠把貨帶進來,一般也是在院中或者管理的讖緯衙門府裡有些關係。這些都是歷來院比中不可避免的一些事情。不過看到圍觀人群渴了便以錢銖換取茶水,剝著上好的水果墊肚以觀看激烈的比試,這些本應該維持秩序的官員們,也就對此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第一停的比試就要淘汰一半的人,在在場的許多修行聖地的人看來,興許也不算殘酷。他們只是對那些能夠最早踏上山道的人,有所在意。杜聖草堂的人目光緊追著宋閥的那位宋七公子宋淨。對他們而言,宋閥的人此時此刻,已經是他們潛意識的中的競爭敵對者,所以極為關注宋閥的成員,在這場比試中的表現。誰都知道杜聖草堂位於澗跳峽,是自成體系的大陸宗門。這點和崑崙聖門一樣。不像西陀聖殿和東正教門,是佇立在兩個帝國之上的宗派。
  
  據說杜聖草堂最初的創建者是一位江湖相師,也根本不算什麼讀書人,只是偶爾獲得了修行法門,佔據了澗跳峽這個靈脈地氣之地,於是創建了修行門派。如今的杜聖草堂轄間有三萬里方圓,擁有五城十四鎮,修行門人弟子,亦是保護宗門所轄之地的私兵。歷史中曾經有過數次盛唐帝國的招攬,最後都是以帝國方面付出了無數血腥而告終。至此杜聖草堂仍然是獨立的修行宗門,位列東陸四大聖門之一。
  
  東正教門在這個秋天,曾經數次遣人前往杜聖草堂,和草堂的新一代領袖級人物杜知微詳談。這些都是帝國知曉的情報。但卻並不清楚東正教門和杜聖草堂之間詳談了些什麼。
  
  在這之後,帝國宋閥大公子宋徽遊歷至杜聖草堂,然後和杜知微發生了一場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的切磋。切磋之後杜知微下令再閉關一年。宋徽回到盛唐。於是一切事情像是從未發生過。
  
  但是杜聖草堂的來客們都明白這一切都發生了。杜知微繼續閉關,很明顯他們寄予厚望的這個草堂年青一代最強者,仍然不是宋大公子的對手。這也是一個震懾來自盛唐帝國的震懾,暗喻是儘管歷代帝國想要將杜聖草堂攬入帝國疆域,一直未曾成功,甚至如果強行施行,帝國也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不過那也只是付出相應的代價。杜聖草堂若是連結帝國外敵暗藏對帝國不軌的禍心,那麼帝國就算付出這樣的代價,也要讓杜聖草堂這個位列四大宗門的存在,從此消失在人世間。

  正是因為感應到了這種強壓所以杜聖草堂的來人們,眉宇間都有一種戒備和警惕。杜聖草堂此行領路人的杜雲松,眼睛裡才對宋閥,有一種深深的敵意。
  
  此時此刻來自各個不同勢力,來自不同所屬,甚至盛唐不同州郡的人們就像是杜聖草堂一樣,只關注著自己想要關注的修行者的動向。絲毫沒有發現,在平台之上的那間小屋。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修行者,破頂而出,成為那一百多個幸運兒之一。
  
  然而對見到這一切的光祿寺眾人,儼然已經目瞪口呆。
  
  他們之前也有所考慮過,甚至有的人在院比前夜還夜不能寐,反復考慮著參加普天院比的人,都是這帝國精選出來的新一代修行者。每一個人不是在闌蒼院,就是在一些分支宗派總之在每一個擁有豐富資源,豐富教習,嚴格受訓和培養的修行之地精挑細選出來的修行者。這樣一個修行者,就是數百人的士兵,只怕都無法對付其一個人。阿嬌和劉福兩人能夠有和他們對抗的可能?當然沒有這樣的可能。
  
  所以看到兩人先後破頂而出的時候。光祿寺眾人覺得自己不亞於見到兩位神仙平地飛升。
  
  那最初從比試一開始就躲在人群後面的雷濤,張超王鵬,一直帶著被折磨怕了,略有些神經衰弱的神色死死關注著兩人。見到此幕,雷濤三人頓時想到當日他們圍著兩人戳戳點點的那種傲慢。三人覺得眼前的天突然就黑了。
  
  「我就知道…他們…惡鬼上身了…」雷濤顫顫巍巍,面色瓦灰著道。
  
  在這個小房間裡發生的事情,不僅僅讓光祿寺眾人一片乍現的轟動。更讓另一群人,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看到「劉福」破簷頂而出,落在地上,回頭帶著一種慶幸或者惋惜的目光看著那間房屋,似乎還因為對手被自己淘汰略有些遺憾,然後轉身走向山道。這樣的背影落在列王山側山山腰的一處涼亭,齊閥一眾老者的眼睛裡,令他們肅然的面容,更加的肅重起來。他們的身旁還站著不少閥內的人。無一例外神色微懍的看著第一停的比試處。誰都沒有說話。氣氛凝如陳墨。
  
  「告訴我,那個房間裡的,是齊皓?」一名長老開口。
  
  旁邊有人沉凝點頭,「是他。沒有想到,第一停他就被淘汰了…此人叫劉福,光祿寺推舉的修者。查過了他的簡歷,看不出深淺。沒有深刻的過從。對此更讓我們意外的是,這次大曄光祿寺推舉的兩個修行者,都通過了第一停。」
  
  「大曄…又是大曄的人…」那名齊閥長者喃喃自語,然後道,「不妨事。一個小小大曄,還掀不起什麼風雨。就是敢掀,也未必不能展開手將其彈壓。我們齊閥此時在那裡的還有齊傑。作為閥內未來注定擔當大任的年輕人,他有能力了結這個事情。」
  
