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進化變異] 寄生體 作者:黑天魔神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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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喜 2012-1-29 01:28:0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 1565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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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男

【小說類型】:進化變異

【內容簡介】

  從滿是屍體死亡之城中逃亡而出的雷震,意外被變異的生化細胞感染。成為異化線粒體的寄生者。在充滿危機的逃亡之路上,個人的力量,必須對抗成千上萬的變異居民。僥幸的生還後,卻被當作知情者必須處死。面對危難,強大的寄生者只能憑借進化的本能,與科技的力量相抗衡。

  然而,地球的整體局勢,卻在這個時候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擁有不同控制力量的權力者,紛紛劃分出屬於自己的勢力範圍。。。。。。

【其他作品】:罪軍、廢土、星官賜福、欲魔路、失界、丐魔、末世獵殺者、霸天、末世狩獵者、霸龍傳說



寄生體 第一節 死地

  「雷……雷子!我……我實在,實在跑不動了————」深邃昂長的走廊裏,緊跟著雷震跑動的腳步。飄出一個呼吸無比急促的慌亂男聲。
  
  「不要停下……千萬不要停。堅持一下,就快到了————」衝在前面的雷震,使勁兒咽下喉中幹粘的唾液。艱難地回頭看了一眼緊跟在身後的同伴:「吳鵬,不要停下。加油!馬上就要到了————」
  
  「不……不行了!我,我真的跑不,跑不動了……呼,呼,呼————」身材矮胖的吳鵬大張著嘴,胸口劇烈地來回起伏著。任憑肺泡機械地做著最單調的氣體交換。面色發白的他,眼中滿是死灰一般的疲憊。兩條仿佛灌了鉛般沉重的大腿,根本是在下意識地朝前蹣跚。
  
  他混身都在顫抖。尤其是口唇處的柔軟肌肉,更是在頜骨的牽動下,做著最本能的神經抽搐。神情散漫且已經略顯放大的瞳孔中央,似乎隨時可能喪失生命的跡象。
  
  這是劇烈運動造成的缺氧癥狀。雷震相信:只要再持續幾分鐘,吳鵬根本會被活活跑死。
  
  然而,不跑……一樣要死!
  
  透過眼角的餘光,他赫然看到:身後走廊的入口處,那片被陽光籠罩的半圓形拱門下。已經出現了兩條長長的黑影。
  
  「它們追上來了!胖子,快,快走啊————」情急之下,雷震已經顧不得那麼許多。飛快地一個轉身。左手猛然拽起吳鵬的胳膊,右手拼盡力氣掄圓。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甩在對方那張蒼白的臉上。
  
  面頰火辣的疼痛,仿佛是一劑充滿激素的強心針。使得吳鵬渾身一震。咬緊牙關,哆嗦著手腳。提起體內最後的力氣,在雷震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朝著反方向的走廊盡頭跑去。
  
  在一扇貼有「體育器材室」的房間門口。雷震終於停下了腳步,猛然伸手推開虛掩的門板。從狹窄的縫隙間,拽著氣喘吁吁的同伴閃身躍入。而後,順手將門口一隻僅剩單邊鐵餅的杠鈴,死死壓在了門上。
  
  「快,快做深呼吸!」不由分說,雷震從旁邊裝滿籃球的架框內,抓過兩枚紅白相間,且前斷端裝有銳利鐵制簇頭的標槍。徑直塞進吳鵬手中。後者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張大嘴巴,高高挺起還在劇烈起伏的胸部。拼命地張馳呼吸著。
  
  十餘秒鐘後,藏身於一摞橡膠軟墊後的雷震,已經死死壓下那種想要暢快呼吸的欲望。他漲紅著臉,緊閉著因為充血而顯得發紫的嘴唇。以無比的意志力,克制住大腦想要癱軟休息的衝動。酸麻的手臂,將一支鋒銳的標槍簇頭,從軟墊與隔道的縫隙間。牢牢對準了被杠鈴封死的木制房門。
  
  看到這一幕,胖墩墩的吳鵬也下意識地閉攏了嘴唇。強迫自己絕不發出丁點兒聲響。同時,內心更在忐忑不安地默默祈禱著……
  
  「嘭————嘭————鐺啷————」
  
  沉悶的撞擊與刺耳的金屬落地混合聲,在深邃的走廊裏,帶起一陣空曠而揪心的回響。透過軟墊與各種體育用品的障礙。雷震絕望地看到:那扇被杠鈴壓住,充滿自己無限希冀的門板。在無法抗拒的外力猛撞之下,已經粉碎成片片紛飛的木屑。從那錚滿扎手木刺,破爛不堪的門框裏。一前一後,走進了兩條熟悉的身影。
  
  黃月鵑、羅輝。他們都是雷震共識三年的同窗。尤其羅輝,更是雷震鐵得不能再鐵的哥們兒。
  
  然而,此刻他們的眼中。根本看不到絲毫焦慮或者理性的目光。有的,僅僅只是掠食者般的殘忍,以及必須滿足饑餓與殺戮的無限渴望。
  
  羅輝的肩膀上,已經被某種銳器深深割傷。大片外翻的肌肉,與嫩黃色的脂肪相互雜揉在一起。浸混著裹挾於其中,略顯發幹的暗紅臟血。乍看上去,就好像一具從解剖床上重新站起的活屍。
  
  黃月娟,這個漂亮的女孩臉上。原有的鮮艷潤紅,也已被蒼白發灰的死寂之色所代替。本該隱沒在絲質胸衣下面的渾圓乳房,在被撕破的白色吊帶衫前裸露著大半。兩條修長的大腿根部,也在淡藍色的牛仔短裙掩蓋下。從中央肉眼無法視及的私處,慢慢滴淌出散發著惡心臭味的膿血。
  
  不過,他們似乎根本就不在意這些可怕的傷口。甚至,就連破爛門板上撐裂開的木刺紮入身體,也絲毫沒有引起任何最基本的生理反應。
  
  望著神情木然的他們。雷震只覺得內心有種死揪般的劇痛。要知道,就在半小時前。他們還是自己最要好的同學啊!
  
  時間,以秒鐘、微秒為單位飛快流逝。兩個形容古怪的闖入者,也正動作笨拙地跨過破爛房門的障礙。慢慢步入器械室中央。
  
  顯然,他們知道自己就躲在這兒。
  
  器械室的面積不大。軟墊後面的那點空間。根本藏不住人。
  
  想到這裏,雷震心裏一橫。偏頭朝旁邊同樣緊張的吳鵬使了個眼色。深深地吸了口氣,將手中的標槍尖端,對準剛剛走過軟墊障礙的羅輝頭部。拼盡全力死命捅了下去。
  
  「噗————」
  
  距離,實在太近了。猝不及防之下,羅輝根本沒有時間做出任何反應。只能眼睜睜地望著銹漬斑斑的槍尖,從側面猛紮而過。狠狠穿透自己的面頰,帶著一團團模糊的血肉粘塊。在標槍尖端的戳戮下,徑直釘死在對面的墻壁上。
  
  雷震的動作極快。一擊得手,當即松開釘牢的槍柄。借助巨大的反彈力,將緊跟其後的黃月娟重重甩翻。旋既,高高掄起事先放在手邊的一枚鐵餅。朝著那張絲毫看不出慌亂或者恐懼的慘白人面狠狠砸下。
  
  「走!快離開這兒————」望著墻壁和地上兩具尚在不斷抽搐的屍體。雷震幾乎是吼一般命令著戰戰兢兢的吳鵬。逼迫著雙腿發軟的他和自己一起,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體育器械室。
  
  在走廊盡頭的大門前,雷震停下了腳步。
  
  透過鑲嵌在門壁上的玻璃窗,他清楚地到:教學樓前原本空曠的小廣場。已經布滿了殘破的屍體和零亂的斷肢臟器。大片墨紅色的血漬,把潔凈的水泥地面塗染成一片汙穢不堪的亂獄。就在那一堆堆散發著嗆鼻濃腥的屍肉間,還趴服著一群群蓬頭垢面,衣衫零亂的古怪人類。
  
  他們在吃肉。吃自己同類的肉。
  
  從正門出去,肯定會與他們遭遇。
  
  強壓下心頭劇烈的狂跳。雷震抬起手臂,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旁邊墻壁上用紅色禁火標志貼緊的消防拴上。
  
  「胖子!敢不敢從這裏跳下去?」撥開卷成筒狀的消防栓,從其背後的空間摸出兩把鋒利的斧頭。雷震瞟了一眼不遠處敞開大門的體育器械室,咬牙切齒地問道。
  
  矮墩墩的吳鵬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只是用顫抖的雙手,死死捏緊遞過的消防斧。在「得得」做響的劇烈牙齒碰撞聲中,恐懼而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當然明白雷震的意思。
  
  走廊門前的通道口,已經被那些古怪的生物所佔據。想要離開這裏,唯一的辦法,就是砸開器械室的窗戶。從距離地面八、九米高的地方直接跳下。
  
  按照正常人的生理機能來看,這顯然超出了能夠接受的跳躍高度。一旦落點掌握不準。輕則致殘。重則當場活活摔死。
  
  可是,不跳,又能怎麼辦呢?等到樓下大群的怪物一擁而上。饑餓的它們,會把任何活動的生物硬生生地撕成碎片。
  
  雷震連一秒鐘也沒有耽誤。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器械室,發瘋一般掄起斧頭朝窗戶上亂砸。再狠狠抓起層層疊摞的橡膠軟墊,將它們逐一從已經敞開的窗前,使勁兒甩出。
  
  見狀,胖子吳鵬咬了咬牙。將手中的斧頭往腰間一別。盡量控制住內心巨大的恐懼。艱難地抬起沉重的雙腿,從橫躺在地面的兩具同學屍體上慢慢跨過。幫著雷震一起,將厚實的膠質軟墊,重重扔出窗外。
  
  直到現在,雷震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雲南藝術學院,美術系三年四班,油畫專業。學生證號0065814。這是雷震在學院電腦管理檔案中的個人資料。
  
  像往常一樣,當他走進教學大樓裏規定畫室的時候。人體模特小羅,已經早早等候在拉起布幔的坐臺前。並且,友好地向他舉手打了個招呼。
  
  憑心而論,小羅這個女孩子,並不漂亮。體態頗胖的她,看上去甚至顯得有些臃腫。苗條一類專指身體曲線的形容詞,與她根本不沾邊。
  
  美術系的人體課程,遠遠不像外界無知者猜測那般齷齪。站在布幔間,按照導師要求,擺出固定姿勢的模特雖然一絲不掛。卻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淫靡的氣氛。有的,僅僅只是學生繪畫者,對於面前畫布與模特本身的光線、色彩關系。
  
  按照正常的人體課程進度。每過半小時左右,模特總要休息、放鬆幾分鐘。畢竟,長時間保持一個固定的姿勢。對於任何人,都是難以忍受的折磨。
  
  當小羅拿起事先準備好的礦泉水瓶,擰開蓋子仰脖喝下的時候。雷震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他仍舊像往常一樣,握著一把鉛筆和鋒利的裁紙刀。站在窗臺前仔細地刮削著磨損的筆尖。
  
  幾分鐘後,模特已經活動完酸麻的筋骨。重新站到了臺上。可是,順著畫布上固定的形態姿勢,比對其中誤差的雷震卻意外地發現:小羅那雙晶瑩明亮的大眼睛裏,不知什麼時候,卻多出一絲波紋狀詭異莫名的血色。
  
  就在這一剎那,渾身赤裸的模特,突然用雙手緊緊捂住腹部。在陣陣的痛苦哀聲中彎下腰,癱軟在黑色天鵝絨鋪成的臺面上。見狀,附近的幾名學生連忙跑上前去。將之小心地攙扶起來。
  
  雷震也是眾多熱心者之一。就在他想要幫忙伸手拉上一把的瞬間,忽然驚異地發現:被圍在人群中央的模特小羅,那張被痛苦完全扭曲的臉龐嘴角,竟然隱隱滲出一抹冰冷刺眼的慘白。
  
  牙齒,那是她的牙齒。
  
  可是……可是……那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擁有的牙齒啊!
  
  它們是那樣的鋒利,那樣的昂長。以至於上下嘴唇根本無法掩飾它們的存在。只能任由尖利可怕的牙齒尖端,從翕張的口唇間無所顧忌地伸出。猙獰地裸露在充滿異味的空氣中。
  
  「怪……怪物……嗚————」
  
  距離最近的一名男生,被震驚得站在原地。顫顫巍巍地指著面前的模特,結結巴巴地語不成句。話未說完,已經慘叫著被幾根鋒利的獠牙活活啃穿了喉嚨。
  
  望著面目猙獰的小羅,不,應該是一隻徹頭徹尾的怪物。包括雷震在內,畫室裏所有的人,頓時油然生出一種難以言語的恐懼。從一張張因為驚恐而扭曲的臉上,一雙雙充滿駭然的眼睛裏。投射、釋放出的寒冷、死寂,幾乎使得人們周邊的空氣完全凝固……進而窒息。
  
  逃————
  
  因為恐懼而產生的大腦短暫思維阻斷,並未使得人們喪失最基本的求生欲望。當即,那扇通往走廊的狹窄小門。成了所有人眼中唯一存在的東西。
  
  畫室裏,總共只有二十一個人。
  
  雷震是幸運的。他的反應極快,加之所在位置靠近門口。得以第一個衝出教室。待到跑出約莫百米之後,扭頭看時:卻發現緊跟在旁的,僅有一個孤零零的吳鵬。
  
  身後不遠處的教室,那道與走廊連通的生路。已經被模特小羅徹底佔據。透過那具白膩肥碩的赤裸裸身體縫隙,雷震甚至可以看到那些被阻攔在後,無法衝出外間同學無比恐懼的面容。淒厲的慘叫,瀕死前的哀號,死亡迫來前的不甘,徹底絕望的悲鳴……混雜著被活活撕裂的人體殘肢,橫流四濺的鮮紅血液。永遠被堵塞在原本安靜寧逸的教室裏。
  
  拖著胖胖的吳鵬,雷震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飛一般地竄下了樓梯。就在樓道拐角的圓形轉梯附近,從光線難以抵及的墻壁背面。遲緩地走出了三個動作古怪的人影。
  
  雷震覺得很奇怪:他們走路的動作,竟然是那樣的機械。看上去……就好像三隻被無形手腕操縱的提線木偶。
  
  當先走出陰影的人,雷震和吳鵬都認識。那是樓下同一年級,主修國畫專業的王浩。
  
  他的身上,已經完全被鮮血浸透。蒼白的面色間,一雙灰暗無神的眼睛,正直愣愣地死盯著來人。
  
  不知為什麼,雷震只覺得內心隱隱有種說不出的異感。他只覺得:王浩身上的血……實在是太多了。
  
  按照正常人的體內血量,如此大面積的浸透,流失的數量早已超出能夠承受的極限。然而,如果說,那些血是別人的……又怎麼會沾染得如此之多?以至於看上去,就好像是在整個人剛剛從血水中浸沒,復又站起一般。
  
  「不好!胖子快跑!他們不是人,不是活人————」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4-12-10 19:5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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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1:29
寄生體 第二節 避難

雷震清楚地看到:就在王浩側面,無法被光線照到的半邊身體。正慢慢向外鼓突著一團莫名的異物。

那是他的腎。被破碎肌肉與暗紅血塊包裹著,從狹長的傷口縫隙中,緩緩擠壓而出。

吳鵬的反應,終歸慢了半拍。情急之下,雷震完全是下意識地撲上前去,將一把從教室里帶出,死死捏在右手中的鉛筆狠狠插入王浩眼中。隨即,一把拖著被活活嚇呆的胖子吳鵬,飛也似地沖進了另外一條走廊。

另外兩條緊跟其后的人影,正是與之同班的黃月鵑、羅輝。如今,他們也已經橫躺在器械室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再也無法動彈……

“胖子!快跳!沒時間了————”

從短暫回憶中猛醒的雷震。一邊招呼著旁邊尚在猶豫的吳鵬,一邊從三樓的窗口躍身而出。雙腳與地面軟墊接觸的瞬間。一股巨大的反震,帶起無比難受的酸麻。從腳心一直貫穿了他的全身。

此刻,遠在太空的地外軌道上,一枚外觀與隕石相差無幾的偽裝監控衛星。正將鏡頭的視角,死死對準了他的頭頂。同時,也將一連串的數據,以電波的方式,傳送到地球的另外一個角落。

“一百九十六號實驗體,生存意志指數八十七,體能指數二十四,恢復指數二十,裝備指數二。第一階段測試已經完成。重復,第一階段測試已經完成。損害程度報告————無。”

忙于奪路而逃的雷震,對于這一切毫無所知。他死死咬緊牙關,艱難地從軟墊上掙扎著站起。旁邊不遠處,緊跟其后跳下的吳鵬,正拼命喘著粗氣,精疲力竭的癱軟在地。

在正常人看來:從三樓跳下,相當于自殺。盡管事先已經扔下不少軟墊,可雷震仍然覺得:從腳底傳來的鉆心疼痛,以及劇震之下暫時被阻斷的神經。根本使得尚在顫抖的雙腿,似乎已經不屬于自己。

他真的很想好好躺下休息一番。實在太累了……一連串不間斷的拼殺,幾乎耗盡了他的全部力氣。

雷震明白:自己絕對不能休息。至少,現在還不行。百米開外的大樓拐角,已經隱約冒出了幾個不甚清楚的影子。他們的動作,機械而呆板。活像一群被血肉包裹的人形機器。

跑,得離開這兒……但是,我能去哪兒?究竟哪里才是真正的安全之所呢?

纂著已經汗濕的木制斧柄。雷震不禁有些茫然。

突然,一陣急促的響鈴聲。吸引了他的目光和全部注意力。

那是胖子吳鵬的手機在響。

這實在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要知道,自從事發到現在,他們也曾用手機向外求援。然而,那道表示網絡覆蓋的條形槽里。絲毫沒有信號存在的痕跡。

沒有信號,電話當然無法打出。同樣,也無法打進。

可是,它居然響了。而且,還是在信號完全被隔絕的情況下。

吳鵬手忙腳亂地按下接聽鍵鈕,用顫抖的雙手將之湊到耳邊。幾秒鐘后,神色頗為古怪的胖子沒說一個字。只是帶著無法理解的困惑,將電話徑直遞到了雷震面前。

“是……找你的!”

“找我?這怎么可能?”雷震心中一凜。下意識地接過手機。

“如果你還想活下去。那么,最好按照我說的去做。”電話聽筒里傳出的,是一個頗帶幾分臃懶,卻不失威嚴的男聲:“順著你面前的大路一直走。三百米左右的地方,右向臨街的岔口處,有一個地下室。”

“你是誰?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雷震本能地抬起頭來四下張望,想要看看這個明白自己處境的神秘人究竟在哪兒。

“別看了,你找不到我。”男聲嘲諷般地冷笑道:“記住,你有一分三十秒的時間跑到那里。如果在規定時間里抵達。我將會給予你額外的獎勵。嘿嘿嘿嘿————現在,倒數開始!”

聽著從電話另外一端傳來的數字遞減聲。臉上陰晴莫定的雷震,只覺得有種血往上涌的沖動。他連一秒鐘也沒有耽誤,狠狠拽起旁邊滿面不解的胖子吳鵬。當即朝著指定的方向發足狂奔。

大樓拐角處的人形活尸已經追了上來。除了相信神秘電話中所說的一切,他再也沒有第二種選擇。對方既然連自己身在什么位置都一清二楚,就算是個卑鄙的惡作劇,大概也不會把自己當作無聊的對象吧?

如果換了其他人,此刻肯定還在捧著電話一問究竟。可是連雷震也說不清楚:為什么自己會在如此短暫的時間里,做出無比果斷的最后選擇?

一分三十秒,三百米。若在平時,對于雷震來說,輕松得幾乎沒有任何難度。然而,現在的他卻覺得:這簡直就是世界上最殘忍的折磨。

長時間的奔跑,使得體力消耗極大。加之剛剛從樓上跳下,巨大的反震,給身體、腿腳帶來的麻木感尚未完全消失。雷震只覺得:雙腳間仿佛被捆綁著無比沉重的鐐銬。使得每一次往前邁步,都必須花費出更大的力氣。

何況,還得拖拽著一個跑得半死不活,氣喘如牛,雙眼充血幾至翻白的吳鵬。

“雷,雷子。我真的,真的跑不動了。求,求求你。讓我,讓我休息一下……”

“休你媽個逼————”雷震一陣暴怒,只將手中的斧頭掄起:“你***再多說一句話,老子就直接砍下你的胳膊————”

“別,別。我跑……跑……”胖胖的吳鵬只覺得心跳得厲害。強烈的缺氧癥狀,使得他腦子里一片眩暈。饒是如此,他也明白:雷震是為自己好。這個時候一旦停下,就再也沒有力氣從地上爬起。尾隨而至的那些吃人怪物,也會輕而易舉把自己啃成一堆散碎的骨頭。

電話指示的位置,雷震并不陌生。那是學院住宿區一間年久失修的廢棄倉庫。在他看來,這里其實也不會比其它地方安全多少。至少,他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所謂的地下室。

可是,他卻沒有任何選擇。

“非常好!一分二十四秒。這個成績實在令我感到驚訝。”當相互攙扶的二人,拼著最后一口氣沖進倉庫的時候。口袋里的手機,再一次響起。

“你所說的地下室,究竟在哪兒?”雷震幾乎是在怒吼。他仔細看過,倉庫里落滿灰塵的水泥地面上。根本沒有任何能夠撬起或者移動的地方。

“嘿嘿嘿嘿!年輕人,別發那么大火。耐心點,給你一個小小的提示:地下室的入口,往往會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我答應過你,在規定時間內抵達的獎勵,同樣也在這間屋子里。順便再告訴你個不好的消息:按照我的計算,那些活尸會在兩分四十七秒后進入倉庫。孰生,或死,完全得看你自己。哈哈哈哈————祝你好運————”

說罷,手機的通話聲嘎然終止。只留下一陣沒有任何意義的盲音。

“操你媽————”雷震有氣無力地罵了一句。咬了咬牙,強打精神看了旁邊滿懷希冀的吳鵬一眼:“胖子,分頭找找。看看什么地方會有入口。”

倉庫的面積不大。僅有百余平米。其中堆放的散亂物品也不是很多。大體看去,地面所有部分幾乎全都裸露在外。根本不存在被雜物遮掩的可能。

既然地面沒有任何疑點。那么,只能把目光轉向另外兩個地方————墻壁和屋頂。

雷震首先刨除了屋頂的可能。這是一間單層的平房。不過二、三十公分厚的天花板,根本不可能存在容許通過的夾道。剩下唯一的線索,只能是圍堵房間四面的墻壁。

倉庫的大門,敞開朝向臨街的位置。其余三面,皆被紅色磚幔的圍墻所覆蓋。用斧柄輕輕砸下,從墻壁的另外一端,隱隱傳來空洞的回音。

“隔壁是空的?”

