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滅盡塵埃 作者: 奧爾良烤鱘魚堡 (連載中)

   
無關風月 2011-10-26 14:03:5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7 1185179
tata123 發表於 2013-2-25 23:13
第一百一十章 十七天後


    “地發殺機,龍蛇起陸。天發殺機,移星易宿。意境施展,貫通天人,開十七竅,煉化惡根,同時讓兩道意境得以從天地元氣獲得補充。這種法門,只有我列王山具備,獨一無二。”

    至陽火精可以燒盡惡根,再加上祭火引真訣,能夠暫時打通十七竅,這些獨特的效果,配合起來,便正好可以讓楊闕楊文淵擺脫羅森控制,又可以留存兩道意境。實在是再好不過。

    然而看著這至陽火精,楊澤也一並動了心思,他靈脈是水性,這些火精靈元對他而言無法吸取,不過幻滅長老教授的祭火引真訣,他也一並學了去。這些火精靈元配合祭火引真訣,如果對敵之時他開了十七竅,豈非同樣可以使得自己的意境不消耗自身體能精力,獲得更持久的作戰能力?這光是想想都能讓人興奮不已。

    當然這兩壇子酒沉重無比,不好攜帶,並不方便戰斗時予取,楊澤的黑色寶囊如今還扣在四聖手中,不知何時歸還,兄弟三人便只能就地取材,在草舍中尋到了三口用來裝水的葫蘆,去了里面的山泉水,將這種由至陽火精構成的“天王香”酒灌滿了三口葫蘆。

    至陽火精釀出的天王香很是穩定,外表色澤性質和酒液並無二致。只是極為沉重而已,用來裝水的葫蘆,也可以將其盛下,並不會引發什麼異狀。只是入人口中,那就是另一番造化了。

    幻滅長老傳授了功訣之後便離去,楊澤三人隨後就著那兩壇天王香,開始淬煉祭火引真訣。

    列王山重回了平靜之中。只是唯一不平靜的,便是此後的日子里,這片淺坡之上,永遠是一片霧氣蒸騰,居住在紫竹園竹樓之上的軒轅鱈天和四聖弟子們看過去,就像是一個聳起的小坡。頂了一頂雲霧組成的笠帽,極其像個巨大的蘑菇。

    軒轅鱈天多次想要去探一探楊澤那邊的草舍,都打消了念頭和沖動。

    一方面是因為四聖弟子和那邊簡直形成了涇渭分明互不交往的態勢,她來到這里極受眾人歡迎,甚至有時候可以說是寵愛。仿佛眾人要把對楊澤那個不中意師弟的遺憾,盡數彌補在她這個師妹身上。就像是一家人生了兩個兒子,一個不爭氣,便把剩下的希望和寵愛全寄托于爭氣的那個身上。礙于這種“希望”和“負擔”。軒轅鱈天也不好當著眾目睽睽直接就這麼去找楊澤。

    再者第二方面自神樹走出之後,她就回憶起幻境中的種種一切,想到兩人居然在幻境里結為了夫妻,簡直是越想越躁,這樣她堂堂昆侖聖女日後還怎麼出來混。所以咬牙暗下決定從此以後,就要和那可惡楊澤斷絕往來!

    只是兩人同上列王山。倒還是要共同進退,沒有什麼機會跟他擺明車馬劃地為界,她一直是這麼說服自己的。如今她住紫竹園,楊澤住淺坡,豈不是天然隔斷,她又怎麼能冒出想要去見他的想法?荒謬荒謬,趕緊拍拍臉清醒清醒。

    所以關鍵時刻,還是自尊佔了上風。看著淺坡那里的巨大蘑菇雲,她也只是咬咬牙。“也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鬼!”

    滿列王山上的人都不知道這三兄弟在搞什麼鬼,而且一搞就是十七天。

    十七天中,這些原本只是在淺坡的霧氣終于擴散,遮罩了整個山峰,遠遠看去,雲如圓盤懸浮,邊沿疊疊界限分明。簡直不亞于平地神跡。

    紫竹園眾人抬望竹樓頂,那雲盤遮罩,觸手可及。諸多四聖弟子若不是礙于四聖師有不得打擾淺坡草舍那邊的諭令。幾乎都要個個沖天而起。朝那頭浩浩蕩蕩興師問罪而去了。

    這十七天中蘑菇雲從列王山的擴散,亦讓盛京城市井坊頭之間。人人駐足眺望。不明白這是列王山的神跡顯像,還是山上某位大神仙的得道觀瞻。特別是此事還發生在普天院比結束的半月之間,更是牽動人心。甚至有普通百姓叩首虔誠而拜,在山院門前祈福者絡繹不絕。

    盛京城行走前後參與鑒寶會,普天院比的外宗修行者們,見此異象,竟也不急著離開,都各自擱下了行囊,準備繼續等望天下關注之地的列王山出了什麼狀況,若是曝出四聖師其中有人得證大道,羽化寂滅而去,那就真的是震及大陸了。

    朝堂文武,百門世家,都心中惴惴而振奮,指著列王山那頭,會不會曝出意想不到之事。這雲盤凝而不散,猶如天罩祥雲,分明是瑞景,說不得列王山上,就要有人人驚嘆的大事發生了。

    闌蒼院內,掌院率多名長老登山叩詢,亦只是被四聖告予“諸事順宜,勿擾”而最終只得悵然下山。

    星樞閣至高頂之中,有紗帳重幔遮罩,看不到內里人的模樣,然而股股無法掩蓋的氣場,似乎正透過紗帳傳達迸放,讓到場的修行者,甚至都能感覺氣血被激得潮汐般起伏。

    但這並不是壓迫人的氣場,在這種氣場的無形範圍囊罩下,反而能令修行者的氣感不由自主的加快運行,普通修行者,在這種氣感的作用之下,只怕修為都將加速不少,獲得極大裨益,比一般靈藥都還要優勝不少。而達到了迦繆這種天玄級別的修行者,體內則是說不出的暢快。

    不消說,紗曼背後的正是西陀殿的現任祭祀殷墟。這種“一尊之所在,千眾得其惠澤”的能耐,足以顯露這位西陀聖殿祭祀“以身成聖”的偉力。

    眾多西陀在盛唐的客卿們,感受著體內隨之被帶動的氣感,人人面現振奮虔誠的注視著紗曼,他們看不到背後人,然而光是這麼隔著距離和屏障察覺他身尊的存在,就已經讓許多在盛唐德高望重的客卿們,眼神底現出一絲絲狂熱崇敬。

    迦繆的聲音響徹在大殿之上,“自聖殿祭祀大人開“神眼”之後,便啟動了巡弋世間的睹聖之路,沿途為神國巡視世間。五十國萬千客卿,已經沿路準備好了迎接祭祀大人的聖駕巡弋。此次“睹聖之路”,相信莫不萬眾矚目。西陀榮光必將在神的護佑注視之下,光耀世間。”

    所謂的“開神眼”。指西陀聖殿極為盛大的一種傳承。

    西陀殿相信自己是神在世間的僕人,在對神虔誠的信仰膜拜之中,每隔一段漫長的時間,就領會到了神的旨意,獲得了神傳法力,被賦予了“神眼”。

    神既是等同于昊天一樣的存在。賦予萬物以秩序,給予人工具,甚至以修行的能力。神是天道。天道即是神。神居住在神國之中,神國是空間至高處,和俗世人間是兩個不同的等級。是虛無縹緲而凡人永不可能觸及的存在。

    每隔一段漫長的時間,神都會凝視世間,而神凝視世間的辦法,便是通過所選擇的人。賦予“神眼”**力神通。被賦予了“神眼”的神選之人,便承載著神的視野,代替居住在神國之上的神,巡視他們給予了萬物天道的世界。

    所以“開神眼”這種說法,自來就是西陀聖殿和神國交流,擁有莫大榮光的儀式。一般而言,每隔四十九年漫長的時光,聖殿之中就會有人“開神眼”。一般來說都是聖殿之中,最德高望重。信仰最虔誠,最接近神國的信徒。

    被神賦予了法力,開了神眼的人,便會接受“神諭”,踏上“睹聖之路”,屆時全西陀殿在世間的分殿,所有客卿,都將迎接接受神諭,開了神眼的長老到來巡視。作為神對其世間信徒。神留存在這個世間傳承偉力的一種檢閱。

    可以說。這是西陀聖殿最神聖的一個儀式。這次和神進行了溝通,被賦予了神傳法力。開了“神眼”神通之人,正是西陀殿的祭祀殷墟。殷墟這次途徑的路途,幾乎要行走整個世間,包括了盛唐帝國,大曄國,晉國,武崆山,甚至極西之地的一些小國,宗門域地,也都將途經,可以說路途遙遠。然而這些地方的客卿,早已經為這一天的到來,激動不已,甚至有些人以畢生能經歷一次“神眼”的檢閱為榮。死也無憾。

    修行路遙遠且漫長,且幾多人能夠做到長生?

    這是一條永恆的寂寞之途,很多人甚至可能畢生都追求不到天道,見不到神國,更遑論親眼見到“神”那樣至高無上的存在。能夠被神眼所眷顧,可能是他們這輩子,最接近天道,神國的一次經歷。可想而知,會有多少修行客卿為之狂熱虔誠。

    殷墟抵達盛唐,只是這漫長睹聖之路的一個起始。但是在這一站,卻極為重要,因為他還有一些事,必須要去做。

    眾多客卿望著紗曼之後那個若隱若現的身影,想到對方可能和神相通,神在其身上種下了視野,他所見的,必然是那個“神”所見的。他所接觸過的人事,也有如“神”親臨目睹。光是這麼想,他們身體就激動得瑟瑟發抖。

    更明白這世間萬千大道,果然只有西陀聖殿,才是真正的神國的僕人,天道的使徒。一時心中萬千虔誠膜拜,無可言喻。

    “明白了,大家辛苦了。”殷墟的聲音,從紗曼背後緩緩傳出。

    迦繆說出睹聖之路的相應安排,一般這個時候,就是告會的尾聲。人們將陸續離開大殿,讓祭祀大人休息。但是此時,迦繆卻並不離去,眾人知他有話要說,也紛紛按住了欲離開的腳步。

    迦繆的聲音響起,“...近期一個傳聞,在盛唐不脛而走。”

    “據說在不久之前,四大聖者出手困住了兩個偷入列王山的人。而這兩個人,正是當今高紋帝國殺伐道宗師,羅森的傳人!”

    眾多客卿群中頓時傳來一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顯然眾人對此事,早已知曉,這件事伴隨著列王山那突然出現遮罩在山峰的巨大雲盤一並傳了開去。這十幾天里面,在盛唐內傳得沸沸揚揚。

    殷墟像是並不知道一般,“噢,說來听听。羅森乃是高紋魔頭,手中尸骨累累,罪大惡極的罪孽人。這樣的人,一個都足以危害世間,他居然有傳人?”

    迦繆狹長的雙目眯出精芒,道,“這兩個傳人自然被四聖者叩下,就如同四聖者出手桎梏了羅森一般。但更讓人吃驚的,並不是這兩個羅森傳人...而是喬裝打扮化名劉福參加普天院比,卻離奇成為普天院比第一的那個楊澤。正是這兩人的兄弟!魔頭羅森在這世間的兩大傳人,正是他的兩個大哥,楊闕和楊文淵!”

    此話一出。大殿眾多客卿哄然炸響。

    人們大多都听到了這樣的傳聞,但也只是市井流言,隱隱約約。畢竟現在在列王山上的楊澤雖然被諭告宣稱軟禁思過懲戒,然而誰都嗅到了其中不同尋常的味道,列王山四聖並不將其逐出山門,大概也就存了要將他度化成真傳弟子的想法。所以至今連盛唐帝國的皇室,也沒有任何來自皇家的意見。楊澤極有可能成為新一位的四聖弟子。所以就算听到了這樣的傳言,誰又敢在下面嚼舌根子?

    沒想到,迦繆居然在星樞閣,至高頂,聖殿祭祀的告會之上,當眾說起這件事。足以引發一陣轟然。

    當然更多的客卿,此時已經齊刷刷的將眼珠子,都看向了大殿那一方帷幕。

    片刻之後,帷幕背後的聖殿祭祀開口,壓下了那所有的之聲,“四大聖者雖然都是至高輩的前輩,然而他們畢竟也是人。且年事也高,難免會犯些錯。魔頭羅森的兩大傳人,竟然是此次普天院比第一人的兄弟,可想而知,這是妖人事先擬定的詭計陰謀,目的正是進入列王山,欲行不軌之事。”

    有了祭祀的這句話,頓時在場一些客卿,開口昂然道,“此子正是楊澤,如果所記不差,當年我西陀聖女紀靈兒游弋列國之時,在大曄竟受其辱,我聖女險些受其褻瀆玷污,此子乃是邪魔外道,如今已逐漸嶄露頭角,若放任不管,遲早會做大,成為禍害,只怕我西陀要早日鋤魔衛道!”

    帷幕背後的氣機頓時一變,人人感知祭祀大人的氣機變化,立即噤聲靜候。

    一道質樸銘牌,突然從帷幕之後飄出,落在了迦繆的手中。

    然後傳來聖殿祭祀的聲音,“此銘牌乃是西陀一位前祖遺物,持有此牌,就是列王山四聖,也必然親自來見。既然楊澤是邪魔外道,而列王山一時不知如何處置,那麼我西陀向四聖要這麼一個人,我西陀代列王山處置此人,給天下一個交代。”

    說罷,他的聲音變得冷厲許多,“此牌上有西陀先祖之血...哼,這是列王山當年欠我西陀的,就是四聖見到此銘牌,也必然不可阻攔。你就著此牌要人,將楊澤提回。他既是心術不正,那麼就讓他當著世人之面,了斷在星樞閣,除惡證道。”

    眾客卿頓時抑制住心頭震動。看著迦繆手上的銘牌,一塊銘牌,怎麼會有西陀先祖之血,而列王山又有什麼虧欠西陀?能讓迦繆就手中的銘牌,要回人來?

    握著手中的銘牌,迦繆一雙眼眯得更長了,甚至嘴角,隱隱掛了一份笑意。這十幾天中,魔頭羅森的傳人竟然是楊澤兄弟之事,還真的引起了軒然大波,如今,也該收到效果了吧...