  楊澤踏足在石階之上,亦成為了有資格登上第二停的成員之一,但卻因為他和軒轅鱈天兩人樣貌太過普通並不出奇,所以​​一定程度上倒是被人關注。成為修行者,哪怕是樣貌再普通,但本身就具備一定氣勢,過了存意境界,那便煉養了神識,一個人從眼睛裡透出的目光都和普通人不一樣。所以他們此時此刻,實在也太普通了一些。於是理所當然會被人認定為這是某種運氣使然。
  
  「怎麼這麼慢?」「阿嬌」皺了皺眉頭,臉上的雀斑隨著面部表情跳了跳流露出一種等你好一會了的神情。
  
  「只是這個對手,習慣打之前多說些話,跟他嘮嗑了幾句,耽誤了些時間。」
  
  阿嬌「媚眼」朝他掃了一眼,嗓音有些被面具改變了的沙澀,但卻不掩她本身清柔道,「跟你說一個小秘密。剛才我動手的時候,動用了些崑崙的祕境意。」
  
  「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告訴你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紀靈兒注意到了我…而且我能感覺到她正在觀察我…」
 
  「你這話想含沙射影些什麼。」楊澤突然有些不妙的預感,「那個修者並沒有強到足以逼出你的祕境意。你故意的?」

  「阿嬌」回過頭朝著山腳看席處清淺一笑,臉上雀斑跳躍得更加鮮明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也同樣有很多疑問。所以如果不在她面前問清楚。我怎麼能夠安心而你又怎麼死心?」
  
  楊澤目光有些僵硬的回頭順著她目光朝那裡瞥了一眼,那處紗曼清揚,他微微的怔了怔,隨即就像是沒看到一樣,視線一掠而過,重新落回軒轅鱈天的身上,「姑奶奶,你是想把事情鬧到怎樣的地步?所以她知道了?」
  
  「不知道。」她搖了搖頭,楊澤心稍定下又被下一句話陡然提了起來,「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我就是我。不過紀靈兒冰雪聰明說不定她已經開始準備求證了。」
  
  你這是在鬧哪樣啊!自己現在根本不能暴露身份。早知道如此,楊澤覺得軒轅鱈天當初無論怎麼威逼利誘,他今趟也不能將她帶上。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我參加到這次事件裡,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這只是我們之間的事情…」她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彷彿再看一個完全不相關的外人,「地海回來之後,我就和她隔斷了聯繫,知道她和宇文靖的事情後,我給她去過許多封信,但卻沒有一件回信。我心裡還憋著火的。所以她最好來找我,因為我有很多事,需要她給出一個交代。」
  
  嗅到這裡面的火藥味。楊澤不免微愣,而在這個間隙間,軒轅鱈天已經和他一錯而過,越過他數個身位,走在了前面。
  
  伴隨著她的攀高,楊澤立即發現前方齊閥齊傑的速度慢了下來,而後和他並行。齊傑正以一種古怪的表情看著他,面容帶著些特有的高傲,道,「你剛才下手不重,我代齊閥謝過。但既然齊皓之前跟你說了一些話,我想知道,為什麼你不答應?」
  
  楊澤下細的想了想,明白在房間裡的那個齊閥修者定然是已經被抬了下去,然後他清醒後口中得出的​​信息,以不知何種通訊方式,在前方參與比試的齊傑也是知道了。齊閥這樣的門閥,內部積累雄厚,手段和情報網多一些也無可厚非,說不得他此時現在,就已經被齊閥所盯上了,不,是一定被盯上了。
  
  不待楊澤回答,齊傑繼續道,「所以你不能被收買,是一個不妥協的人。你有自己的野心。但我要提醒你,在這種情況下,你的這點野心,頂多有時候只是一種小聰明罷了。這種場合,終究不是你這等人可以涉足的。你叫劉福?」齊傑點點頭,「我記住你了,希望你能有幸走到最後。那樣…」
  
  齊傑正神情睥睨的說著,突然愣住。因為他目光往上巡視處,宋閥七公子宋淨,已經被一個矮個修行者攔在了台階之上。
  
  因為很突兀,所有很多人都在望著這一幕。
  
  攔住宋淨的是個有些弓腰駝背的矮小瘦削男子。他的名字叫葉祈,是來自闌蒼院寒潭觀的修行者。屬於闌蒼修行院的南分院,和主宗掛鉤,但畢竟不如闌蒼院主宗蓬勃。這個叫葉祈的矮子,這個時候,就這麼擋在了宋淨的前方。
  
  宋淨站在台階上,他沒有繼續向前,若是在往常,有人敢擋在他必經的普天院比道路上,阻攔自己,再好的修養,他只怕也會慍怒。但宋淨並沒有發怒,他的神情很凝重。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實力亦算非同尋常,但此時在這個比他矮了兩個頭的瘦削男子身上,他感覺到了一種毛骨悚然。
  
  一些人停了下來,一些人回頭望著山前的這一幕。
  
  有人敢這樣堂而皇之的攔截宋閥的人。所以無數人的神色,都在這一刻緊繃起來。
  
  「他們很重視你,說明你很有實力。有實力的人,就是我的阻礙。」葉祈那略微有些嘶啞的聲音,繚繚傳來。
  
  宋淨的臉很白皙,但這白皙之間,又帶著一些堅毅,即便他此時感覺自己身上很多處,都在泌出汗水,但他的聲音依然鎮定,「剛剛我們經過了第一停,經過了第一停,所有人都要準備迎接第二停,任何在途中的爭鬥,都是​​不允許的。你若想挑釁,第​​二停我會和你玩玩。但現在,請你讓開。」
  
  瘦削的葉祈搖了搖頭,「你還不明白。剛才的那位院士說的是誰先到他的位置,誰就開始第二停的比試。也就是說,第一停,並沒有結束,我們從房間裡走出,只是一個開始。所以現在,你到不了第二停的位置。」
  
  「給我讓開!」宋淨邁前一步,出手。周圍天地驟然一緊!彷彿都集中在他這一拳上了。
  
  嘭!
  