雷震來不及多想,躍身沖出門外。順著旁邊直立的水管,飛快爬上了屋頂。放眼看時,卻見被圍墻遮擋的另外左側墻壁背后。另外附有一個不過十余平方的小房間。與之連通的,還有一條寬約米許,從學院后門蜿蜒而入的狹窄巷道。

沒錯!就是這兒!

按捺住內心的狂喜。雷震連忙拉起剛剛爬上房頭的吳鵬。從倉庫圍墻的側面縱身躍下。他沒有絲毫時間可以浪費。剛才登高遠眺之下,清楚地看到:尾隨而來的活尸,已經出現在大路的中段。

掄起手中的斧頭,狠狠砸開小門上不甚牢固的鐵鎖。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扇利用旋鈕操作的厚重圓形氣壓伐。

這東西,雷震并不陌生。喜歡瀏覽軍事網頁的他知道:早在上一次地球全面戰爭時期,聯邦境內曾經修建過無數的地下避難所。它們的入口,均為這樣的旋鈕式氣壓裝置。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學院內部,竟然也有著這樣一個少為人知的避難所存在。

飛快按下旋鈕,拎起兩頭的鐵制杠桿。二人使出吃奶的力氣,將門鈕朝著逆時針方向狠轉。就在一陣沉悶的金屬撞擊聲中,緊緊閉合的圓形閘門,終于松開了一絲微小的縫隙。

雷震絲毫沒有猶豫,拉起胖子縱身躍入其中。尚不及站穩,便返身拉上閘門,將內部關合的暗鎖重重壓下。

“呼————”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的內心,才真正有了那么一點點可以寄托的安全之感。在這種突如其來的喜悅,與費盡心力的撣竭,加上接近極限的體力消耗……頓時,二人再也無法支撐。只覺得腳下一軟,雙雙癱倒在地。

側面的墻壁間,隱隱傳來一陣零亂且無規律的碰撞聲。它們并未持續太久,幾分鐘后,便已完全消失。

顯然,那是活尸們路過倉庫,搜尋人類食物所發出的動靜。這些可怕的生物,已經無法再危及他們的安全。

也許是因為體質的關系吧!雷震的體力恢復速度,遠遠要比吳鵬快得多。當氣喘吁吁的胖子還在努力調勻呼吸的時候,他就已經從地上慢慢爬起。仔細地打量著這間隱密的避難所來。

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濕霉味兒。借助裝在墻壁四角的弱能冷光燈,雷震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所在的位置,僅僅只是倉庫外觀小間的一角。確切地說,這里更像是一個臨時的甬道。就在正前方不過十數米遠的地方。赫然還豎立著一道同樣的旋鈕式氣壓閘。

那里,才是地下避難室的真正所在所在。

使勁兒咽下一口唾液,雷震快步上前。雙手纂緊沉重的杠桿,將封閉已久的閘門狠狠擰開。頓時,一條幽深暗窄的水泥樓梯,在淡藍色的冷光燈映照下,悄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順勢而下的梯道極陡,斜面幾乎達到四十五度仰角。如果不是裝設在通道兩邊的鐵制扶手。雷震相信,自己恐怕會在濕滑的階梯間摔倒了數次。

底部,是一個面積約莫千余的大型居所。除了緊靠在墻壁間的幾只綠色木箱外,再也沒有任何別的器物。

盡管雙腿仍然酸麻腫脹,可雷震仍然以最快的速度沖到了木箱旁邊。他下意識地感覺到:那個神秘電話中所說的“額外獎勵”,極有可能就在那里。

從接到電話直到現在,其間不過十余分鐘。然而,當初如果沒有按照電話里的指示行事。那么,自己恐怕早已被那些恐怖的怪物活活啃成一堆爛肉。更不可能發現這樣一個絕對安全的避難之所。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雷震相信:電話那一端的神秘人物,絕對沒有理由欺騙自己。

果然,就在木箱底部。一只鐵制的軍備箱中,靜靜地躺著三支泛著幽藍光澤的“六二”式手槍。就在它們的旁邊,還有數個沉甸甸的滿裝彈匣。

“叮鈴鈴————”

突然響起的電話聲,使得手指剛剛觸及槍柄的雷震,仿佛電擊一般驟然縮了回來。

“干得不錯,你并沒有令我失望。嘿嘿嘿嘿!你整整比我預計中,早了一分十六秒進入地下室。實在令人驚訝啊————”電話那端的男聲,聽起來活像是從地獄爬出的魔鬼。

“你究竟是誰?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還有,為什么那些人會突然變異?我們究竟怎樣才能離開這兒?”雷震按捺住心中的不快,一口氣道出了自己的全部疑問。

“這些問題,我會給你全部的答案。不過,目前還不是時候。”說到這里,男聲陰冷地笑道:“現在,你必須完成下一個任務————在兩小時內,返回學院,救出十名幸存者。”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1:42
寄生體 第三節 男生

我拒絕————”雷震幾乎是吼一般地回答道:“這不可能。你這樣做,根本就是在要求我去送死————”

“別激動!”男聲不以為意地譏諷道:“我可舍不得讓你去白白送死。根據我的計算:你的體能、速度,均是普通人的兩倍以上。而且,發揮強化的空間極大。單憑這一點,你有足夠的資本與那些怪物周旋。”

“可是————”

“沒什么可是!”男聲冷酷地打斷了他的話:“當然,你有選擇拒絕的自由。不過,我要提醒你一點:這個城市,已經徹底變成了怪物們的天堂。想要在它們當中活下去,想要走出這座恐怖的人間地獄。少了我的指點,你根本不行。”

雷震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一個字。緊咬著嘴唇的他明白:電話里說的這些,極有可能是真的。

學院里發生的慘劇。肯定有人在第一時間向外界求援。雖然不明白手機信號為什么會完全中斷。但是不管怎么樣,總有逃出去的人,會把發生在這里的一切傳遞出去。可是,直到現在為止,整個學院仍然沒有絲毫的動靜。也沒有聽到類似軍警攻擊的槍聲……難道,真的如同電話里所說:整個昆明城,已經完全陷入那些怪物的控制嗎?

“老規矩,當你救出第十名幸存者的時候。我會給予你一定的獎勵。”電話里的男子,根本不想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只是最冷漠的語氣,無比殘忍地笑道:“現在,倒計時開始————”

“**你媽————”

怒罵聲中,雷震猛然抓起木箱中的手槍和子彈別在腰間。急促地叮囑茫然不知所措的吳鵬幾句后,快步轉身沖向了通往地面的氣壓閘門。

電話里那個神秘人說得沒錯。他的確沒有第二種選擇。

呆在避難所雖然安全。可是一無援兵,二無食物。最后的結果,只能是活活餓死。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拼上一拼。說不定,對方口中所謂的“獎勵”,就是給自己指出一條逃生的明路呢?

順著小屋外的水管,從反方向再次爬上倉庫天頂。對著學院核心建筑群的位置認真端詳了半天。雷震最終將行動的目標,鎖定在了學生宿舍大樓的位置上。

從事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近一個小時。那些活尸雖然兇猛無比,可是行動速度卻頗為緩慢。如果以教學大樓內部作為事發源點計算。那么,距此將近五百多米的學生宿舍。可能還沒有被完全波及。

按照正常人的心理,遇到危險的第一念頭,便是報警。尤其是發覺電話無法使用的時候,更是會在第一時間外逃。而那些早上沒有課程的學生,在這個時間,通常仍然縮在被窩里睡覺。

當然,這僅僅只是針對沒有危險發生的正常情況而言。現在的實際狀況,連雷震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不管怎么樣,都必須試一試。

三支軍制“六二”手槍,除留下一支給吳鵬。另外兩支,都牢牢揣在雷震身上。

他不想帶上胖子。那家伙體力太差。必要關頭,非但不會成為助力。相反,則是難以負擔的累贅。何況,留下他守在地下避難所。多少也能在返回的時候有個照應。

雙手緊握冰冷的槍柄,雷震小心翼翼地躡步在通往宿舍區的大道上。

他沒有選擇隱蔽彎曲的小路。從那里行進,固然不會引起怪物們的注意。可是誰也不能保證,在陰暗曲折的拐角處,沒有一只聰明的活尸悄悄守候在那里。等待自己一頭撞上可怕的陷阱。

凄厲的慘叫聲,從校園的各個角落不斷發出。其中,既有絕命前的痛嚎,也有突遭驚嚇時的乍喊。更攙雜了傷者在無法忍受身體痛苦時,所發出的無助悲泣。

想要進入宿舍區,就必須通過教學大樓背后,一堵兩米多高的墻壁。這條寬僅數十厘米的厚厚高墻,將兩片本該相接的區域,從中徹底分隔開來。

從屋角靈活地翻身上墻,雷震小心地在插滿玻璃碎片的墻頭間空而行。誰能想到:這些當初被凝固在水泥中,用作防盜功能的小東西。如今竟會變成這條通道上最令人頭疼的障礙。

“救命————啊————”

就在雷震剛剛進入宿舍區的時候。只停見半空中響起一聲無比凄慘的尖叫。抬頭看時,卻是一名面色發白的女生。在三樓的天臺過道上,被數只圍攏上前的活尸,硬生生地逼到了外欄邊緣。重心不穩且驚恐交加之下,她的腳下一滑,從樓側外端突然墜下。重重砸落在冰冷的地面,再也無法爬起。

見狀,雷震急忙跳下墻頭,幾個箭步趕上前去。只見墜地的女生已經沒有任何呼吸。頭部首先著地的她,整個腦袋已經裂成了兩半。大片半凝固狀的白色腦漿,攙雜著鮮紅潤色的血液,相互揉合在一起。從破裂的骨縫中流淌而出。浸沒了身下的地面。

慘叫,整幢宿舍區都在慘叫。所有的住宿樓里,都在不約而同發出充滿恐懼驚悚的尖叫聲。

雷震沒有多想。瞪著充血的雙眼,一言不發地沖進旁邊的四號男生宿舍樓。

想較之下,他更愿意從怪物口下救下幾個男生。畢竟,與女性相比。男人的體能、力量、反應速度都要強得多。換句話說,他們活下來的機率。自然也較大。況且,那個神秘人在電話里所要求的,僅僅只是救下十名幸存者。卻并沒有規定男女性別的具體搭配。

進入門廊,雷震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左右兩旁的過道。只見低矮陰暗的夾道里,到處都散亂地濺滿了暗淤色的赤紅液體。它們從各個與通道相接的房門里緩緩流出。順著墻角的低矮溝槽,一直蔓延到光滑平整的水磨石地板上。頑強地想要把這些已經占領的面積凝固、滯塞……最后,卻不得不在如同波浪般滾涌而出的后繼推力下,一直流向了宿舍的大門外。

就在遠處走廊的盡頭,籍著幾縷透過破碎窗戶玻璃散射的陽光。雷震甚至可以看到:幾個渾身血跡斑斑,且動作機械的“人”,正攢動著埋頭聚首于一具僵硬的尸體間。絲毫不顧地面臟血將身體表面的衣服濕潤、浸透。

猶豫片刻,雷震狠狠咬了咬牙。箭步飛跨上了過道中央的“Z”形樓梯。此時,從樓頂的位置,也正好傳來一陣尖悚無比的可怕呼喊。轉過梯道看時,卻見一個歪戴著眼睛的男生朝著出口方向奪路狂奔。就在他的背后,還死死跟著一只動作機械,面容呆滯。可是雙臂卻還拼命朝前突伸的人形怪物。

“呯————”

清脆刺耳的槍聲,使得亡命的男生驟然站定。渾身顫抖的他,仿佛是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強行固定。只能木楞楞地站在那里,用驚魂未定的目光,感激且疑惑地望著面前的來人。

他的身后,那只緊追不舍的怪物。額前正中的位置,赫然有著一個尚在冒出絲絲青煙的圓形孔洞。

軍制“六二”手槍的威力極大。脫膛初速極快的九毫米彈頭,在近距離內對任何生物都有著絕對致命的殺傷力。同時,巨大的后座力量,也將雷震握住槍柄的雙手,從肘部到肩膀,幾乎震得當場脫臼。

雷震原來鎖定的瞄準部分,是怪物肩胛以下的身體。就在手指即將扣動扳機的那一瞬間。他的腦子里,突然閃現出一副副詭異莫名的畫面————羅輝肌肉脫落且骨肉外翻的胸口,黃月娟不停流血的下身,還有王浩側腰部分,那團完全被擠壓而出的腎臟……這些本該致命的傷口,對他們似乎根本沒有絲毫的作用。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改變了準星所在的位置。將烏黑的槍口,重新指向怪物無比猙獰的面部。果然一擊斃命。

“謝……謝謝!”

捏了捏麻木的手腕,雷震這才發現:獲救道謝的男生腳上,只穿著一只臟兮兮的拖鞋。至于另外一只,早已不見蹤影。

“拿上這個。”不由分說,雷震將斜插在腰間的消防斧遞過。以不容置疑的口氣命令道:“走!跟我回去救人————”

“不————我不回去————”聽到這里,男生猛然縮回伸出的雙手。驚恐無比地嚷道:“我不回去。你不知道,那些東西……它們……它們竟然,竟然吃人————”

“給老子閉上你的鳥嘴!”雷震壓低聲音,怒不可遏地掄拳照著對方臉上就是一下:“走,去前面帶路。我們必須救出更多的人。否則,信不信我一槍先打爆你的腦袋?”

說著,他滿面冷酷地拉上膛機。將尚在微熱的槍口,死死抵近男生的頭部。

“別,別開槍。我,我走……”男生眼鏡的背后,分明折射出充滿畏懼與怨恨的目光。然而,在這種時候。他唯一能夠選擇的,只有屈服。

樓上的過道,仍然散發著惡心刺鼻的濃腥。用白色灰膏與淡綠色油漆間或涂刷的墻面上,沾滿了陳年骯臟污垢與灰塵。似乎是想要越發襯托出其中可怖的氣氛吧!大團碰濺成星狀的暗紅,還有明顯是手指硬力造成的刻壓刮痕,以及那一條條被莫名手掌涂抹,在墻壁表面擦掠而過的帶狀血跡。使得整條陰暗的走廊看上去,活像是通往地獄的死亡之路。

除了剛剛殺死的怪物,雷震在過道上沒有看到任何一具尸體。

“他們……全都變成了那種可怕的怪物……”男生的囁嚅,解開了他內心的疑惑。

工藝系二年六班,環境設計專業,學號066203。這是劉檳,也是面前這個戴著黑框眼眼鏡男生的學籍資料。

劉檳是幸運的。同時,也是不幸的。幸運,是因為他目前仍然存活。不幸,則是因為他親眼目睹了自己同舍好友,從活人突然轉變為怪物的全過程。

上午七點四十分,正是學生宿舍最為熱鬧的時候。忙于洗臉漱口的學生們,會將狹窄的衛生間擠得水泄不通。

也許是半夜睡覺著涼吧!清晨時分,劉檳只覺得一陣輕微的頭痛。睡意正濃的他不禁有些竊喜————完全可以用感冒生病這樣的理由,去醫務室換取一張檢查證明。名正言順地偷空睡懶覺。

就這樣,當鬧鐘的指針,逐漸朝向八點的時候。偌大的寢室里,只剩下仍在蒙頭呼呼大睡的劉檳一人。

他是被門外那種奇怪的莫名聲響驚醒的。

朦朧中,劉檳只聽到緊閉的房門外,傳來一陣無比嘶啞的低吼。感覺就好像某種奄奄一息的生物。正不甘地發出絕命前的掙扎。

這種奇怪而恐懼的聲音,時而低沉,時而嘈雜。攙雜在其中的,更有類似哮喘病人從喉嚨底部發出的濃重呼吸。

聲音,一直持續了很久。攪擾著劉檳根本無法安睡。憤怒之下,從床上暴起的他只想打開門來看看。究竟是哪個該死的混蛋在驚擾自己的美夢。

就在他即將擰開門銷的一剎那。劉檳清楚地聽到:從對面的門壁上,傳來一陣尖厲刺耳的怪音。心神震攝之下,他不禁混身一顫。連忙將眼睛湊到了門縫中央的空隙。

那是一雙手。一雙沾滿鮮紅粘稠血液的手。它的指尖高高立起,與墻壁表面完全垂直。從過道的頂端,緩緩橫刮過來。

慘白的石灰屑,從臟污的墻上慢慢落下。伴隨著刺耳的類金屬鳴音,劉檳只覺得自己幾乎窒息。他分明看到:刻刮墻壁的那雙手,指甲已經有大半彎曲、脫落、崩裂。就在那條醒目的紅色血痕中央,被一點點磨掉的鮮潤肌肉部分。赫然還留有一團莫名的亮白。

劉檳混身都在發抖。身為研習美術的專業人員。對解剖多少有所了解的他知道:那是一截骨頭。支撐手指的骨頭。

是誰?究竟是誰?能夠如此殘忍,非但在墻壁間磨掉了全部的指甲。而且,更無比瘋狂地活活磨去皮肉。直至露出森森白骨……

突然,一張可怕至極的人臉,從門縫中央一掠而過。清楚地看到其中面目的劉檳。當場被駭得站在那里,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那是自己的同室舍友張萬文。然而,他的左邊面皮已經從額角一直垂落在頜際。仿佛一塊被重力揉過的爛布。懸掛在下巴上搖晃著。似乎隨時可能掉落下來。

不僅是他一個人。緊接著,從宿舍門口,接二連三又出現了幾十個熟悉的面孔。他們的身上同樣充滿了血淤。破碎的皮肉,殘斷的四肢……甚至,在他們當中。劉檳還看到了自己的同室的舍長。他的一只眼睛,就好像被某種藥劑粘在面頰上的肉質乒乓球。那團烏黑暗色的眼眶里,竟然還向外流淌出一團團半凝固的紅色液體。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1:43
寄生體 第四節 獲救

這支恐怖的隊伍,從宿舍門口緩緩而過。站在僅隔一道薄薄門板的屋內,劉檳只覺得:自己似乎是在做著一場可怕的噩夢。

也許是上天刻意的眷顧吧!這些步履蹣跚,動作呆板的人形怪物,絲毫沒有發覺到劉檳的存在。它們就仿佛是一群被活活挖去大腦,沒有任何自我意識的肉體機器。直楞楞地朝著走廊的盡頭慢慢走去。

當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過道內再次回復平靜的時候。劉檳連一秒鐘也沒有耽擱,連忙以最快的速度擰開門鎖。從反方向沖往另外一個通往樓下的出口。不料,迎面卻驚動了一只正趴在地上亂啃尸體的怪物。如果不是僥幸遇到雷震。說不定,現在的他,早已變成一堆血肉模糊的殘皮剩骨。

在一間緊閉的鐵皮宿舍門前。二人停下了腳步。

雷震仔細看過:這間屋子的房門完好無損。四角邊緣也沒有被外力強行扭曲的跡象。甚至就連最底部的門縫,也沒有溢露出絲毫的血水。

也就是說,那些怪物,還沒有進入過這間屋子。也許,里面還有著像劉檳一樣,驚嚇過度的幸存者吧?

想到這里,雷震試探性地輕輕敲了敲房門。然而,卻沒有任何回音。

他示意劉檳不要說話。摒住呼吸,將耳朵小心地湊近冰冷的鐵皮門。果然,透過厚厚的門板。可以清楚地聽到一陣細如蚊吶,顯然是被刻意壓至最底的喘息聲。

當下,雷震再無懷疑。利索地拔出手槍,照準左側的鑲孔門鎖狠狠扣下板機。在充滿嗆鼻的火藥硝煙與刺耳的金屬彈殼碰撞聲中。死死扣合在一起的房門,終于裂開了一絲微弱的縫隙。

一腳揣開房門的瞬間,雷震只覺得迎面一陣勁風襲來。定睛看時,卻是一個面容緊張得完全扭曲的男生。高高抄起一根粗大的棍棒正要砸下。來不及多想,他連忙側身躲過。順勢力反手死死捏住對方的手腕,沖其耳際狠狠喝道:“看清楚,我們是人,不是怪物————”

屋子中央,站著八名驚魂未定的男生。除了被雷震擒住的為首者。另外七人已經緊張得幾乎連話也無法說出。甚至,兩名靠近門口的男生手里,還高高抬起一張沉重的木桌。隨時準備著砸向破門而入的陌生人。

“走!快離開這兒!”