    列王山峰雲盤懸浮盛唐的十七天後,西陀聖使迦繆持一古怪銘牌踏入列王山。

    與此同時,懸浮數十里的雲頂一夜盡散!楊闕,楊文淵體內惡根盡數煉化湮滅,修煉祭火引真大成!
firtraveler 發表於 2013-2-28 20:49
第一百一十一章 雲端的對峙

    聚集在山峰之上的蘑菇雲,終於在十七天後一夜散去。如果說十七天前雲盤遮罩如同穹臨天神,如今一散而空反而讓人恍若隔世。天空一片清淺,縷縷雲絲如仙家隨手擲出,渺然於蒼穹,心曠神怡。然而結合十七天前的景象,見到如此晴空,人們心中莫不存以念想:列王山上,該不會又有大事發生了吧。

    紫竹園竹樓裡,何其揚看著雲霧散盡復還清朗的天幕,冷言道,「終於復見天日了,自山中來了那三個頑劣之徒,山峰就被弄得烏煙瘴氣!我列王山的清雅聲譽,只怕有朝一日都盡數毀於他們手裡。」

    張凡落輕輕點了點頭,「這樣好的天景,的確是闊別多時了。」

    木槿沉默了一下,就準備提劍而走,「我去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支持你!是太不像話了。自我來時,山上美景極好呢,但楊澤弄得成天霧霾不散,師姐我們趕緊去看看。」說話的是軒轅鱈天,這些天她早蠢蠢欲動了,此時見木槿衝動,她恨不得慫恿,隨她一探究竟。

    其餘眾人趕緊紛紛開口,「師妹,小師妹,不可莽撞。難道忘了聖師的囑咐,列王山雲罩半月,四位聖師豈不知曉,然而知曉卻並不干預,可以說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四聖師知會過我等不要去淺坡那處,也未必不是存了讓我們不去打擾的心思。想來那三人做事雖然古古怪怪,但總歸不是在幹什麼壞事。」

    木槿又被勸了下來。在一旁的軒轅鱈天好不遺憾,但還是得維持自己乖乖女的形象,面對一干師兄妹的勸解,螓首微點應是。

    與此同時,山腳下的闌蒼院來人傳上訊息,西陀殿來客,聖使迦繆率一眾名宿上山。

    之前就連闌蒼院掌院和職務長老上山見四聖都吃了閉門羹。但是面對迦繆一行,闌蒼掌院也不能擅自做主回絕對方,因為這一次。迦繆的手中...多了一塊銘牌。

    看到那張纂字金描的銘牌,彷彿有無窮的壓力,山門之上的闌蒼院掌院和幾位長尊立即沉默了下去。

    就連事先準備好的回絕說辭。也沒有辦法發揮。眾人見到來眾的陣仗,更是知道對方這一次,只怕是來者不善。

    到來的不光是西陀殿迦繆,還有一些西陀在盛唐的客卿,這些客卿有的是平常遊散,但擁名一時的名宿;有的是在帝國極有名望的大員;還有一些更是盛唐的世家宿老,平時都是在各自家族中位高極尊的一類人。

    除了西陀的人,還有杜聖草堂的一位知老杜慕。杜聖草堂是陸洲四大聖門之一,門內長老統一以「知老」名銜相稱,這位知老杜慕。比在盛唐觀禮普天院比的草堂院徒之首杜雲松,杜希白的輩分更上一等。在草堂八大知老之中,杜慕的排位也極為靠前。是草堂有「璧雍書聖」之稱的當代山主杜風的兄長。杜慕既然來自家底頗厚的杜聖草堂,面容自也帶了那一份清高氣,而他們杜聖草堂又遠離兩大帝國紛爭的東陸。一向只推崇修行界四大聖門的說法。對列王山,倒似乎並沒有太看在眼裡。

    而聖門崑崙之中,也有位宗門尊者白堅同行。

    以這三大聖門為首,一些修行宗的高人也協同其中,一併來到列王山探視。

    列王山有客,這些眾多人皆是探四大聖師而來。就算迦繆沒有帶來那方銘牌,闌蒼院掌院也不可能做主回絕。如今再看到迦繆亮出的西陀先祖銘牌,當即接了銘牌去,稟明四聖。

    不多時,四聖宣布迎客。列王山大迎賓客。

    闌蒼院門庭洞開,西陀客卿,三聖門長宿,諸多修宗同道齊上列王山,足夠算一場盛京城的熱鬧事了。而修行宗門間的​​事情,皇庭朝堂一般都是不參與的。是以這些重量級的修行高人進入列王山,盛唐皇家也不需要特別的應酬。更何況這次西陀的登門似乎並不尋常,這事多少讓京城的好事者們紛紛猜測觀望。

    四聖平素並不見客。只是既是見客,便絕不會怠慢。山腳闌蒼院眾多弟子紛紛盛裝相應。前門梨花神樹的主道暢通無阻,迤邐蜿蜒遙遙直通頂峰,氣象萬千。

    當日普天院比,這條主道施下了考驗眾多修行者的符陣,如今迎客,梨花神樹似和四聖心意相通,無數花瓣灑落而下,竟然盈盈落向道路兩旁,無一招惹主道台階,在通峰主道上,組成花瓣四周旋落,中間卻真空的穹頂。

    眾人拾階而上,即便是三聖門裡見多識廣的杜慕,白堅兩人,也嘖嘖讚歎,「好一樹列王山梨花神樹,不知是花落於前,還是我等已經為其所幻,置身其間。」

    見到這百花組成浩浩蕩蕩的通峰穹頂,就連一度對列王山持幾分高慢態度的杜慕,也看出了其中的門道,面容的清高都收斂了幾分。

    列王山樸素是樸素,然而每一分質樸的背後,都藏著不簡單的底蘊。是以雖然不在陸地四大聖門之列,不過其內蘊卻一點不在四聖門以下。

    峰頂前來迎接的是涅緣和幻滅兩位聖師長老。與之一併整齊恭迎的還有八位聖師真傳弟子,連帶著新入門被眾四聖弟子極寵的軒轅鱈天。

    雙方見面,一番見禮之後。崑崙尊者白堅自向軒轅鱈天行禮,「聞得聖女在列王山進修,將由四聖指導修行,可喜可賀,還望聖女潛心修行,翌日得獲此間真義,即是崑崙之福,掌教之福。」軒轅鱈天是掌教之女,亦是所選聖女,白堅即便是她的長輩,但在此外人面前,他也一樣要遵守規矩。

    隨迦繆上山的一干各修宗高人也不免一番恭維祝賀。也有些人暗暗打量這個近段時間在外界掀起風雲,喬裝化名「阿嬌」參與到普天院比的崑崙聖女。往日只是聽說。那些門門道道在外界傳來傳去,始終不得如此親眼所見來得踏實。

    而正是如此,外間大陸的修行界之間也頗不安生。各宗各脈各派都在傳聞這崑崙聖女進入列王山,是不是崑崙和盛唐方面私下早已協定好了的某種協定。如果崑崙和列王山要以這種形式結成聯合的趨勢,那可不得了。要知道四大聖門,闌蒼院列王山這樣的大修行地一舉一動,那可就牽扯到外部修行界的許多動盪。

    比如若兩大宗聯合。立即就是強中更強局面,那麼供應其他宗門的資源來源,若是一窩蜂的去巴結這兩大宗極其下屬龐大外門。豈不是把其他宗門都餓死,那些中大宗門還能自給自足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小一些不成氣候的修行地。只怕直接就給摧垮了。

    除此之外,那些大宗派也有威脅,對方聲勢浩大,自己相形見絀,日後若有什麼差池對上,自己能是對手?還不給捻滅了,那還不快趕快​​商議聯盟,但聯盟之中,其心各異,誰不為自家利益。如此一來,內鬥四起,立即就惹出天下不平...

    而列王山要是和崑崙聯合,高紋帝國就第一不答應,其他各國也必然危如卵蟻。誰都知道當年的盛唐是靠著打硬生生的打出一塊萬里疆域,如果盛唐再度變得舉世無敵,誰知道這陸間還有沒有其他各國生存的空間...如此種種。

    大鯨翻身,許多魚蝦或是傾覆盪滅,或是應潮得勢,扑騰倒海。總歸牽連著天下修行界各種各樣的變化。

    所以這崑崙聖女進山修行。當即就引得眾宗名宿極為關切。不過倒是涅緣一席話,暫時斷去了他們的胡思亂想,「軒轅鱈天並非我等弟子,她仍然是崑崙聖門的弟子,列王山上,還有些崑崙當年遺留在此的秘法,聖女只是取經進修,並不列入我等真傳之列,也不傳山中正法,何時聖女將崑崙遺留秘法修行到家,就是聖女結業之時。」

    這一番話,暫時讓眾人放了心。四聖不收納她為徒,軒轅鱈天仍然以聖女身份進修,這就沒有太大問題,沒有納徒收攏血統的第一步,崑崙和列王山,也就並沒有到走上聯合趨勢的那一步。

    當然雖然軒轅鱈天不屬四聖真傳,但四聖諸徒們,卻已經將她當成了入門最小之師妹,總好過承認那個楊澤。

    收魔頭羅森兩大傳人的兄弟為自己的師弟,作為列王山的新一代弟子,他們還丟不起這個人。也替四聖師清譽不平。

    眾人行走在紫竹園,那杜聖草堂極為清高的知老杜慕終忍不住開口,「昨日以前,列王山雲層遮罩,綿延城中數十里,持續半月有餘,我觀那雲蓋冠冕堂皇,當是有些不凡,也不知是山中哪位高人,正在清修,竟然結出此等異象?」

    杜慕說得客氣,但語調卻並無半點客氣之態。在場的諸多客卿名宿到了這個層次,有眼力的可不乏多數,列王山這半月的雲頂蔓延,固然極為壯觀,但卻遠算不上什麼「冠冕堂皇」,更和所謂得境界大道的異像極是不同。從「氣象」上來看,就不一樣。

    如果是境界提升而引發的天地異象,各種修家書籍裡都有無數種的記載。這些往往都是修行者的氣機爆發,結合當時的周圍環境,攪動天地元氣,而形成不同的異象。有的是陰霾疏忽變為晴空,有的是光芒沖天,有的是引發地動,總之各不相同,但唯一相同的,便是氣象,修行者破境引發的異象,首先便是周圍環境元氣波動,形成擾流。氣機被攪動,形成各種虹彩。修行者本身更能感受到元氣攪動而對自身形成相應的震顫,或讓人窒息,或令人心悸。這些都有體可察。然而眾人都瞧得「明白」,感受得「明白」,這半月那列王山上的雲氣,雖然浩蕩覆蓋方圓數十里。但是卻並沒有半點攪動元氣的波動,沒有異象,沒有五色之彩,也沒有天人之姿的修行者發生了什麼突破。

    所以杜慕這番話,嘲諷更多過於恭維。

    而四聖的眾真傳弟子,卻頗有些臉色無光。是了,那雲頂陣仗倒是浩大方圓數十里,弄得帝都京城人人以為列王山有什麼大道高人出世,吊足了人的胃口。但那雲頂分明就稀鬆平常,並無半點牽引的元氣波伏,這就像是雷聲大,雨點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花架子唬人,倒像是一些小門小宗為了虛名搞出來的噱頭。列王山還沒丟過這樣的人,他們此時對楊澤三人的情緒,更加的不滿了。在此時三宗各道諸名宿的面前,大有一種面子掛不住的羞恥感。

    幻滅看了這個來自杜聖草堂的杜慕一眼,那一貫直烈的面容上卻極為平靜。似乎還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涅緣卻已經開口道,「回杜師弟...那陣煙塵,非是我山中有人修行突破形成的雲穹異動。而是前些日子,我山中幾位客人,修煉一種火屬功法時,因為山中清風氣流影響而產生的氣溫現象,和修行進境無關,只是幾位後輩的瞎折騰而已。」

    涅緣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對方的嘲弄,平實相告。然而杜慕卻有些誤會這是涅緣的刻意擺譜,特別他是當代杜聖草堂的山主兄長,而涅緣居然稱他為“師弟”。聞言冷笑,「幾位後輩?瞎折騰?看來列王山果然如傳言般不同凡響,僅僅是幾個後輩的瞎折騰,就弄出好大的氣派來啊!」

    眾多隨行客卿,各宗宿老高人在場,聽得涅緣這番話,又礙於列王山聖師在場,表情當然不能附和,只能將那點笑意壓在心底,肉笑皮不笑。

    但修行者感官何等敏銳,眾人眼角的笑意,四聖弟子們都已覺察得清楚,此時只想打個地洞鑽下去。

    何其揚隱有怒氣道,「那可不是我等所為,而是兩三個不入流的閒客,可不屬於我山門真傳弟子。」

    迦繆敏銳的把握到這番話,抬頭朝涅緣一笑,「據聞四聖者的列王山上,只可有真傳弟子留住山峰,其餘哪怕是山門管事,都在山腰以下而居。不知道貴徒口中的閒客,是否正是不久之前,普天院比之上,渡過梨花神樹幻境,獲得第一的楊澤?」

    提及「楊澤」這個如今外界正沸沸揚揚的名字,眾多客卿宿老立即就來了興趣,紛紛開口,「是啊,此人自院比後多日以來,再不曾面世,不知現今如何,聖師何不將其喚出,讓我等一睹院比第一人的尊容?」

    「既是院比第一,但卻隱瞞真姓不報,是否構成欺詐,山中可要追究?」

    「列王山還未曾對其作出懲戒,既然到此,聖師何不喚出此人,讓我們一看究竟。」

    各種聲音紛紛四起,顯然這「楊澤」,才是眾人興趣關注的所在。

    涅緣嘆了一口氣,回頭朝座下弟子吩咐,「既是如此,你們便知會楊澤一聲,讓他準備妥當,前來面見諸位前輩罷。」

    先前列王山迎客,楊澤也已經知曉,如今得到通知,明白是迦繆一行上山,當即也並不避退,隨著傳喚弟子的帶路,一路上到紫竹園眾人的面前。

    來到迦繆的面前,迦繆那張素淨而兩眼長縫的面容,眉頭之間,明顯的揚了揚,那雙眉挑起的意思,分明有一種「你終於來了」,貓捉老鼠般的謔然。

    而在楊澤的前方,正是這個當初視凡人如螻蟻,正是因為自己和紀靈兒的關係,而自上到下給蘄春侯府施壓,甚至連同周邊諸國給大曄施壓,讓他當初不得不避開風口浪尖,狼奔豕突般逃亡地海的始作俑者......

    他就是迦繆,來自凡人望不見雲端的西陀殿聖殿使者。

    他的一句話,可以讓你位尊身貴,也可以讓你生不如死,卑賤如塵埃。

    曾幾何時,自己只是他腳邊一個微不足道的礫石。

    而如今,就在這列王山峰,楊澤就這麼筆直堅挺的...峙於他的面前
tata123 發表於 2013-3-4 19:19
第一百一十二章 質詢

    乍見楊澤,西陀殿的客卿們近些日子可沒少聽說此他的事蹟。大曄蘄春侯的三世子,招惹聖女,流放地海,七脈演武中刺殺李求承,回國後與大曄諸眾高手,力戰七覺法王,再加上不久前的摘星樓擊敗風吹雪,如今這些名頭,漸漸進入人視野。

    盛唐山清水秀的尚書御史庭園,士大夫官宅,提督府等等朝堂官員來往中。大街小巷酒肆的樓台,雅間裡。行走京城的不同修行者圈內,就連西陀星樞閣的那些客卿們,近來私下裡口中掛著議論的,八九不離十都有楊澤的身影。

    其實若不是因為成為院比第一,楊澤充其量也就是有些小小躥起來的名頭而已。遠達不到這樣的地步。

    然而既然第一個走出了梨花神樹,亦代表著他將是下一位列王山四聖的真傳弟子,這個分量,就非同小可了。

    大陸之上,修行界的圈子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除了四大聖地之外,盛唐中就屬闌蒼院列王山更讓人矚目。而四大聖門年輕佼佼者在這修行江湖之中真是閉上眼睛都能數的過來。新一代的四聖真傳弟子,引發人們關注那幾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當然,正因為如此,也為他惹來了災禍。在場的西陀客卿們,大部分都知道今次迦繆在聖殿祭祀殷墟的授意下登上列王山,必然衝著楊澤,來者不善。

    楊澤和迦繆的眼神只是對了一促,便偏離了開來。他被涅緣長老喚來,原本還帶著幾許疑惑。如今見到這來到列王山上的迦繆眾人。便立即明白來龍去脈。迦繆終於不能容忍他在盛唐這番鼓搗,甚至他背後的西陀殿,也不能容忍了。面對迦繆,楊澤眼底深處的那絲鋒銳,一閃而沒,看上去神情再普通不過,甚至由於他的主動扭頭,擱在迦繆的眼睛裡,更像是一種示弱。是以他的唇角微微上扯。牽動出了一種類似冷笑的神態。而這種神態似乎罩了一層淡泊的不屑。

    楊澤已經觸動他的真怒,不光是他,就算是為了西陀殿的利益,對神國的虔誠,也不能再允許楊澤再這麼鬧騰下去。感受到威脅之後,西陀這種聖地,自然會進行適合的反擊。受到威脅便會採取相應的措施,這種反擊無所謂正邪。更何況是四大聖門這種需要維護自身利益和牌子的修行聖地。更需要將任何威脅消除在萌芽之中。

    如果是有血腥史的東正教門,遇上此類情況,最擅長的做法便是將楊澤直接抹殺。而西陀殿自忖正道,自然不可能和東正教一樣直接滅殺一個人。不過通過審訊,由西陀司刑長老出手將楊澤廢去一應修為,他就不成威脅,再永無天日的幽閉起來,這倒是更符合西陀的做法。

    所以現在的迦繆。看著楊澤,眸子裡都泛著莫名晶亮的光芒。

    關於楊澤被流放地海,一直以來,還有一個傳言。

    那就是說他迦繆,因為惦記著聖女紀靈兒,卻又在西陀的神國大門即將開啟中,無法和宇文靖一樣和紀靈兒雙雙進入神國。是以藉大曄事件遷怒於楊澤。由此各種施壓,以至於神道齋雷東來,當初在地海境內對楊澤進行了各種圍追堵截。這些事情更是被從地海來到大陸的好事者們變相證實,是以針對迦繆這番傳聞,大有越演越烈之勢。

    而最讓迦繆所不能接受的,便是至今為止,這個看上去無論如何都應該死了很多次的楊澤,到現在為止...他還活著。

    而且活得讓他逐漸感覺刺眼,逐漸讓他的眼皮子發澀起來。這就很像一隻螞蟻或者蒼蠅,當你捻著,拍著,然而很長時間以後...它依然還活著,比以前更加的堅韌更加頑固,總讓人有種莫名的急躁和焦煩。

    所以迦繆開口,朝涅緣躬身一禮,「據我所知,四聖師之中,長老您是列王山裡,是最循天道最講究規矩的人,我很想知道,究竟你是如何看待,楊澤偽裝身份,踏足列王山參加普天院比的行為?」