  這不是宋淨一拳砸在那個攔路瘦小修行者身上的聲音。這是宋淨突然騰空而起的聲音。
  
  宋閥此趟普天院比上極為著重的奪魁熱門人選宋淨,此時此刻,在半空彷彿被某種大力擊飛了起來,他的身子在無意識旋轉著,儼然已是雙目渙散。
  
  轟然聲中,哪怕是山下的望台上,亦有無數人齊齊的站起了身子。這是在所有人眼裡,極為蒼白的一副畫面。
  
  普天院比,就以宋閥宋淨這樣被轟飛的淘汰,拉開了轉折和變故的帷幕。
tata123 發表於 2013-1-5 19:20
第八十八章 院比的殘酷和身後的敵人



   很多年後,人們再來看這場闌蒼院舉行的普天院比,覺得有些事情,終究是注定的。就像是有人會老去,人終究會死去。儘管過程很緩慢,緩慢到足以持續上千年。但這一切終究會來臨。

    人們仍然記得那一年暖冬裡盛唐的北國風光,仍然記得那年帝國內蘆頭花開放時的高潔清香,他們興許無法記得太多那片沃土豐美的景象,但一定記得在家園里夏扇東爐,晨耕暮讀的畫面。

    無論古往今來,前世今生。人們一直都在追求心中篤定的**。但當這之後的一切未知終於到來的時候,當人們的現有生活一切破碎顛覆的時候,人們終於明白,原來曾經那些所擁有最簡單的,才是幸福。

    只是這之後的盛唐,已經捲入了巨大的漩渦之中。這之中的所有人,再也回不去往日的安寧了。

    ***********

    宋閥宋淨被輕描淡寫的擊飛出去。這在所有人眼睛裡面,是一幕極為蒼白的畫面。

    蒼白一般有很多種解釋。比如山水失去了色彩,這就是蒼白。再如筆勾勒出的線條失去了靈動,這也是一種蒼白。就像是一幅彩畫,原本應該斑斕多姿的色澤,突然失去了最鮮明的突出點,這也是蒼白。

    普天院比之上,盛唐的百姓們,那些各大勢力修行宗派們,很多是看好宋閥的表現的。早在院比開啟的半年前,很多方面就在議論於此了,宋閥的出戰,就已經成了其中很關鍵的點。牽動的是各方的眼球。有關宋閥七公子的事蹟,更是因為某種刻意的宣傳,而普遍的存在於盛唐人的心間。

    宋七公子在災牢地區的賑濟。宋七公子出使外國,被以國賓之禮相待。宋七公子於燕地剿滅黑山匪眾,為當地百姓創造福祉留下豐碑雕塑。宋七公子船駕和大曄翎衛出現衝突,最後雙方妥善處理了這個誤會...盛唐流傳於宋閥七公子的風聞。從未中斷過。可以說,他作為宋閥年輕一代在外的形象代言人,已經成功了。

    從某種造勢的角度來看,宋閥成功的將宋淨推上了一個民眾熟知的高度,在某些方面已經很有資歷,足以在未來,擔任某種重任。所欠缺的,興許也就是眼前這一個普天院比的機會罷了。

    宋閥仍然有利益的訴求。宋閥大公子需要坐鎮宋閥,掌控全局。而在帝國另一方面,未來教導新帝國師的位置上,宋閥也需要出一位重量級的人物。只要能夠踏上列王宮,以四大門閥的能量,再經過營造一些風評。多年的努力一併在這個時候體現出價值,四閥取得盛唐未來國師的這個位置,是有極大機會的。至少看起來,比相國劉叔樓,比深宮裡的那兩位公主,還更有機會掌控到這個位置。對帝國的民眾們來說,似乎也更傾向於四閥掌握著這個位置。在帝國的很多百姓們看來,永遠忠於盛唐的四大門閥,似乎比目前宮內的那兩位公主。對未來帝國新皇的幫助,更要可靠地多。

    然而就在眼前。這位苦心孤詣了多年的宋閥推出的宋七公子宋淨。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戰敗在了列王峰之下。

    沒有人見到剛才發生了什麼,很多見到結果的人大瞪著眼睛也不敢相信,帝國宋閥今趟奪魁之望的宋七公子,竟然就這樣在半途被人擊傷了。

    就連楊澤,眉宇間也挑起了凝重。

    這樣的局面,已經證實了他在院比之前,對這個矮個子極為危險的直覺感知,並沒有差錯。在進入盛唐的時候。楊澤曾經和宋淨交過手。知道這個宋閥七公子是天玄上的修為,實力在當時和他比肩。只是因為楊澤有出眾的身法支持和出其不意的攻擊。才破壞了他的船隻。但實際上,這個宋七公子,是一個底子很強的修行者。

    所以只有真正有眼力的人才明白,在剛才那短短的一瞬間,到底發生了怎樣激烈的對抗。僅僅是那陡然被擾亂成狂飆狀態山道上的天地元氣,就知道短短的一瞬間出現了怎樣的交鋒。真正發生了什麼,興許只有此時神誌徹底渙散過去的宋淨知道。但他必然在交手的一刻,已經全力施為,宋七公子全力施為,竟然還如此慘敗。只能說這個矮個子,實在有些可怕。

    這番變故立即引發了圍觀人海一小陣的嘩然波瀾。山下的平地處,側山人群聚集潮湧之地,無數人正朝著那方謾罵指責。

    在他們看來,此人暴起出手,在宋七公子毫無防備下將其擊倒。本就有違普天院比的規矩。應該立即將他罰下場去,永不得參與!這是對帝國修行界的一種褻瀆!