在遭遇巨大變故,且思維陷入短暫混亂的時候。人類的大腦主觀判斷,往往會服從于比自己更加強勢的外部因素。這也是為什么,領袖會具有遠比常人更加廣泛號召力的原因。

陷入茫然與恐懼之中的人們,完全是下意識地接受了雷震的命令。

“九個人!也就是說,只要再找到一個幸存者。那么,就可以完成這個該死的任務了吧!”

想到這里,雷震心中不禁感到一陣快慰。然而,就在他的腳步剛剛踏出房門的瞬間。雙眼中的瞳孔,卻在目光習慣性的掃視下,驟然縮聚成了無比銳利的針尖。

“呵————呵————”

從走廊入口的反方向。簇擁著走來一群面色死寂的人形怪物。它們口中的呼吸,聽起來好像漏風的喉嚨般無比沙啞。它們的動作,根本就是喪失手足關節靈敏后,最僵化,最笨拙的類機械表現。不過,所有的這些。卻根本無法掩飾它們表現出來的猙獰、恐懼。尤其是口唇、手臂上兀自沾然,尚在潺潺滴淌鮮血的傷口。足以說明它們對于活物的特殊愛好。

“快走————”

就算雷震不說,明白事態嚴重的諸人,也手忙腳亂地從房中一擁而出。朝著另外一端的走廊出口慌亂而去。

腳下,盡是濕滑粘糊的凝血。踩在上面,總有著一種極不暢快的束縛感。

不知為什么,奔跑中的雷震,此時腦子里,閃現過一個莫名的問號。

按照劉檳所說,這些怪物應該早已從房間門口走過。為什么又會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這里?

宿舍大樓的構造,是兩幢男、女分住,當中以樓道相互連通的并立式建筑。難道說,這些可怕的怪物,并不是單純從過道中移動離開。而是在條狀的樓層走廊間往復著。搜尋可能被遺漏的每一個幸存者嗎?

雷震沒有時間映證自己的猜測。已經沖到拐角樓梯的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心底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兩只衣衫破碎的人形怪物。赫然站在樓梯的下方。它們搖晃著身體,順著樓梯緩緩爬來。滿是血污且空洞無神的眼睛,似乎是在嘲笑著面前對手的愚蠢。

緊咬牙關,盡量忍下內心的畏懼。雷震對準目標狠狠扣下了扳機。巨大的槍震轟鳴聲中,子彈毫無懸念地穿透了怪物的頭部。帶著從中沾染上的紅白粘物,硬生生地撞砸在對面的墻壁上。鉆出兩個深可及目的碩大孔洞。

“別楞著!快沖出去————”

就在一行人從樓梯上飛快竄下的同時。跑在隊伍偏后的一名男生腳下一滑。當場失去平衡,從樓道上順勢滾下。尾隨其后的兩人,也在突如其來的意外面前無法剎住自己的腳步。只能在同伴的滯絆中,失去平衡直接摔落。

此時,雷震等人已經沖出了宿舍大樓的門外。當他們想要回身幫助墜地同伴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從一樓走廊的左右兩邊的暗角,竟然涌出數只面目可怖的人形怪物。它們獰笑著,用一雙雙布滿血污的手,死死按住想要拼命掙扎爬起的三人。散發著惡心尸臭的巨口,也順勢啃向他們的要害。

“救命————救我————啊————”

凄厲的慘叫,從首先墜地的男生口中發出。伸出雙手死命呼喊的他,被兩頭人形怪物分從左右拽住了胳膊。在那種無法抗拒的強大力量面前,跑出樓外的人們悚怖地看到:那兩條與身體相連接的手臂,竟然被活活從中撕開。只剩下其間粘連的部分皮肉與骨頭關節裸露在那里,仿佛一具被強行拆開的鮮活玩偶。

“不————”一名男生紅著眼睛。抄起手中的棍棒,當即便要抽身反轉回去救援。卻冷不防被一股來自身邊的巨力,硬生生地猛然拽住。

“你救不了他們。過去,一樣是死!”

雷震鐵青著臉,將他的身體用力拖回:“快離開這兒!只要能夠活下去,報仇的機會,以后多得是!”

在一處寬敞的場院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他們,終于停下腳步稍事休息。

九名獲救的幸存者,轉瞬只剩下了六個。

一絲駭然的涼意,從雷震的心底,油然而生。

他忽然發現:電話那端的神秘人物,交給自己的這項任務。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簡單。但是不管怎么樣,自己已經沒有第二種選擇。

或許,可以嘗試向學院外部突圍?然而,這座城市中的其它角落,是否安全?還是同樣充滿死亡的危險?

必須盡快聚齊十名幸存者。

“走!去舞蹈系的教學大樓。”想到這里,雷震不由得暗自咬了咬牙。他現在就好像一只沒頭的蒼蠅,為了一個簡單的目標而到處尋找著可能還有活人的渺茫之地。

出乎意料之外,癱坐在地的六人,絲毫沒有響應的意思。他們只是用茫然且無望的目光,默默地打量著他。

“我不去!”沉默已久的劉檳,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我不想去送死。你也看到了,我們根本不是那些怪物的對手。要去,你自己一個人去。”

“你必須去!”雷震也不多話,只將冰冷的槍口,死死抵住對方的腦袋:“聚集的人越多,活下來的機會自然也就越大。如果你不走,我現在就先殺了你!”

劉檳的眼睛,充滿仇恨地望著眼前的威脅者。短短十幾分鐘內,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被威逼強迫。而對方所掌握的籌碼,無一例外都是最簡單的死亡。

他無法選擇,只能屈服……就這樣,這支小小的隊伍,在徹底服從了雷震個人意志的情況下。不得不朝著指定的目標繼續前行。

與此同時,聯邦西南地區,一座隱沒在山林掩映的豪華別墅內部。一名滿面皺紋的老者,正神情專注地觀看著眼前的電腦屏幕。

“有意思!想不到,最簡單的權力爭執,竟然能夠提升生存指數?嘿嘿嘿嘿!真是出乎意料啊!”

就在他的身旁,顯示雷震所在坐標的顯示器上。清楚地分列著一百九十六號實驗體具備的相關數字。其中,半小時前的八十七點生存指數,已經陡然上升了三個點位。達到了用紅色光標顯示的醒目高度。

就在這張圖表的右側,是一張用電子信號表示的熒色網格。標示一百九十六號的雷震所在,赫然已經排在其中的前列。就在這張圖表的垂直序列號之下,還有一連串用黑色信號表示的其它數字。

“還不到一個小時,就已經死亡了六百多名實驗體……看來,事態的演變,已經超出了原來的預計。”老者微皺眉頭,將目光重新投注在了雷震的身上:“說不定,他還能夠帶給我更多的驚喜吧!”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1:44
寄生體 第五節 撤退

雷震不是神。對于已經發生的一切,當然無法盡得而知。他只能拼盡最大的努力,改變自己所在的處境。

舞蹈系,與美術、音樂一樣,分屬藝術學院三大系中之一。因此,占地面積甚廣的新蓋舞系教學樓,在層位達到十二之巨的同時。也成為了學院超過半數行政部門的辦公所在。

若在平時,這幢大樓里的學生以及辦公人員。其數量足以超過千余。現在,究竟還會剩下多少,誰也不得而知。

雷震的要求非常簡單。他只希望:在這幢雄偉的大樓里,還有超過四名以上的幸存者……那就已經足夠。

與宿舍區和美術大樓一樣,進入舞系大樓的寬敞入口前。同樣布滿了無數散碎的尸體。

強忍著被濃烈血腥氣味兒刺激得想要嘔吐的欲望。面色冰冷的雷震,帶領一干手持棍棒的男生。順著樓梯小心地攀上了二樓。剛剛走到樓梯的拐角,就聽到從旁邊一扇敞開的大門里,傳出陣陣驚恐無比的尖叫,以及那種熟悉而可怕的沙啞呼吸聲。

來不及多想,雷震以最快的速度閃身沖到門前。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只背向自己,步態遲緩的人形怪物。就在它正前方屋角,還畏縮著一群身穿體操服,被嚇得面無血色,簇擁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女孩。

下意識地抬起握槍的手臂,雷震正待扣動扳機,卻又遲疑著垂下。只見他從旁邊劉檳顫抖的雙手中,一把抽出握捏不甚緊密的斧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著距離不過數米遠的人形怪物腦袋狠狠劈下。

他不想白白浪費彈藥。這種時候,子彈打一粒,少一粒。

獲救的女孩,足有六個之多。

舞蹈系的女生,是藝術學院里永遠的風景線。她們當中,可能沒有最漂亮的校花。但是在所有學生的眼里,身材極好且保持相當體態的她們。一旦出現,足以吸引任何異性的目光。

練功房,歷來都屬于舞蹈系的禁地。身穿體操服裝練習基本功的女孩,當然不會白白便宜好色者垂涎的窺視。

然而,現在的她們,已經顧不上自己凹凸有致的身體,僅在一層薄薄布料的遮掩下顯示在陌生男子的面前。對于死亡的恐懼和惶恐,遠遠壓下內心深處的矜持與羞恥。紛紛從角落地飛也似地逃起。滿面驚恐地團圍在滿面冷肅的雷震身旁。

如果換在平時,雷震一定會極其樂意地左擁右抱。要知道,舞蹈系的女孩自視甚高。很難有同院的學生能夠將之追到手。然而,現在的他,眼中似乎根本沒有這些白嫩誘人美女的存在。有的,僅僅只是對另外一個問題的關注。

十名幸存者已經救出。那個神秘聲音答應自己的獎勵,會是什么呢?

想到這里,雷震下意識地從口袋里摸出電話,按下上面的撥出鍵。可是,從聽筒的另外一端,傳來的卻是陣陣電波被干擾的盲音。

“見鬼!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返回地下室再說吧!”心中暗罵一聲,悻悻然的雷震,腦子里也迅速作出了必須的決定。

六名手持武器的男生,由雷震帶路,兩前四后夾雜保護著其中的女孩。當即走出了練功房的大門。就在即將轉向樓道拐角的一剎那,旁邊一名男生小心地拽了拽雷震的衣袖。朝著不遠處數米的斜角使了個眼色。

“學院保衛科”。這是橫架在墻壁間木牌上的紅漆大字。

“我怎么把這個給忘了?”驚喜之下,雷震連連暗罵自己頭昏。保衛科是學院唯一的安全部門。其中,極有可能找到足夠的武器。

揣開緊閉的房門,在一只靠墻的壁柜里,赫然放著一把SG30型大口徑霰彈槍。旁邊的柜架平臺上,還整齊地碼放著數只滿滿當當的子彈盒。

不由分說,雷震一把將霰彈槍搶在手中。動作麻利地抓出幾顆粗大的槍彈將其填裝。而后,從柜底摸出一只結實的警用帆布背包。將柜中的全部子彈,盡數裝入。

槍,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望著手持武器的他。劉檳輕輕扶了扶鼻梁間下滑的眼鏡。狠狠咬了咬牙,轉而打開了另外一只剩下的壁柜。仔細地搜尋起來。

就在這時,雷震腰間的手機。突然響起了刺耳的玲聲。

“迄今為止,你的表現令我非常滿意。嘿嘿嘿嘿!怎么樣,對我給予的獎勵,還滿意嗎?”

聽到這里,雷震不由得的臉色一變,死死握緊了手中的霰彈槍:“你所說的獎勵,就是這些武器?”

“當然!”電話那端的聲音絲毫沒有否認的意思:“沒有它們,你只有死路一條。哈哈哈!難道說,你想要和那些活尸肉搏不成嗎?哈哈哈哈————”

“活尸?”雷震敏銳地捕捉到對方話語里的漏洞:“你的意思是,那些怪物,都是尸體?”

“隨便你怎么想。”神秘的男聲不以為然地淡笑道:“好了,廢話我不多說。接下來,給你一項的任務————將獲救的十二名幸存者,全部安全帶回地下避難所。時間限制三十分鐘。”

“獎勵是什么?”未等對方說完,雷震便已經迫不及待開口問道。

“呵呵!看來,對于這個問題,你的關注程度遠比我想象中強烈得多。”男聲輕蔑地一笑:“就你目前的狀態來看,還沒能達到獲知結果的資格。不過,我必須提醒你一點:這十二個人在返回路途中不能有任何損失。否則,我將扣除你所應得的獎勵部分。記住,死得人越多,你得到的東西,也就越少。”

“混帳————”

狠狠關上手機的蓋子,雷震內心的憤怒,也在這瞬間膨脹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緊抿著嘴唇的他只覺得:自己根本就是一只可憐的小白鼠。正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暗自操縱、玩弄著。那種想要擺脫卻無法達到目地的強烈欲望,幾乎使得自己發瘋、發狂。

處于憤懣中的他沒有發現:站在視角背面的劉檳,正從旁邊的壁柜里,悄悄摸出某種物件。小心地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走吧!離開這兒,我會帶你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思慮再三,雷震只能無奈地接受眼前的現實。

就在離開保衛室的時候,他那回視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桌邊一只巴掌大小的半導體收音機上。就在它的旁邊,還有另外一件足夠吸引注意力的東西。

那是一本塑料封皮的記事本。表面的白色標識欄內,用醒目的紅色記號筆寫著“每日安全記錄”幾個大字。

雷震沒有多想。伸手將半導體和記事本,統統裝入了背包。快步趕上已經下樓的小隊。

初夏的天氣,已經顯得微熱。完全顯露出蹤跡的太陽,將火辣的熱箭密集地投放到地面上。將殘留的水份全部蒸發一空。誰也不知道,這些轉化為氣態上升滯空,且有相當部分會被吸入體內的濕潤空氣中。究竟會有多少,攙雜著咸腥惡臭的骯臟膿血?

女孩的代名詞,似乎永遠都是“弱者”。很自然的,因為驚嚇和悲傷引發的哭泣。在這支小小的隊伍里,也慢慢傳染開來。

“誰再哭,老子就把她一個人扔下。”雷震說話的聲音不大,卻有著足夠的威脅。

他只想籍著語氣上的強硬,迫使她們走快一點。畢竟,目前為止,只有那間牢固的地下避難室。才是真正安全的所在。

轉過大樓的背后,便是通往倉庫所在的大路。當走在隊首的雷震閃身從樓墻側角跑出的時候。眼前的景象,使他不由得死死纂緊了手中的霰彈槍。

密密麻麻的活尸群,正圍聚在一輛歪倒路邊的小型貨車旁。看樣子,似乎是某個想要駕車逃離的幸存者。慌亂中被大群活尸所攔截。

“別出聲,貼緊墻壁走!快————”

不用催促,所有人都明白事態的嚴重性。只是,靠著墻壁,從花壇邊緣鉆過之后。雷震忽然發現:自己的處境相當不妙。

大路的道口,已經被數以百計的活尸徹底封鎖。想要順利抵達避難所,剩下的唯一通道,就是此前來時那段曲折狹窄的圍墻上方。

若是只有自己一個人,雷震完全可以順利翻上高達數米的墻頭。可是,身后這群嬌弱的女孩該怎么辦?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1:45
寄生體 第六節 生路

跟我來!返回宿舍區,從那里跑出去————”

雷震的決定,在一干男生當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面面相覷的他們,怎么也想不到,所謂的生路,竟然是要自己再次回到那片充滿死亡的恐懼之地。

“不!我不去!決不!”一名瘦高的男生驚怒異常地嚷道:“你這是要我們去送死。你不是不知道,那里到處都是吃人的怪物。一旦進去,根本就沒有機會……”

“你明白事態的嚴重性嗎?你知道哪里才是真正安全的所在嗎?對于所謂的危險,你又知道多少?當然,你也擁有選擇的自由。我不勉強。”雷震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重重拉上手中的霰彈槍栓:“想活命的,跟我一起走。想呆在這里喂活尸的,也請便。就這么簡單。”

望著散發著幽藍光澤的沉重槍身。男生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將已到嘴邊的話強咽了下去。這種時候,他必須,也只能很“聰明”地選擇保持沉默。

不滿,雷震看在眼中。但他卻出人意料地沒有說過一個字。

他只覺得有些疲憊。從身體到心理,前所未有的疲憊。

一盤散沙,絲毫沒有凝聚力……怪不得人們都說:身在象牙之塔的大學生們,都是一群獨行其事,沒有任何大局觀,同時卻又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的腦力性白癡。

他第一次覺得:電話里,那個神秘男子所謂的“任務”。竟然是如此困難。

“管他呢!反正,只要我自己能夠沖出去就行。這些白癡的生死,跟我有什么關系?”想到這里,雷震的眼里,慢慢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殺意。他已經打定主意:必要的時候,哪怕放棄面前所有的人,也必須保證自己的絕對安全。

他不知道:就在腦子里驟然萌發這個念頭的瞬間。遠在太空時刻監視自己的衛星讀碼器上,顯示“生存指數”的一欄中。那個醒目的紅色數字“九十”,竟然一躍升至“一百零二”。

“好強烈的生存欲望!”陰暗的別墅地下,面容隱沒在黑暗中的老者,自言自語中充滿了莫名和不解:“奇怪!按照正常的數據評估,生存指數對于實驗體本身的能力制約,意義不是很大。一百九十六號居然在這一項目上獨自遙遙領先……究竟是為什么呢?”

地面上的逃亡小隊,已經接近了宿舍區的大門。

雷震的目的地,是宿舍大樓前的一處水泥平臺。那里的最高點,距離圍墻不過五、六十公分。足夠身后這群女孩順利地攀爬而上。

想要到達平臺,就必須首先穿過大樓前的空曠場院。只是,與半個多小時離開前相比。這片占地約莫數百平米的空地上。卻多了七只動作僵硬,面容呆滯,渾身散發著惡心腐臭氣息的死亡“活尸”。

“劉檳,你們幾個負責保護我的側翼。其余的人,全部圍成一圈。男在外,女在內。跟上隊伍,絕對不要擅自行動。”

簡單地交代了注意事項。雷震狠狠咬了咬牙,將手中的SG30霰彈槍平端在身前。朝著距離最近的一頭活尸大步邁去。

“轟————”

大口徑槍彈脫膛而出的聲音震耳欲聾。爆散發射的霰彈,在不過數米遠的近距離內,將直撲過來的活尸身體打出無數密密麻麻的細小孔洞。它們的數量是如此之多,就好像一團簇擁密集的鋼針透體而過。加上火藥爆炸后產生的巨大威力,使得這些小洞的邊緣擴大、蔓延。最終,相互連接合并成為一團直徑達到半米以上的可怕斷層。

所有人的眼睛,都驚駭無比地看到:中槍的活尸身體,被活活打穿。以胸、腹為中點,上至肩胛,下至腿膝。當場被狂暴的霰彈所摧毀。只留下兩只短小的瘦細腳足,以及連帶著些許破爛皮骨的渾圓頭顱無奈地掉落在地面。乍一望去,就好像是從身體上被強行擰下的無用棄物。

雷震大踏步地走到脫落的尸頭前。帶著惡意的快感,高高抬起腳,將圓睜雙眼的活尸頭顱,仿佛皮球一般重重踢向對面的墻壁。頓時,用石灰粉刷過的潔白墻面上。驟然爆出一片散發著腥膿氣息的紅黃漿液。

“殺!一個不留————”

雷震第一次發現:殺戮,竟然會帶來如此淋漓酣暢的愉悅感覺。

從保衛室里弄到的霰彈,有數十發之多。足夠他好好發泄胸中的氳怒。

第二只、第三只……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種充滿快意的殺戮。究竟會對自己的身體產生什么樣的意義。

就在威力極大的霰彈,將第五頭活尸徹底吞噬的瞬間。太空中衛星監視器上,顯示“體能”的項目欄中。紅色的“二十四”讀數,已經悄悄變成了“二十五”。與此同時,電腦屏幕中央,也忽然跳出一行淡綠色的指示文字。

“一百九十六號實驗體完成第二階段測試。體能指數達到合格標準。恢復指數正常,生存意志指數超高。該實驗體自動進化為第三階段形態。力量、速度、反應能力諸項指數均為二十。綜合憑判結果:優秀。”

當最后一頭活尸被炸成碎片,一干幸存者手忙腳亂地從水泥平臺上,爭先恐后地爬上狹窄墻頭的時候。負責殿后的雷震腦子里,忽然冒出一種頗為古怪的念頭。

他覺得:這些外表猙獰恐怖的活尸,似乎并沒有看上去那么可怕。至少,在重型武器面前。它們幾乎等同于絲毫沒有回避力量的靶子。換句話說,只要手中掌握槍支一類的武器,并且準確地命中要害。它們的下場,與一頭待宰的肥豬,其實沒有多少區別。

大凡勝利者,總會多少生出諸如此類的部分成就感。然而,雷震想法的持續時間,不過僅有十數秒鐘罷了。

就在最后一名男生剛剛爬上墻頭的瞬間。已經開始順著腳下這條類似獨木橋狹窄小路,艱難前行的幾個排頭者們。突然集體爆發出一陣充滿無限驚恐的尖叫聲。

數百頭面目猙獰的活尸,正從學院大樓方向慢慢涌來。方向,徑直正對著這堵高高的墻壁。

顯然,它們已經發現了這群新鮮食物的存在。

“不要亂!一個一個按順利往前走。注意保持平衡,它們根本就爬不上來。”走在隊尾的雷震竭力吼道。他很清楚:動作笨拙的活尸,絕不可能像靈活的人類那樣,輕而易舉翻上高高的圍墻。

也就是說,只要順著墻頭一直走。哪怕墻下圍擁著上萬具活尸,對于他們,也絲毫沒有任何威脅。

并不是每一個人的危急關頭都能保持頭腦的清醒。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在死亡面前絕對鎮靜。

除了雷震,蜿蜒行進在墻頭的幸存者們,全都臉色發白。原本不難跨越的距離,也因為大群活尸的到來。陡然間充滿了無限的困難。尤其是走在最前列的一名男生,只能艱難地蹲在墻上。雙手死死扣緊細窄的墻縫,大口地呼吸著。額頭上冒出的冷汗,流淌得滿面都是。