    人們齊齊一振,心忖「來了」,看著迦繆的發難。

    涅緣長老注視著迦繆,道,「迦繆先生有什麼看法?列王山普天院比,既然冠以普天兩個字,也並不是浪得虛名。盛唐疆域之所及,人們目力之極遠,人人皆能參與院比,踏上修行之途,只是俗世總要將院比加上諸多限制,這亦是我四人無奈之憾。」

    列王山四聖處於大陸頂峰之上,普天院比本對他們而言是好心,不拘一格,希望傳延任何有資格繼承四聖衣缽之人。然而放在盛唐而言,怎麼也要為一部分人謀福利,所以普天院比,少不了在帝國內就會有一層篩選,比如四聖弟子中的何其揚,當年能成為四聖真傳,就是因為這是太學讀書人們共同推舉,需要有一個人在四聖身邊,成為盛唐士林中的一位修行上的頂樑柱。

    只是這些俗世利益關係影響的普天院比,四聖著眼修行處於高峰,講究機緣,自然是不會去插手的。

    迦繆垂頭緩緩道,「院比冠以普天之名,固然是著眼天下,希望能尋求到可供四聖傳授的頂尖修行苗子。然而這樣的人擔負著繼任四聖師職責的重擔,其所能影響的,又豈是千人萬人?所以對這樣的人,也應該有品德才能上的要求。否則若讓東正教門的邪人喬裝打扮進入列王山竊取四聖修法,豈不糟糕。」

    此言一出,周圍一干人等,看著楊澤的神態亦有些變化,不用說,迦繆這番話暗喻明顯劍指楊澤不夠資格。

    迦繆冷目揚起,掃向楊澤,再道,「再者喬扮偽裝踏上列王山。此事本就極有問題...根據聖殿中的秘情。高紋魔頭羅森,在盛唐留下了兩位傳人,而這兩人,恰好不好,正是這楊澤的兩位大哥,楊闕,楊文淵。而羅森人行事鬼魅邪異,不可以常理度之,他所選的傳人。又能好得到哪裡去。楊澤偽裝打扮,不顧一切擾亂院比上山,此事事關重大,有關盛唐安危,必須明察。」

    周圍眾多人齊齊一陣嘩然,在場人之中,有西陀客卿,也有知曉這件事的一些人。包括了崑崙的尊者白堅。還有杜聖草堂的知老杜慕,兩人都是高人作態,迦繆提及此事,兩人劍眉已經雙雙注目楊澤,那股凌厲的氣魄,相信若是冠以念力,只怕都能將楊澤擊傷。

    而除此之外,更多人也只是聽說了這份謠傳。只是沒想到,在這列王山上,西陀殿竟然明確的說明他們掌握了確切的情報。立即就從謠言,定下了調子,擺在了風口浪尖。

    這可是盛唐人不能容的大事!邪魔閻羅羅森的傳人,非同小可!

    聽到周圍人的一陣嘩然,迦繆目光深處隱隱有些得意。他知道今天在這裡所說的每一句話,包括他剛才證實的那番事,必然等同於在今日之後,在盛唐投下一枚巨石。原本羅森的傳人這個事,就是封鎖了消息,不被外界知曉,也有著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不能妄作評斷,否則一旦曝出確定蘄春侯府兩世子是羅森傳人,那麼又將要牽連到多少人?所以事態消息被一直控制在列王山,並沒有傳出去。中間就算有謠言,但盛唐每日裡關於皇帝後宮朝堂那麼多流言謠言不斷,沒有證實,誰會真的當一回事?

    誰知道今日迦繆當眾直言西陀殿掌握確切情報,豈不是立即掀起大波。

    推波助瀾。這波能撼山岳。

    「此言當真!楊澤你兩兄弟皆是閻羅羅森傳人!你如此千方百計上我盛唐列王山來,到底在預謀打什麼主意?莫不是要和你那兩兄弟會合,解救邪魔,讓羅森重現天日!」一位闌蒼修行前輩頓時劍拔弩張的質詢。

    眾人如臨大敵,「難怪,難怪你要偽裝本來面目,若非四聖了得,只怕都會給你蒙蔽了過去。」

    「妖人惑亂,我等第一個不讓你得逞!......」

    ************

    迦繆靜靜的旁觀這一幕,嘴角輕掛一縷淡笑,這件事,是西陀殿掌握的殺手鐧,如今曝出來,就是要藉此向天下人公示。做好了鋪墊,這樣一來,楊澤和他那兩個大哥,就將成為盛唐所有人千夫所指的對象,西陀殿更能「理直氣壯」的處置楊澤。就是打著「除魔衛道」的名頭,誅殺三人,只怕也會滿城拍手稱快!

    而至於為何列王山四聖不曝光這件事,與西陀殿的利益而言並無關係。西陀殿只需要除去威脅,楊澤如果真的成為四聖真傳。他並不是威脅,他背後的整座列王山,以及整個盛唐,才是西陀殿的威脅!

    然而就在眾人紛紛怒目質問楊澤之時。他卻並無任何亂象,反而靜靜的看著眾人的指罵。就像是...一個看戲者望著一群小丑在戲台上斯里竭底。

    一些人皺眉,看到他的模樣,知道事情只怕並不是這麼簡單,所以暫緩了指責,等待他的解釋。

    眾人停頓下來的間歇,楊澤緩緩開口,只是面容帶著幾分在眾人看來「大逆不道」的笑意,「身負了邪魔的修為,難道就要化身為邪魔嗎?拿了殺人犯的刀,難道就要犯下殺人之罪麼。迦繆,你西陀從古到今,殺過多少人,修行者視凡人如螻蟻,有多少無辜螻蟻喪身修行者的手中。你繼承了西陀的道法,難道不該以死自裁,以謝那些無辜生靈?」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個楊澤在在場眾多高人客卿前輩面前,似乎並不受眾人氣場的壓迫,辭鋒還能如此凌厲。

    而更有人似乎覺得他這一番話,太過胡攪蠻纏。當然亦聽出了其中另一層的隱患。

    杜聖草堂的杜慕開口,「你這番話怎麼說?如果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消四聖懲罰你,我就讓你斷去筋脈修為,思過反省!」

    楊澤臉不紅心不跳,油然道,「楊闕,楊文淵的確是我蘄春侯府兩位大哥不假,然而兩人自小就比我這個三弟強,從小就志向遠大,心繫天下蒼生。大哥面善心慈,器宇軒昂,高風亮節,厚德載物,是世間少有的良才。二哥豁達大度,虛懷若谷...」

    崑崙尊者白堅咳嗽了一聲,「你撿重點說!」

    「是了,兩人正是在這列王山之上,見到了被四聖關押的羅森,而羅森一身邪氣沖天,即便是被囚禁,但是賊心不死,一直期盼脫逃。我兩位大哥是何等的宅心仁厚,看見羅森如此兇殘,雖然身受禁制,然而畢竟他的一身修為,一旦脫困,足以危害人間。有鑑於此,兩位大哥齊齊出手,用非凡法門,用他們兩人自身來鎮壓羅森的邪門外道。由此破除羅森一身邪功,而他兩人如此大德,造福世間的行為,居然在你們的口中,竟然成了邪魔傳人!這是何等讓見者心寒的事情!」

    楊澤洋洋灑灑,說得誠懇而透人心徹。煞有介事一般。但在場眾人,誰都不是傻子,怎能任他忽悠。先不說楊澤對他兩個大哥一派天人合一的表彰,就是兩人居然鎮壓羅森的邪功,這簡直聞所未聞,兩人是什麼人物,連四聖可以殺掉羅森,但也都不能說可以破除羅森修成了意境的邪功,兩個毫無名頭的修行者,怎麼可能辦得到?

    「休要胡言亂語!那羅森何等修為,你的意思是,你那兩個大哥破解了對方的邪功,如此說來,那埋萬人塚,踩萬人骨,曾經讓人聞風喪膽的閻魔羅森,現在豈不是等同廢人一個?」杜慕冷笑道,隨即補充,「荒謬!」

    迦繆亦同樣冷眼看著楊澤的胡攪蠻纏,他見慣了他的這些把戲,自不需要他開口駁斥,在場的諸多高人,聽聞他這番匪夷所思的說辭,只怕早就各種唇槍舌劍的刺過去了。他只是想看這楊澤還能如落入泥潭的猴子一樣掙扎多久。

    誰知道楊澤絲毫不覺牛皮吹大的一笑,「現在的羅森,當然已經修為盡失。和普通人無異,帝都西街的那個萬屠戶,只怕都能將他手刃了! 」

    嘩然一片,響徹眾人之間。

    眾人都是各修宗,世家供奉的高人,有些人甚至當年在戰場,還和羅森對上過,對他在戰場上的恐怖,延存至今。聽聞楊澤此言,各種類似「黃口小兒!」,「沒有見識!」,「荒誕不經!」的駁斥四下橫飛,像是菜市場一般亂。

    而只有四聖的真傳弟子們愣愣的看著楊澤,看到他臉不紅心不跳的模樣,眾人腦門上都齊齊湧上一個念頭,此人當真是臉皮厚得匪夷所思。

    「諸位稍安勿躁,此子信口胡謅,皆不能信。事實真假,立即就讓他現形。如今涅緣長老在此,真相如何,四大聖者當然可以直言分說。還是讓涅緣長老一道實情吧。」崑崙尊者白堅最先反應過來,眾人紛紛想起來,眼前還有一位四聖中的涅緣,在涅緣面前,饒他編的天花亂墜,立即就讓他無所遁形。

    無數人列陣望向涅緣。

    甚至迦繆都目光微移,泛白的眸子落向那位寬袍極有風範的老者。

    涅緣面對眾人,再看向迦繆,衣訣輕擺,列王山的陽光打著他的寬大身背,泛起一圈遮罩的光暈,聲音猶在眾人耳畔近聞,「此事無假,楊闕,楊文淵分別封印了羅森一道意境,如今正在煉化意境的惡根,所以暫居我列王山內。此時羅森,確認無誤,修為全無,形同廢人!」
firtraveler 發表於 2013-3-6 00:30
第一百一十三章 此山之中,有選擇的自由

    羅森修為全無,形同廢人。

    這番話不亞於在雨後澄塘墜落一粒隕石,令在場所有人都被震蕩波及。閻羅羅森修為如何,在場的眾人無不明白清楚,當年的腥風血雨還歷歷在目,在這盛唐,除去列王山四大長老和西陀殿的高人,只怕再沒有誰能夠有資格出手將其制住。

    而列王山四聖擒住羅森,卻因為其身負許多有關盛唐和高紋國的隱秘,所以不能將其除去,雖然被禁錮而失去威脅,而其一身邪功仍然傍身,這就是來自羅森最大的隱患。這是列王山的隱患,變相也就是盛唐帝國的隱患。

    人們並不知道,四聖者在這之前想過很多的辦法,但最終卻不得不承認,想要在保住羅森性命的同時剪除他的一身邪功,這是連他們都沒有辦法保證的事情。

    但是眼下,卻有人這麼做到了。

    如果是往常,在場的這些高人們,只怕早跳出來駁斥了,但是現在宣告這一切的,卻是涅緣長老,身為列王山四聖之一,他的話語本就已經決定了不容人懷疑。兩個根本名頭平平的修行者,居然以自身封印了羅森的意境,讓羅森成為廢人,這本是不可能讓人相信的事情。但從涅緣口中說出,人們都明白無論如何匪夷所思…這都是事實。

    而在一旁的四聖諸多真傳弟子,此時也流露出幾分愕然。他們倒沒想到,攪得列王山不得寧靜的楊闕,楊文淵,讓所有弟子都不待見的兩人,身上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而他們一直以羅森傳人妖邪的態度來對待兩人,甚至遷怒楊澤這又讓人,該怎麼想…

    一同跟來的軒轅鱈天有些妖有些佻然的看著先前質問楊澤的眾人,嘲諷道:「不明個中情形,口口聲聲就把別人打入羅森那樣的妖邪一類,動輒揚言要斷去別人筋脈,廢去別人修為…難道你們當初,真的是被那個羅森嚇到了,怕得這麼厲害?」

    杜慕的臉像是擰乾了的桌布緊得厲害。剛才就是他處處出言威脅楊澤。此時只是哼一聲不言語,心頭雖然有老大的疑惑,但是涅緣開口定論,他怎麼可能再質問下去。

    而崑崙尊者白堅看到軒轅鱈天跳出來幫楊澤說話,當即也咳嗽了一聲,避開她清秀倏長的佻然眉宇。他可清楚這位聖女大小姐,得理不饒人敢跟她耗下去,自己得定了吃虧。她要是恨著誰,誰注定天生倒霉;她要是護著誰…那其他人都得倒霉。

    四周諸多客卿供奉亦避開她的目光,被她當眾質問這一句,眾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誰都不會承認對羅森當年的那份恐懼,但誰都明白他們剛才如此斯里竭底,未嘗不是心底一抹恐慌在作祟。

    迦繆保持負手的姿態,站在原處,只是身子不似先前的自然,反而現出了幾分僵硬。面容的神情,越來越陰晴不定。

    他大概也沒有想到,西陀殿掌握了羅森楊闕楊文淵這種極為隱晦極有分量的殺手鐧,原本注定了能夠借楊澤那倆兄弟,將楊澤打向盛唐千夫所指的對立面,西陀殿更可以由此「鋤奸」甚至理直氣壯的壓過列王山好大一頭。

    事情居然從中橫地殺出變故,轉折成了這樣的局面。

    涅緣這時看向迦繆,淡淡道:「迦繆先生是否還有異議?」

    儘管他心底一萬個疑惑,眼下自然也不能當著涅緣表露出來,只是一躬身,朝涅緣拱手行禮,「既是涅緣大師作證,此事自然不會有假。若真是如此,那就是盛唐之福。羅森一身邪功盡數被殲滅,這就是千萬人的福祉。」

    迦繆行禮之後,又負手向後,態度清冷:「楊闕,楊文淵自然有幾分功勞。然而封印羅森邪功的只是他們兩人。和你楊澤並無半點關係。」

    眾人都清楚這是迦繆終於忍耐不住,打算攤牌了。

    楊澤看著迦繆,以漠然的姿態回應他的冰冷。

    「涅緣大師,據我所知,列王山前段日子,才廣發了一個昭告,昭告世人楊澤喬裝加入普天院比,因為隱藏身份有欺瞞的嫌疑,所以目前為止,他正在列王山軟禁思過,根本算不的是四聖的真傳弟子,對嗎。」

    涅緣沉默,隨即仰頭,注視他的目光:「此事無假。」

    「那麼也就是說,現在的楊澤,根本也就不是列王山的人,他不屬於列王山。」

    迦繆袖袍展開,如花朵一般綻放垂落,手中已經多了一塊銘牌。

    現場中有不少是盛唐一些世家的老供奉,也有修行旁宗的長者,很多人見到這塊有些古老上的銘牌,聯想到了它的來歷,神色頓變。

    他們清楚西陀殿有這麼一塊銘牌,但並沒有想到,西陀如今終於要動用此物。

    更是明白,原來當年的那些事情,西陀聖殿仍然沒有放下。

    列王山很清楚這一點。所以見到這樣的銘牌,就連涅緣聖師也突然沉默下去。

    「那就是…」周圍的四聖真傳弟子見到這塊牌子,當即有人低呼出聲。

    何其揚撞了對方一下,那弟子立即噤聲。山中眾人的面容,變得微微有些凝重。

    「當年我西陀前代祭祀大人身逝之時,以自身之血浸染此物,這枚銘牌承載著他老人家仙軀之血,作為遺物,一直供奉在聖殿之內,已經不曾現世許多年了,但沒有想到,今日為了聖殿榮威,不得不祭​​出此物了。」迦繆手持銘牌,周圍眾人神態全是惶然各異。只有涅緣長老神色如常,然而也看得出來,見到此物的時候,連他眼底也顯出幾分沉重。

    這是列王山和西陀殿遠在兩百年前的一場恩怨。事以過久而不可考,大體是因為當年的列王山一位聖者,和西陀的先代祭祀,原本是至交好友。但是後來因為修行主見道路的不同,而逐漸相悖,產生隔閡,最終導致雙方各展修行,進行了一場證道大鬥。大戰之中,列王山的先代聖者竟然將那位先代祭祀戰成重傷。然而也因此,雙方才終究解開心結,但那位西陀先代祭祀卻最終傷重,得知自己大限即至於是燃燒精血,將精血鑄入自身的祭祀銘牌之中,並準備將其交予列王山,若是西陀聖殿有人找上門來,只需亮出這塊銘牌,就知道先代祭祀臨死時封存的要求概不追究,放下仇恨的遺願。