    闌蒼修行院院方的臉色鐵青,任由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錄屬於南門院的葉祈居然對宋淨發動突然的襲擊。從而導致宋閥直接退出了這場大比。這之後深遠的影響,來自宋閥的憤怒,只怕讓闌蒼修行院,也會有些頭疼!

    只是現在南門院的院主劉義慶一時找不到。闌蒼院方估計此人已經躲了起來。可以想像,這場院比之後,南門院上下必然會因為葉祈的這個行為,而全體被問責。

    遠方的修者們和宋閥的代表已經來到了出事的山道上,宋閥來人將已經神誌不清的宋淨抬到了擔架上,把了他的脈搏,內視了他的身體情況。幾位宋閥的人,臉色就極為凝重起來。抬頭看著那位葉祈,聲音有掩飾不住的憤怒,“閣下好歹也是闌蒼南門院的修行者,我宋閥何時惹到了閣下,何至於下如此重的手!”

    一位宋閥長者雙目泛紅,忍不住悲愴道,“閣下好狠啊...宋淨日後,只怕是將成為廢人了吧...”

    聽到這席話,所有在場中的人,都頗有些心驚。

    看著躺在擔架上的宋淨,他的​​面色浮白一片。很難想像剛才交手的瞬間,作為天玄上修行者的他,遭到了怎樣的重手段猛擊。

    “這是普天大比...修行之途本就無比殘酷。無論如何冠冕堂皇的掩飾,優勝劣汰,實力才是修行界終其不變的標準。既然我並沒有犯規。也是堂堂正正攔路挑戰。他不敵落敗。自然是實力不濟。實力不濟而將他送到這場比試中來,害了他的,終歸是你們這群人。”葉祈的表情泛出一種病態的蒼白。而他的面容和聲音,彷彿都罩在一層永恆的幽冥之後,令聽者發寒。

    “這是一個很好的解釋,挑戰並無過錯,但彼此之間並無生死之仇,閣下如此重手。想必已經想清楚了後果。”

    “我很清楚後果。但如果我堂堂正正登上列王山,如果你們想要以此進行報復,我也希望你們明白,是否考慮過那之後的後果。”葉祈句句平靜。但彷彿沒有任何表情和喜怒,沒有任何感情的闡述勝負,修行殘酷。甚至利害關係。但卻分明的切中宋閥此時的要害。

    宋閥是不可能以帝國為敵的。闌蒼院就代表著帝國最堅實的修行中樞。如果這個葉祈真的一步登頂,成為列王山那四名長老的弟子之一,只怕就是宋閥,也不得不將這個梁子,壓滅下去。至於宋淨,只能是這場院比之中的犧牲品。

    “你看來是很有自信。不過我還是奉勸你一句,切莫自視過高。我們會靜待你失敗那一刻的到來。”宋閥來人終於最後說出這番話,然後抬著宋淨離開了山道。

    葉祈依然朝上攀登。

    但此時卻沒有人敢忽略這個矮子。更因為剛才宋淨被他一擊潰敗,人人都宛如躲避魔神般。不敢與他過於接近,甚至他走過某人身畔,直到走到更上方之後,那人仍然處於背脊僵硬渾身冰冷的狀態之下。

    丁偉用一種嚴重威脅的警惕看著他,他視而不見。

    齊傑目光追著他的身影,經歷了剛才一幕,他居然發現自己的一雙手有些發冷。他不知道自己和宋淨修行實力誰高誰低,但他絕不可能如剛才那樣,一擊之間。就讓宋淨失去所有的戰鬥力。所以他感覺心中一種壓抑的恐慌。

    很多人看著葉祈。包括那個叫夏禹的迦南國太子,包括韓雪。包括持盈,包括諸衛,陶子義...

    但是他並沒有再多看身旁的人哪怕一眼。

    他的面容裹了一層霜,並沒有繼續擇人而噬的意思。亦或者,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值得他繼續探出毒蛇的信子。

    他獨自行走在山道上。但幾乎​​所有人都有一種感覺,彷彿他那雙陰惻惻的目光,正在盯著自己。若讓他稍感覺有所威脅,只怕自己就是他下一個目標。

    這樣的存在,給眾人造成了極大的心理負擔。

    所有人都覺得肩膀彷彿扛了重物,每踏出一步,都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

    ***********

    “他是什麼人?”西陀殿的紗幔之中,迦繆聖使那雙極細的眼睛微揚,終於開口。

    在他身旁的宇文靖彷彿天生有一種淵渟嶽峙的氣勢,足以讓任何人與他相比,都會自慚形穢。此時的宇文靖在紀靈兒身畔,一個猿臂蜂腰,一位窈窕纖美,猶如天賜完美的璧人。他看了紀靈兒一眼,皺眉道,“有些不對勁。”

    ***********

    當然有些不對勁。宋淨被抬回了宋閥的望台所在。宋徽高大的身子蹲伏在他身畔,用手法四處細探,然後拿出隨身藥瓶,塞入秘藥施救,真氣源源不斷渡入宋淨體內。半晌之後,宋徽緩緩睜開雙目,神色凝重,“...四大氣海盡毀。性命暫保無礙。”

    短短一句話的定論,迅速傳遍四閥的圈子中,引發陣陣軒然憤慨之勢。

    崑崙來的人終於體會到了這場普天院比和以往的不同之處,這再不是一場盛唐帝國的作秀。而已經偏離到了另一個方向。

    杜聖草堂的人原本重點是希望見到宋閥的新一代強者之威,如今看到這樣的結果,還是不免集體有些失望。

    在下方觀摩人海的躁動下。山道上的修者仍然不斷往上。

    眾人存著心理的負擔,但並不代表著葉祈的行為​​,沒有給他們造成相應的衝擊。

    既然宋淨都被人淘汰了下去,他們為什麼不繼續競爭?