腳下,只一條寬不過幾十公分的狹窄“小橋”。“橋下”,則是無數張牙舞爪,想要拼命將自己拉下的猙獰活尸。尤其是它們口中散發出沉悶而沙啞的呼吸,更是清楚無比地表明它們對于鮮美食物的強烈渴望。

“楊峻,快走啊————別停在中間攔著路————”

后面諸人的催促,絲毫不起作用。被嚇呆的男生楊峻,只能傻楞楞地趴在那里進退不得。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內心的恐懼早已控制了所有運動神經。雙腿發軟,腦力里一片空白。絕望之下,唯一的辦法……就是緊緊抓住腳下那點不甚牢固的縫隙。無奈地閉上眼睛……

“我數到三,再不走,老子一槍打爆你的腦袋————”

充滿的憤怒的暴喝,使得楊峻下意識地睜開雙眼。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卻見身后數米遠的墻頭。滿面怒容的雷震,正纂著一把烏黑冰冷的手槍。死死瞄準自己的頭部。

“一、二、三————”

“啊————”

就在雷震手指即將扣動扳機的一剎那。呆滯的楊峻,突然仿佛發瘋的野獸一般,嚎呼著猛然躍起。朝著墻壁對面的房屋天臺頓足狂奔。那種完美的平衡感與迅捷的速度,即便是最優秀的運動健將恐怕也自愧不如。

留在原地,會死。

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兩相比較之下,內心的恐懼,自然會被求生的欲望強烈壓下。

這就是潛能。每個人都有。但是,只有在最迫切的緊要關頭,才會從身體最隱密的地方被激發而出。

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楊峻的運氣。接連通過六人之后。一名顫抖著身體,面無血色,身穿薄薄體操服的女孩。再次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也許是內心的恐懼遠遠太過強烈吧!任憑雷震如何威脅,她只是抱緊雙腿,坐在墻頭放聲痛哭。根本不敢繼續朝前一步。

墻下,從四面八方圍聚而來的活尸越來越多。它們以這段狹窄的墻壁為核心,團團攏成一個拼命向上延伸著雙手的死亡之圓。

雷震鐵青著臉。握槍的手指,在猶豫與遲疑中,怎么也無法狠下心腸扣動扳機。不是他不敢殺人。而是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有著那么一絲近乎渺茫的期盼。

如果這名女孩能夠站起來走過墻頭。那么,活下來的人,自然就多一個。電話里神秘男子所謂的獎勵,也就豐厚一分。

到目前為止,雷震已經順利拿到兩份獎勵。無論“六二”手槍,還是威力巨大的SG30型大口徑霰彈。都是自己賴以生存的最佳依仗。

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舍不得殺人。

就在此時。突變,驟然而生。

所有人的眼睛都清楚地看到:緊跟其后的劉檳,竟然陰險地高高掄起手中的棍棒。照準畏縮女孩的頭部狠狠砸下。在一陣凄厲的慘叫聲中,眼中滿是恐懼與不信的女孩,從高高的墻頭應聲跌落。當即被蜂擁而來的饑餓活尸所淹沒。

至死,她恐怕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是身后最可信賴的同伴,將自己推向了死亡。

劉檳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沒說一句話。神情冷漠地通過了墻頭。

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指責。他們只是呆呆地望著墻下,那具在瞬間被硬生生撕裂的白嫩身體。那顆秀美年輕的頭顱,直到最后一刻。仍用充滿疑問的眼神,死死地凝望著湛藍的天空。

女孩的肉,鮮美無比。

然而,僅有這么一點點,怎么可能填滿數百頭饑餓活尸干癟的胃袋?剛剛嘗及鮮美嫩肉的它們,開始變得越發瘋狂。沉重的呼吸聲,以及嘈雜恐怖的喧鬧。似乎驅散了所有的空氣,幾欲使人活活窒息。

“走啊————快走————”

雷震充滿憤怒的劇吼,將所有人從無言的死寂中驚醒。這一次,不用催促,他們都會以最快的速度,半爬半跑地通過了這段可怕的道路。

最后一名通過者,是雷震身前,一個身穿藍色體操服的嬌美女孩。

輕便柔軟的練功鞋,走在滿是咯石與玻璃碎片的墻頭,顯然無法起到隔絕硬物的作用。鼻尖上滲滿汗珠的她,只能緊咬嘴唇,手腳并用,小心地從這些鋒利的碎片中艱難地穿行著。

突然,一塊斜插的玻璃,從側面刺入略微移動的足底。頓時,劇烈的疼痛,使得可憐的女孩不禁叫出聲來。勉強保持平衡的身體,也在眾人的驚呼中,朝著墻壁邊緣陡然偏倒。

“救,救命————”

剎那間,女孩腦子里閃過無數血怖驚竦的畫面。她仿佛看到:此前掉下墻頭的死亡同伴,正用無比冰冷的目光,殘忍地望著自己步上同樣的后塵……

“抓緊,用力————”

說時遲,那時快。一股強大的力量,猛然搭上她的肩頭。將大腦處于一片空白,且渾然不知所措的她,從死亡邊緣活活拖了回來。待到定睛看時,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身后那名強壯的美術系男生抱過了墻頭。

救人,根本就是以身涉險。

可是,雷震也絕對不會白白讓她送死。畢竟,多救下一個人,神秘電話里的獎勵,可能就會豐厚一分。

望著迅速消失在天臺上的獵物。圍聚在墻壁附近的活尸們,顯得越發焦躁與憤怒。尤其是眼看一團鮮肉即將道口,卻又撲了個空。那種充滿被人戲弄的感覺,使得它們幾乎徹底瘋狂。

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雷震拉回失足女孩的瞬間。他那赤裸的手臂上,被拼命躍起的活尸指端,劃出了一條細密的傷口。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1:46
寄生體 第七節 感染

胖子吳鵬,仍然老老實實守在堅固的避難所中。他幾乎是以無法形容的愉悅,歡呼著將雷震等人迎進門來。

“恭喜你!任務完成的還不錯。”古怪的電話玲音,隨著雷震腳步踏入避難所的那一刻接踵而來。

“我的獎勵是什么?”疲憊不堪的雷震,連多一個字也不想說。

“很簡單,食物和飲水。”電話那端的男子倒也干脆:“由于你在任務過程中有所損失。因此,給予你的獎勵部分也會相應減半。”

“說吧!東西都在哪兒?”雷震明白,與其浪費口舌與之爭執。不如省下力氣面對可能的危機。

“你所在避難所的右邊最深處。有一條利用電子解鎖的飲水管道。密碼是六位數字:668954這些飲水足夠供應上千人使用半年。而且,品質非常潔凈。至于食物……則需要到避難所外面,南向兩百米外的一處房間里才有。如果你現在就出發,一小時內,路上不會遇到任何危險。”

“也就是說,你所謂的獎勵,還得要我自己去拿?”雷震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朝電話里怒吼。

“別激動!這也是獎勵的一種類型。”神秘的男聲淡淡一笑:“我已經說過,取用食物的一個小時內,不會有任何情況發生。現在,倒計時開始。”

來不及多想,雷震連忙點出幾個男生。與自己一同鉆出避難所,朝著南向的道路飛快奔跑。

電話里指定的目標,是一處臨近街邊的小賣部。從地面狼籍與雜亂來看,這里顯然已經遭到活尸們的襲擊。

“快!盡量收集可以吃用的東西。我們的時間不多!”來不及多做解釋,雷震已經飛快地解開背包的扣子。將貨架上擺放的食物成片扒下。

罐頭、餅干、面包、各種小食品……幾分鐘后,當他們或背或拎,各自帶著幾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走出小賣部時。這間面積不過五、六平方米的小店里,所有能吃的貨物,已被盡數掃蕩一空。

電話里的神秘男人說得沒錯。自始至終,的確沒有一頭活尸出現。更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從清晨直到中午,忙于逃亡的人們,大腦完全被恐懼所充斥。只有真正處在絕對安全的時候。生理上的饑餓,才會取代大腦中的麻木,重新成為唯一的主宰。

大量的體力消耗,使得幸存者們的胃口,遠比平常好得多。也許是被活尸們爭相啃食肌肉的慘狀所刺激的緣故吧!這群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的年青人,現在的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到面前擺放的食物上。

每人一只約莫二兩左右的面包、一根用薄皮塑料包裝的香腸。外加避難所內部可以隨意飲用的凈水。這就是逃難過后第一餐的全部。

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正處在青春發育階段的他們,遠遠無法用這點食物滿足自己空癟的胃袋。

一名男生,三下兩下啃光手里的面包。尚不等口中還在囫圇咀嚼的香腸完全吞下。便急不可待地伸手抓向旁邊一包還裝在塑料袋中的餅干。就在指尖正要觸及的一剎那,卻冷不防旁邊伸出一只強有力的胳膊。將之一把搶過。

“干什么?”男生不禁又驚又怒:“吃點東西你也要管嗎?”

“當然要管。”雷震死死扎緊塑料袋口,沉聲道:“一只面包,一根香腸。這是所有人共同的定量。”

“就這么點東西怎么夠吃?對不起,我肚子餓!”男生強壓下心中的不快,轉身撲向了另外一袋食物。手忙腳亂地撕開一包餅干。

“把東西放下————”見狀,雷震怒喝一聲。徑直拔出腰間的手槍,抵上對方的腦門。

“媽的,這一路上都是你在發號施令。現在連吃點東西你也要管。你算老幾?”男生又怒又怕,自己壯膽嚷了開來。

“我是不算什么。但是現在你必須聽我的。”說罷,雷震狠狠掄起拳頭,照準對方臉上重重一擊:“我的話,只說一遍:食物,只有這么多。大家必須節省使用。一直等到外援到來。”

“美術系的王八蛋————”被打的男生嗥道:“反正現在已經安全了。大家最好重新選出一個新的帶頭人。否則……啊————”

話未說完,只聽見“咔”的一聲脆響。幾顆不甚白凈的牙齒,帶著幾縷鮮紅的血絲。從其口中蹦跳著掉落出來。

“如果想死,我現在就可以滿足你的要求。”雷震揉了揉自己的拳頭,彎腰蹲下,以最冷酷的口氣獰笑道:“選誰,我沒意見。不過,只要你再敢把爪子伸進袋子里,擅自摸一下食物。我肯定會一槍打爆你的腦袋。要知道,你死了,別人能吃的,自然更多。”

話一出口。滿面是血,正欲暴起的男生,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是啊!誰都不想死。如果殺了我,自己那份食物……的確可以由別人分享。

想到這里,他面色古怪地看了眾人一眼。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話。忍氣吞聲地縮到了一邊。

短暫的爭執,并未中斷這頓簡單的飯餐。帶著幾分遺憾和期待,慢慢享用完自己的配給后。身心俱疲的他們,紛紛合上雙眼,靠墻而眠。

雷震也想睡。但是現在還不行。

在一個不被眾人注意的角落里,他小心地撕開拉開左臂上的衣袖。頓時,一條長達數厘米的傷口,赫然顯露。

傷口的邊緣,已經向外翻卷著皺起。其間裸露的鼓圓肉粒,隱隱滲出絲絲散發著淡淡腥臭的膿水。從傷口下新鮮肌肉的斷層中,慢慢涌上的新鮮血液,也在它們的污染雜揉下,將錯隱沒在其中,肉眼無法視及的細胞,一一帶到身體的其它部位。

撕下一截布條,蘸著清水。雷震小心翼翼地擦洗著自己的傷口。

他的內心,充滿了茫然。可是,更多的,則是充斥于腦海中的無數問號。

學院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這些可怕的活尸,究竟從何而來?

那個神秘的電話,究竟是誰在控制?

除了這些,雷震更隱隱覺得:自己身上,似乎還有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電話里的男聲,把自己叫作“一百九十六號”。他似乎對自己非常熟悉,更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可是,他究竟藏在哪兒?為什么又會知道這些?

那些從未使用過的槍械,自己為什么會使用得如此純熟?要知道,此前對于它們的了解,不過是從網絡及雜志上的圖片得來。

雷震清楚地記得,在宿舍區面對活尸的時候。自己根本就是一槍爆頭,彈無虛發。這根本就是久經訓練的戰士才可能擁有。想自己不過區區一個在校學生……

還有,這道傷口……那些活尸,似乎正是依靠相互嚙咬,把一具具本該死亡的尸體重新復活。這應該屬于某種軍事類的生化技術吧……照此說來,我是否也會基因突變,成為一頭與它們相同的怪物呢?

無數的問題困惑著他。在傷痛、疲勞與繁瑣思考的夾攻之下。雷震終于再也無法支撐,只得腦袋歪朝一邊,昏沉沉地睡去。

別墅地下,老者呆呆地注視著面前的電腦。屏幕上被衛星鏡頭鎖定后顯示的圖像,赫然正是此前眾人通過墻頭,雷震出手救下女孩的那一幕。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老者緊抿住嘴唇,用近乎執拗的動作,重重按下鍵盤。頓時,一副放大后的畫面,清晰地顯露在他的眼前。

那是被衛星鏡頭捕捉到的一個細節————雷震左邊手臂上,被活尸指甲劃出的傷口。從屏幕上看去,它們是那樣巨大,那樣醒目。以至于其中的血肉皮膚,絲絲可見。

呆呆地望著屏幕,老者的身體,正在劇烈且不受控制般地來回晃動。

“一百九十六號實驗體已被感染。重復,一百九十六號實驗體已被感染。受損部位無法修復。變異將在二十四小時內完成,建議放棄。重復,建議放棄。”

刻板的電子合成聲,在陰暗的房間里回響著。雙目幾欲充血的老者,用近乎發狂的眼睛,死死注視著屏幕中央。整整半小時后,這才無奈地長嘆一聲。在標注一百九十六號的電腦檔案上,輕輕按下了“銷毀”字樣。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1:49
寄生體 老黑老書《末日獵殺者》1

雷成小心地趴在冰冷潮濕的土堆上,全然不顧骯臟的泥水浸透了厚厚的棉帆褲子,以寒徹心底的冰冷,驅散了保存在衣服下面那一點可憐而珍貴的溫暖。只有略帶泡腫,且布滿暗紅色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正前方百米處那頭渾身潔白的公牛。

他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快兩天的時間了。

說是土堆,其實不過是那些樓房倒塌后形成的零散碎塊。這些混凝土碎片的硬度極高,即便是用鐵錘盡力砸下,也不見得能夠將之完全敲碎。不要說是以全身的重量仆倒在上面,用裸露的手掌慢慢按下,與之接觸的皮肉上,也會傳來陣陣刺痛的感覺。

雷成似乎并不在意。對于他來說,肉體上的疼痛,其實正好可以抵消神經高度緊張帶來的疲勞。如果沒有這些硌人的小石子兒,自己那四十多個小時都沒合過的眼睛,早就已經死死粘連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

實在太累了。

如果可以,雷成真的很想閉上雙眼舒服地睡上一覺。然而,現在還不是時候。

一支還有四顆子彈的“五七”式手槍,一把磨得相當鋒利的虎牙匕首,還有兩支長約半米,前端被削成尖刺的堅硬木簽。這一切,是雷成身上所有的武器。

也是最后的武器。

那頭白色公牛的身后,是一家掛著“沃爾瑪”字樣的大型超市。只不過,原本漂亮的霓虹燈招牌,現在已經從中斷成了兩截。各種顏色的零散碎片攙雜在泥土與石塊之中,在昏暗光線的照耀下,散發出一種極其詭異和神秘的莫名閃光。

忽然,雷成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莫名地抽搐了一下。頓時,一股帶有強烈腐蝕味道的濃密酸液,從胃囊底部一直躥到了喉間。使得他不由得皺緊眉頭,強忍住劇烈反胃帶來的惡心與嘔吐感,把這口倒灌上來的胃液,狠狠咽了下去。

必須吃點東西。否則,剩余的體力根本就不足以支撐自己在這里趴下去。

雷成的視線絲毫沒有離開過那頭白牛。他只是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將自己的右手輕輕抬離原來的位置,悄悄伸進腰部的衣服口袋之后,摸到那塊僅剩一半的壓縮餅干,從上面掰下指甲大小的一點,慢慢塞進了口中。

非常簡單的一個過程,他整整花了二十多分鐘來完成。為的,就不驚動對面那頭可怕的牛。

餅干含在口中的感覺非常愜意。唾液將餅干慢慢浸潤成一團棉軟的半固體。從舌間處傳來的鮮甜,還有那一絲絲混合著餅干碎屑,在喉間慢慢下滑的流動之感,都在拼命刺激著雷成的大腦,想要讓他把這點微末的食物一口吞下。

雷成強忍住這種發自心底的強烈欲望,硬是逼迫自己將口中的餅干以液體的方式徐徐咽下。畢竟,口袋里的食物,根本不能承受這種近乎奢侈的吃法。至少,目前還不行。

只要能夠進入那間超市,就能獲得足夠的食物。當然,前提是必須沒有那頭牛的阻攔。

也許是感受到了同樣的饑餓,在廢墟間閑逛的白牛也操起散漫的步子,踱到附近一具沒有頭顱的人類尸體旁邊,照準肌肉豐厚的大腿處,張口咬了下去。

那是一個昨天傍晚時分死去的人類。他的目的和雷成一樣,都是想要進入對面那間超市弄點吃的。只不過,被白牛發現,當場啃掉了腦袋。

這頭牛顯然是餓了。一條腿,瞬間就已經被吃得干干凈凈。絲毫沒有滿足的它,又咬開死尸已經略有腐爛的肚子,叼出其中已經變黑的帶血臟器,吃得津津有味。

雷成咽下一口唾液,再次小心地檢查了一遍手邊的武器。他還在等,等那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機會。

這個死去的男人穿著一條墨綠色的褲子。手中還有一支子彈已經打光的MG34突擊步槍。據此判斷,應該是一名軍人。

他可能會有同伴。那些人,應該會來尋找他吧!畢竟,一個人想要在這個完全被摧毀的城市里活下去,實在是有些困難。

如果能夠多一個人,自己殺掉這頭牛的把握也就會多幾分。只不過,雷成并不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白牛還在繼續未完的進餐。望著它大肆咀嚼那帶有黃色脂肪與暗紅血管的蒼白肉體,雷成只覺得,那種被自己壓制許久的饑餓欲望,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從心底崩發出來。

雷成很清楚,單憑自己一個人,根本不是這頭牛的對手。同時他也明白,牛,不應該吃人。至少,絕對不會用現在這樣的方式吃人。

這已經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牛,而是一種以人類為食物的怪獸。

沒有人知道這些吃人的家伙究竟從何而來。一年前的某個夜里,它們就好像幽靈一樣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就好像是從地獄深處跑出的惡魔,摧毀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被它們盯上的人類,不是被活活殺死,就是成為它們口中的食糧。就好像這里,根本就已經變成了一座幾乎沒有任何幸存者的荒寂死城。。。。。。

忽然,白牛停止了未完的咀嚼。兩只碩大的眼睛,也警惕地望向了距離雷成右邊的一處路口。口中發出陣陣低沉的輕吼。

“機會來了。”

雷成死死捏緊“五七”手槍的握柄,匕首也被他靈活地扣在了指尖。眼睛敏銳地捕捉著白牛的每一個動作。耳朵也在仔細聆聽著從路口處傳來的任何微小的聲音。

“有兩個人。”

橡膠鞋底踩在大小不一的混凝土碎塊上,會發出一種經過擠壓后產生的輕微摩擦。如果不是因為身體完全貼近地面,附近也沒有任何聲響干擾,雷成也絕對無法聽出聲音的來源。這些非常細小但是卻相當管用的經驗,是他從一年多的實踐中慢慢摸索而出。而在那之前,雷成也不過是一個和別人一樣,無憂無慮居住在象牙之塔里的年輕學生。

白牛的感知器官顯然更加靈敏。當雷成還在辨別腳步聲的時候,它便已經從殘破的尸體旁一躍而起,朝那個被大樓廢墟所遮掩的路口飛快掠去。這個時候,路口的拐角處,也剛好露出兩條在昏黃日光映照下,被拖得昂長無比的影子。

一個是持有AK的軍人,而另外一個,是手中僅僅拿著一把鈍禿切菜刀的平民。

雷成仍然死死趴在原地沒有動彈。他知道,現在還不是自己出手的時候。

白牛的突然襲來,令剛剛出現的兩個人非常吃驚。持槍的軍人反應顯然要靈活一些。只見他敏捷地向旁邊一閃,隨即朝著沖撞而來的牛身狠狠扣下了板機。這樣做,僅僅只是使疾奔而來的白牛稍稍減緩了一點速度罷了。

十余發5。56毫米子彈命中目標,在白牛身上側面留下一片密如蜂巢般的孔洞。雖然其中涌出的大量鮮血將半個牛身染得通紅,但這對于白牛來說,似乎沒有任何影響。它依然發出低沉的怒吼,揚起頭頂鋒利的巨大尖角,朝著被自己鎖定的目標猛沖過來。

“噗――”伴隨著一聲凄厲的慘叫,可怕的角尖插進了持刀平民的身體,將之捅出兩個完全被穿透的巨大血洞。破碎的肝臟與連帶穿出的腸子,被高高掛在挑起的角尖。紋理粗糙的角彎上,也沾滿了鮮紅的血肉與慘白的骨頭碎屑。從破裂血管內涌出的血流,沿著喉腔倒灌而上,最終無法抑制地從口鼻出噴出,濺滿了白牛那漂亮而恐怖的巨大牛首。

雷成已經在緩緩爬離自己原來的位置,朝著撕殺的現場慢慢摸去。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幾乎僵硬的身體重新恢復活力。否則,就算有再好的機會,自己也無法從地上站起,殺掉這頭吃人的白牛。