    然而最終目睹那一戰的西陀中人卻不顧一切搶走了先代祭祀的遺體,也同樣奪走了這枚本應交給列王山的銘牌。至此之後,西陀殿和列王山一度關係緊繃,那位前代山中聖者,也因為摯友身死而悲痛,在百年仙逝之時為後世聖者的繼承人立下了規定,但凡是見到這枚銘牌,列王山上下都必要以禮相待,在不損害山門的前提下,滿足對方一應要求。

    涅緣作為新一代的四聖,哪能不清楚前人留下的囑託,見到這枚銘牌他原本以為以西陀殿的高傲是用不屑於將這塊銘牌擺在列王山面前,但是今日卻因為楊澤,對方出示了此物。

    所以他很沉默。他不得不沉默。他的背上背負著前代聖者不可忤逆的囑託,猶如無字沉經重壓而至。

    「楊闕楊文淵雖然並不是繼承羅森的妖邪之輩,然而這並不足以說明楊澤並無任何問題。」迦繆雙目陰翳:「他的來歷很有問題!一個大曄落魄世子,逃亡地海據說涉嫌盜取一位地海暴君的寶藏,引發地海七境公憤最終導致群體圍攻,而此盜寶之輩,竟然就此逃遁。之後他逃離地海返回大曄,不過短短三年,修行已經突飛猛進…」

    周圍一陣交頭接耳的議論之聲,像是漸起的海潮。

    迦繆盯著楊澤,冰冷如堅壁得道:「西陀殿已經有來自地海的控訴,有理由認為你竊取了當年地海暴君青帝的重寶,從而使得你的修為大增。聖殿既然受到了來自地海的這種訴求,事關天下公道,我們自然有需要將你押回聖殿,進行訊問。若真有盜寶之實,西陀聖殿也會還地海七大境一個公道,還天下一個公道。」

    楊澤注視著迦繆,唇齒發冷的笑道:「西陀聖殿就如此高高在上?你們是不是很習慣用這種傲慢的口氣來說話?地海青帝不是暴君,我尊敬他,所以請注意你的言辭…青帝的確留下了寶藏,但西陀聖殿又憑什麼認為,這些東西屬於七個境主。那七個高高在上的人,難道他們就能代表整個地海?既是地海的寶藏,那麼地海人人可以得之。為何他們可以獲得,就不准許青帝的寶藏被我所有?或者是因為他們想要獨占寶藏的陰暗心思,所以不允許我這樣的小人物得到那麼大一筆寶藏?」

    眾皆嘩然!交頭接耳更甚。原來流傳的地海一隅,青帝的寶藏,還真確有其事麼?不過與這個相比,這青帝寶貝的獲得者是楊澤,楊澤親口承認,更讓無數人齊刷刷振起了精神。

    「好不知恥!」迦繆冷笑:「你不屬地海人,踏足地海,貪慕別人的財寶,竊取還如此理所當然,何等猖狂,和入室竊賊有何分別?若人人如此,天下公道何在? 」

    「狗屁的公道!」楊澤目視著他,那張清冷的臉,從鼻腔裡哧然出聲:「人人皆知地海七境,不過七大姓憑藉自身勢力割地為王罷了,地海從來不屬於任何人,沒有任何國屬。所有人,無論竊賊還是大盜,或者被遺棄的人,都可以去往那個地方,獲得庇護,獲得新生,亦或者在那裡埋骨。」

    「七大境主,又有哪一個人是青帝的後人?若誰是青帝後人,我立刻拱手奉還青帝遺物。但是沒有人有資格!既然沒有一個人是青帝的後人,那麼他們哪裡來的禮義廉恥說青帝之物歸他們所有?這才和強盜並無任何區別。」

    「你們西陀殿這麼講究公道,那麼我得到了青帝至寶,而七大境連同外部勢力都想搶奪,我能不能讓你們西陀殿幫我出手,向這幫窺探別人囊中之物的竊賊討個公道?既是公道,我也需要公道我控訴七大境窺竊我的寶​​貝,西陀殿管是不管?」

    「胡攪蠻纏!」

    迦繆雙目凝然,眼眸子隱隱看得出,動了真怒。他何等身份,如今眾目睽睽,楊澤如此洗涮,饒是他再如何視楊澤如螻蟻,此事也忍不住心頭那抹火苗:「真實情況如何只需將你押回西陀,自會給你『公道』!」

    聽聞迦繆此言,諸多四聖真傳弟子,相互對視一眼,隨即自然分佈在楊澤和迦繆相距空間的兩側,木槿,何其揚張凡落,都人人注視著迦繆。

    他們雖然不待見楊澤,也樂於見到他吃癟。但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對方來意清楚之後,他們又怎麼可能允許這件事發生。

    對方前來奚落楊澤兩句,那是在場人人都沒有意見但是如果就這麼讓他​​們把人給押走了,日後他們這群列王山的師兄師弟師姐們,誰都不要想抬起頭來!楊澤雖然討厭,但好歹也是憑真正本事渡過院比,獲得第一,他們雖然不承認,但這些都是山內的內部矛盾。再者涅緣長老還宣布了楊闕楊文淵的真相。反倒是令眾人開始反省他們之前的態度對楊澤也開始重新進行認識。

    如果真讓迦繆這樣把人押走,等到他真的被押入了西陀殿,楊澤可就真的是萬事皆空,恐怕日後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所以他們無形中阻隔在雙方之間就是防備迦繆突然對楊澤暴起發難。楊澤雖然渡過院比,然而在眾人眼裡,其修為和西陀聖殿這個正統出身的聖使迦繆,根本屬於兩個層級。

    而就在四周山中真傳弟子紛紛上前一步的同時。楊澤卻很讓人齒冷甚至鄙視的做出了相反的動作。

    他朝後退了一步。

    剛才還鏘然的姿態此時綻放出一個無比清淺的笑容:「你以為我傻?隨你去西陀我還有辯解的可能?我還能這麼自由的說話?還不早被你們處置了,所以我哪也不去,我就在列王山,你奈我何?」

    聽到這番話,眾多為他站出來的真傳弟子,險些悔青腸子,甚至他們更想乾脆退回去,任由得這貪生怕死的傢伙面對迦繆。剛才聽他一番說話侃侃而談,還讓人對他有所改觀,誰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整個就是一個偷姦耍滑之輩啊!徒墮了列王山威名,眾真傳弟子更堅定自己之前的看法:幸好沒有承認他普天院比第一的身份!這樣貪生怕死之輩,恥於為伍!

    軒轅鱈天的美眸更流露出一種似有似無的失望:「好歹眾人都為你站出來了,你漂亮話總要說幾句啊。越是面對敵人,越不能落了氣勢,你大氣一點要死啊!」

    見到四聖弟子站出,迦繆自然而然亮出了手中銘牌。四聖弟子止步。周圍眾多外來人大氣都不敢喘。

    涅緣長老嘆了一口氣,對迦繆道:「既然迦繆先生有銘牌在手,楊澤又不屬於我列王山中人,有前人重囑,我自然不可干預此事。但這些是山外的事情。在我列王山中,楊澤是自由人。西陀殿傳喚,他跟不跟你們走,就是他自己的選擇了。」

    「你!」迦繆雙目精芒放射,頓時一瞇。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西陀殿要人可以,四大聖者不會阻攔,但是在列王山中,西陀殿也不可以動用武力。楊澤在山中自由,他選不選擇被西陀殿審判,便是他自己的事情。

    迦繆聲調抑制不住的顫怒,環顧那諸多戒備的四聖真傳弟子,一字一句道:「如此說來,列王山要保楊澤這個人了?」

    涅緣搖了搖頭:「此言差矣。先生既然出示了前人銘牌,我等自然不會干涉此事。但是在此山之中,楊澤有自己選擇的自由。」

    這是很明白的,在山外,西陀殿要做什麼,列王山都不會管。但是在山內,楊澤只能自願離開,西陀殿要用強,只怕也不能夠。

    只要楊澤一日呆在列王山,他就是安全的。呆十年,他十年內都是安全的。甚至若他此生都不離開,便可保無礙。

    迦繆通身氣勢激昂到了巔峰,一股無形氣魄,從內向外迸發,掀起了無數狂飆般的塵末,龍捲飛舞,繞身不去。他目視著寸步不讓的諸多四聖真傳弟子,狹長雙瞳電芒閃動,隨即他最後看了一眼躲在人堆後面的楊澤,留給眾人一個轉身而去的高挺背影,「看列王山能保得住你多久…楊澤,你最好一輩子都不要離開列王山,否則踏足山外之日,就是你大難臨頭之時!」

    言罷迦繆隨著一大幫上山來見證的客卿高人,步行朝山下而去。就在此時,一隻腳跨了出去,越過周圍的張凡落,何其揚,木槿,軒轅鱈天…楊澤站在了所有人的前面,望向迦繆:「就要走了?我們之間,好像還有事沒有解決。」

    迦繆止步,佻然轉身。

    楊澤運氣,指寬真勁當著所有人的目光,在前方的草坳間撕開一條犁痕,泥土翻出,觸目驚心。

    割地為線,是為挑戰。

    天穹為渦,地草飛濺,代表無聲的割裂,反抗,和憤怒。

    楊澤抬起頭來,雙目澄澈平靜的看著迦繆,說道:「很久之前,這就是我一直想要做的事。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終於可以做到這件事…我要向你宣戰。」

    周圍草長鶯飛,人們屏息至極寂極靜。

    「我要挑戰你…西陀聖使迦繆…可敢一戰?」
tata123 發表於 2013-3-7 19:14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直等待的時刻


    這番草長鶯飛,這幕裂地宣戰。

    四年前楊澤曾在大曄上林,和一個叫董萱的女孩劃地為痕,那是他對過去的一個交割,表示著他新生的開始。四年後的今天,楊澤身處列王山,面對的卻是大陸四大聖門之首的西陀聖殿,聖殿使徒迦繆。這已經是他人生的另一個階段,但更像是終結的預兆。

    隨迦繆走在前面的一些人,還有些沒有應聲回頭的,卻因為听清楚了這番話,猛地扭轉身過來。去看向在半空草絮流淌中那個說話的青年。

    人們以為自己听錯了。但實際上那地面翻開的土層,他立在迦繆前的身子,還有余音未絕的那句“可敢一戰?”,仍然在人們耳廓間回蕩。這分明不是听錯,這是事實。

    這幕直讓人感覺眼皮跳顫,甚至人群中的那位近期忙著為自家成年的孫女擋駕眾多貴裘親事,少有英秀可堪入其眼的帝國殿閣大學士,也為那個青年猛地觸動,平地生出一股將其招親納婿的願望。但隨即的理智迅速湮滅了這股沖動...因為楊澤此時此刻,正在向西陀聖使宣戰。

    大陸之上,修行宗門遍布,修家眾多,然而百年以來,西陀殿的修行者還沒有受到過任何一場挑戰。而如今卻在這列王山之上,率先開了先河。

    石破天驚不敢說,但總歸讓所有人都感覺到那麼一種震撼。

    震撼過後便是某種莫名而來的人心惶惶,以及人們滿臉呈現的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他們听錯了。那麼眼前的楊澤便定是一個瘋子。

    他怎麼可能面對西陀聖殿的使徒發起挑戰,這更像是騎著黑馬的騎士,持矛捏劍沖向那巨大的壁壘。亦或者是那只飛蛾,振翅撲向那團吞噬一切的明火。大氣是大氣,然而未必不是彌漫著一股悲壯。

    而今天這件事,傳到列王山以下的帝都皇城,又將引發怎樣的波瀾?

    正是因為如此。列王山才無比的寂靜。

    “你如何敢和我一戰。”迦繆並沒有憤怒,面對擋車的螳臂不需要憤怒,有的只是一種滑稽和憐憫。“你又有什麼資格?”

    何其揚,張凡落,木槿等四聖弟子。看怪物般的望著楊澤,不確信他為何如此喪心瘋,難道真的是一心求死?

    軒轅鱈天比任何人都對楊澤有信心,然而在此刻的列王山上,面對西陀聖徒迦繆,她對楊澤所有的信心都匯聚成她秀眉蹙起的憂愁。信心是信任,但信任並不等于盲目,西陀乃是四大聖門居首,這個“首”不是創建先後而定,而是西陀聖殿千年來的實力積威所至。西陀聖殿既是聖門。和其他聖門真傳教法的高低暫時不論,然而就是戰斗而言,西陀聖殿是公認的大陸第一。

    大陸第一並不是虛妄。而是已經由千年來無數別家修行者的鮮血和尸骨所證明。

    帝國的老一輩修行者,若不是親眼見過西陀聖殿存意境弟子輕而易舉擊敗其他宗門地玄境的好手,若不是親眼見到身處地玄境卻挑翻其他宗門四境天玄的長老。二三境的弟子可以讓別派四境的修行者倒在他們腳邊,又怎麼可能對西陀聖殿從心底忌憚敬重,不敢有絲毫編排。甚至對西陀聖殿的關注,放在第一位。

    “你末不是認為自己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和神傳聖教的西陀門徒,一較高下了?”迦繆冷笑。

    但在場沒有人覺得他是在恐嚇。西陀聖殿自忖是神親傳教義在大陸世間的代言人。即意味著一切修行之法,都是來自昊天所屬的神國正統。他們修行的是神的法門,是凡人通天之途的正道。他們擁有神的力量,所以理所當然,戰力可堪排在大陸第一。

    所以這就是西陀殿一位兩三境的修行者,幾乎能完全壓制別派四境修行者。而西陀聖殿修為達到玄境的門徒,到了後期,幾乎人人都已經煉出了別人需要在道通境界才能修煉得到的意境。超脫“玄”的範圍,達到了“道”的級別。

    這樣的天玄境修行者,卻可以輕而易舉的和那些道通境界的高手爭鋒抗衡。更何況,誰也不知道,如今的迦繆,到底強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哪怕他就是天玄境,也遠遠不是同樣處于天玄境的楊澤可以抗衡的。

    “在大曄的時候,你的能量巨大,三言兩語,就可以覆雨翻雲,將我顛弄在鼓掌之間。”楊澤看著他,道,“讓我被逼離開家國,流放混亂的死地。我在逃亡的時候,一度發現自己後悔了。為何要去招惹你們,為什麼要引發這樣的結果...因為我身處地海,朝不保夕,而原本的家園更因為我風雨飄搖,不停動蕩。我開始害怕很多和我牽連的朋友,家人,他們的命運到底如何。我如此懼怕,百般恐慌...因為我連自己都拯救不了,又怎麼可以拯救家園的那許多人,他們顛沛流離也好,身亡命消也罷,我只能接受,無法爭辯,無法抗駁,因為我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第二天我甚至能不能從追兵中生存下來...渺小到我就算斯里竭底的吼叫,也無人搭理,沒有誰听得到。因為我就連聲音,也是這麼的弱小。”

    楊澤站在那里,孤然佇立。

    他從來沒有對人說過他在地海流亡時的心境,那時的絕望。而在此時,這一切仍然如此清晰,猶在眼前歷歷在目。他從沒想過那樣的經歷,竟然如此烙印在他的印象腦海,像是痛徹心扉的傷口,留下不可愈合的結痂。

    在場之人有些沉默,有些陷入一種沉思。迦繆則听到楊澤親訴當年的懊悔和懼怕,臉上現出幾縷笑意。他當年不正是希望楊澤墮入如此絕地懊悔滅亡的麼。現在由楊澤親口說出,沒有什麼比這個更有趣的了。

    楊澤目光沉靜,像是經歷了無數風暴後的那種晴朗,有幾分難以言明的沉澱,“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決定了,我要修行。我要強大。我不能死去。我要強大到有一天,所說出的話,能夠改變那些既定的命運。能夠有力挽狂瀾的能量,我要強大到讓我的聲音,有人重視。有人回應!有人同鳴!”

    “而眼前的這一刻,是我很多次夜里輾轉難眠都在幻想的一幕,我曾經無數次設想過這樣時刻的來臨。現在,我來到你的面前了,所以你並不知道,我是怎樣期待著和你一戰。”

    周圍尚在震驚中,欲待勸解,欲待調和,欲呵斥楊澤的眾人,終于從他這番話中。明白了這是他們注定不可能阻止,也不可能收回的一場決斗。這是盛唐帝國也無法阻止的戰斗。

    迦繆哂然冷笑,“所以你還沒有從幻想中甦醒過來。你要是苟活著,在列王山上,可以苟且度過百年。然而你一心求死。只能證明天要亡你。你注定要死于我的神術之下!”