    這樣的想法在心中盤旋,然後發酵,最後糅合成一種蠢動,然後再變成相應的行動。

    於是有在山道之後的人,開始向身邊的人出手了!

    驚喝,慘哼,以及勁氣激爆聲陣陣傳來。

    山道之上,立即再成了一片纏鬥的戰場。

    此時此刻,沒有盟友,身邊的人,為了踏足列王山,為了去往那至高無上之地,隨時可能成為覬覦攻擊你的敵人。

    持盈郡主在數位餘留下來的修者護衛下持續朝上攀登。韓雪實力極強,自然無人敢中途招惹她。而陶子義那邊,一個走在他身後,看上去面目老實的修行者,捻起手指,凝出一道罡氣幻化的劍,朝陶子義的身後猛地紮了過去!慘叫聲隨後響起。陶子義手中不知什麼時候丟出一張靈爆符。將那個偷襲者炸得渾身是血。

    在這種混亂的場面下,“劉福”“阿嬌”一直穩步前進。極為微妙的避開那些爭鬥,有暗中盯上他們的對手,在經過有霧山澗的時候,都倒在了後方的隙地之中,而他們一直持續向前。

    眾人終於在跌撞之中,來到了第二停。

    到場的人,如今只有之前走出房間的百人的半數。大部分人,已經躺在了山道間,然後被擔架抬出了列王山。

    諸衛身披的甲衣,已經有多處損毀。顯然經歷了猛烈的戰鬥。陶子義也負傷,衣袍破裂,但還沒有達到退出大比的最低界限。

    持盈郡主身邊的衛士,明顯在這個過程中,少了些人,只有不到寥寥的兩位護衛。而最令人意外的是韓雪,她此時亦是嘴角帶血,黑髮流海有些狼狽的搭在額前,一雙俏麗美目,此時正狠狠盯著丁韋。

    她做夢也想不到,剛才渡過山澗迷霧的時候,朝他出手的人,竟然是丁韋!

    丁韋一擊得手,此時很明顯帶著些許興奮和激動,看著韓雪,能夠親手看著往日他高高仰望,女神般的韓雪一點一點敗在他手下的感覺,竟然如此的讓人狂喜。在韓雪的目光下,他舌頭興奮至極的探出,在嘴角舔了舔,一想到日後若能通過列王山,成為這盛唐最有權勢的一類人,韓雪這樣的女人,最終也會被他收入禁宮的時候。他就激動得微微顫抖。

    那名院士在第二停的山道上靜候了有一段時間。發生的一切也都看在眼裡,但他的神情依然無比冷漠平靜,就像是修行者追求的天道一樣。

    很明顯,剛才他宣讀的比試規矩之中,第一停的確是要到所有人來到他這裡,才算通過。所以山道上的爭鬥,本就是在設計之中,也在在允許的範圍之內。

    因為普天院比,要選擇的不是學員。不是初入修行的雛兒。而是身經百戰,能夠依靠智慧和實力笑到最後的修行者,是未來能承擔起帝國重任的修行者。
tata123 發表於 2013-1-8 18:33
第八十九章 你長得很好看


    “我們既然已經通過了第一停。那麼第二停比試是什麼?到底怎樣才是個盡頭...”一個在剛才爭鬥下,和自己師兄搏殺,最終勝出踏上第一停的修行者痛苦的道。

    他的面容蒼白,現出深刻的疲憊,甚至還有些隱隱的情緒失控。因為就在剛才,那個和他一起踏上普天院比的師兄,兩人曾一起喝酒一起修行,然後一起約定要走到最後。但是沒有等到他們走到最後,對方就朝他出手了。而令他十分罪惡的是他的心底,也同樣在之前存有想朝他出手的衝動,而在反擊那個師兄的時候,他半點沒有存下餘力。正是因為他沒有留下餘力,將平時隱藏的底牌都拿了出來,那個自以為很了解他的師兄才最終敗在了山下。

    他突然有一種很想哭的衝動。修行大道通天,但卻帶著**裸的利害關係。竟讓人也如天道一般冷漠。他們明明不想爭鬥,他們明明想一起走到最後,但為什麼,最終他們竟然開戰。因為他們心中都懼怕對方,因為他們自認為自己最了解對方,因為了解,所以臥枕難眠,了解彼此的弱點和威脅,所以才開始動手。原來他們從一開始,就防備著彼此。所以才最終演變成了對立。

    明明不想這樣的。

    現場還沒有淘汰的人,何嘗不是如此。他們走到這裡,經歷了一場場惡戰。這些惡戰之中,難免遇到平時修行界熟悉的人物,這些人有的是敵人,有的卻是認識的朋友。在關乎他們未來格局和命運的這一刻,都在相互競爭,都在向自己盯上的人動手。

    所以他們不知道,接下來還將迎來怎樣的殘酷。

    “不用擔心盡頭。因為你們現在所站的,就是第二停。你們已經來到第二停。你們抬頭看上去。便應該能看到第三停。”那位院士負手淡淡道。

    人們抬頭望去,看得到臨近山峰的地方,有一大片蓬勃的白花,這些白花在列王山之中,卻極為顯眼。彷彿一座宮殿。而最讓人驚訝的是這片宮殿般龐大的白花簇,居然都來自同一株樹。所以可想而知,那是一棵多麼巨大的樹。