平民死了。他的身體從牛角的支撐處彎成了兩截,眼中是一片絕望的膩白,再也看不到任何生氣。把柄本該牢牢把持在手中的鈍刀也掉落在地上,在滴滴血光中,從銹漬間閃耀出一種怪異的亮色。

大概是子彈已經被打光。軍人已經扔下了手中的步槍,轉而從腰間摸出一把昂長的刺刀,對準白牛肥厚的頸部狠狠捅下。隨即,一股指頭粗細的鮮紅血水,從破裂的三角扎口處猛然噴射出來。

如果可以,雷成實在很想告訴那名軍人一聲:這樣做沒用。真的沒用。

因為,白牛側身那片被子彈打出的密集孔洞,已經慢慢停止了流血。甚至,孔洞的邊緣也在緩緩收縮。很快,就已經消失在濃密牛毛的相互掩映中。

它正在復原。雖說速度相當慢,但是傷口的恢復,卻是正在實際發生的事情。

雷成爬的很慢,從手肘、膝蓋等關節處傳來的絲絲刺痛,已經說明神經系統的恢復。只要再持續幾分鐘,身體的個部分機能大概也能恢復更多。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

軍人顯然不是白牛的對手。雖然憑著敏捷的身手,接連躲過白牛數次攻擊。可是體力上的消耗太大。幾分鐘,本來就被饑餓折磨得沒有多少力氣的他,被狂怒的白牛硬生生地逼到了廢墟的角落里。雙手緊握著那柄尚在滴血的三棱軍刺,微微顫抖著身體,用滿是恐懼的眼睛,死死盯著這只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可怕生物。

掛在牛頭上的平民尸體早已沒有了之前的完整。在來回頻繁的沖擊與碰撞中,尸體上的各種器官與肌肉也紛紛剝落。加上白牛那種近乎瘋狂的攻擊,使得整具尸體除了被巨大牛角從中段穿透的那部分外,其余的,已經變成一縷縷散亂的肌肉和韌帶。至于那張原本覆蓋在其身體表面的光滑皮膚,就好像是一件裂開無數大小破洞的廢舊衣裳。

短暫的活動,給雷成近乎僵死的身體重新帶來的活力。只見他微微弓起身體,腳尖也慢慢插進碎石堆的下方,與堅硬的地面碰觸在一起,隨時準備蓄勢待發。只有眼睛仍舊保持著與之前同樣的警惕,時刻捕捉著最適合自己出手的機會。

槍彈與軍刺造成的傷害,顯然對白牛沒有多少影響。望著面前依托墻角頑抗的軍人,白牛眼中閃過一絲嘲弄般的色彩。仰起碩大的牛頭,將角尖正對的方向朝右面狠狠一甩,只聽“嘭――”的一聲響,懸掛在其上平民尸體頂端的頭顱,被重重砸在堅硬的水泥墻壁上,炸裂成數塊混雜著白色腦漿與腥紅血液的骯臟碎片。

雷成一怔,手上的力道也隨之慢了幾分。就在這一瞬間,白牛粗壯有力的兩條后蹄突然猛一頓地,以迅弛電疾般的速度,帶著無可阻擋的強大力量,朝著廢墟角落里苦苦支撐的軍人沖撞而去。

這一切來的實在太突然,突然得令雷成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他只能憑著本能從自己潛伏已久的瓦礫堆中一躍而起,緊緊握住手槍的托柄,向白牛的所在位置拼命奔去。

一百五十米,已經進入了手槍的有效射程。可是雷成知道,普通的射擊,對于這頭恐怖的白牛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他必須縮小這段看似極短,其實卻無比漫長的距離。

墻角里的軍人已經看到了飛掠而來的雷成身影,可是現在他已經根本無暇顧及。白牛與他之間的距離實在太短,以至于他根本無法作出任何回避動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對懸掛著平民殘破尸首的鋒利牛角,毫無遲滯地狠狠鉆透自己單薄的身體,重重插進了已經被鮮血完全浸透的厚重墻壁。

“啊――”

這是瀕死前的慘叫,也是絕望中能夠發出的最后呼喊。其中攙雜著對生命的渴望,對死亡的不甘。更多的,則是對同伴的告誡與警示。

這一擊的力量實在太大,白牛的角尖深插在墻壁的縫隙間一時無法拔出。它惱怒地左右搖晃著巨大的牛首,用這樣的方法擴大著墻壁間的裂縫。同時,也在撕裂著軍人身體內的所有骨胳與肌肉。

他在發冷,大量流失的血液使嘴唇變得青紫。神經末梢的刺激使身體一直保持著那種莫名的顫抖。原本凸現在手臂表面的靜脈血管也完全潛埋到了肌肉之中。那種發自體被最深處的劇烈陣痛,好像一只最可怕的魔鬼,猙獰地笑著,大口吞噬著他腦海中最后的清明和意志。

看著已經抵進自己腹部一半的巨大牛頭,還有從傷口邊緣處被擠壓而出的一段腸子。軍人清楚的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距離完全死亡還有多少時間?一分鐘?兩分鐘?或者,更多?

問題的答案軍人并不知道。他只想在自己死前,最后在作點有用的事。至少,對別人有所幫助吧!

只見他艱難地將軍刺高高揚起,雙手緊緊捏攏之后,拼盡死亡前所剩的最后一點力氣,將鋒利的刺尖向胸前那只充滿殘忍和瘋狂的牛眼狠狠插下。頓時,一聲劇烈無比的慘嚎,從白牛那粗大無比的喉間迸發出來。

雷成心中一緊,連忙加快了腳下的速度。幾秒鐘后,當他沖到白牛側面時,只看到那只往上抬起的碩大左眼中,一把近半米長的三棱軍刺已經沒入了柄端。

此時的白牛,最弱、最慘。

同時,也最強、最瘋狂。

雷成絲毫沒有遲疑,雙手舉起槍托,把烏黑的槍口死死瞄準白牛雙眼間那塊不大的三角地帶,在內心巨大的恐懼與殺戮瞬間的快感中狠狠扣下了板機。只聽得四聲清脆的槍響后,眉間赫然多了幾個混圓孔洞的白牛,終于在這片滿是鮮血和碎肉的狼籍之地上,轟然倒下了自己沉重的身影。

第二節

軍人已經死了。從其腹部直插而入的牛角,將柔軟的肌肉自下至上撕開一道可怕的裂口。破碎的臟器、骨片、肉末在體液與鮮血的沖刷下,無可抑制地流淌出來。把構成生命的最基本部分絲毫沒有遲滯地?走。只留下一具殘破不堪,幾乎連面容也無法分清的冰冷尸體。

雷成僅僅只注視了片刻死去的軍人,便抽出牛眼中的刺刀,擦掉鮮血轉身朝著超市跑去。倒不是因為他天生冷血沒有感情,而是這樣的慘狀實在看得太多。以至于應有的激動與哭泣,早已被淡淡的冷漠和茫然所代替。

超市的大門并沒有鎖,僅僅只是用一道拉門將之封住。雷成靈活地從其中的空隙中鉆過,貓著腰潛進了這幢被自己整整守候的數天之久的大房子里。

化妝品、手機、電視。。。。。。一個個略顯零亂的貨架上,碼放著各種價錢昂貴的商品。對于它們,雷成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便匆匆而過。此刻在他的心目中,哪怕是成噸的黃金,也沒有一塊小小的面包來的重要。

在二樓的食品銷售區域,他找到了自己迫切需要的東西。

成箱的礦泉水、排滿貨架的餅干、薯片、糖果。。。。。。當然,旁邊的面點貨架上也放著各式各樣的點心和面包,卻早已布滿霉斑,變成一塊塊長滿青綠絨毛的團狀物體。

雷成仿佛瘋了一般,張開雙手,將面前整整一排餅干全部摟到地下。然后從中抓起一包用漂亮箔紙包裝的太平梳打狠狠撕開,用顫抖的手指從中抓出厚厚一摞,忙不迭地塞進口中。拼命咀嚼之下,散飛的餅干屑在口腔里引起了陣陣刺激。幾粒掉入氣管的餅干末甚至在肌肉的突然收縮之下,帶來了劇烈的咳嗽。將雷成噎得直翻白眼,只得連忙擰開一瓶礦泉水的蓋子,仰脖將之猛灌進口中。

幾包餅干一下肚,胃里那種火燒火燎的酸痛感頓時減輕了不少。雷成這才轉到貨架的對面,拿過一盒紅燒豬肉罐頭。從腰間摸出匕首,在鐵皮盒面上狠狠劃了個十字,將兩個手指伸進去摳出一塊,帶著無法形容的舒服之感,囫圇塞進嘴里大嚼起來。

兩聽罐頭、三包餅干、外加六袋真空包裝的速食燒雞,這頓來之不易的晚飯實在是相當豐盛。

盡管胃袋里已經塞下了如此之多的東西,可雷成仍然沒有完全吃飽。他至少還能再消滅四聽罐頭。要知道,快三天了,自己只不過吃了指頭大小的那么一塊餅干而已。

但是他并沒有這么做。理智告訴他:已經不能再吃了。

長時間饑餓的人一旦獲得充足的食物,很容易因為吃得太多、太快而被撐死。而吃得過飽也會導致生理機能出現暫時的殆惰,血液循環速度因此減慢引發的疲勞,會在這個時候縮減人體的正常活動能力。同時,大腦細胞有相當一部分會參與到消化過程的控制之中,這就使得思維出現了短暫的遲緩。雖然這都是人體生理的正常反應,可是對于必須時刻保持警惕的雷成來說,卻是足以致命的威脅。

這個城市里到處都游蕩著各種不知名的怪物,誰也不知道它們時候會從暗處撲上來,狠狠咬斷自己的脖子。

雷成惋惜地看了看面前貨架上美味兒可口的罐頭,暗自咽下口水,強壓下心頭那種想要吃到飽撐的最基本欲望,從腰間解下一只結實的軍用傘兵背包,朝著對面的糖果貨架大步走了過去。

巧克力、濃縮牛奶糖、還有各種不同類型水果硬糖塊。。。。。。這些包裝可愛的小東西擁有可觀的熱量,幾粒糖果就已經能夠補充人體一天的正常需要。最重要的是,它們的體積很小,占不了背包多少空間。

糖類可以補充能量,然而生理上的饑餓感卻無法消除。很自然的,背包里又多了幾塊真空包裝的腌制干肉。

他沒有選擇那些體積龐大而份量輕巧的干制方便食品。一塊拳頭大小的腌肉,足以抵得超過其體積近十倍的速食碗面。

如果可以,雷成真的很想把整個超市都完全搬空。但他知道,這不過只是一種玩笑般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

背包已經裝滿,不出什么意外的話,里面存放的食物足夠自己吃上二十來天。然而,雷成并沒有急于離開。而是轉身朝著樓上的其它柜臺走去。

武器,他需要一件趁手的武器。

扔掉的“五七”手槍,是被白牛吃掉的第一個軍人所留下。很巧,那人臨死的時候,因為白牛的撞擊而震飛了手中的武器,恰好落在潛伏在廢墟后面的雷成身邊。如果沒有這支槍,恐怕雷成直到現在都還餓著肚子。

除了腰間的虎牙匕首,還有那把已經稍有彎曲的三棱軍刺,雷成身上,已經再也找不出任何具有殺傷力的東西。

僅憑這些,雷成實在沒有把握走出這個荒廢的城市。

槍支一類具有強大殺傷力的武器,當然不可能出現在超市的柜臺上。盡管如此,雷成還是從中找到了幾件可用之物。

一支長約兩米的射鯊槍、一把鋒利的“王麻子”菜刀、還有幾支刃鋒約莫三、四十厘米長的短柄小刀。

背上裝滿食物的背包,拎起手邊繃緊機簧的射鯊槍,雷成深深地吸了口略帶潮冷的空氣,小心地推開超市那已經彎曲變形的金屬門框,慢慢走到了外面堅硬的水泥平臺前。

天,已經黑了。晝長夜短的冬季,急不可待地霸占了陽光本該出現的時間。它用無邊的黑暗與刺入骨髓的寒冷,死死壓在了人們的心頭。幾乎,喘不過氣。

街道非常寬暢,也相當零亂。原本整齊排列在柏油馬路兩邊的高大樓房,早已變得殘破不堪。有的表面布滿了深可及目的粗大裂紋,看上去已經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倒塌。有的從中斷成了兩截,除了與地面連接的幾層基座之外,再也看不到那些原本高聳的樓層。還有的則是被從中豎切成兩半,那條貫穿整幢大樓的粗大縫隙,就好像是通往地獄的最明顯入口。

停放在路邊的汽車,活像一個個方形的鐵盒子。失去了動力的它們,根本就是一堆沒有任何用處的廢鐵。從旁邊樓房上墜落下來的各種水泥碎片,已經把它們砸得面目全非。有幾輛體積寬大的公共汽車,甚至直接側翻在道路的中央,成為一道道難以逾越的可怕障礙。

風,吹過空曠無人的街道,卷起幾張骯臟破爛的舊報紙。好像是一只只瀕臨死亡的大蝴蝶,在沒有任何觀眾的血腥舞臺上,做著自己最后的孤獨表演。

沒有路燈,也沒有任何光線來源的發射體。濃密的云層遮擋了月亮與星星發出的那點微弱光亮。整個城市完全沉浸在一片為黑暗所統治的迷茫之中。

雷成貓著腰,順著殘破的大樓廢墟,朝著街口方向慢慢走去。手中的射鯊槍,始終沒有偏離身前所能控制的警戒位置。

黑暗,永遠都是與恐懼緊密結合在一起的最佳伙伴。在缺少光明的地方,邪惡永遠都是凌駕于正義之上的絕對主角。就好像這座已經變成廢墟的城市,早已變成了散布著腐臭氣息的死亡之城。

在廢墟的角落里,大概還有活下來的幸存者。當然,這僅僅只是雷成的猜測,并沒有實際存在的任何依據。但是不管怎么樣,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迫切地想要找到一名同伴。那種因為孤獨、寂寞、無助而發自內心深處的巨大恐懼,已經徹底占據了他大腦的全部思維。這種感覺是那樣的可怕,以至于他的身體在不受控制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寒冷,也不是因為緊張,僅僅只是因為恐懼,寂寞和孤獨造成的恐懼。

忽然,雷成停下了自己謹慎的腳步,右手也緊緊巴住旁邊一堵濕冷的矮墻。他死死地咬住上下兩排尚在打戰的牙齒,盡量控制住自己顫抖身體上的每一塊肌肉。只有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里,稍微平復一下發自內心的緊張情緒。

他聽到一種古怪的聲音。很小,但是很清楚。

這是碎石從高處滾落后發出的撞擊聲。而它的產生條件,必須是有某種推動力所造成。

難道,是一個幸存者?

突如其來的意外,使得雷成不由得生出幾分驚喜。他的內心也涌起一股想要跑出隱蔽所看個究竟的沖動。然而,正當他想要抬起腳跨過面前那堵水泥矮墻的時候,卻意外地聽見,伴隨著石塊滾落的另外一種聲音。

咀嚼,那是食物在口腔中經過唾液攪拌后,牙齒撕咬與擠壓下發出的觸及聲。其間還發出陣陣仿佛物體在重壓下斷裂后產生的脆響。

雷成心中一凜,手中的射鯊槍口銳利的矛尖,也隔著墻壁對準了聲音的來源方向。他小心而緩慢地蹲下身,輕輕移開腳邊的碎石,騰出一塊足夠活動的狹小空間。這一系列動作非常輕巧,絲毫沒有發出任何微小的響動。他甚至連地面那些顆粒較大的沙子也用手指仔細地撫到了一邊。為的就是不讓柔軟的旅游鞋底踩上去,發出相互摩擦與碾壓的聲音。

做完這一切之后,雷成這才從地上慢慢直立起半蹲的身體。緊張而小心地拿開矮墻上那幾塊遮擋自己視線的石塊,將手中的射鯊槍輕輕架在了墻壁間陰冷潮濕的凹槽上。

順著槍頭的指引,雷成很容易地看到了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具橫躺在百米開外街口中央的尸體。從旁邊被撕碎的衣著上判斷,應該是一個女人。雖說因為光線的緣故,雷成無法看清對方身上的一些細節,可是他卻知道,這個女人已經死亡了相當一段時間。

尸體的旁邊,是三只正在埋頭啃食的動物。它們的體積相當龐大,身長甚至超過了地上的女尸。從其身上厚實的毛皮與頸部濃密的鬃毛來看,它們似乎很像。。。。。。獅子。

雷成暗自咬了咬牙,將射鯊槍慢慢從墻壁間收了回來。雖然他并不知道眼前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但是對于它們擁有的可怕能力,自己卻是深有體會。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貿然出手,除了把自己變成它們口中的美餐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好處。

忽然,幾頭“獅子”停止了進食。不約而同地從地上昂起了身子,轉頭朝著旁邊街口的方向望去。似乎,那里有著什么吸引它們注意力的東西存在。

就在它們轉向的瞬間,雷成清楚地看到那兩張被深埋在鬃毛之間的怪物頭面。那是三張臉,三張有著與人類完全一樣特征的臉。只不過,那兩雙“人眼”中卻放射出屬于野獸的光芒。絨毛細密的唇齒間,也還留有黑臭的尸血與腐爛的碎肉。

“斯芬克斯”?

不知為什么,雷成腦子里忽然冒出了這個古怪的名詞。在古代埃及古代神話傳說中,被尊奉為法老守護者的獅身人面獸,就叫這個名字。

雷成不知道自己的判斷究竟對不對,他只覺得混身一陣發冷。對面其中一只人面獅的口中,赫然叼著一只從女尸胸前撕下的乳房,僅剩半邊的胸罩還孤零零地掛在上面,搖搖晃晃的,就好像是一個破布做成的鐘擺。

顯然,從街口方向,過來了什么東西。

站在原地絲毫不敢動彈的雷成也發現:一陣輕微而明顯的振動從遠處傳來,這種感覺非常熟悉。就好像。。。。。。汽車。

沒錯,就是汽車。一輛以極高速度行駛的汽車。

仿佛是要證實他心中所想一般,一輛懸掛著強光射燈的軍用吉普從道路的盡頭由遠而近飛弛而來。在街道的入口處狠打了一把方向,在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發出的刺耳響聲中,車頭駛離了原來的行進方向,朝著雷成所在街道的方向猛沖過來。

“成K20043”

盡管突如其來的強光照的雷成睜不開眼睛,可他還是從微微張開的眼縫中,憑借反射的燈光看清了那張懸掛在吉普車前的白色軍牌。甚至,還有那挺高高架在車頂的7。92毫米速射機槍。

第三節

道路中央的人面獅顯然也被強烈的燈光所驚擾,它們不約而同地扔下面前被啃得只剩一半的尸體,以強勁有力的后肢猛一蹬地,張開沾滿血肉的大嘴,露出兩排尖利的獠牙,朝著迎面而來的軍車猛撲過去。

“噠噠噠噠――”

軍用吉普顯然沒有懼怕這樣的阻攔,仍然在駕駛者的操縱下,發動機發出陣陣怒吼,保持著極高的速度沖撞過來。車頂上的機槍也自上而下傾瀉著密集的子彈,為同伴掃清前行的道路。

車上有三個人,都是全副武裝的士兵。看上去,他們似乎急于擺脫人面獅的糾纏,除了在控制車頂機槍的射手外,駕駛副座上的士兵也端起自己的AK,朝著撲面而來的人面獅狠狠扣下了板機。

大口徑機槍的威力相當可怕。不及躲避的人面獅身上,頓時被打出一串串酒杯大小的彈孔。穿透力極強的子彈在巨大的氣流推進作用下,從人面獅的身體表面呼嘯而過,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破洞。乍看上去,就好像兩只正在往外潺潺流出鮮紅液體的怪異蜂巢。

躲在矮墻背后的雷成死死攥緊手中的射鯊槍,槍尖處的瞄孔一刻也沒有離開過人面獅。熟知怪物習性的他很清楚,這樣的攻擊除了能夠稍微削弱人面獅的體力,在短時間內起到降低對方進攻速度作用外,根本沒有任何致命的效果。這些不知從何而來的怪物似乎天生擁有一種神奇的自我愈合能力。除了直接命中要害,或者將它們的頭顱砍下,根本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對它們造成有效的傷害。

兩頭人面獅似乎也明白士兵手上武器對自己所造成的威脅。它們靈活的變換著身體的不同姿勢,利用散布在廢墟間的各種障礙物躲避著威力巨大的子彈,將頭部隱藏在其間。以避開槍彈的威脅。同時,口中還不斷發出陣陣狂吼,似乎是想要以這樣的方式,發泄內心的憤怒和急躁。

這吼聲是那樣的狂躁和詭異,以至于雷成聽了,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和恐懼。雖然他不清楚這種吼叫究竟有著什么具體含意,但就自己以往的經驗判斷,這兩頭獅身人面的怪物,應該是在求援。

仿佛是要映證他心中擔憂的一般,兩道長嘯也從街道南面一幢四層建筑廢墟的頂端傳來。緊接著,一種節奏感很強的震動,也攙雜著汽車馬達的轟鳴與劇烈的槍聲,從雷成的感覺器官開始,一起傳入了他的大腦。

那是物體從高處躍下,在廢墟間快速奔跑所帶來的震動。很小,也很輕微,可它確實存在。

雷成完全可以肯定:有兩只怪物正往這里趕來,而且速度極快。

他來不及多想,舉起手中的射鯊槍,瞄準其中距離自己最近的一頭人面獅的后腦狠狠扣下了機簧。只聽“嗖”的一聲,一米多長的精鋼矛尖順著滑槽從槍身飛出。帶著巨大的慣性和穿刺力,從目標滿是棕黃色硬毛的頭部插入,一直穿透了整個腦顱。

被鋼矛射中的獅子當場仆到在地上,四腳朝天地拼命抓狂。從頭部流出的血液沾滿了全身,那種無比猙獰的模樣,就好像是一種無聲的恐嚇與警告。

雷成知道,這頭人面獅已經死定了。現在的它,不過是神經中樞的一種本能反射而已。

士兵的攻擊仍然在繼續,他們清楚地看到了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同時也將手中的武器轉而瞄準了目標的要害部位。在強大的火力面前,人面獅根本無法從密集的火網中逃出。居高臨下的機槍可以從任意角度向它們射擊。一只猝不及防的人面獅當場被一梭子彈命中頭部,頓時爆起數個細密的孔洞。高速旋轉鉆入其大腦的彈頭,在遭遇血肉混合體的阻攔后,再也無法忍受氣壓與推動力的雙重壓迫,在這團柔軟的流質空間里不可抑制地轟然爆開,以巨大的熾熱能量從獅頭內部噴涌而出,暢快無比地釋放到寒冷清咧的夜色里。

同伴的慘死,使得另外一頭人面獅怔住了片刻。汽車上的士兵當然不會放過這難得的機會,當即照準那顆滿是濃密鬃毛的可怖人頭扣動了板機。只聽一聲低沉的哀嚎,臉頰間多了兩個彈孔的怪物仿佛孤注一擲般,瘋狂地朝著高速駛來的車輪下鉆了進去。

“不好!”