    曠風加緊,碎草漸急。

    楊澤的衣袂被風牽起。面容在人們神色各異的注視間平靜而不變,“我未必就是求死,而你的神未必就能保得住你。”

    口頭褻瀆迦繆的神,亦就是褻瀆西陀聖殿信仰的神,這在往常早已換得在場西陀客卿“大逆不道”的討伐。然而現在沒有人計較這些口頭的交鋒,只是明白整個事,正在走向不可預估的方向,像是一座冰川,正九千里倒傾般朝盛唐砸下來,似乎要震動這片大地,震動京城這里每一棟房舍,每一棟府邸,每一處街巷。

    迦繆雙目驟然一凝,“你哪里有這樣的——資!格!”

    最後兩個字伴隨他的吐息,空間似乎猛地一振。人們只覺視線一緊。迦繆身後的裘袍突然一蕩,空氣里的靈氣驟然撕裂紊亂。“資!”“格!”兩個字,形成兩股摧破空間的吐息。竟然就那樣朝著楊澤轟擊而去。

    “不可!”

    “山中禁斗!”

    四聖弟子里的何其揚,木槿,雙雙吒然出聲,身影已經紛紛閃現于楊澤之前,“唰!”何其揚寬袍大袖展動,木槿更以手中折扇作劍,一式直刺半空。

    “ !”“ !”兩道半空的震破,無數氣流在此被蕩開,形成兩大股壓縮至極點的白煙氣。

    “避開!”木槿,何其揚身體分旋向左右兩側,不忘回頭呼喝。吐息之威被兩人格去大半,剩余突破他們合圍的間隙,仍然不客氣的朝著楊澤拂去!

    楊澤沒有避。

     !

    迦繆的吐息余威,盡數轟在他的身上。

    一瞬間他的衣袍繃緊扯直,向外鼓脹,每一根線束都似乎遭到了巨大的壓力,發出裂帛之聲。無數的氣流在楊澤身上蹦彈,然後蕩向四周,吹得近身的人睜不開眼。

    楊澤朝後退了兩步。

    嘴角開始溢血。本參加普天院比換上的一套嶄新衣服,如今卻一瞬猶如歷經十載風霜,變得垮塌不堪,朽若簑草。

    昆侖尊者白堅,杜聖草堂杜慕,都在此紛紛肅容。只是話語中蘊兩道吐息之威,竟然能在兩位四聖真傳弟子攔截之下,猶有余力命中楊澤。迦繆如果真正出手,那又將是怎樣的驚人景象。

    楊澤以袖口拭去嘴角的血絲,眼神帶著些嘲弄的注視著他,“你的神術,不過爾爾。”

    “列王山禁止決斗!你們忘記了盛唐的至高律法麼,如此胡來,視帝國威嚴何在!”那位隨行上山的殿閣大學士終于忍不住高叫出聲,不顧自身踉蹌爬搶在兩人中間,他知道楊澤向迦繆宣戰,本就已經是夠震動的大事,而如果兩人真的在這列王山之上戰起來,如果迦繆當著眾人之面襲殺了楊澤,那今日之事,只怕最終將引發列王山和西陀聖殿的裂痕,這才是關乎盛唐的大事!

    有人顫抖著聲音道,“你們不能在這里打,至少不能現在決斗...迦繆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這里是列王山...如何能戰...此戰又將置天下人福祉于何處啊!?”

    迦繆負手沉默,看向涅緣長老,“楊澤挑戰,是否有列王山的意思?”

    眾人屏息到了極致,涅緣長老淡淡而道,“我說過,此山之中,皆有他選擇的自由。他做出選擇,便是他自己的事情。此戰與列王山無關,我更希望,無論結果如何,聖殿也不該緊逼不舍。”

    迦繆傲然道,“我接受楊澤的挑戰,這只是修行者之間私人的決戰。自然與我背後西陀聖殿無關,迦繆可以門徒之名擔保此事。西陀殿不可能介入此等修行者的決戰。”

    這番話迦繆是變相堵死了列王山,對迦繆,對西陀殿而言,自然不希望一個楊澤,牽扯到背後的列王山。這也是他們對楊澤未來最大隱患的忌憚。

    迦繆隨即淡淡掃視那些四聖真傳,“此戰只屬于我和楊澤,和其他人亦無任何關系。若有人要幫忙,我西陀,當然也會出手。”

    諸多四聖真傳弟子,在此時欲言又止,但人人面目都朝迦繆流露出一絲敵意。

    迦繆望向楊澤,“我有很多時間,你可以隨時定決戰的時間地點。”

    楊澤搖搖頭,“我沒有你那麼閑,所以我希望在明天。”

    “你既然如此迫不及待求死,我願意成全你。明日何處?”

    周圍眾多盛唐世家供奉,乃至朝中長老,甚至都來不及說一句“你們不能如此急迫!此事還要告上皇庭!”但這些話此時如此無力。只有他們知道此時平靜的盛唐正要出事,平靜的盛唐正要發生一樁大事。

    “我對京城不熟,不如就在此山腳下,我將在那里等你。”楊澤笑了笑。

    迦繆轉身,走向下山的碎草巔風之中,“很好,百年西陀,你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敢挑戰聖殿門徒之人,你也是最有幸,可以親眼見到神傳之術,如何讓你身滅道消的僅有之人……這是楊澤的戰斗,也是我的戰斗。
firtraveler 發表於 2013-3-8 22:08
第一百一十五章 聖門之力

    迦繆身影消失於列王山之後,山腰的那邊,出現了許多的軍隊。京城中守護皇帝的聖御軍負責守護皇帝日夜輪替,且人數極少,所以這些並不是看護皇室的聖御軍。而是另一支京城的精銳近衛部隊玄甲軍。

    玄甲軍有一支大營負責維護列王山的安危警戒,如今山上發生的事,讓他們已經列陣於前。

    見證這一切的玄甲軍那位副都尉將軍,面沉似墨,身背筆直如槍,望著眼前這一幕,無語而沉凝。他明白這不屬於盛唐軍方的事,這是帝國修行界的一大突發事件,牽扯得是西陀聖殿那樣的龐大聖門,還有列王山這種朝聖之地。

    但他明白相信此時此刻,京城的三大近衛軍已經接到了這樣的消息,這很可能意味著整個盛京城即將進入戒嚴之中。軍部那些大員或者會痛罵這場突發事件,但最終個個都會繃緊神經,以面對這場不可避免的決鬥,以及可能裂變出來那些不受控制的走勢。

    「聖師,我們該如何做!」玄甲軍副都尉上前一步,但他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在場的西陀客卿身上,現職在身的帝國三大近衛軍的羽林軍將軍孫曉亦是西陀客卿之一,此時正一身便服,和玄甲軍都尉將軍四目相對,平地充斥著一股硝煙味。

    不消說,只需要涅緣聖師一句話,這些玄甲軍便會立即上前,控制住可能調動起羽林軍的孫曉。

    與此同時,山下一陣躁動,一隊驃騎風馳電掣般直衝上山,氣勢雄壯。人人挎槍配劍,盛唐天工部專門為禁軍打造的三階級別兵器的古纂字在風中若明若亮。

    這些兵器蘊含殺氣蘊含來自禁軍羽林衛的凶煞。

    嚓嚓嚓!無數戎甲的摩擦中,玄甲軍擋在了這隊羽林衛面前.當先一騎拔馬而落,上前半跪於地:「羽林衛北衙禁軍大營恭請孫將軍回營!」

    身後的軍士按劍勒馬,他們人不多,然而集體望著玄甲軍,雙目警惕而凌厲,相信玄甲軍方面若有半個不字,他們亦極有可能一往無前不顧衝撞列王山涅緣聖師,也要衝進去帶人離開。

    「都靈,不得莽撞。讓孫將軍離開。」涅緣長老淡淡道。那位都尉遲疑片刻隨即揮手,玄甲軍為那隊驃騎裂開一道口子。

    孫曉上了隨從禁軍遞上的戰馬,翻身而上,同時朝眾人,涅緣和玄甲軍那位都尉拱手:「我孫曉雖然是西陀殿客卿,然而我更是盛唐人!請四大聖者和諸位放心,我會保證羽林衛在這場決鬥中維持中立,始終恪守維護京城安定的職責。軍中不會有任何人,涉足到這場挑戰中去!但凡有人搗亂,羽林衛絕不姑息。」

    孫曉一眾絕塵而去。

    玄甲軍背後的標杆大旗被風扯起剌剌飄揚頭刺天穹。

    這盛唐,已經漸起風雲。

    隨行上山的客卿,世家供奉高人乃至朝廷的大員此時已經慌忙告辭而散。這個消息很快飛落盛京城每一戶人家。

    新普天院比第一人楊澤,向西陀聖徒迦繆挑戰。這是百年以來奉為神使的西陀聖殿第一次遭遇來自外界修行者的挑戰。而這個挑戰的來源,儘管人們不願意承認,的確是來自列王山。

    人們不敢相信的震盪,終於到來。

    在皇庭中,聽著對列王山這場挑戰來龍去脈的稟告,皇帝的眉宇已經逐漸擰結:「這場挑戰,不能進行。」

    殿前老臣嘆氣道:「比試與列王山西陀殿無關,純屬個人恩怨。此事迦繆已聲明,涅緣長老也做出了承認。修行者證道比試,就是我盛唐法令也難以干涉,此戰已是無法避免。」

    「恩怨?」

    「我想這個時候楊澤選擇挑戰迦繆,興許是因為四年前西陀聖女的大曄一行聖女對其有所青睞所致,不料當年此舉惹得迦繆大怒,動用西陀聲望,令大曄處於風口浪尖,楊澤也不得不被大曄王發配至地海,由此大曄陷入波瀾動蕩之中,致使這之後的三國入侵,有理由相信。楊澤此番挑戰,是認定迦繆當初的舉措,間接導致了大曄國日後的風雨飄搖,所以他為這一切,做出了眼下的決定。」

    「他這是在怨恨聖殿西陀,他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皇帝聲音加重,滿朝文武緘默,「他若是死了,列王山的普天院比第一人死在西陀聖殿門徒手中,豈不是要引發列王山,闌蒼院對西陀的不滿怒火麼。」

    「臣下認為,只怕楊澤本就不存活命的希望。他正是用此舉,才能報復西陀殿的聖徒。」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忘記過為大曄復仇!」皇帝突然聲調加大“為大曄死去的那些人討個說法!摘星樓上,此子搠戰風吹雪…如今隱瞞真正身份獲得普天院比第一,再在列王山之上發起挑戰,他是要以自己身死,換得列王山和西陀聖殿的決裂麼。他竟然如此的一心求死?”

    沒有人認為楊澤可以贏,西陀聖殿之所以百年以來未曾有修行者敢挑戰,並不是因為它高高佇立世間的偉岸讓人心存敬畏。而是從頭到尾,西陀聖使都會主動出擊,平蠻除魔,那些歷練在外的西陀聖徒,已經憑藉自身的能力,展示出了大陸第一聖門的實力。他們所修行的,是神術,來自神的力量。

    沒有人敢向擁有神力的西陀聖門發起挑戰,哪怕是活躍大陸以西統治百國的東正教門,也沒有這樣的底氣。

    所以所有人都認為,楊澤這是在自尋死路。為的就是以自身的悲壯結束,報復西陀聖門。

    「聖門擁有的是神的力量…神的力量又怎麼可能能被抗衡。」皇帝眼眉低垂,沉寂了下去,很長的時間後,抬起頭來,「通報下去,送兩壇好酒,賜上宴席,給楊澤送上山去。即是修行者之間的私人恩怨,一場無可避免的決鬥,事已至此,朕也無話可說,我便為他壯行!」

    壯行即是送行,這便是皇帝給楊澤最後一程的交代。這也是盛唐皇帝的氣魄。

    皇帝如果直接頒下諭令,便是可以取消這場決戰,然而兩人恩怨不解,遲早會變成列王山和西陀聖門之間巨大的裂痕,到時候盛唐的兩座修行殿堂,都將因此而對立。這場風波,必須以兩人中其中之一,身死命消才能作為終結。

    但無論從任何一個方面來看,楊澤都沒有獲勝的可能。

    按輩分而言,他也是皇帝在山中的師​​弟。這個不到一個月的便宜師弟,盛唐皇帝卻沒有想到,他竟要這樣見證他的死去。

    「皇上給列王山中的楊澤賜宴,為明日之戰壯行。」大公主華婉聽著這番稟告,坐在榻前的她從樓閣遙望列王山,不禁眉頭一挑,攥起了拳頭。

    持盈郡主準確的把握到她的這個變化,心底不知為何會有惶然的感覺蔓延,因為乍一聽到那個消息,她反倒沒有驚喜,而是心生亂象,「這不是小事,皇爺爺難道任由他們開戰。雖然我巴不得見到那個人死去,但是如果他此戰敗亡,會給盛唐帶來多大的震動!」

    華婉緋紅的嘴唇輕啟,眼底流露出一種嘲弄:「你還不明白麼,這就是我那父皇…此戰若不在今天展開,若是五年後,十年後,那就不再是楊澤和迦繆的個人恩怨,而是列王山和西陀殿之間的裂變!皇帝不會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他必須恩准這場決鬥。讓一切恩怨,都完結在明日。把影響擴展到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皇爺爺他…」

    「你的皇爺爺,把持著這個帝國!」華婉突然開口,眼底有一絲血紅,「他只在乎這個帝國!為了他心中的霸業,他可以犧牲的超乎你的想像…我懷疑…他還有沒有在乎的東西!」

    持盈突然噤聲,看著自己因為憤怒而雙目充滿怨毒和血絲的母親,她突然怔住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很懼怕。懼怕某種黑暗裡未知的事物。

    這事物一直深層的隱匿在盛唐這片帝國之中,似乎正在靜靜注視著這一切,有朝一日,會裂開傾天巨口,吞噬一切。

    西陀星樞閣內,祭祀殷墟正看著迦繆,他看得出這位西陀聖殿傑出的門徒,此時心中藏著絕對的盛怒。那是一種盛氣凌人的火焰,不允許凡夫俗子對其有任何挑惹,一旦如此,必然暴戾起摧毀所有膽敢挑釁的存在。

    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魄力,是一種盛氣。這就是西陀殿的那道獠牙。

    所以此時的迦繆,身體繃出一股外攝的強大魄力,單憑這股氣魄,這盛唐的無數天玄境修者,都要俯首稱臣。

    他看著殷墟,開口道:「此戰是我們除去這個威脅的機會。」

    殷墟點頭:「是一個機會,但不是唯一的機會。除去此戰,我們還有很多機會消滅這個威脅,不過這卻是百年來第一個膽敢挑戰我西陀殿的修行者,過往歲月曆經滄桑,我西陀威嚴已經有所蒙塵折損,所以此戰更需要的是重塑西陀之威嚴。讓世人見到神的存在,感受昊天的大能。」

    迦繆雙目顯出一股深重的狂熱,「祭祀大人的意思是…」

    「我將開啟你的神根,授予你『誥天引』神術。此戰之中,務必讓世人見到,來自天神的力量!」

    迦繆上前跪地,叩首三拜,單膝跪地仰頭,殷墟那雙飽滿的手,已經朝他頭頂虛張開來。那裡流蕩著神輝,神輝之中隱有天像金人,宛如一片虛幻的小世界。然後印在了迦繆的頭頂。像是摩頂受戒。

    迦繆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像是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承受無比的喜樂。

    然後他猛然仰頭,雙目已然成為兩粒金色的眼眸,萬象其中!
tata123 發表於 2013-3-14 08:37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她是一陣颶風

    這一夜,盛京夜如潑墨,繁星晦澀不明。

    西陀星樞閣居然自內而外放射奇異金輝,金輝祥和而帶著令人窒息的魄力,宛如蘊含大威嚴的神輝。這金輝隱隱壓過了皇廷九殿,壓過了帝都歷來​​最燈火絢爛的五樓十八塔,蓋過了每一座的閬苑瓊樓的華光。

    有人叩首虔誠而跪那星樞閣中存在的大能殷墟祭祀。有人翹首以望,神輝威嚴勃人心悸。百姓人家眼望著神仙打架,早已各種傳聞不斷。豪門貴冑,鳳雛麟子們數簇成群,熱議那院比第一要挑戰西陀聖徒。

    有暗忖其不自量力,有人心折此子膽識氣魄,更有一些佳人俏女則忽閃著水靈眼睛,聽著這其中傾峽潟湖的氣勢和內蘊的驚心動魄。

    列王山,西陀殿。百年之後終有一戰。卻不想到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拉開的序幕爭端。

    在帝都錦庭閨眷之中的那些女子,早已聚攏一堆,嚶語之中凝著這夜氣氛裡的沉重,「星樞閣此時金芒沖霄,又豈是凡間能見?西陀殿藏鋒過百年,如今鋒芒畢露,這是要殺雞儆猴,震懾那天下不敬神不畏神之人啊...」