    “那便是闌蒼院的至寶麼...”眾多修者經歷重重篩選最終進入普天院比,然後通過第一停比試,如今哪能沒有一個識貨的人。

    “這就是修行院傳說裡的那棵古木...?”在場的韓雪,褚衛,陶子義等等來自闌蒼院的修行者。看到這株白花樹,神色頓顯一股崇仰和親切。列王峰對闌蒼修院的修行者而言,是一處至高無上的聖地,作為闌蒼院弟子,他們自然無數次的聽過了這棵古木的各種神奇妙跡。這棵上古神木,是貫穿了整個盛唐歷史的存在。

    幾乎許多的典籍中,若有世間局勢變化,都會出現神木發生徵兆的文字記載, 比如“紫微星現,神木飛凰”這類的記述。比如盛唐帝國建國之時。神木盤繞黃龍這樣的傳說。總之這棵神木,是足以和傳說一樣久遠神秘的事物。如今就這樣出現在眾人面前。

    那位院士望著神木,臉上出現一絲莫名的光輝和高傲。 “這是我們闌蒼院的梨花神樹。也就是第三停。誰能夠抵達梨花神樹之下,便是受天選的普天院比獲勝者。所以從此刻開始,等待你們的,就是最後的決選了。”

    梨花神樹大綻白光。一直緊裹著列王山的雲煙消斂,人們終於看清楚了列王山山峰。看到了那株神木。

    列王峰是一個巨人。那麼這簇神樹,就像是巨人胸前懸掛的巨幅徽章。極大的一抹白。純潔無暇的出現在山顛。令觀者無不震撼。

    “我想我說的已經足夠清楚。所以現在從第二停出發至第三停,你們的比鬥開始了。”看到眾多人還尚未反應過來。院士仍然聲調冷漠的說道。只是這一次他不再往山上攀登,因為從現在開始,他的引路人職責已經結束了。剩下的路,只剩下這一小群修行者們自己攀登了。

等在上面的是什麼,誰都不知道。

    有修行者反應過來進入了最殘酷最激烈的比鬥中,當即坐下調息,塞了數枚藥丸進入自己口中。也不忙著朝上攀去。當務之急是回復自己之前消耗的大量真氣。

    如果說現在修行者中最引人矚目的是誰,自然是那位之前重手法毫不留情淘汰了宋淨的葉祈首當其衝。此時他那雙彷彿永遠隱藏在幽冥裡的眸子只是抬頭看著遠望不及的山頂,看著那株純淨無暇的梨花神樹。他輕輕的笑了笑,但這種笑容詭異得彷彿不似一個正常人。

    於是他邁出腳去,開始朝上攀登。沒有顧身邊虎視眈眈的人們。大概他之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傷了宋淨,所以震懾了所有人,於是沒有一個人朝他出手。

    他就這麼攀登而上。很快在蜿蜒的山道上,只剩下漸小的背影。

    齊傑狠狠一咬牙,在山下齊閥,齊玄玄等眾人為他心懸鼓勁觀摩之下,身子一縱,躍上了山道。他成了繼葉祈之後沖向山巔的人。暫列第二。

    “我們上!”韓雪和褚衛,陶子義三人護望一眼,褚衛和陶子義厲芒狠狠刺向一旁的丁韋,很明顯做出了嚴厲的警告。也代表著三人將抱團朝梨花神樹登去,在這個過程中有誰敢阻撓他們,就將迎來他們強勢的反擊。

    看著三人倏!倏!倏!化成三道箭般的影跡疾射山巔,被威脅的丁韋難掩興奮的一笑,隨即展動身法,如跗骨之俎般緊吊三人身後。似乎正陰魂不散的等待他們虛弱,然後有機可趁。韓雪更是被他激得一雙眸子顫動!幾次恨不得回身拔劍將其斬殺!

    持盈郡主也不甘示弱,開始攀登。

    接下來是那個叫夏禹的青年。這位迦南國的太子無疑此時已經引起了無數人的關注。此時京城那些嗡營的暗市賭坊之中,這個迦南國太子的賠率和關注度,已經隨著他來到可以觀望梨花神樹的位置。成直線上升的趨勢!竟然隱隱壓過了許多人們擬定的熱門修者。

    在這地下暗市的關注度排名中,除去夏禹,劉福和阿嬌這兩個名字,亦僅次其後。逐漸顯露在人們的視野裡。

    剩下的四十多名修者,更不甘人下。開始全數往上。

    看到朝著梨花神樹攀登熙攘人群裡的劉福和阿嬌兩人。下方光祿寺眾人還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這些從屬使館的修者,往往代表著各自的國家,但基本上三十年來的三次普天院比上,都沒有一個外籍的修行者可以位列前一百的位置。

    如今他們光祿寺,劉福和阿嬌的身影正在四十個修者之中若隱若現。也就是說,大曄,如今出現了兩個躋身進入普天院比前五十位的修行者!