人面獅最后的亡命行為,使得吉普車后輪高高翹起,加上街面上到處都是零亂的水泥碎塊,疾馳而來的車輛再也無法保持原有的平衡,只能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在空中橫滾半周后,重重砸在了路邊一幢多少尚算平整的墻壁上。

見狀,雷成的心一緊,連忙從藏身的矮墻背后跳出,三步并做兩步沖到傾覆的車身旁。不由分說,把那名在車頂操縱機槍,且在翻滾中被拋出車廂的士兵扶起,拉著他一起跑到了側翻的汽車前。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使他大吃一驚。

坐在前排的兩名士兵被壓在了車下。沉重的車頭在與墻壁接觸的瞬間,已經將駕駛者脆弱的頭部連同堅硬的鋼盔一起碾成了片狀。慘白的腦漿與鮮紅的血水,順著扁平頭盔里那條狹窄的縫隙緩緩流淌下來。如果不是被擠壓爆裂后垂掛在胸前的眼球與散落的牙齒,恐怕誰也想不到,在這頂變形頭盔的下面,曾經有過一顆活生生的混圓頭顱。

副座上的士兵還活著,但是他的身體從腰部以下完全被斷開的車門所撕裂。雖然完整的上半身看不到一絲傷痕,蒼白的臉上也抽搐著滲出大滴的汗水。可是雷成知道:他已經活不了多久。

“快,幫我一下。”

說話的是那名從車廂里被拋出的士兵。只見他瘋了一般撲到吉普車前,用肩膀和雙腳拼命支撐著墻壁與車輛之間的距離,想要用這樣的方式,救出其中已經沒有任何生機的同伴。

雷成沒有回答。他扔下手中的射鯊槍,從滿是血肉的車廂里抓起一支AK,又從已經死亡的駕駛者身上摸出兩個彈匣。快步沖到滿臉悲憤的士兵面前,照準對方肩膀上狠狠砸了一拳:“別那么沖動,我們救不了他們。”

“你說什么?他還沒有死,還有救。”雙眼通紅的士兵指著被卡在墻壁中間奄奄一息的同伴,瘋狂地吼道:“看見沒有,他還活著。”

雷成張了張嘴,沒有答話。忽然,只見他神色一變,轉身跑到側翻的車廂旁邊,狠狠拉開手中突擊步槍的保險,把尚在溫熱的烏黑槍口,死死瞄準了被黑暗籠罩的街道盡頭。

見狀,拼命搖晃車體的士兵一楞,不由得朝著對方槍口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也翻身跳進歪倒的車廂,飛快地旋轉著固定機槍的撐架螺絲,企圖將之取下。

翻滾沒有損傷車體前部的射燈。那道耀眼的刺目白光正好照亮了面前的街道。就在幾百米外的街道盡頭,兩團模糊的灰黃色影子正在飛快地縮短與汽車之間的距離,而它們的輪廓也在逐漸變得清晰。

人面獅,是兩頭聞訊而來的人面獅。

“快點,盡量打頭,攻擊其它身體部位沒用。”

雷成沒有回頭,他的雙眼一刻也沒有離開過瞄孔里那頭距離自己最近的人面獅。側翻的吉普將另外兩名士兵的裝備都壓在了下面。除了自己手里的這支AK,那挺架在車上的機槍就是最后的武器。

他在祈禱,祈禱怪物奔跑的速度再慢一點,祈禱旁邊士兵取下機槍的速度再快一點。然而,數秒鐘后,當第一只獅子那張被鬃毛覆蓋的猙獰人臉,已經能夠在瞄孔中看得無比清楚的時候,機槍也才剛剛從撐架上被取下,尚且來不及安置到最佳的射擊位置。

“?――”雷成輕輕扣下了指間的板機。一顆點射的子彈帶著槍口噴出的淡紅色尾焰,在黑暗的夜幕中劃出一道轉瞬間即逝的耀眼線條,仿佛流星一般徑直鉆進了人面獅那張滿是獠牙的血盆大口。使得它猛然頓住了奔跑的步子,滿面痛苦地張嘴在虛空中咬了半天,這才重新聚起力量,朝著給自己帶來巨大傷害的可憎人類猛沖過來。

AK近戰火力相當兇猛,但是精準程度也會大幅下降。在沒有確切把握的情況下,雷成只能選擇點射。雖然,這樣做,并不能夠對怪物造成致命的威脅。

畢竟,他現在要獨自面對兩頭人面獅。

遲滯怪物的攻擊雖然僅僅只有幾秒種,卻也足夠雷成把槍口轉向另外一個目標。他必須幫助那名士兵。這種時候,多一個人,相當于多了一份助力。

這時,拆卸機槍的士兵已經把槍身橫架在車廂護欄上,對準距離自己僅有十數米之遠的人面獅狠狠扣下了板機。

槍響了,但是目標卻沒有像預料之中那樣被打得滿身血洞。這只狡猾的怪物在子彈沖出槍膛的瞬間,已經從冰冷的柏油路面上高高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低吼著從半空中撲上了吉普車廂。張開流淌著腥臭粘液的大嘴,將滿面驚駭的士兵頭顱死死咬住,用尖利的門齒在對方脆弱的脖頸處狠狠切下。頓時,剛剛從車禍中逃生的幸運士兵,瞬間只剩下一具肩膀上空空如也的身體。

腥紅的鮮血,仿佛泉水一般從頸部的斷口處涌出。將人面獅的整個腹部噴成一片詭異的慘紅。透過卡在獅口中頭盔與獠牙的縫隙,雷成甚至能夠看到那雙脫離身體控制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意外和驚恐。

壓制住內心那種想要顫抖的強烈欲望,雷成下意識地轉身朝站在車頂的人面獅狠狠扣下了板機。自己與怪物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近得讓他根本無暇做出任何判斷,只能機械地做出最基本的反應。

一梭子彈全部命中人面獅的頭部。帶著熾熱爆炸能量的它們,不僅穿透了鬃毛濃密的獅頭,也大穿了被含在獅口之中,尚且還有最后一絲意識的士兵頭顱。人類和獸類,兩種截然不同的生物血液,在瞬間混合在一起,攙雜成了一種在寒冷空氣中緩慢凝固的莫名物質。

雷成的反應很快,如果不殺掉這頭獅子,距離自己不過半米之遙的它,肯定會轉身撲向自己。然而,大錯,也在瞬間鑄成。

緊張之下,他一口氣打光了彈匣里的所有子彈。以至于再次扣動板機時,槍膛里只傳來陣陣機簧撞擊的空響。

雷成手邊還有兩個滿裝彈匣,只要再有幾秒鐘,他就能熟練地完成裝彈的全部過程。然而,此前受傷的人面獅已經沖到近前,根本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瞪著血紅的雙眼,雷成下意識地迅速抓起放在身邊的射鯊槍。只不過,當鋒利的矛尖剛剛舉到腰腹部位的時候,迎面而來的人面獅已經張開大口撲到了胸前。那兩排在車燈照射下閃閃發亮的獠牙是如此猙獰,獅口中混雜著腐爛尸肉味兒的骯臟唾液是那樣的惡臭,足以令人活活窒息。

雷成根本來不及抵抗。那一瞬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絕望地閉上雙眼。

“?――”

一聲清脆的槍響,把雷成從死亡的幻夢中驚醒。當他睜開雙眼時,驚喜地發現:凌空撲來的人面獅已經側臥在一邊,凄慘地哀嚎著用四只爪子在地面亂抓。那顆被濃密鬃毛掩蓋的巨頭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指頭大小的深黑血洞。雖然尚不及致命,卻也造成了這頭獅子的重傷。

雷成沒有多想,快步上前,將射鯊槍長長的矛尖對準獅頭中央的眉心處,死命拉動機簧,精鋼制成的槍矢在巨大的推力下,輕而易舉地貫穿了脆弱的皮肉,將這顆猙獰恐怖的怪異獅頭,牢牢釘在了冰冷的地上。

撿起先前扔掉的突擊步槍,重新裝上彈匣后,雷成這才跑到汽車的殘骸前,神情復雜地看著那名被卡在車身與墻壁之間的半死士兵。他那雙明顯在顫抖的手中還握有一只溫熱的“五七”手槍。正是他的這一槍,把雷成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

“我一個人,救不了你。。。。。。況且,你也活不了多久。”

“我。。。。。。知道。。。”

士兵慘白的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只見他從滿是鮮血的胸口艱難地掏出一個皮制軟包:“幫。。。。。。幫我。。。。。。把這個。。。。。。送。。。送到。。。。。。第四民兵連。。。。。。要快。。。快。。。。。。”

雷成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伸手接過皮包。臉上滿是肅穆的表情。

“就這些,還有什么要我幫你的嗎?”

“。。。。。。有。”士兵咬了咬牙,將手中的槍拋過,輕哼一聲:“給我。。。。。。來個痛快。。。。。。”

攔腰被切斷的人相當痛苦。他們必須在臨死前忍受劇烈的慘痛。肌肉、內臟與骨胳相連的神經無比敏感。這樣的折磨往往會持續幾分鐘甚至更久。在這樣的情況下,很多人往往不是因為喪失必要的身體機能死亡。而是被神經中樞傳來的劇烈慘痛活活疼死。

雷成沒有猶豫。抓起手槍高高抬起,對準士兵滲滿汗珠的眉心處重重扣動了板機。這種時候,太多的費話根本就是無謂的折磨。痛快的死亡,才是受難者最好的解脫。

“我能幫你,可是又有誰能幫我?”

垂下槍口的雷成喃喃著,木然地將手槍別在腰間。走到已經死亡的士兵面前,動手在其尸體上到處翻找起來。

四顆B5防步兵手雷、六個滿裝AK彈匣、一把還有六發子彈的“五七”手槍、再加上三塊軍用高熱壓縮餅干。這就是雷成從三具血肉模糊尸體上的全部收獲。

皮包里是一份加蓋了軍方通行令章的文件。其中的內容要求接受方在最短的時間內,必須趕到指定地點完成集結。

自小在這個城市中長大的雷成知道,第四民兵連隸屬于昆明軍分區的后備役力量。至于他們在郊外的駐地,距離自己還有十數公里之遙。

第四節

夜,還是那樣黑。黑得讓人喘不過氣。除了那些喜歡獵取血食的怪物之外,恐怕再也沒有任何人會覺得恐怖的夜晚,帶有那種傳說中那種安詳的寧靜與柔和。

換上從尸體上剝下防護服的雷成,正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城市的各個廢墟之間。倒不是他有著喜歡穿死人衣服的特殊嗜好,相比自己那條破爛不堪的棉帆長褲,軍方統一配備的服裝具有很強的防護能力。甚至,在某些關鍵要害部位的夾層,還縫制了強度極高的防彈陶瓷片。雖然衣服上濺滿了死者的鮮血,穿在身上多少顯得有些臟亂且面目猙獰,但是不管怎么樣,至少它很結實,也能在危急關頭保住自己的性命。

槍支和彈藥的分量相當沉重。不得已,雷成只能從背包里清出部分食品以減輕自己的負擔。這種時候,與吃飽肚子相比,一件趁手的武器顯然要比食物重要得多。

十六公里,按照正常的行進速度,幾個小時就能趕到第三民兵連的駐地。但就目前自己的狀態而言,雷成實在沒有把握在這段距離前面加上一個具體的時間。

太累了。

幾天都沒合過眼的他,當務之急是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以補充體內流失過多的能量。

雷成并不挑剔。可這并不意味著他能隨便在某個角落里躺上一晚。這樣做,無疑是把自己的身體當作免費的美餐,送給那些饑腸轆轆的怪物。

穿過一片鋼筋林立的水泥廢墟,雷成在一條偏僻的街道旁邊,找到了他認為最安全的休息之地。

這是一間面積不過八、九十平方米的小屋。從屋子里散亂堆放的各種廢舊金屬物件來看,應該曾經是一個小型機車修理鋪。濃厚嗆鼻的機油味兒掩蓋了雷成身上的血腥,四周沒有遭到破壞的墻壁也非常結實。最重要的,當屬這間屋子的入口。在房門的上方,還有一道可以自由閉合的金屬卷簾門。

進屋之前,雷成仔細觀察過房間周圍的環境,沒有發現任何怪物出沒的痕跡,街道兩端也不屬于平民住宅區。以他所知道的怪物習性來看,這里并不是它們喜歡的覓食范圍。

房間內部很臟。烏黑的油污與厚厚的灰塵,代替原有的主人變成了這里唯一的控制者。不過,雷成對此毫不在意。有些時候,臟亂會掩蓋許多不經意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清潔反而會帶來莫名的殺身之禍。

地上有很多散亂的金屬零件,甚至還有幾輛廢棄的摩托車。雷成把破爛不堪的車體拖到屋角,圍成一個非常狹窄的空間。其中的空隙就用各種廢舊零件填充。半小時后,原本平整的屋角出現了一堆看似隨意放置的雜物。雷成也心滿意足地搓了搓手上的污垢油泥,迫不及待地抬腳跨入其中。

水泥地面很冷,也很硬。躺上去絲毫不會覺得有任何舒服之感。然而頭枕背包的雷成卻覺得這已經是世界上最舒適的軟墊。將身上的武器仔細清點一遍,放在手邊最方便的位置后,雷成這才帶著一種用言語無法形容的解脫和輕松之感,舒服地進入了夢鄉。

夜,死寂而沉悶。屬于城市的喧囂與繁華,早已隨著夜色的濃密而消失。人類曾經熱鬧的夜生活,如今只是一個傳說中的虛幻名詞。除了在呼嘯寒風中默默矗立的高大水泥廢墟之外,城市,已經不再具有任何實際意義。

雷成是被一陣莫名古怪的聲音驚醒的。剛開始的時候,極度疲勞的他并沒有在意這種怪響。睡魔用它強大的法力禁錮了大腦中最基本的警覺和反應。然而,求生的本能與潛意識中越來越強烈的危險感知,使得雷成猛地睜開雙眼,集中所有注意力,仔細地分辨起聲音的來源。

門,是那道位于房間入口的卷簾門。

很明顯,有人正從外面拽著門上的把手使勁往上拉。以至于這道尚算完整的金屬門發出陣陣刺耳的摩擦聲。

入睡以前,雷成用幾根粗長的鋼筋,從墻壁的縫隙中卡住了門框的邊緣。如果不把這些鋼筋取出,卷簾門根本就無法從外面拉開。

誰在外面?他為什么要進來?是人?還是那些吃人的怪物?

雷成沒有作聲,他小心地從地上爬起,飛快地搓揉了一下身上的各處關節。直到確定身體已經完全恢復必要的靈活之后,這才輕輕拉開突擊步槍的保險,從各種零件的空隙中,把烏黑的槍口慢慢對準了正在不住晃動的金屬門。

拉扯還在繼續。可能是因為長時間沒有動靜而心急吧!屋外的闖入者顯得有些暴躁,手上的力量也加大了幾分。在門簾劇烈的抖動中,只聽得“嘩啦”一聲巨響,整個卷簾門從固定的屋頂被生生拽落下來。仿佛一堆破爛的箔紙一般,無力地癱軟在房間的入口。似乎,想要用自己單薄的身軀,繼續它那未完的使命。

闖入者顯然沒有理會可憐的門簾。它大步邁進了房間,狠狠踩在綣曲成卷狀的門上,帶起一陣稀里嘩啦的怪響。也正是如此,使得雷成終于得以看清楚它的真正面目。

從外形判斷,闖入者應該是人類。

然而,借助卷簾門反射的清冷月光,雷成赫然看到,除了與自己相仿的身體形狀之外,闖入者枯瘦的手臂與大腿,根本不符合人體的正常比例。它們實在太過瘦弱,瘦得就好象是。。。。。。一堆骨頭。

月光從外面反射而來,所能照到的地方恰巧位于闖入者的背部。雷成躲在沒有任何光線來源的漆黑屋角,自然無法看到對方的頭部。

也許是上天故意想要滿足雷成的好奇心吧!正當他仔細琢磨著對方真實身份的時候,闖入者微微朝外偏了偏頭。雖然其中的時間不過短短一瞬,卻也足以讓雷成看清半張被慘白月光所覆蓋的臉。

臉。。。。。。

雷成從未見過那樣的臉,如果,那能夠被稱之為“臉”的話。

或者說,那樣的“臉”根本不屬于活著的人類。

眼球的所在,完全被一個巨大的窟窿所代替。高挺的鼻子,是一個深凹的黑孔。至于嘴唇。。。。。。則完全沒有那種柔軟的質感。一塊鋒利的骨片與幾顆殘缺不全的牙齒,取代了它們應有的位置。

這哪里是什么臉啊!分明就是一個沒有任何血肉的干枯頭骨。

雷成的手在發抖。如果說,此前自己所遇到的怪物尚且屬于可以接受的范疇的話,那么,眼前這具人形骷髏根本就完全顛覆了他所知的生物概念。

骨胳,是支撐人類身體的最基本結構。換句話說,單純的骨頭并不具有生命。這是經過幾千年科學驗證的最基本道理。

然而,眼前的骷髏不但能夠自由行動,而且,在它右邊的骨爪中,還赫然捏著一把刀狀的武器。這。。。這根本就是只有生物才能做出的動作和特征啊!

雷成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一種莫名的無力感瞬間貫穿了他的全身。他不知道,自己手中的AK對這具骷髏究竟有什么用。從骨架縫隙中穿過的子彈,難道可以殺死這種詭異的東西嗎?

來不及多想的雷成,從身邊摸出那把從超市里獲得的菜刀。將身形小心地靠攏屋角最里面的金屬零件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么會這樣做,他只覺得,手中這把沉重的切菜刀,或許才是對付骷髏最有用的東西。

骷髏走進了屋子。堅硬的骨節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一聲聲清脆的撞響。其骨爪中那把可怖的長刀斜斜地拖在地上,在厚厚的灰塵中劃出一條觸目驚心的割痕。那上下頜骨反復交合時,甚至會發出陣陣人類寒顫時兩排牙齒撞擊的磕合聲。

雷成屏住氣,借助門外反射的月光,緊張而小心地注視著骷髏的每一個動作。他實在弄不明白,這種怪物究竟是怎樣發現自己的存在?難道說,它們可以透過墻壁的阻隔,看到其中的景物嗎?

房間并不大,骷髏也只是四處隨意張望一陣后,便拖著長刀徑直走向了雷成藏身的角落。見狀,雷成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刀把,將之悄悄舉到了胸前。只不過,在手背皮膚與衣服接觸的摩擦過程中,他忽然發現:在防護服的表面,似乎有著許多塊狀的粗糙凝聚物。

“原來如此。”

血液在衣服表面凝結之后,自然會形成一塊塊干硬的厚痂。這種東西會散發出淡淡的血腥。從死亡士兵身上剝下防護服的時候,雷成顯然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嗅覺極其靈敏的骷髏大概也正是被這股具有食物意義的味道所吸引吧!

后悔,已經來不及了。必須想辦法從這里脫身。

恍然大悟的雷成腦子里飛快地轉過數個念頭。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其中看似最危險,卻是可行性最大,也最穩妥的辦法。

骷髏在慢慢走近,透過零件之間的縫隙,雷成可以看到這具比自己稍矮的人形骨架在向四周張望。或許,它也正像自己一樣,在拼命尋找著空氣中那絲具有警告意義的危險來源吧?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骷髏剛剛貼近角落的瞬間。雷成運起全身的力氣,把無比沉重的零件堆從內向外推倒。數十枚大大小小的金屬齒輪、鋼管,還有一輛輪胎已經不在的破爛摩托,仿佛小山一般覆頂而下。把茫然不知所措的骷髏死死壓住,再也動彈不得。

零件傾倒的瞬間,雷成如同一只迅捷的獵豹,循著嘩然砸落重物的空隙,高高舉起手中的鋼刀,對準骷髏身首之間那根枯瘦的脊骨狠狠砍下。只聽得在眾多嘈雜的金屬撞擊聲中夾雜了一道清脆的碎響,手臂粗細的白骨從中被生生砍成兩段。那顆滿是窟窿的可怕頭骨,也隨之滾落到了一邊。

雷成沒有猶豫,重重一腳踩在骷髏捏刀的骨爪上。手中的鋼刀再次拼力砍下,將對方脆弱的手骨劈開。搶過表面拗黑的長刀后,這才躍身撲到滾落的頭骨前,揮起刀身,照準齜牙咧嘴的頭骨死命一擊。只聽數聲炸裂的輕響過后,原本混圓完整的頭骨,完全被砸成一堆泛著慘白顏色的細小碎片。

看著地上已經不再動彈的骷髏殘骸,雷成心中只覺得一陣悸動。像這樣超出自己認知范圍的怪物,究竟還有多少?或許,只有找到其它的幸存者,才能真正明白那些被掩蓋的事實真相吧!