    有鶯燕貴女酥胸激動難平,眉揚目挑道,「以往西陀聖徒代天巡牧,行走世間,除惡蕩魔,當世無人無勢有資格敢搠其芒。擋在面前的所在,皆為枯槁,盡是灰飛。可這些聲名赫奕我們何曾親眼目睹,如今終得此機會。迦繆聖使通天手段。我等一睹而至生無憾呢。」

    有嬌笑聲響起,「只怕你屆時一睹,就得抱憾終身,怎麼說?....見到那等弄潮兒的卓然身姿,食髓知味,日後那些傅粉何郎,怎能再入你我眼。只怕​​下半輩子都得犯相思苦。」

    「誰說一定就得心生情種。而不能有欽佩瞻仰。修行者以道證力,證天下。能見證此事,未嘗不是幸運之事。恨只恨不是那些持道修行家。否則縱是女兒身,亦要站在潮頭起風雲,搏他個無怨無悔。方能不負此生。只是那大曄世子生得可憐,注定了要成為證道墊腳石。可也要感謝他,若非他,我們如何能見到這樣的戲碼?」

    「可惜這大曄翎衛,蘄春侯世子眉清目秀,然而卻注定只是這幅劇目中的反角...神選之人最終將不知天高地厚的惡徒踩在腳下,所有的那些文人墨本札書中,不就是這麼寫的?」

    「這場決鬥,必須取消。」

    盛京城最繁華的南街有座平平無奇的四角小樓,雖隱於鬧市。 然而四周蔥鬱遮罩的樹叢和樓腳處似乎萬古不變的甲胄禁軍,都在向帝都人彰顯這裡的不同凡響。這是帝國軍機處的所在地。此時的小樓之中,盛唐五位將軍,以及樞密院,知院事。還有那位御史大人皆盡在座。

    見到夜幕中泛著金芒的星樞閣,樞密使扭回頭來,眼底還有沒有散去的震驚,「多少年了,西陀神術終於要重現於世。這場仗不能打下去,否則那小子必亡於此。他敗亡。列王山和西陀,將永無寧日。」

    頓了頓,他皺起了眉頭,「再者,和崑崙聖女軒轅鱈天一樣,此子乃是我列王山下一代四聖真傳。如何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麼送命?這場決鬥,無論用什麼代價,都必須壓下去。」

    「如果我說壓不住呢。」御史大人嘆了一口氣。

    帝國五位將軍終於忍不住了,有人凜然開口,「只要我軍機處干涉,還沒有什麼壓不住的事情。除非我盛唐的軍力,再也算不上這世間最強。只要我盛唐仍然保持著這天下最強大的武力,我們軍機處說的話,仍然還有那麼一些重量。」

    御史大人搖了搖頭,「這是陛下的意思。」

    滿堂皆驚。

    「如果這場決鬥難以避免,不可消除,那麼陛下需要盡快看到這場仗的勝負。」

    「如果陛下要盡快看到這場仗的勝負,那麼只有一個結果,便是以楊澤身死作為結束。」一位將軍艱澀開口,「這是不公平的。你我都明白,迦繆是西陀聖使中最出類拔萃之人,而楊澤不過初上列王山。只是證明了自己的潛力,但這並不代表著他目前的實力。更何況,他極有可能已經決心赴死,以拖著整座列王山,撞向西陀...呵,這小子行事極狠,狠到竟然讓我都有些喜歡上他了。」

    御史大人沉默片刻續道,「或許我還說得不夠清楚。如果楊澤身死不可避免。那麼陛下已經選擇接受了這個結果!陛下更看重帝國的穩固,短期的動盪,遠比列王山真傳,和西陀聖徒十年後引發的帝國裂變更讓人易於選擇。失去一位暫定的四聖真傳弟子,總好過列王山西陀殿這之後深埋的裂變隱患,這樣的代價也是聖上唯一能夠選擇的。」

    小樓裡的軍政大臣們很沉默。一位盛唐大將軍仰望向外面深邃的夜空,「我真的很希望,這個世間沒有神。否則人定勝天這種事情,說出來就沒有任何意義。」

    御史大人深沉的嘆氣聲再度傳來,看著西陀星樞閣宛如神蹟般外放,令人心悸心畏的沖霄金芒,道,「只可惜明日之後,那裡就會粉碎你我的美夢。讓世人重陷顫抖。」

    星樞閣外,眾百客卿林立。

    突然出現在西面的這場變故,立即引得帝都羽林衛迅速封鎖了長街,此夜之下,京城西街已然成為普通人令行禁止的禁區。然而那些羽林衛並沒有進駐入西街中去。因為那裡是修行者的世界,凡人禁足。

    數百客卿帝國修行高手匯集西街,若是再爆發如前陣時間抓捕高紋帝國皇子夏禹的那般戰鬥。整座街區大小三十房舍​​,說摧得蕩然無存並不聳人聽聞。

    數百客卿攔在星樞閣外,並不是因為如臨大敵,而是為阻止一個人離開。

    阻止一個女子的離去。

    紀靈兒站在星樞閣門前,望著前方近百之數的客卿道眾,她的身影顯得異常煢立。

    「我要出去一趟。」紀靈兒嗓音響起,清如皓雪覆長河。

    為首的一位長者客卿蓄山羊胡。留八字撇,雙目倏長,疏狂兆達。隱有神仙風範,朗聲道,「受祭祀大人命。今夜事關重大,星樞閣不受外人滋擾,當然也禁止任何人離開閣所。聖女殿下見諒。」

    紀靈兒的眉宇,清美揚起,「也包括我?」

    「祭祀大人嚴令中包括他,包括迦繆聖使,包括宇文聖使所在的任何人,當然,也包括靈兒殿下妳。」

    「如果我一定要走?」紀靈兒當然不是善茬,她有時的沉靜並不代表妥協。而只是不喜歡多費唇舌,從小到大,她有足夠資格的高傲。

    「敢問聖女殿下此時此刻,要去何處?」

    紀靈兒微抬螓首,俏麗的下頜驕傲得無以復加。 “我自有去處,來去自如,什麼時候需要向你們解釋。”

    「聖女殿下自然是自由的,平日裡可以任由來去自如,只是現在,多事之秋。出門在外多有不便,還是回閣內早點休息的好。我們守在這裡,外人不可入。自會保證閣內平安。」

    「是麼,」紀靈兒朝身後望了一眼,輕笑道,「我現在還不想回去休息,還是想出去走走怎麼辦。」

    「那我們只能執行嚴令了!」說話的客卿名為公羊先輸,乃是西陀客卿坐下有名的一號劍宗人物。他這番話,周圍戒備的氣氛頓時提升,望著紀靈兒神態各異。有眼神晦澀閃動暗含精芒的;有握劍柄的手輕輕發顫的;聖女何等身份,青年客卿裡少不了傾心仰慕,而如今卻在死命令下處於她對立面而神色不豫不忍的...風刀霜劍氣象大千。

    「你們一定要攔我?」紀靈兒上前一步,近百客卿唰得退了一步。然而仍然阻在樓閣之前的空地。

    公羊先輸手撫筆直插在眼前地面的三尺寬闊長劍,微微有些慨然,輕嘆道,「靈兒殿下,老朽自小便看著妳成長,自然不忍見到你誤入歧途,身為聖女,便本該一心所向天道,爭取早日踏足神國才是正途。恕老朽一言逾越,心有旁騖,雜念叢生,就如荒草懸坡,泥牛入海,自取道亡吶!」

    周圍眾多客卿齊齊出口,眾聲附和,「請聖女殿下三思!」

    紀靈兒突然笑了,「祭祀大人呢,為何著你們來攔我,而自己不出面?祭祀大人惠法高超,識人事知天命,難道還怕紀靈兒的一去不回?或者說,礙於他的身份,不方便出手阻止我離開。」

    公羊先輸嘆了一口氣,「聖女為何要為難我等呢,妳該明白,我們為什麼在這裡阻妳,聖女殿下,您可是要成為我西陀入神國之人啊。不允許有任何閃失...」

    紀靈兒輕輕一笑,「公羊叔叔,你從小見我長大,便明白我是什麼人。我既然答應了宇文師兄結為道侶,未來入神國拜長生天左右,便應該知道我紀靈兒絕不是出爾反爾的人。所以你應該不會擔心我今日離開,便永不再回。」

    「正是如此,老朽才貿然相勸,外間傳言紛擾,殿下和那大曄世子有不清不楚的關係,這場決鬥已無可避免,如果在此環節聖女你離開前往列王山去見那人,難保自身清譽啊!老朽以靈兒你尊長身份在此斗膽問詢一句,難道你真的對那人無法相忘?難道真不念宇文聖使對你的情誼?」

    此話引得近百客卿人人懍然屏息以對,百眾睢睢目不轉睛直視那清曼不可方物的女子,等待著這懸而未決的神女心湖展露冰山一角。

    眾多對其心有戚戚的青年客卿則是人人感覺心攫了一把,對他們而言,靈兒何嘗不是姑射神人,自她和宇文靖雙宿的定論就讓不少人斷絕了對她奢望念想,大多來自於對比宇文靖的自慚形穢。而如今牽扯出來個大曄落魄世子楊澤,若真受神女青睞,該有多少自棄之輩會飽受打擊?

    而這番直言不諱著實讓清麗如紀靈兒亦怔了怔。

    遠方的樓閣簷角之上,宇文靖站於月下,遙瞰此幕。神情淡漠,像是一位俯瞰江山的君王。但他的視野裡只對一件事物產生出一絲熱情,就是那娉婷女子。

    紀靈兒看向宇文靖的目光輕微的顫了顫,美目流過一種複雜,心亂如麻,向公羊先輸道,「這根本是不同的...」

    「聖女對他既然和宇文聖使的情恩深重不同,」公羊先輸聲音震耳發聵,「那聖女此時為何要去找他?」

    這番話似乎問到了紀靈兒心裡面去,所以她眼眸暫露了那麼一絲迷茫,而後澄澈無比,「因為我不能不去見他,所以我要去找他。」

    聽到紀靈兒的這番話,俯瞰這一切的宇文靖,眼神深處,似有若無的劃過一縷失望。而這種失望和挫敗的情緒他平生絕無僅有,決不允許出現。所以這多少讓他內心生出了那麼一絲慍怒。但隨即他神情微凜。

    因為下方樓閣下的紀靈兒,毅然朝前行去!

    星樞閣下近百客卿匯聚,完全是在執行聖殿祭祀殷墟的嚴命,禁止任何人離開此地!

    紀靈兒要走,打破了最後的底限。

    紀靈兒朝前突進。西陀客卿只能出手阻止她離開。

    星樞閣下,百名客卿。

    飛劍器物齊發,真氣伴大千光芒迸射,洪荒般出手!

    紀靈兒纖細的身影,投入到了人群之中。

    像是平地捲起了風浪。

    她所落腳之處,周圍全變成了狂飆的海洋。

    無論飛劍寶器勁光,都被她掀起的氣場所涉,盪得四分五裂。無數飛劍在半空崩解,無數客卿倒飛著撞榻身後無數房宅。人人在風暴中顫目驚心,手腳震抖的看著這一幕。

    她化作一陣颶風。

    她就是一陣颶風,捲起在帝國西街之上,輕舞飛揚,朝更自由的地方而去。
tata123 發表於 2013-3-21 21:39
第一百一十七章 諸子迎聖


    在場的近百客卿都是來自盛唐諸省百郡,有的是本來家族之上就頂著西陀世襲客卿的光環,父罔子替貴位交接。有的則是作為後來秀杰,獲得西陀承認。還有的歷經半世或者兩三代人的艱辛攀爬,才被認可進入這個譽台,納入西陀客卿的光環之範圍,進入以往被人無視甚至輕視,而今卻改頭換面被人仰望的地位。

    在場客卿,誰不為自己和西陀殿的關系視為飛羽般珍惜。而在盛唐,遙不可及的西陀聖殿這種存在,歷來就從來不缺乏爭先恐後冀望拜入客卿的擁躉。作為西陀的歷代聖女,從來就是這些客卿傾羨,仰慕的對象。往日里甚至能夠和聖使過從甚密之輩,都是客卿群體中的大紅人,別人羨慕不來。可想而知,如今眾多客卿寧願是面對沙場沖殺嘶喊而來的千軍萬馬,也不願意面對撲面而來的紀靈兒單單一名女子。

    近百人攔截紀靈兒,卻讓她宛如一支疾射出的勁箭一般穿梭進人群里,掀起巨大風浪。

    勁氣在半空形成肆意沖撞的海洋。無數祭出的靈器被摧為齏粉,只是此項,就讓不少家底薄弱的客卿痛心頓足。

    首當其沖修為尚淺之輩,當時就猶如沙袋般飛出去。以身抵梁,撞榻周圍不少房舍。

    這是修行者之間的作戰,生人勿進的戰場。

    而一些擁有渾厚家世,修為同樣深厚的客卿,亦是壓著出手。少說留有三分底力,畢竟面對的是紀靈兒,他們又如何敢過于相逼?誰都知道這是西陀方面避免和紀靈兒撕破臉皮,所以臨時丟出他們這群客卿前來擋駕作為緩沖,他們自然亦不能和紀靈兒拼死相抗,如今便只能夾雜其間兩下為難,苦不堪言。

    數百客卿自然沒有竭盡全力。多少還是忌憚紀靈兒的身份留有余地。但饒是如此,紀靈兒一人相抗近百修行者的阻攔,更不消說那些周遭飛舞旋轉的各式靈器。只要一天修為沒有達到“明道通天”可借天地元氣四兩撥千斤以道制敵的道通境界,她仍然屬于出一次手便耗一分真氣以力對敵的範疇。紀靈兒一往無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前進的步伐越來越慢,越來越艱難。

    每向前一丈,或許就要多付出一分與眾人抗衡的真氣。自然也會崩飛幾名客卿,不過到最後留存下來,沒有借機借不敵遁退,有資格站在紀靈兒對立面的客卿,自然也越來越強。

    從內往外,紀靈兒以自身為中心,一波波散發著勁氣,這也是最節省體內真氣的打法。殺傷力並不大,然而將前路上的敵人肅清卻是沒有什麼問題。勁氣有衰時,無數半空盤旋的靈器便如尋麥蝗蟲般趁著空檔疾撲而去,又被下一波勁氣吹飛或崩毀。

    也有不少客卿在催動自身的真勁,朝著紀靈兒沖撞過去。在半空高速擠壓的氣流足以把一些護體真氣薄弱之輩割得遍體鱗傷,不得不避走退逃。

    到後來,還站在原地只剩半數,但無一不是面厲神肅,氣場龐大之輩。五十多人和紀靈兒的氣場形成了一個短暫的平衡。眾人目露警惕,盯視著對面的紀靈兒。

    幾縷黑色碎發在眼前的氣流處旋舞。就連紀靈兒源自西陀傲然防御力的靈縷衣也有幾處撕裂,甚至裙裾下那兩條若隱若現的修長雙腿,也有了一些和皓腕相同的顯眼血痕。

    煙氣在空中殘留不散。四周圍的房舍倒塌過半,其中探出那些或躺或癱的客卿恐懼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這那里是他們昔日眼中凜然不可侵犯的聖女,而儼然成了令人心畏的魔女。

    借著這兩相對峙的間歇,半邊山羊胡已經被勁氣毀去的公羊先輸手持隱有裂痕的長劍,痛心疾首道,“回頭是岸吶!靈兒殿下,再打下去,即便攔住了你,您又要我們星樞閣這全體客卿,顏面何存!”

    他身邊的另兩名中年客卿感受到了那股壓力,看著四周被摧塌的房舍,望著紀靈兒,甚至有些乞求道,“聖女大人,切莫讓我等難做!我們領了嚴命,繼續下去,誓死也要攔著你,如果攔不住你,那麼我們唯有一死了之!”

    這是擁有信念的客卿,自然可以隨時言死,有人不畏死,自然相應的有人怕死。

    有人沒有這樣的覺悟,倒也算不上對西陀不虔誠。只是若要為了攔截紀靈兒而將命送去,他們寧願誓死一搏。所以周圍還有站著的人,之前還有所顧慮,而現下則是趁著紀靈兒說話的空隙期,暗暗將修為調集到巔峰,下了不顧後果全力施為的決心。

    當下有兩個盛唐大家世族的長輩客卿,雙拳驟然捏緊,勁氣頓時將身後兩個剛爬起來的客卿震得飛拖出去,其中一人一腿在地上瞬間折出骨刺來,捧腳痛哼,礙于這兩客卿人的大來頭,只得咬碎了牙往肚里吞,自認倒霉。面對無論後台還是修為都強于自身的修行者,吃了這樣的憋誰敢去討還,除非怕一只腿斷得不夠,還想四肢皆廢。

    那兩人聲音發寒道,“聖女殿下,若還要執意往前,就別怪我等逼不得已了。希望誰都不願意見到,今日在星樞閣前,殿下的貴體出現任何損傷!”