    這是何等令人震撼的大事。

    在下方的林唯楚,在那些周圍使館瞠目結舌的目光下,雖然努力的在克制自己內心的情緒,但臉上那些細密的肌肉紋路處,仍然忍不住有些搐跳。

    **********

    人們朝上攀登。人們已經朝終點開始攀登。

    所以梨花神樹,純淨白光大作。如一位天神怒視世間,要淨化一切的污穢。

    所以梨花神樹開始動了。因為其極為巨大,所以這種動,放在人們眼睛裡。極為震撼。

    那株遮天蔽日的巨樹,正在顫動。

    顫動中降下無數的碎小白花。這些白花開始源源不斷朝著山下飄落。鋪天蓋地的朝著所有敢於攀登的修行者覆蓋過去。

    這是一片雨,也是一片霧。更像是無數的飛鳥,或者勁箭,亦或者千軍萬馬。只是它們,全部都只由白花瓣構成。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天堂。任何一片微小的白花瓣。居然隱藏著不亞於一個修行者的氣勢。

    全部的白花瓣,帶著無數修行者的氣勢。轟然壓下,猶如雪崩。

    眾人的眼睛裡。不亞於面臨了雪崩。

    一片白花落在了一個修行者的身上,那名男子猛然噴出一口血,然後打著滾滾下了山去。

    一枚白花似緩實快的和持盈郡主錯身而過。然後她那張美麗的臉上,出現了一道劃破她護體罡氣後的血口。

    更多的白花撲了過來。她身邊的兩名護從,立即越前擋在了她之前。兩人精挑細選,所以極為自持。但白花盡落他們身上的時候。兩人的身軀彷彿被瞬間擊中了無數拳。竟然突突突的顫抖起來,兩人停住。持盈的視野中。看到的是兩個渾身都被花瓣刺成血人的護從,正艱難的站在山道上,艱難的頂住那些白花。持盈眼皮微微一跳,但隨即她沒有更多憐憫或者心痛的情緒,她的靚影從吸引了大片白花的兩人間穿了過去。

    沒有停留。兩位護從看著她攀登向上的身影,終於露出一絲笑容,然後奮力向前,雙手大展,催動身子氣場,引得更多的白花朝他們撲來!從而讓持盈能夠敞然而去。

    很多人如同遭遇犀牛衝撞,直接撞離了山道,滾下了山去。

    有些人駐足不前。這些白花每一片彷彿都隱藏了一位實力不弱的修行者攻擊。有人苦苦支撐,有人頂花向前。但最終攀登的步伐,是漸漸慢了下來。

    人們終於確定了這最後一停,根本不如看上去那樣簡單。

    夏禹夾住了一片白花。手指微微顫抖,他的身後,捏碎了一地的碎花瓣。但在這一刻,他終於感覺到了身體的某些警告。他看著頭上不遠處的梨花神樹。儘管無比期望,但此時他終於感覺到了一絲極限。

    他是天選的修行天才。大陸少有人及。多少會有些自負,但這一刻,他終於不得不承認,在這梨花神樹的強威之下,他開始慢慢的接近極限。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走到那片神樹之下。他只知道如果走不到,他不會甘心。他胸中還有很多很雄壯遼闊的事要去做,還有許多版圖要去實施,所以他必須堅持。

    在夏禹身後的不遠處。

韓雪氣喘吁籲。之前丁韋帶偷襲給她的傷勢,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她此時的實力發揮。她揮劍掃開幾片白花。嘴角的血漬更鮮明了,她的手,顫抖得極為厲害。

    在她身邊,褚衛的一身外罩鎧甲已經全部開裂。上面插著羽箭般的白花瓣。陶子義衣衫多出破爛,身上有火燒,冰凍各種痕跡。他的一隻手滿是鮮血,腰間的靈符袋中幾乎消耗殆盡。他正在努力的用自己的血在符紙上書寫靈符。以破釜沉舟之勢,抵擋那些越來越稠密的花瓣。

    在他們身後處。丁韋終於跟的極為艱苦,但因為前方三人為他擋住了許多白花,所以他現在的情況,要比韓雪褚衛陶子義三人好上許多...

    在山腰間,在山巔前,亦有很多人,都是如此。或停留,或油盡燈枯,或吐血敗退。明明沒有太過激烈的戰鬥,但在這些白花侵襲之下,每個人都感覺自己的面前。面對的是千軍萬馬!正在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交戰。足以掏空他們一切潛能的交戰。

    齊傑不甘落在後方,他此時已經從最初的第二位,落在了十幾名的位置上。但他並不莽撞,每一次都計算得極好。抵擋了一波白花之後,他就會原地坐下調息。回復一陣,繼續向前!

    所以他不緊不慢。但持續向上。他心底已經生出一絲激動,他有充分的把握。繼續這麼下去,能夠穩步的走到梨花神樹之下。然後...結束這一切。擁抱他接下來無比光輝的人生。到時候。整個四閥之中,就算是宋徽,也要讓他三分。他還懼誰?

    但是這一刻。他的耳朵突然豎了起來。

    因為他在靜坐,所以神識極為空靈,耳邊一切白花造成的呼嘯雷鳴氣勢,或者一切風吹草動。都能盡納耳中。

    所以他能聽清楚,身後的山道裡。傳來的是腳步聲。

    有人正在登山!