雷成飛快地從地上撿起自己的背包,一手挎上AK的槍帶,一手拎起那把從骷髏手中奪過的長刀。他試過,這東西相當鋒利,比那把已經被砍出缺口的“王麻子”菜刀不知要好多少。幸好是反應夠快,如果是被骷髏發現自己所在提前出手的話,現在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身首異處的自己了吧!

防護服雖然安全,但是上面裹帶的血跡也是不小的麻煩。只有盡快趕到第四民兵連的駐地,才能得到徹底的安全。

即將離開小屋的時候,雷成忽然被地上散落的頭骨碎片所吸引。他發現:在這些零亂的骨片之中,有一塊約莫指頭大小,在月光照射下閃耀著詭異光芒的黑色晶體。

“黑曜石”?

這種東西怎么會出現在骷髏的頭骨?

驚訝之下,雷成不由得從貼身的衣袋中,摸出一個結實的帆布小包。解開袋口的拉繩后,頓時,一片閃爍著瑰麗光芒的漂亮晶石,無比誘人地出現在他的眼中。

紫水晶、藍鉆、紅寶石。。。。。。這幾十顆晶瑩透徹的小石頭,根本就是人類社會財富的象征。

雷成不過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學生,自小在孤兒院長大的他也不可能擁有這些東西。事實上,所有的晶石,都是這一年多來,他從各種大小怪物尸體身上收集所得。只不過,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么怪物體內會有這些奇怪的石頭。

布袋里的寶石有七種,加上現在從骷髏身上找到的黑曜石,共有八種之多。

連雷成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收集這些石頭。他只是覺得,這些石頭有一種非常奇特的力量。使自己忍不住有那種想要將之據為己有的沖動。。。。。。

夜空,已經不再黑暗。皎潔的月光從散開的云層中直落而下,照在鋼筋林立的混凝土廢墟間,給這座荒涼的城市更增添了幾份清冷。也給小心穿梭在廢棄樓房與街道之間的生物,提供了那么一點點淡薄的光源。

雖然睡眠很短暫,卻也多少恢復了部分體力。雷成驚奇地發現,與白天和白牛拼斗的時候相比,自己的身體素質似乎又提高了很多。無論是神經的反應、肌肉的強度、還是肢體之間的協調靈活性,都有了極大幅度的提高。似乎,經過與人面獅的死亡交手之后,自己也變得越發強悍。

“人體擁有無限的潛能。當死亡臨近或大腦注意力被提升到極限的時候,這些潛能就有可能從體內逼迫著爆發出來。歷史上曾經有所記載的李廣射石、武松打虎都屬于這一范疇。這并不是什么奇談怪論,而是大腦在緊急關頭做出的最基本求生反應。如果這樣的潛能激發能夠持續,人類就能突破自身的基因缺陷,從而進化成傳說中的神。”

這是雷成大學生物導師說過的一段話。那個時候,他和同學都把這當作一種無聊的笑柄。只不過,那個時候的雷成,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樣殘酷的潛能激發,竟然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雷成腳下的道路變得越來越窄,兩旁的樓房也越來越稀疏。一種久違的清新泥土味道也在清冷的夜風中撲面而來。雖然,其中仍然有著那一絲淡淡的血腥。

他已經走出了城市的繁華地帶,接近主城區的邊緣。

第四民兵連的駐地就在前面不遠。雷成卻表現出相當的謹慎和小心。畢竟,最精銳的正規軍隊在怪物來襲的時候尚且傷亡慘重。何況,這還是作為軍方后備力量的民兵。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1:51
寄生體 老黑老書《末日獵殺者》2

這是一個四面用厚實墻壁圍起來的大院。那些足有兩米多高的紅色磚墻上,還用鋒利的玻璃破片插起一道難以逾越的可怕障礙。原先垂掛著兩扇半圓形鐵門的入口,如今已經被兩輛帶著蓬布的軍車堵了個結實。雖然從外面無法看到其中的景象,可雷成還是從幾處泛著微微金屬光澤的縫隙之間,看出了其中的究竟。

圓形的金屬反光,除了槍械,不可能是其它東西。從口徑大小上判斷,在那烏黑的軍車蓬頂,至少架著一挺7。92毫米通用機槍。

這樣的結論讓雷成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怪物,是不會用槍來防守的。

再無懷疑的他從墻壁的邊緣閃身而出,大步邁向了找不到任何入口的大門。

“什么人?”

一聲充滿敵意的低喝,從軍車的蓬頂發出。緊接著,是數道拉動槍拴的金屬碰撞。

“我來送交一道軍部的命令。”雷成高高揚起雙手,如釋重負般地回答道。兩個月了,除了那幾名死亡的士兵外,自己還是第一次與其他活著的人類認真交談。

裝有指令的皮包被對方收走幾分鐘后,從軍車頂上也放下一道長長的木梯。與之附帶在一起的,是充滿親切感的友好話語。

“累了吧?快上來。”

在一間寬敞的房間里,雷成吃到了數周以來的第一頓熱食。這可不是簡單的開水泡面,而是散發著撲鼻香氣的潔白米飯,還伴有一聽煮熟的午餐肉罐頭,和一碟爽口無比的腌漬蘿卜塊。

扒了整整四碗米飯,將桌上的所有吃食掃蕩一空。雷成這才帶著無比滿足的表情,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

他心里從未覺得像現在這樣踏實過。也許,這就是人類生存在真正意義吧!

“呵呵!看不出,你還挺能吃的。”

隨著話音,門口走進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從其肩膀上扛著的準尉徽章來看,可能就是這里的最高長官。

“不瞞你說,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吃到這樣美味兒的食物了。”雷成苦笑著,從座位上站起欠身行了個禮。

準尉輕輕地點了點頭,轉而偏頭看了看雷成肩膀上的列兵標識:“這道命令是什么時候下發的?怎么會由你一個人送來?”

“我不是軍人。”雷成嘆了口氣,將自己遭遇傳令兵小隊的一切經過慢慢道出。其間也包括了自己為什么要剝下尸身上防護服的具體原因。

聽完他所敘述的故事,準尉沒說什么。只是從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包皺皺巴巴的“紅塔山”香煙,取出一支遞過。再用左手夾出另外一支,湊到桌前那盞已經被煙火熏得微黃的油燈上。頓時,煙草燃燒后散發出來的獨特香氣,混雜著油脂被高溫融化產生的古怪味道,在繚繞上升的淡淡煙霧中,逐漸彌漫并填充了這間小屋里的所有空間。

也就是到了現在,雷成這才注意到:房間內照明用的物品,就是這盞用罐頭盒做底的油燈。上面那點比豆花大不了多少的火苗,也僅夠照亮整個房間的一角。

“這份命令。。。。。。無法執行。”準尉捻著香煙的尾部,慢慢吸了一口。已經微有血絲的眼中,滿是疲憊與無奈:“因為,第四民兵連,早已經不存在了。”

雷成沒有說話,只是用不解的眼光看著對面神情頹喪的準尉。

“我是隸屬昆明軍分區第四十二師三團的軍官。”沒有在意雷成的態度,準尉自顧道:“幾個月前,我所在的團隊奉命從城內突圍。化整為零后,趕到城南的指定地點集結。然而,當我帶著手下最后兩名士兵沖出怪物的包圍圈,拼死沖到集結點的時候,這才發現:那里早已聚集了數量眾多的怪物。所有先期抵達的突圍人員全部遇難。無奈之下,我們之能向后備區域,也就是這里趕來。希望能夠獲得必要的補給之后,再與上級取得聯系。出乎意料的是,這里也遭到了怪物的攻擊。整個第四民兵連無一幸存。”

說到這里,雷成總算明白對方之前所說的那番話。文件中的指令對象已經全部死亡,自然也就沒有任何的執行必要。

“至于外面那些人,都是在我們之后從城里逃出來的平民幸存者。”準尉苦笑著繼續道:“除了防守入口處的三十多個男人外,在各個房間里,還有一百多名婦女、老人和兒童。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戰斗力。。。。。。現在,你應該明白我們所面臨的處境了吧?”

雷成默默地點了點頭。此前那種獲得強有力依靠的安全感,在這一瞬間蕩然無存。人類被怪物活活啃食的場面他已經看得太多。那些在尖利獠牙與血盆大口中尚在拼命呼救的人,大多數都是體質較差的弱者。

“不是我們不想離開這兒,而是根本就走不了。需要照顧的平民數量實在太多了。”準尉狠狠吸了一口手中已經明顯變短的香煙,噴出一團濃密的白霧:“我曾經試著接連派出兩支十人小隊突圍,希望能夠和南面的基地取得聯系。可是最終也沒有獲得成功。通往基地的各個路口都有大量怪物防守。它們似乎是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來斷絕城市與外界的聯系。”

說著,準尉抬頭看了對面的雷成一眼,以頗為贊許的口氣道:“不過,你真的很強。能夠一個人獨自從城里逃出來,這已經非常難得。要知道,我和那些怪物打交道的時間夠久的了,還從未看到有誰能你這樣的。”

聽到這里,雷成不由得心中一動。急忙問道:“這么說,你知道那些怪物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準尉面色木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事實上,對于這個問題,我和你一樣想知道最后的答案。可是我所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和你我一樣,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不知道,或許本身就是一種另類的答案吧!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罐頭盒里那盞光線微弱的油燈在慢慢晃動,可憐的燈花也在燃燒棉制的燈芯時,發出陣陣噼里啪啦的微小脆響。。。。。。

“死守在這里,也不是辦法。”

雷成喃喃地從桌上摸過一根牙簽,撥弄著昏黃的油燈,想要盡量將那條耷拉的燈芯重新扶正。然而,已經微焦的芯線卻好像一條軟綿綿的爛草繩,再也無法直立。

“我知道,但是與其出去送死,還不如老老實實呆著。至少,這里儲備的食物和武器都相當充足。而且,還有不少好東西。。。。。。怎么樣,有興趣來看看嗎?”

說著,準尉從已經有明顯松散跡象的椅子上站起,轉身拉開被雨水泡得微微變形的房門,徑直走出了屋子。

盡管已經有了相當的心理準備,可是當雷成親眼看到地下倉庫那各種堆積如山的物資時,仍然還是吃了一驚。

幾百個墨綠色涂裝的巨大木箱整齊地碼放在地下室的角落。里面除了軍方常用的各種輕型武器裝備之外,就是一排排散發著嗆鼻機油味兒,并且在室內照明燈下發出耀眼反光的子彈。

地下室的另外一邊,是一堆用防水蓬布遮蓋起來的真空塑料箱。除了各類專供軍方使用的罐頭和餅干之外,還有數量頗豐的香煙與高熱量食品。

“這里的武器,足夠裝備一個乙級標準的輕裝作戰營。食物的數量也很充足,五百人吃上半年絕對沒有問題。”

說著,準尉走上前,掀開木箱上的一角灰綠色帆布,拿起一支模樣古怪的突擊步槍扔給雷成:“這是軍方半年前開始量產的最新裝備,編號M5G43。無論是火力、射程、精準程度方面,都要遠遠超過你手上那支AK。”

雷成接過槍,順手拉空置的槍膛仔細看了看。這槍非常輕巧,外形和便于攜帶。尤其是槍身各機件之間的配置更是極其到位。

準尉說的沒錯,這槍的確不錯。

“來,把這個換上。”

隨著話音,一件用塑料薄膜套裝的物件遞了過來。雷成定睛看時,卻是一套涂著海軍陸戰隊專用迷彩的嶄新防護服。

“這是最新列裝的S6型防護服。”準尉將口中叼著的香煙挪到嘴角,漫不經心地彎腰坐在一只木箱上:“比起你身上這套老式的S4型,這玩意兒更輕,也更加牢固。關鍵部位的陶瓷裝甲破片,甚至能夠抵擋兩百米范圍內任何5。56口徑以下的子彈。當然,這只是軍隊內部公布的數據。至于實際的結果,我自己也沒有試過。”

雷成利索地換上新防護服,那件從死亡士兵身上剝下來的衣服已經沾滿了血污。雖說骯臟的衣服并不影響其防護能力的正常發揮,可是對于穿著者的心理上,的確有著相當的壓力。

“為什么要給我這些東西?”盡管地下室里存放的物資很多,可是雷成知道,那都是屬于軍方的東西。而自己,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平民。

“你有非常不錯的軍事素質。”準尉彈了彈手中的煙灰,淡淡地說道:“在這種時候,多一個幫手,也就多一份生存的機會。不瞞你說,被困在這里的一百多號人里,除了我之外,其它的職業軍人,都死了。”

聽到這里,雷成沒有再說什么。只是慢慢地走到武器箱前,默默地拿起一個個冰冷沉重的滿裝子彈匣和手雷,塞滿了自己身上的所有口袋。

忽然,雷成仿佛想到了什么,猛然抓起身邊的M5G43仔細看了看,眼中流露出一種非常古怪的表情。

“不對啊!既然是最新量產的裝備,為什么會偏偏放在這里?難道,軍方想要首先給這支民兵連換裝?”

“當然不是。”準尉顯然非常贊賞雷成能夠想到這一點:“這里只不過是暫時的存放地點罷了。事實上,這批裝備原本是提供給軍區特戰營所使用。如果不是那些怪物的突然出現,恐怕現在早已下發到士兵手中。”

說著,準尉走到一排小巧的密封金屬箱前,打開其中一只,從中拿出一管用玻璃封存的淡藍色液體。

“這是什么?”雷成有些好奇。

“激素。”準尉頭也不回地答到:“能夠在瞬間提高人腦沖動和欲望的東西。也能讓你在重傷的時候忘記所有痛苦。它是一種可怕的毒藥,也是在危急關頭能夠依靠的最后幫助。”

這就是RS試劑。雷成曾經從網絡上知道它的存在。這是軍方為了提高士兵生理機能而研制的一種強制激發類藥物。此舉曾經引起以美洲聯邦為首等一些國家的強烈抗議。據他們聲稱,服用RS試劑后,對人腦會產生可怕的強制力。雖然在當時的確能夠鎮痛和快速強化體質,但在藥效過后,使用者則會因為脫力、意識崩潰等原因而死亡。因此,這種開發尚不完全的藥劑,也被稱之為“死亡的快感”。

準尉說得沒錯,這的確是死亡前的最后幫助。能夠感覺不到任何痛苦舒服的死去,本身就已經必死者的最大幸福。

箱子里的藥劑并不多,僅有一打而已。雷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箱子里剩下的所有針劑全部拿出。再從腰間摸出一只堅固的硬質鐵盒,把這些晃動著柔和藍光的恐怖毒藥,小心地放了進去。

看著這一切,準尉翕張著有些干枯的嘴唇。最終,沒有說話。

“好好活下去,千萬不要隨意放棄自己的生命。要知道,那是你一生之中,最珍貴的東西。”

躺在柔軟的防水軍用睡袋里,雷成腦子里滿是這句準尉最后所說的話。窗外的天色已經微微泛出了魚肚白,院子里的人聲,也開始變得嘈雜起來。

天,終于亮了。

雷成已經裹著溫暖的睡袋進入了夢鄉。也只有現在,他才能無所顧忌的睡著。。。。。。

熟睡的人,永遠也不會知道時間流逝得究竟有多快。雷成只知道,當自己醒來的時候,那扇蒙上一層淡淡污垢,不甚透亮的玻璃窗外,已經完全被陰沉的夜幕籠罩,再也看不到一絲亮光。

他是被一陣輕微的震動驚醒的。

這聲音很輕、很慢、很有節奏感。似乎是從遙遠的地平線另外一端所傳來。但是,它確實存在。

雷成屏住呼吸,將耳朵貼近地面,全神貫注地聽了片刻。忽然,臉色微微一變,抓起身邊的M5G43從睡袋中一躍而起,飛快地沖出了自己所在的房間。

院子里的人不多,僅有幾個手持武器的年輕人,站在墻頭的高臺上來回走動警戒。

來不及多想的雷成一把摸出腰間的“五七”手槍,照準天空連扣數下。頓時,清脆的槍聲打破了院子里那種悠閑的沉寂。所有房間里的人都沖了出來,其中,也包括那名準尉。

如果不是出于無奈,雷成絕對不會用這種過激的方法。然而,他昨天晚上才剛剛抵達,對這里的人們誰也不認識。甚至就連那名給他裝備的準尉,雷成直到現在也不知道對方的姓名。

“有敵人。”

雷成來不及多做解釋,只是趴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朝遠處指了指。滿面疑惑的準尉也連忙俯下身來,學著雷成的樣子仔細聽了片刻。頓時,臉色一變,急忙站起身來發布了一連串的布置命令。

站在警戒塔的頂端,雷成放平面前的大口徑雙管高射機槍,將帶有紅外探視器的瞄準鏡,死死鎖定了自己來的那條道路。

第六節

按照標準的軍事駐地建設要求,預備役部隊住宅區至少要有兩座以上警戒塔臺。而雷成現在身處的這個院子,僅有一座而已。

不是建筑者當初的偷工減料,在現有塔臺對應處的角落,還有一處被摧毀的混凝土建筑。從僅存的基座來看,應該也曾經是一處具有同樣功用的警戒哨塔。

手持武器的人們已經站滿了墻壁后面臨時搭建的木臺。有了這層厚實的防御掩體,也多少有了幾分安全的保障。只不過,從這些防御者臉上,絲毫看不到應有的冷靜與沉著。相反,慌張與忙亂卻占據了絕對的位置。如果不是準尉來回走動大聲呵斥的話,恐怕整個場面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平民與軍人之間的差距,一目了然。

塔下的混亂,雷成絲毫沒有理會。他只是牢牢按住機槍的握柄,一動不動地密切注視著街道盡頭每一個微小的動靜。

這種震動他并不陌生。在城市各個角落里尋找安全與食物的過程中,他曾經不止一次看到過震動的可怕制造者。當然,每一次相遇,他都是悄悄地離開,盡量遠離對方的視線。

如果可能,他實在不愿意站在這里死守。畢竟,對方和自己之間的實力差距太大。就算加上院子里的所有人,雷成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贏。

這一刻,他甚至有些想要離開這里。

可是,準尉也說過,在地下室的居住區里,還有一百多名手無寸鐵的女人、老人和孩子。。。。。。

就在雷成腦子里轉過無數個念頭的時候,遠處傳來的震動也越來越強烈。高射機槍一直緊鎖的街道盡頭,也赫然出現了一個可怕的身影。

沒錯,的確是身影。因為,對方的外形與人類沒有任何區別。

盡管院子與街口距離數百米之遙,可是每一個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它的身形和面容。哪怕視力再差的人也不例外。

他。。。。。。實在是太高大了。大得簡直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

按照人類的概念,身高超過兩米就已經算是超常。當然,眾多記載中也有高達三米,甚至四米的巨人存在。作為生理學上的特殊變異體,普通人看到他們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種難以掩飾的驚奇。

出現在街口的怪人,簡直高大得可怕。他所帶給院落守衛者的,僅僅只有恐懼,無限的恐懼。

四米以上的身高,已經超出了人類能夠接受的正常范圍。而他,卻至少高達十米。

尤其令人難以想象的是,那張被粗糙肌肉堆積起來的可怕臉龐之上,一只碩大無朋的眼睛,占據了其中近三分之二的面積。在它的下面,一張滿是尖利獠牙的大嘴,毫不客氣地霸占了剩余的位置。將可憐的鼻孔擠壓到了臉上的其它角落。以至于乍看上去,就好像一個只有獨眼和巨口的怪異面具。

雷成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遇到這種獨眼巨人的情景,也永遠都記得,與自己相戀三年的女友慘叫著被它活活撕成兩半,塞進那張猙獰巨口中大嚼的血腥場面。

“我要親手宰了這個狗雜種!”