    紀靈兒偏似乎有了說話的興致,俏目朝對方看了一眼,“如果我還要往前,你們準備如何,殺了我?”

    兩人雖然來頭極大,都屬于盛唐王公貴家的親族,然而此時仍然還是不敢和紀靈兒決裂,其中一人閃爍避開她的眼神,另一人則扭頭朝向周圍,不接這凌厲的辭鋒,“自然是不敢,不過我們領了祭祀大人之命,當然要盡職盡責。這番和殿下起了沖突,若是免不了有所損傷,還請殿下念在我等沒有退路之下,有所諒解!”

    “你們是擔心我事後報復?”紀靈兒輕輕搖頭,清眸屑然,“枉做小人。”

    “聖女殿下自然胸懷廣闊,我等當然枉做小人。但只要殿下高興。說什麼都可以。”兩人眼眉皺起,似堆滿了笑容,仿佛渾然不知這番話中之恥般。他們的家族在這個帝國高層何止傳承浸淫數百年。什麼時候該對尋常人祭出殺威棒宣威耀武,什麼時候該夾著尾巴。什麼時候要臉,什麼時候不要臉。自然分得清楚明白。

    然而兩人笑里藏刀,私下里面早已經將一身功力提聚到了可怕的巔峰,甚至渾身都帶著幾縷懾人的氣芒,配合他們臉上堆砌的微笑,顯然毫不介意下一刻成為屠夫。

    數聲暴起高喝。紀靈兒煢然身影再度向前,眾人前僕後繼而上。伴隨著女子的嬌吒,不少客卿飛退痛哼之聲再度傳來。

    有幾個滑頭之輩更趁著自己近身被紀靈兒勁氣擊中的瞬間憑借身法轉折在她身背狠拍了幾掌。雖然隨後就被紀靈兒的護體罡氣震得人仰馬翻吐血敗退,但這番奮不顧身真正的起到了削弱她真氣的效果。

    再隨著紀靈兒前行交戰十丈,原本苦不堪言的客卿終于看到了一縷曙光,紀靈兒終于開始出現氣力不濟的跡象。交手中終于出現了諸多破綻。伴隨著不少客卿下了死心的攔截擊飛,這樣的破綻越來越大。

    久旱逢甘霖,用來形容還站著的攔截客卿們再合適不過。

    看到紀靈兒紊亂的發絲和在眾人中左沖右突皆不得出,已經開始感覺到疲累喘息加劇的狀態,眾人的心底可以用驚喜來形容。此時已經顧不得所謂的憐香惜玉。他們只想將這個恐怖的女人攔截下來,甚至殺了她也在所不惜。

    戰到這樣的程度,很多人已經殺紅了眼楮,礙于西陀嚴命甚至拼得體內真氣枯竭殆盡,那種滋味生不如死。

    如今終于看到了她的頹態,眾人宛如無形中打足了氣。瞬間士氣凌厲,催動真氣,飛劍,靈器,宣泄般朝著紀靈兒砸去。

    之前那兩個來頭甚大的客卿等得就是這一刻,在三個人近身貼向紀靈兒被轟飛的瞬間,兩個笑面虎一左一右,鬼魅般旋身出現在紀靈兒左右兩側。紀靈兒以力證道,獨戰西陀近百客卿,堅持到現在,剛擊飛三個近身的強者,立時感覺到身後勁氣催動,然而似乎已經來不及,本就被摧得孱弱不堪岌岌可危的護體罡氣只能再度擔當起阻擊的重任,但這一次很明顯極為艱難。

    對兩個笑面虎而言,姜還是老的辣,他們修為和戰斗上面雖然不如紀靈兒,然而他們王公家在盛唐可以屹立數百年,講究的就是一個時機,拿捏到每一次可以讓自己家族 赫而上的時機,便可以說通了運脈,可保家族黃金鼎盛。如今的戰斗上面,這兩個鼎盛大家族的長老很明顯便把這一套“術”玩弄得爐火純青。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

    剛剛是紀靈兒獨斗眾人,逼退強敵,無法回擊只能以罡氣硬抗的瞬間,兩人養精蓄銳得到來,出手便是各家最擅長破罡氣的重手法,破開紀靈兒護體罡氣尖銳的撕裂聲嗤嗤不絕于耳,兩人雙目泛光,他們很有信心,雙掌若是擊中紀靈兒,饒她是西陀聖女,保管都再難有續戰之力,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紀靈兒向前猛踏出一步,望向天空,雙目中沒有憤怒,反而眸子里帶了些惘然,那里夜黑如深而不見底的深淵,凝重如墨,束縛得人喘不過氣來。

    她似乎也只能力盡于此,無法沖出這百名客卿包裹纏繞的大網,自然也沒有辦法在這決斗前夜,去往楊澤面前,

    看看他的底氣和信心,至少能確定他是不是正準備去送死。

    西陀會不惜一切狙擊楊澤,迦繆只是一個開始。若迦繆明日戰敗,那麼西陀殿更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其擊殺。紀靈兒需要去提醒楊澤,但這一切,似乎都只是一種奢望,再不可能了。

    兩名老奸巨猾的客卿雙掌殺到,連破紀靈兒回光返照運起的三重護體罡氣,正待更進一步,兩只手卻紛紛被人握住手腕拿捏個瓷實。

    隨即兩聲慘哼,這兩名位高權重的客卿鐵 般的雙手被人蔑柴禾般輕易折斷,不等那兩聲慘哼高亢起來,兩人當即就被炮彈般甩入了一片廢墟之中。

    突然而起的變故令眾西陀客卿一片悚然,誰都沒有想到在西陀星樞閣下處理內部事宜,這盛唐竟然有修行者敢橫地插手進來。紀靈兒重新調息,看到來人,身子微僵而愕然。

    眾西陀沒能看清楚瞬間出手擊退兩個高位客卿的來人正面,但卻見到了絕不適宜出現在此時戰場里的另一撥人,有客卿頓時臉色頓變,對其中之一呵斥道,“宋五公子,前一陣似乎才因為你的剛愎自用在摘星樓上吃了大虧,如今不汲取教訓,又涉足西陀星樞閣之大事,真仗著宋閥的牌子硬到可以肆無忌憚,無法無天了不是!”他們見到的自然是宋閥宋家老五宋時法,這也是最為盛唐熟知的宋家子嗣,前陣子摘星樓大事人盡皆知,誰都知道宋五公子被宋徽狠狠抽了一巴掌訓斥,如今再在這里見到對方,頓是又驚又怒。

    宋時法似乎渾然恢復了在摘星樓被宋大公子教訓之前沒心沒肺的模樣,看向紀靈兒的目光傾仰敬慕,然而語氣卻冷森森得道,“如此多人圍攻刁難區區一女,這難道就是西陀眾客卿的行事,真是一群道貌岸然之輩。”

    眾客卿眼看著才捉到紀靈兒的破綻,沒想到卻被宋時法一眾出現破壞,其中一人急怒攻心,斥道,“混賬,難不成要我等再度稟上宋閥,讓宋大公子再把你腿給打斷,才能讓你老實了!?”隨即此人似乎又認出了宋時法身邊的那幾個人,一時微怔,宋老五還好說,誰都知道他是宋閥內部不省心的存在,然而他身邊的俊面公子,才讓人感覺心髒莫名一抖。

    那是宋閥之中排名第二,同樣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宋江河。眾西陀客卿反應過來,放目望去,見到這周圍房舍街區,屋檐梁頂,皆是宋閥來人,隱隱讓他們發現事情並不是想象中那樣簡單。

    宋時法淡然搖頭輕笑,“這個是只怕不等你稟上去告狀了,大哥亦在于此,你直接跟他說豈不更好?”

    滿眾皆驚,眾人這才向紀靈兒身畔的那個一直被勁霧籠罩的身影望去。

    勁氣消弭現出原形,宋閥大公子,宋徽一身青裝,扮相和京城那些沽酒的少年郎不無二致,束在外的腰帶輕輕擺動,出現在無數西陀客卿震驚的目光里。

    宋徽朝紀靈兒極有禮的一躬身,“知曉聖女殿下意圖出行,或有受阻諸多不便,宋徽特率宋閥諸子,前來恭迎弟妹一程。”

    “什麼!”

    “弟妹?”听到那個盛唐極有分量的存在這番話語的這個字眼,在場捍衛西陀榮耀的無數客卿們,面色驟變得異常難看。
tata123 發表於 2013-4-6 21:33
第一百一十八章 燈如繁星


    宋間里極為神秘地位極為崇高的宋閥大公子年領宋閥子弟出現在星樞閣客卿盤踞之所,口口聲聲要接人離開。這已經足夠讓人震動,足夠讓很多人腦子一時……

    白難以轉過彎來。

    至于宋徽掛在嘴邊的那句“弟妹”更是讓很多人莫名的驚訝,啞然,面面相覷甚至彼此憤怒不堪。什麼時候那個宋大公子,竟然也如此愛說笑不沉穩了,而且還當著他們全星樞閣客卿的面前開如此玩笑。

    然而眾人的神態逐漸沉凝起來,因為宋徽的表情,分明給人的感覺並不是在說笑。

    所以眾多客卿立即想要破口斥責,但卻興許礙于那四周出現的宋間中人,亦或者那個青年神情中宛如遠古龍的淡淡傲意,他們沒有真正的敢這樣去做。只是覺得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慍怒屈辱,無法發泄,只能憋在心底,讓他們的面容越來越青白,越來越紅漲。

    更多人此時將目光投到了星樞閣頂的那個男子身上。從剛才開始,宇文靖就站在飛檐之上,沒有做出任何的表態,但對眾客卿而言,他的沒有表態,本身就……

    一種表態,一種默許,一種坐鎮,能夠讓無數人心底充滿了底氣,甚至剛才放手攔截紀靈兒的底氣。

    所以如今宋徽到來,眾西陀客卿還是將代表底氣和西陀驕傲的目光投向了飛檐上的那個身影。

    宇文靖高高俯瞅而下,宛如凝視世間的君王,從剛才開始,他的目光就一直這樣的孤傲冷漠。像是穿透無數雲幕的鷹眼,落在了宋徽的身上。極為鋒利,如……

    千萬把刀。

    空氣里于是形成了千萬把刀。尖嘯厲叫,籠罩了宋徽的四周。

    而宋徽的身畔虛空里分明什麼都沒有,但所有看著他的人都感覺他所站的位置,是那樣的可怕,從心底有一種恐慌。像是看著無邊的黑洞。就在宇文靖這一眼之間,宋徽並沒有被一眼滅殺或者被撕裂成片風干。他依然是盛京城的那個大公子,風度翩翩的抬頭,衣袂輕揚朝著宇文靖輕輕鞠了一……

    。

    行禮。

    以禮承道。

    背後代表著宋閥的意志。

    于是那些千萬把刀似乎也無法割破這樣的意志。

    所以宋徽鞠了一躬之後,便轉身迎著紀靈兒離開。

    眾多客卿無一再敢上前出言訓斥或者攔截。

    好事者紛紛猜測,剛才那一瞬間,宇文大師兄和宋閥大公子是否已經經歷了一場交鋒那麼這場交鋒究竟孰勝孰敗。宋徽能帶人離開,是否宇文靖也無法阻……

    ?但宇文靖分明從最初開始就一直作壁上觀,沒有出手的打算,所以這是否根本不能說明勝負。

    然而直到聖女紀靈兒和宋閥諸子的身影消失在煙塵里的時候,人們還是可以確認一件事,那就是紀靈兒今日的離去,並不會影響到明日決斗那場早已注定的……

    果。

    “迦繆被祭祀大人授以神術。迦繆聖使虔神多年早已經具備承載神術的能力,神術在身,明日結果幾乎不可能有絲毫的改變。”公羊先輸抹著剛才激戰後……

    剩下半片的胡子,淡淡道“而即便是紀靈兒的離去她也不可能向楊澤泄露任何迦繆聖使的破綻,因為迦繆聖使本身並沒有任何足以致命的破綻。”

    “明日一戰只是那個楊澤自尋死路而已,只是一旦除去他,以他如今背後列王山的背景,這之後或許會有些棘手,我們星樞閣興許會承受四聖弟子們一些……

    待發泄的怒火。但比起壯大楊澤的威脅而言,這些都是可以承擔的損失。”一名西陀客卿沉吟道。

    “哪怕今日紀靈兒上了列王山,說到底不會改變任何事。只是她這麼緊要關頭去見那孟浪楊澤,說出去對我西陀聲望畢竟有損。然而既然宋閥都出面了這……

    面似乎也牽扯了四大閥的意思,原來這麼多年以來,這四閥終沒有對我西陀聖殿服帖,並沒有存有應有的尊敬。所以明日之後,就以楊澤的死亡給他們上足……

    震懾的一課,重塑盛唐對我西陀的敬畏。”

    眾客卿抬頭看著金光沖霄的星樞閣大殿知道迦繆仍然在接受祭祀大人神術的洗禮,于是神情凜凜,越發的信心十足。

    列王山峰頂另有天地,這里有清澈可見上古巨木的潭水,有高處流向低谷的山泉,有山泉激濺在巨岩之上水沫打濕微冷吹拂的空氣。有那些掩映山林間,整……

    盛唐最神秘的亭台樓閣。

    然而此時的那些房舍之中,卻顯得極為熱鬧。

    向來清幽的列王山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除了九位四聖弟子之外,山峰諸殿柴房那個沉默的趙老工頭,偏殿膳房的崔廚子,後殿菜園的紅太婆,曾經在山頂……

    空見1慣卻又和這座萬年古山一樣沉默的打雜人士。此時都放下手中的活計,他們不屬于列王山弟子,然而照顧四聖及眾弟子起居多年,早已視自己為列王宮中……

    ,此時以長輩的身份來到議事廳,那副場面,只怕是京城亂哄哄坊市里的那些小販見到都會備感親切。

    “今日星樞閣金芒沖霄,這是殷墟正在為迦繆開天啟入神術的先兆。西陀殿歷來繼承神術者最基本的資格便是擁有道通境修為,迦繆西陀近些年不聞破境,難道他已然突破了境界?破境再加上神術,此戰十分不容樂觀如果讓我來說,這場戰斗,只有取消一途,才能最終保住性命。”何其揚持握著一柄煙桿,此時……

    微慨嘆“但你這小子天生一副臭脾氣,讓你取消棚找,只怕讓所去送死還要輕松一些。”

    他最初並不喜歡楊闕楊文淵,並由此恨烏及屋的看不順眼楊澤,然而楊澤在列王山時迦繆的宣戰,卻讓他不由得對楊澤生出了另外的看法。

    那是一種他這個文人出身的四聖弟子也沒有的一種特質。

    天塌下來所有人都會躲都會逃亡都會顫羽,哪怕你曾經是一個什麼都不懼怕的人。但在楊澤的身上,卻表現出一種就算天塌了,他也會站在原地,極為光棍……

    一種特質。

    沒有敬畏,亦無所謂懼怕。他似乎是一個冷血到了骨子里的人甚至都冷血到有時不會在乎自己的生命。這種冷血,讓何其揚心中都生出一股微微顫羽的悸……

    。

    “西陀聖殿向來以神術獨步天下若此戰迦繆不會神術,想來一個區區聖使並不足為懼。然而若對方施展神術,那希望就極為渺茫。雖然我列王山從來沒有……

    西陀神術對上過,也不知道如何破解。但天下修行,無非遵循的是“道”和“術”道即去往通天之塔的路,而術則是衍生出來的旁支,所謂的西陀神術,也……

    不就是天神的力量,說到底仍然應該屬于修行“術”的範疇,仍然是調動天地元氣和修行者共鳴的法門。無非這種所謂的“神術”在這方面非同尋常罷了,即是如此,那便講究一個“守”字。謹守本心,不受對方所惑,自然也不被所乘!”四聖大弟子張凡落開口洋洋而談,同時展示了一手列王山的“道守”心法,只……

    他“守”字一出,身畔周圍的元氣仿佛立即凝固。讓人立時有呼吸不暢的感覺。

    當然,這種感覺僅限于修行者,修行者身體氣海自發吐納天地元氣口氣息受阻,自然會感覺難過的氣滯。普通人則完全沒有這樣的障礙。但在場的修行者已……

    知道厲害,試想這種列王山守字決展開,凝固緊守周圍元氣,無法調集元氣,修行者如何展示神通?