    當然有人登山,此時所有人都在努力的朝梨花神樹而去。但這個登山的聲音,令他心境清明的調息打坐,都生出了一絲顫抖。

    因為來人的腳步...太快了。

    **********

    白花雪崩般撒落,而出奇的是梨花神樹也不知有億萬朵白花,所以哪怕是這撒落的這一片,也如九牛一毛般,看不到半點削減。但對登山的修行者們而言,卻是無比的可怕。

    終於通過那些受挫的修行者,明白這些白花都非同小可之後。楊澤終於開始登山。

    他只是對軒轅鱈天低聲說了一句,“跟緊我!”然後登山,勢如破竹而行。

    化名阿嬌的軒轅鱈天乖乖緊隨其後,因為她清楚無論自己多麼愛玩愛刺激,但在眼前列王山梨花神樹的億萬梨花面前,她哪怕一身崑崙玄妙修為,也不得不變成一隻乖乖的小貓。

    她就那樣展動纖柔的身影,在楊澤衝鋒開闢出身後可供歇息的真空之後,緊隨而行。

    這些白花每一片都似一道靈符,蘊含了或刀削,或斧砍,或箭落,或氣擊,或軍馬衝鋒,或犀牛猛擊,或天外飛劍,或千瀑垂壓...各種各樣的氣機。

    身體機能越是強悍,修為越是強橫,體內氣機越是蓬勃旺盛,就越加引得這些白花瘋狂席捲而來。

    一時間,楊澤想起了在崑崙蜃珠世界裡,那與天爭鋒,與海鬥法的狂暴意境。

    如今的神樹的億萬梨花,比之那崑崙先師的意境中的危險,還要過之而無不及。

    但卻可以令楊澤多了一個參考。有之前風暴的墊底,他也不至於手忙腳亂,更令他想起在海洋之中,將那些狂暴的巨浪,借力於抵禦更多風浪的手段。面對雪崩而來的白花,他以龍變相施為,其中糅合他那個世界某種陰陽太極之道。龍變相最玄妙的一點便在於能夠尋找到氣機裡最弱的一環。從沒有可能中發掘出可能。這點對上身經百戰的修行者,更有奇效。而眼前的白花不是修行者,也不懂人的變通。它們只負責承載某種攻擊的力量。所以楊澤的龍變相,在這個時刻,便顯出無比強大的用武空間。

    許多白花撲前。被楊澤形若幻影般速度施展的手法牽帶,許多近身的白花瓣,已經成為了他以力借力對抗其餘白花的防御手段。

    修行者可能被軍隊堆死。人力有極限。這無容置疑,如果硬抗這些蘊含無數攻擊氣機的白花,楊澤哪怕是鋼鐵之軀。早也給淹沒了。只有這種藉其力破其勢,帶給了他和軒轅鱈天不斷前進的可能!

    以楊澤目前天玄上的修為,龍變相的展開也有極限,當透過極限的那些漏網的白花突破他防禦近身的時候,他就已然展開不動明王金剛相。硬抗這些白花的轟擊。亦或者有時候。身邊會出現軒轅鱈天修長的手臂,幫他接住那些漏網白花。

    在列王山之上,驚人的一幕出現了。

“劉福”和“阿嬌”竟然就這麼後來發力,節節攀登!

    將不少駐足不前應對危機的修行者,闌蒼院弟子,一些盛唐派系強力分支的修者,丟在了身後面。

    有人因為對他們瞠目結舌而分心。從而被花瓣擊中,吐血飛退。只是這時吐出的血,不知道是真正受傷過重,還是被這兩人給激的!這兩個名不見經傳的一男一女...他們要幹什麼?

    他們要逆天! ?

    這不光是途經路過的人的想法,更是此刻看著兩人從自己打坐位置的旁邊一沖而過時目瞪口呆的念頭。

    他突然就這麼憤怒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事!齊傑不顧現在還在翻騰的體內氣海。深吸一口氣長身而起,他怎麼可以被這兩個無名之輩比下去!

    他起身朝上攀去。然後迎向他的是更多鋪天而來的白色。像是狂蜂嗜蜜般將他洶湧包裹。

    ***********

    此時的列王山下,匯集四山四海,百州千郡,衣山衣海的人潮,傳來嘩!得一圈一圈漣漪蕩開重迭的沸騰。

    人們看到了那兩人的穿梭。越過了一個又一個的人。越過了一個又一個帝都出名的修者。一直向上的身影。

    光祿寺的林唯楚只覺得頭頂蓋一陣陣的暈眩。其餘的人混雜在震耳欲聾的人潮裡,他們臉上的震驚無人看得清楚,更沒有人在意。

    丁韋看到了他們兩個人。一個外表憨厚微胖的傢伙。一個滿臉雀斑的少女!兩人聯袂而上,從他身邊攀登了上去。

    丁韋之所以停留在這裡,正是知道上面的壓力有多大,對他而言也需要休整。但對方...就這麼攀登了上去。

    韓雪,褚衛,陶子義。看著兩人從他們​​調息的極限位置走了過來。這裡壓力已經很大了。所以兩人速度並不快...然而...仍然在韓雪三人和後方丁韋雙目顫抖的注視下,兩人走了上去。留給他們了兩道再普通不過的背影。

    夏禹站住了,他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所以接下來的路程,只能等待奇蹟,以及他爆發出潛能。

    但是這個時候,有人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他看到這個人,對方也看到了他。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和他面對面,那長相只會令夏禹越加顯得俊美。而在無數白色花瓣墜落的簾瀑下,夏禹的俊朗和英偉的確是十分的好看。甚至就連男子身後的那個雀斑少女,靈動的眼眸也朝他關注的眨了眨。

    “走到這裡了啊...”那個叫“劉福”的青年有些疲憊,臉色有些蒼白,像是潛了很長的水透了一口氣,朝他笑了笑。

    “嗯。”夏禹很禮貌的回答。

    這種很平靜的對話,就像是兩個路人見面時的寒暄一般。但足以讓任何人抓狂。甚至連夏禹都有些要抓狂的感覺。什麼叫“走到這裡了...”,你當是在散步?

    知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和辛苦...你怎麼可以這麼平淡的跟我寒暄! ?

    “你長得很好看。”劉福仔細的看著夏禹,像是在艱難登山中看到了一朵鮮花以至於暫時忘卻苦累的愉悅,由衷讚歎。

    又道,“但我有個哥哥...長得比你更好看。”

    丟下這句讓夏禹有些愣神的話。青衫男,紅裳女。越過了他的身位,邁上了更高的山路。

    身處高處,一覽腳下。

    無限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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