    不光如此,諸四聖弟子也一一展示看家本領,力圖在這短暫的時間中,楊澤能夠從中領會到一些什麼。如果可以,他們恨不得將楊澤腦袋敲破,把他們所會……

    東西,一股腦的倒進他的大腦之中去。

    最初雙方的對立,互看不順眼,似乎在這個時候,都被拋之腦後了。列王山和西陀殿,多年以來,第一場正面對決,沒有想到竟然是以楊澤和迦繆的恩怨所……

    開。從這方面來說,楊澤就已經代表了列王山。他們當然要看到,列王山真正壓白西陀殿的時刻。

    “不要滅自己威風漲他人志氣!列王山院比第一人,又豈是易與?”那位在後山柴房為四聖燒了大半輩子柴的趙拐棍,沙啞著嗓子道“區區一個西陀聖使……”

    繆,怕他作甚!楊澤獲得梨hu 神術的認同,那可是比這盛唐成千上萬人還要優秀,我看好他!不必擔心,老朽好歹當年一手亂風披靡拐法,也曾是江湖有名的……

    號人物,若有需要,我可以傾囊相授!”

    “嘻嘻,趙拐棍,你那幾手,就別來磕磣這列王小,最小的小師佷了,要說我紅老太的一手操控一百零八道飛針的《天梭織法》,只怕比你更拿得出手罷!”那位列王山後山菜園的紅太婆嘻嘻笑著出聲,一臉褶子卻跳動出亢奮“嫵媚”道“否則你也不會被我打折了一條腿,卻還要死皮賴臉的追著老娘哩!”

    周圍人則是听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這些在列王山很沒有存在感的打雜的老頭老太,竟然卻是很多年前盛極一時的大修行者們。這個信息太過震撼,保管放出……

    ,明天整個盛唐又會掀起一片嘩然。

    眼下諸多長輩則更是你一言,我一語,紛紛出言指導。

    楊澤被圍拱期間,一方面是被這樣的環境觸動感染,心底微微有些感動,另一方面,則是被周圍爆炸性向他灌輸的修行戰斗信息面前,哭笑不得。

    他們都不想他輸,所以每個人都要貢獻一份力量。

    關鍵是如果他真的搏眾家所長,他就能戰勝眾多修行者眼中不可戰勝的西陀神術嗎?

    但是他一定要贏,因為他已經沒有退路。迦繆不可能在戰斗中讓他活下去,他想要活下去,並讓自己更為強大,強大到鼎力世間,就必須戰勝眼前可能無法……

    勝的敵人。

    闌蒼院到列王山的道路,今日破天荒沒有院禁。

    所以盛唐闌蒼院如今到山峰的道路上,卻滿是燈火。很多的闌蒼院弟子,手中都捧著一盞燈。那盞燈是今年盛唐水果中最受歡迎的丑橘錄去了中間的果肉,再用蠟燭填充而成。是一盞橘燈。

    這是闌蒼院不知道多久以前,就流行的放橘燈的習俗,如果院內弟子們面臨院試大比修行之時,或者有任何的願望,據說就制作一盞橘燈,然後在山中的靈……

    山澗處托放,這樣山中精靈便能了解並實現人們的願望。

    這只是一個傳說,但卻很受歡迎,世代在闌蒼院上下流行。

    此時很多闌蒼院弟子,自發的批著自制的橘燈,朝著山峰上走去。

    所以燈火延綿不絕,一直延續匯集在楊澤等人所在的房舍之外,隔著一條山澗的淺坡。

    這里已經有無數盞亮著的橘燈,像是謫落的繁星落到了凡塵。

    只是明日並不是闌蒼院的院試,現在也不是新年人們有許多寄托的願望。但此時密密麻麻的橘燈,正代表著無數要寄托的希望。

    人們將橘燈放在了溪水中,橘燈開始隨溪水的流淌漂浮出去,很快散開,如出征的士兵,浩浩蕩蕩密布u,中的河流。

    放下了橘燈,闌蒼院弟子柏森轉過頭來,看著剛剛蹲下放出橘燈的韓雪,東去秋來,韓雪的短發也已經變得及頸,有一絲秀發隨著夜風拂舞在她鬢角耳畔,她的嘴唇極薄抿得很緊,但放下橘燈的動作卻很虔誠。

    柏森突然道“你說,現在在溪水對面里的楊澤,知不知道這些橘燈寄托著有多少人希望他明日戰勝西陀聖使的意願他會不會以為今年盛唐丑橘的收成好……

    爆了,所以我們集體在這條河來丟吃剩下的水果垃圾?”

    一旁的陶子義終于忍不住打了他腦袋一下“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白痴。既然丟橘子皮,又在上面點蠟燭干什麼?若不是希望山靈能夠听見內心的願望,誰吃飽了撐了這麼消耗這些蠟油。”

    楷衛搖了搖頭“當初在青木堡接著清平公主一行返回帝國的時候,我們誰都想不到,在半年後,那個楊澤竟然在列王山挑戰西陀聖使不過話說回來,那……

    繆當初因為紀靈兒鼓動神道齋雷東來追殺楊澤,更因此導致鹿島國和大曄開戰,楊澤許多國人都死于那場戰爭,所以這場仗,無論勝負,他也要打的吧如果……

    我,也會選擇挑戰對方吧。”

    “不能任由聖使那樣的存在,隨意玩弄我們的命運,任何想要這樣做的人,都應該要付出代價。這大概是很多人的想法,但這大多數時候,也只是小老百姓……

    時不甘的念想罷了,畢竟有時在面對那樣大人物的面前,哪怕是變成瘋狗去反撲撕咬,多半連對方衣角都踫不到,就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陶子義咂摸而嘆息道“只怕楊澤也會是這樣的下場。就算拼命去反撲,最後結果他不可能贏。雪姐過了這條溪,就是他們所在的房舍。那里今天很……

    鬧,但明天或許就極冷清,如果你不想去看看,只怕連楊澤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此時溪前淺坡聚集的人潮突然傳來一陣極低的轟然和攢動,放了燈的人,捧著橘燈的人潮,突然裂開一道口子,朝著左右兩旁移動。

    韓雪目光從不遠處的房舍,落向了裂開的人群處,黑眸有些茫蒙而傷感“如果我堅信明日之後依然能夠看到那個人,那麼現在見與不見又有什麼區別。”

    “更何況,他現在似乎也根本不需要我的探望”

    陶子義這死黨三人順著她目光看去,看到引發人群朝旁邊散開,哄然的位置所在,有一行人正踏上橋越過河溪,朝著房舍那頭走去。

    為首的赫然是宋閥子弟,甚至還有那位衣袂飄飄的大公子,而在宋間諸子眾星圍拱之中,紀靈兒如月下謫仙,行走在去往山峰樓宇的橋梁之上。

    人們一時驀然無語,只剩下遙望著紀靈兒,遙望著宋家子弟一行到來。橋下的千百橘燈,浩蕩如星河倒灌。
tata123 發表於 2013-4-7 18:20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逐古之初,誰傳道之


    山峰議事房間里依然熱鬧,人們依然你一言我一語教授楊澤戰斗方法經驗以及臨場的應對。

    仍然是一陣嗡嗡的哄鬧。然而門突然洞開,人們一邊爭論著,一邊朝著房門打開處看去,不知道又是哪個弟子或者列王山上某位打雜但卻是世外高人的長輩臨時到來。

    但只看到來人一眼,整個房間就頓時緘默了下去。

    因為人們都知道明日是楊澤對迦繆的挑戰,一個不小心極有可能還將演變成列王山和西陀殿的全面戰爭,所以此時對楊澤的一切打氣安慰工作,都交與四聖弟子和眾多長輩們來進行。

    四大聖者不會出現,也不可能在這樣的節骨眼出現。以引發雙方動蕩,引發盛唐的不穩動搖。

    但此時出現在門口的,卻赫然正是四大聖者之一的——幻生長老。

    幻生長老歷來以沉默寡言聞名,惜言如金。所以他此時面對楊澤,也只是說了一句話“想不想知道,神到底是什麼。”

    然後說完轉身就走。走向房間外深邃的後山。

    神是什麼,想不想知道,對楊澤而言,這幾乎是肯定的【答】案。西陀聖殿和東正教門都打著神的旗號統治世間,紀靈兒和宇文靖更將在不久的未來一並結伴入神殿,就在此刻,列王山不遠處的星樞閣,迦繆正在接受神術的洗禮,在這種情況下,你說想不想知道神到底是什麼。

    所以看著幻生長老的背影,在極為緘默寂靜的房間中,楊澤獨自邁步,和幻生長老走入後山的深霧之中。

    沒有人跟來,興許此時房間里的所有人都明白,四大聖者召喚楊澤前往,必然是有極要緊之處相告,哪怕是神這種傳言中永恆的話題。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靜待楊澤歸來。

    追隨者幻生長老的背影,楊澤走入後山的迷霧,然後不知走了多久,來到一處晴朗的山崖。

    山崖臨淵,頭頂明月當空,四周松立如畫,虛空雅靜至極。

    除幻生長老的三大聖者,此時就坐在崖前的一處打磨平整的山石之上。三人像是正在散坐閑談,猶如那些講究舒適恬淡生活的盛唐人一般。

    面對著幻生帶來楊澤,三人中最德高望重的涅法長老,讓了讓身前的一處平滑如鏡的青石,淡淡道“坐。”

    楊澤面對四個看上去談笑風生的列王山四聖,躬身行禮道“還請四位聖師明解學生疑惑。”

    涅緣看了楊澤一眼,微笑道“听你的話語,似乎很樂意成為我四人的弟子。能真心誠意听到你的這聲自稱“學生”讓人頗有些意外。”

    “楊澤參加院比,雖然帶著救出兩位兄弟的目的而來,但這畢竟是我真刀真槍爭取而來。楊澤便是這樣的人,只要是自己所爭取的,一切都值得把握,都應該好好珍惜。”

    楊澤經歷過天墟這樣的場合,但都並沒有真心實意將自己視為天墟弟子,但在列王山卻有不同,雖然是抱著救出兩個大哥而來,但經歷院比的梨hu 幻境,他已經視自己選擇了列王山。更何況,天墟過于虛無縹緲,在面對西陀殿這樣的龐然大物,他也更需要有列王山這樣的後台背景。比如向迦繆的挑戰,若他並不是列王山的新一代弟子,或許早就已經被西陀殿處決了,不會給他這樣一個公平挑戰的機會。楊澤需要這場挑戰,但他必須保證這場挑戰,足夠的公平。

    “好一個善于利用手邊一切資源的人...”涅緣長老洞若燭火的目光看著他笑道“但就算你以此利用我列王山威望去挑戰西陀迦繆,我等四人也沒有任何惱怒,甚至對你施與應有的懲戒,你可知為何?”

    楊澤有一種在對方面前無法遮掩的感覺,幸好他臉皮夠厚,恬不知恥的拍馬屁“當然是因為四聖師胸襟寬闊,對我這些小心思自是不屑一顧。”

    “我們心胸寬闊是自然的,不屑和你計較當然也對。不過讓我等承認你是我等弟子身份最重要的原因,是梨hu 神樹給予的啟示,你能解我等的疑惑。”

    “抱歉,我以為是你們來解答我的疑惑的...不過話說回來,四位聖師到底有什麼困惑之處。”能讓四人這種級數都為之困惑的問題,定然是世間難解的大謎題,所以讓楊澤也瞬時產生了濃濃的求解欲。

    幻滅長老沒聲好氣道“到了我們這樣的階段,就連生死都可能看淡,自然會困惑一些很大的道理,譬如逐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由何考之?譬如生命的終極目的是什麼,我們從何處來,最終又要到哪里去...”

    說著幻滅的聲音沉凝了下來“再譬如...神,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為什麼你們認為我能給出【答】案。”楊澤心髒莫名跳得有些加快。他不確定四位聖者,究竟知道些什麼東西。是否會涉及到他最隱秘的那些秘密。

    涅緣長老道“因為你是獲得普天院比第一的那個人,梨hu 神樹已經給予了我們啟示。在神樹的幻境中,我們已經看到了發生在你身上的端倪。”

    楊澤知道梨hu 神樹的幻境,四聖師興許都可能全程了然于胸,但他仍然奢望于自己身上的某些秘密,並沒有暴露,那僅僅是人一種趨利避害寧願相信自己相信事物的本能。而梨hu 神樹的幻境里他一夢三四年,世間最有可能暴露人本心的事物,就是時間和生活。

    在幻境數年的生活中,他難免不會暴露出他本身的那些秘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們也不會知道,你的【體】內竟然伴生了一種力量。”

    “據說我這種力量叫做上古靈脈,曾經也有人這樣感嘆過我的天賦異稟。”楊澤道,莫名的,他仿佛又想到了五年前大曄王宮和紀靈兒在一起的那個夜晚。

    “只可惜這並不是上古靈脈...”涅緣搖了搖頭“能夠改變這世間本源靈氣的構成,又怎麼可能是靈脈這種修行界不算罕見的體質。你所擁有的...是上古神脈。”

    楊澤怔在原地。隱隱感覺到眼前有個無比巨大的謎團,有關他大宗師記憶里缺失的某些極為關鍵的碎片,正在以某種未知的力量,撞擊著他的心髒。

    他所擁有的獨特能力,被稱之為塑靈,能夠重塑或者毀滅事物內部所儲存的天地元氣。然而這不正是元神老頭所說,曾經上古時代司空見慣的塑靈師的專業能力嗎?

    難道元神老頭告訴他的,是虛假的事實。亦或者,元神老頭所獲得塑靈能力的時候,本身置于一個謊言。以至于他將謊言當成了【真】實,並傳予了現在的自己。

    他不知道他面對的是什麼,他只知道有一件極為巨大的天幕,正在他的面前緩緩撕開。

    而此時此刻,他識海中的元神老頭,正抱著腦袋,痛苦的蜷縮在無法找尋的記憶碎片之中。

    “神脈...究竟是什麼東西!”楊澤听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同時這也是他【體】內元神老頭的吶喊。

    “逐古之初,誰傳道之?洪荒時代,人類茹毛飲血,究竟是什麼,給予了人類教化,傳授了人修行,使得群落快速演變,最終形成社會,達到如今繁榮?”涅緣問道。

    “人類難道不該是一步一步演變進化而來,他們最初是猴子,最最初可能是魚,魚上了岸便逐漸演變出四肢,然後是爬行動物...然後直立行走,茹毛飲血,群居捕獵,達成共識形成語言...分工合作,組成社會,經歷數千年的過程繁衍,最終才獲得教化,這種教化可以是語數物理化,當然也可以是讖緯修行之學,這不該是人類研究客觀規律而得出的知識累積而成的麼!”楊澤語速快急而激烈道。作為一個有著另一個時空現代社會靈魂的人,他始終對這個世界的神這種事物保持著深深的懷疑。如今被人告知自己身具神脈,這是怎樣的一種荒誕,不亞于他的世界觀面臨了崩塌的危險。

    所以他很激動。作為一個現代人,他很激動。

    他望著四聖者,這才發現剛才他的語速激烈說了一大堆東西,而這一大堆東西,卻讓面前的四位聖者齊齊看著他,神情沉默而越發震撼。

    楊澤這才發現他說了許多本不該說的東西。

    “沒想到淵中游魚,竟然曾經就是這陸地生靈之祖...”幻生長老輕輕而嘆“非常讓人震驚的論斷。只此之言,就證明了梨hu 神樹和我們想的不錯,你果然是不同于我們這個世界的人。”

    “這有可能只是一個推斷...”楊澤連忙圓場。

    “但在任何的典籍書卷中,我們從未看到過有古人作出相似的推斷。最早的傳說中,人只是造化時濺下的泥點,天地的那些濁清之氣,相互交融,然後沉澱出了山川河流動物植木。那就是最早的洪荒。你這些驚人而大膽的結論,可知曉如果傳到了列王山之下去,會讓無數人的唾沫口水淹死。世間的那些皇權,本就認為他們是授天命而生,如果知道先祖竟然是一尾游魚,你足夠在許多國度被宣以大逆不道妖言惑眾處以極刑。”

    “但我是在列王山,我在列王山上,所說的任何話,就算人們會質疑,但相信他們不敢有真動我的膽量。”楊澤道。

    涅緣長老嘆了一口氣“你果然是個很懂得擅于專營借勢的人...”

    “我覺得借勢並沒有錯,人要借助修行的力量壯大自己,這本身就是一種借勢。這是生存的哲學,不該成為口誅筆伐的缺點。”

    幻滅長老鄙夷道“我發現你不光能言善辯,而且很無恥。”

    四聖師之長的涅法長老終于開口“但關鍵就在于,洪荒之時,就已經存在了如繁星般薈萃的修行者,其中繁榮程度,比我們現在更有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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