大概是感受到正前方駐地里人們的氣息,也可能是天生具有的破壞本能,獨眼巨人在十字街口并沒有停留太久。他用那只大得可怕的眼睛仔細四處張望一番后,最終邁開那兩條直徑粗達數米的昂長巨腿,朝著民兵連的駐扎地大步前進。沉重的腳底與地面接觸時,遠處的人們總能感到陣陣從地面傳來的劇烈震撼,耳邊也能聽到裹雜在清冷夜風中的“隆隆”聲。

從街口到院落,其間的距離至少超過三百米。對于擁有槍械的人來說,這個距離無疑具有相當的安全感。不需要任何人下達命令,駐地守衛者們紛紛扣下了手中武器的板機。頓時,數十道從槍口噴射而出的桔紅色火焰,伴隨著一陣爆豆般的激烈脆響,從駐地防線的墻頭發出,在已經泛明的晨藹中劃出一片雜亂無序的螢光,打破了曉色前那難得的寧靜。

突如其來的攻擊,使得巨人非常意外。只見他舉起右臂橫檔在頭部的獨眼前,口中發出陣陣恐怖而莫名的低吼。猛一頓腳,朝著對面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對手狠狠撲來。

雷成一直死死地盯著巨人的身影,手中的機槍除了隨著目標改變鏡頭的瞄準位置外,再也沒有任何動靜。和巨人打過交道的他很清楚,現在開槍,還不是時候。

怪物奔跑的速度很快,那段象征著安全的距離也在迅速縮短。如此一來造成的結果,就是人們根本不需要瞄準,就能將大量的子彈傾瀉在對方身上。然而,數百顆在空氣中高速旋轉推進的子彈,并沒有像人們想象中那樣,給目標造成巨大的傷害。相反,一陣密集的叮叮鐺鐺金屬撞擊聲,讓守衛者們在驚訝之余,內心也平添了幾分顫栗和恐懼。

盔甲,獨眼巨人的身上穿著一套不知是用什么金屬制成的厚重盔甲。雖然覆蓋面僅僅只是頭、胸、腹等要害部位,卻已經能夠為使用者提供足夠的安全。雖然有相當數量的子彈毫無阻擋地鉆進了巨人裸露在外的皮肉,可這似乎根本沒有任何威脅。他仍然邁著巨大而沉重的步伐,側著身體,以龐大的肩部為依托,朝著面前那堵噴射出無數火舌的墻壁猛撞過去。

雷成沒有猶豫,只見他用力壓低槍口,將瞄準鏡死死鎖定在獨眼巨人肩甲與頭盔之間的那絲縫隙,狠狠按下了手中的壓發裝置。頓時,在一陣尖利刺耳的呼嘯聲中,飛速旋轉的高射機槍子彈脫膛而出,以無法抑制的勢頭在落點處撕開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圓形破口,在強大的慣性作用下,鉆進血肉的最深處,將自己攜帶的所有毀滅性能量暢快無比地釋放出來。

突然襲擊顯然對獨眼巨人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只見他猛然伸手捂住肩部密集如蜂巢,且在不停噴涌出大股血水的傷口,以震耳欲聾的可怕聲音仰天痛嚎,再也無法前進半步。

怪物的要害是頭部。攻擊頸肩部位實屬雷成的無奈之舉。以他的視角看去,獨眼巨人只有這一部分裸露在外。這家伙距離墻壁實在太近,如果不用這樣的方法突下殺手,恐怕整個民兵駐防地的院落就會被他硬生生地撞個對穿。

意外的收獲使得圍墻邊一干驚慌失措的守衛者士氣大振,他們紛紛循著雷成的路子,朝著巨人身上沒有被盔甲所覆蓋的區域拼命射擊。由于射擊角度的限制,命中最多的,當屬獨眼巨人那雙僅在膝蓋處有板狀甲片保護的粗黑大腳。自那以下的小腿部位,早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再也看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肉。

雷成緊張地注視著巨人的每一個動作,如果可能,他實在很想扣動板機打爛那只碩大無朋的眼睛。可是,巨人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弱點,兩只配戴著厚重金屬護腕的手臂輪換攔在眼前,將所有飛來的子彈全部擋落。雖說腳下的步伐有些?嗆,卻也在不斷縮減著與駐地墻壁間的距離。幾分鐘后,在鋪天蓋地傾瀉而來的密集彈雨中,獨眼巨人的腳尖終于貼近了目標所在地。正當他獰笑著抬起沉重的腳底,惡狠狠地踩向下面這些不甘認輸小人的時候,斜上方警戒塔里一梭穿透力極強的機槍子彈也呼嘯著破空飛來,一頭扎進了那片因為手臂高高舉起,露出掖下濃密黑毛的脆弱之地。

這樣的攻擊并不致命,可是雷成知道,神經產生的劇痛會引起一系列連鎖反應。果然,子彈命中目標后,巨人龐大的身形頓時晃了一晃,緊接著那只已經抬起的腳也從半空中跌落下來。可是這樣顯然還是無法支撐起全身的重量。他只能順勢單膝跪倒,以這種迫不得已的姿勢,換來的身體與地面之間的平衡。

“嗷――――”

咆哮,如雷一般的咆哮從巨人口中發出。駭得守衛者們當場停下了手中的所有動作。一種難以言狀的無邊恐懼,在他們的心底迅速彌漫開來。

獨眼巨人。。。。。。發怒了。

拳頭,戴著金屬鏈套的巨大拳頭,從空中猛力揮下,將厚實的墻壁砸開一個寬達數米的大洞。站在墻后的人們,有的強烈的震蕩撞飛在一邊,還有的,則根本來不及躲避那萬噸沖壓機般的可怕力量,仿佛是一個紙扎的假人,當場從頭貫頂被生生碾成一團無法分辨的模糊肉團。

“救命啊――”

不知是誰先喊出了這句絕望中的求助,所有聽到它的人們頓時一哄而散。心理素質無法與正規軍人相比的他們,自然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保持絕對的冷靜。人類求生的本能,使得他們面臨危急關頭的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

逃!逃得越遠越好!

幾乎所有的平民守衛者都這么想。就這樣,原本看似堅固的防線,在瞬間崩塌。

人類在獨眼巨人心目中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這個問題恐怕沒有人知道。然而有一件事雷成可以肯定。那就是這種龐大的古怪生物,在饑餓的時候,似乎有著與人肉為食的特殊嗜好。

一個縮在墻角瑟瑟發抖的男人,被巨人那只滿是茸毛的大手攔腰抓起,仿佛一根形狀怪異的油條般,徑直塞進了口中。在兩排尖利獠牙的上下關合中,男人的身體迅速地改變著自己的形狀。身體被折斷和撕裂所帶來的劇烈疼痛,使得他在巨人口中也慘叫不已。最終,地上的人們只能顫抖著,帶著發自內心的戰栗與恐懼,呆呆地看著自己曾經熟識的朋友,在一陣混雜著臨死前的絕命呼叫與牙齒嚼碎骨頭的脆響中,慢慢消失在那張淌滿腥紅血液的巨口之中。

看到這一幕,雷成只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半年前那個永遠也無法忘記的時刻。自己的愛人,就是這樣當作點心一般,被他生嚼活吞下了肚。

和所有的怪物一樣,獨眼巨人身上的密集傷口也在緩慢愈合。被子彈爆炸后撕裂的肌肉和皮膚在一種怪異力量的驅使下,用飛快生長的組織和細胞填充著那些血肉模糊的破口。這樣的奇特場景,使看到它的人們更加絕望,也使這個被自己鮮血染得遍體通紅的巨人看上去更多了幾分可怖的猙獰。

四散奔逃的人群似乎令巨人有些憤怒。只見他揮起強壯的手臂,朝著人群最為密集的地方凌空橫掃過來。那只寬達數米的手掌仿佛挖掘機上的巨鏟般,從推攮擁擠的人群中抓出四個來不及躲避的平民。掌間猛然發力,將這些發出驚恐呼救的活人,死死攢在手心捏成一把,高高舉在空中。從嘴邊露出一絲殘忍無比的獰笑,冷酷地看著手中的獵物在可怕的重力積壓下,一個個慘叫著,任由自己的內臟從體內擠爆而出。

放下手中的死人,巨人并沒有停止這種血腥殘忍的殺戮。而是從地面站起身,轉而向另外的人群伸出了手。

“他。。。在狩獵。。。。。。”

在城市即將被摧毀的時候,雷成就曾經看到過這樣的場景。獨眼巨人喜歡一次殺死很多人,將這些亡者的尸體收集起來慢慢食用。似乎,他們天生就有這種精打細算過日子的習慣。。。。。。

必須盡快制止他。否則,這頭幾近刀槍不入的怪物,會殺光這里所有的人。

甚至,包括自己。

雷成早已從塔頂溜下。現在的他正抱緊剛剛從塔上拿到的一枝G180S遠程狙擊步槍,瞄準巨人頭頂手臂與眼睛之間的那絲縫隙。只是,槍機處的指頭來回伸縮了數次,最終還是沒有扣動下去。

他有絕對的把握命中巨人的眼睛,但是,一顆毫米口徑的狙擊彈頭顯然無法對它造成致命的傷害。如果因此惹得巨人大怒而發狂,那么那些藏在地下室里的孩子。。。。。。

突然,雷成在瞄準鏡里看到,有一個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摸近巨人的腳邊。

是準尉。他的肩膀上,正高舉著一具75毫米反坦克火箭發射器。噴口所對準的地方,恰好位于巨人無所遮攔的下頜。

“嗖――”一道帶有昂長焰尾的火光飛射而出,直接命中了高處的目標。只聽得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后,巨人那張可怕的血盆大口,有一半已經蕩然無存。

劇烈的疼痛使巨人無法再顧及自己的眼睛,他慘嚎著用雙手緊緊捂住完全破碎的下巴,抬腳就朝準尉頭頂狠狠踩下。只有活活碾碎這個該死的卑小生物,才能稍微緩解自己內心那種無法平息的憤恨。

見狀,雷成一刻也沒有拖延。急忙扔下手中的狙擊步槍,轉而朝著準尉的所在飛快沖去。他看見,就在準尉身后搭在墻壁上箱子里,斜斜地靠著另外一具同樣口徑的火箭筒。

準尉的動作很快,他很明白對方的報復馬上就會降臨到自己頭上。一擊得手后,他馬上扔下手中的武器,朝著廢墟間的角落拼命跑去。這使得他幸運地躲過了巨人腳掌的踩擊。但是卻沒有料到,一只破空砸下的巨大拳頭,呼嘯著從他的背后狠撞而來。

“啊――”

準尉慘叫一聲,口噴鮮血仆到在冰冷的地面。巨人揮出的拳頭打斷了他的雙腿,并且還在死命的碾壓。陣陣竹子炸裂般的脆響,夾雜著恐怖的怒吼,清晰地傳入準尉的耳中。

絕好的機會。一心報復的巨人絲毫沒有顧忌自己的弱點。那只碩大惡心的眼睛,也死死盯著地面瀕臨死亡的準尉。

拿到火箭筒的雷成絲毫沒有猶豫,果斷地按下的其中的發射鈕。拖拽著高溫的彈頭準確地命中了毫無防備的眼睛,炸開一片火焰與鮮血混雜的死亡之花。

仰天倒下的巨人還在不斷抽搐著粗壯的四肢,站在警戒塔上的人們清楚地看見:那張恐怖的臉上,出現了一個龐大的血洞。仿佛一處被碎肉和血液所填充的池塘。從那絲毫看不見底最深處,還在不斷浮泛出一朵朵破裂的白色腦漿。就好像是正在血池中清洗的玩具。

彈頭爆炸的瞬間,一團被血肉包裹的物體從巨人腦中崩裂而出,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雷成的胸前。剝開外面令人惡心的粘稠物,一顆閃爍著晶瑩光彩的紅色寶石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1:52
寄生體 第八節 疼痛

相信很多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歷:當你耗盡全身所有精力,疲憊不堪躺在床上的時候。總會在不知不覺間,悄然進入夢鄉。

從睡著到醒來,雷震短暫的休息時間,還不到三個小時。

他真的很想好好睡上一覺。腫脹酸軟的四肢,精力透支過度的身體,被緊張和恐懼長時間占據的大腦……所有的一切負面身體特征。都必須依靠高質量的睡眠才能獲得最徹底解決。

不是雷震不想睡,而是根本就睡不著。

他是被左臂上傳來的劇烈疼痛從夢中生生驚醒。首先映入眼簾的一幕,使他當場駭得呆坐在地。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條狀的傷口邊緣,已經被由內而生的外翻肌肉所占據。一團團簇擁成半圓形狀的肉質顆粒,從淡黃色的膿水間突兀地冒出。將壞死的肌肉層強行擠壓出體外。毫不客氣地填充了這一部分空間。

雖然自己所學并非醫科。但是雷震卻知道:哪怕是擁有再強悍自我修復能力的人,也絕不可能在這樣短暫的時間里,達到如此可怕的肌體再生程度。

肌肉迅速生長帶動神經系統的唯一結果。便是大量促生的神經末捎,機械地往復著斷裂、重生的過程。無數身體關聯信號,傳遞回到大腦的最直接刺激反映。就是難以忍受,幾乎令人瘋狂的劇痛。

死死抓緊傷口前端已經下滑的繃帶。雷震只覺得大腦中的意識,已經達到崩潰的邊緣。迅速生長的肌肉顆粒,仿佛成千上萬只可怕的掠食兇蟻。正在歡快而興奮地瘋狂嚙咬自己的身體。如果不是憑借最后一點清明的神智,死死咬緊牙關,雷震相信:那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劇痛,絕對會在瞬間阻斷大腦的所有思維機能。

太過強烈的疼痛,對于人體有著極其嚴重的影響。在占據神經中樞絕大部分傳導技能的同時,更會引導大腦做出錯誤的判斷。所謂被傷痛疼死,便是傷者思維意識產生錯誤信號的例子。

雷震覺得,自己的神經中樞承受度,已近乎極限。若是放任這種狀態繼續下去……完全可能會被活活疼瘋、疼死。

救治的方法,其實很簡單。人類發明的麻醉藥劑,就是最好的緩解物。

望著四面皆是冰冷墻壁的地下避難所,額頭上已經布滿冷汗,淡如金紙的雷震臉上,露出一絲近乎絕望的慘笑。他早就已經仔細搜尋過,這個用高強度水泥砌成的拱圓形空間內部,根本沒有任何藥品之類的儲備物。

強忍著大腦中劇烈的疼痛刺激,他哆嗦著身體,用顫抖的雙手拼命支撐著從地上艱難地站起。瑯蹌著腳步,慢慢挪到了沉重的圓形氣壓閘門旁邊。

倉庫外面大路北向的第二幢大樓,就是學院的附屬衛生所。那里肯定會存有相當數量的麻醉劑。當然,也可能還有被饑餓折磨得快要發瘋,到處尋找新鮮獵物的可怕活尸。

雷震沒有選擇。他必須在大腦意識徹底崩潰前,得到緩解劇痛的藥物。而且,只能自己一個人單獨行動。

他并不認為那些從活尸口下救出的學生,會在危難關頭,成為自己能夠倚靠的助力。無論從心理、生理、體能各方面來看,他們僅只是一群驚慌失措的年輕人。可是,狡詐與殘忍,冷漠與刻薄,目中無人,妄自尊大……幾乎所有人類最骯臟的缺點,在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無一例外都能從他們的身上淋漓盡致地體現出來。

被劉檳一棍打下墻頭的女孩,臨死前眼中的驚訝與絕望。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雷震寧愿獨自面對上百頭面目猙獰的活尸。也絕對不會把后背交給隨時可能捅自己一刀的卑鄙者。

走出避難所,外面的天幕已經被無邊的黑暗夜色所占據。只有幾顆可憐的星星,使勁兒擠出一點點微薄的光亮。勉強充當其中寒酸的裝飾。

左臂間傳來撕心裂肺的觸痛,在雷震體內帶起陣陣強烈的痙攣。用肩膀死撐住道路旁邊的矮墻,單手持槍隨時注意周圍情況的他。在拼盡力氣,無比艱難的腳步挪動中,幾乎要把口中全部的牙齒生生咬碎。

疼痛,折磨著大腦的承受能力。就在這種神智趨于半醒半醉的間或中。一個看似簡單,卻又極其古怪的問題。仿佛火花般,突然閃現在他的腦子里。

自從進入避難所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電話里的神秘男子,卻再也沒有與雷震聯系過。

這似乎不太正常。要知道,此前的他,言語間對自己充滿了無限的興趣。所有的任務都是接踵而至。相互的間隔,連五分鐘都不到。可是,從最后一次聲言給予獎勵之后。裝在貼身衣袋里的手機,就再也沒有響過。

這究竟是為什么呢?

雷震腦子里,紛亂地轉過無數個念頭。似乎都與之有關,卻又仿佛毫不及題。但是不管怎么樣,他必須首先解決自己體內可怕的劇痛。

酸軟無力的雙手,杵在冰冷的墻壁間,唯一的作用,僅僅只是平衡。對于迫切想要得到藥物鎮靜的大腦而言,根本無法與思維的命令保持同一的基調。何況,腫脹麻木的腿腳,也僅只能以最微末的幅度緩慢前移。此刻,若是有人從旁側角度,一直關注雷震動向的話。一定會毫不夸張地覺得:這個步履艱難的年輕人,在靜寂街道邊緩慢的移行速度。簡直就是一只碩大的變形蝸牛。

但是不管怎么樣,這只頑強無比的“蝸牛”,仍然在倔強地縮短著自己與目標間的既定距離。

衛生所的大門敞開著。破爛的長方形門戶間,撒滿了從門亭中剝落的無數玻璃碎片。四邊合金構制的夾層邊緣,也擠滿了在外力作用下分裂而出的三角形玻片。它們的邊緣是如此銳利。以至于乍看上去,仿佛是一片簇生滿硬化木刺的可怕叢林。恍如刀刃般鋒利的線狀切口,似乎是無形怪獸昂然劇張的猙獰巨口。只等那些不請自到的“客人”,光臨這片充滿死亡意味的血腥殺場。

依靠在堅硬的墻壁上,絲毫不顧墻面上四濺干涸的骯臟泥血。面色蒼白的雷震死死咬住幾欲被壓裂的牙齒。用哆嗦的雙手,將沉重無比的霰彈槍,艱難地慢慢提至肩頭。在身體無法控制的顫抖中,在來回搖晃且有限的槍口攻擊范圍內,仔細地觀察著周圍。

一片狼籍的水泥地面上,到場都是零亂散落的雜物與碎片。踩在上面,總會從腳心傳來陣陣咯人的觸感。

五分鐘過去了,雷震所在的位置,僅僅只從門壁的邊緣,向內移動了不到半米之遠。

他必須確認衛生所內是否還有隱藏的活尸。要知道,槍的唯一優勢,就是距離。一旦突入近前,手腳麻木的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嗜血猙獰的它們一擁而上。頃刻之間,將自己活活撕成一堆爛肉。

衛生所內的面積不大。從門口到本世紀最外間的白色合金藥品柜。僅不到十米。貓身轉進所內,雷震的目光,已經能夠清楚地看到它的所在。

就在此刻,一股從傷口邊緣發出,進而擴展到全身各處的可怕痙攣。仿佛一道劇烈的生理波紋,瞬間爆發而至。那種足以撼動一切的劇烈疼通,當即摧毀了雷成意志力構筑的脆弱防線。從身體各處如同怒浪般,在無數毛細神經的牽引下,瘋狂涌入中樞的存在。徑直襲向最高處的大腦。

雷震連想也沒想,只是憑借腦中最后的清明,以最快的速度,忙亂地摸起腳邊一塊碎裂的玻璃。將鋒銳的破口倒轉而下,狠狠扎入自己的腿際、手臂。

“噗————噗噗————”

連續數下狠暴的自殘,在雷震身上留下四、五處不斷溢出鮮血的新傷。望著大股濃黑的暗紅液體從身體各處順流而下。雷震只覺得自己正在發冷。一種正從心底逐步擴大的無邊寒冷,似乎正要變成一團堅硬的冰塊。將他死死圍裹在中央。

他只能這么做。必須以殘戕肉體的舉動,在一定程度上減弱痙攣對大腦的影響。否則,一旦痙攣以最高強度波及大腦。自己很有可能會當場被無法忍受的劇痛活活刺激致狂。

以毒攻毒,以創口疼痛代替生理疼痛。這是唯一的活命方法。

然而,想要自戕的傷口夠痛,它的面積就必須夠深,夠大。從中狂涌外溢的血液過多,自己同樣會因失血過多而死亡。

無論怎樣做,都是死。雷震已經沒有其它的選擇。

他只能在兩種不同類型的劇痛中挑選死亡速度較慢的一種。以期從中獲取最微末,也是最為必要的時間。使得自己能夠覓得一絲可能的生路。

血,在流。

身體,在變冷,在發抖。

彌漫在空氣間濃烈的血腥,足以吸引饑餓的活尸們,朝著衛生所的位置蜂擁而至。

雷震鐵青著臉,快步跑到對面巨大的白色藥桂前。隨手抹了一把嘴唇間不斷溢出,因為咬合太過用力,導致牙床破裂外流的鮮血。瞪著通紅的眼睛,反手抄起霰彈槍托,朝著柜間的鐵鎖狠狠砸去。

一盒附帶注射器的醫用嗎啡針劑,靜靜地躺在藥桂中層的隔板上。

仿佛看見最為誘人的獵物般,口中已經倒流出少許涎沫的雷震,餓狼般地猛撲上前。慌亂地撕開藥盒的包裝。用顫抖得厲害的雙手,拼命拔開細小的針套。以最后一絲清醒的神智,將閃爍著寒冷光芒的金屬針頭,用力狠插入自己的血管。頓時,一種伴隨著清涼,甚至略帶些許暢快的麻木感。從針劑的注入點開始,很快彌漫了全身。在它那神奇的魔力面前,強烈的疼痛痙攣完全被驅散得干干凈凈。

紅著眼睛,狠狠咬開一瓶醫用鹽水的橡膠封口。將圓潤的瓶口對準干裂的嘴唇翻轉倒下。隨著略顯腥咸的液體緩緩流入身體各處,雷震只覺得:已近枯竭的體內力量源泉,似乎重新又煥發出新的活力。

在傷口處飛快地撒上大量止血藥末。隨意抓起幾把消毒繃帶、棉團之類的急救用具。他連一秒鐘也沒有耽誤。以獵豹般的速度,風一般沖出了衛生所那搖搖欲墜的房門。

從體內流出的新鮮血液,那是對活尸們充滿無比誘惑力的最佳餌料。嗜血,這是生活在地球上所有掠食者們,共同的愛好。

雷震的反應不可謂不快。饒是如此,當他沖出房門的那一瞬間。內心仍是猛然一沉————幾頭覓著血腥氣味兒而來的活尸,已經赫然出現在道路的盡頭。

衛生所的位置,位于大路中段。一輛失控后撞毀在路邊的旅行大巴,堵塞了另外一端的道口。想要離開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從這群饑餓殘忍的活尸中拼殺而出。

將手中的子彈,重重按進SG30霰彈槍膛。雷震腳下的速度絲毫未減。他根本就是把粗黑的槍口抵近為首活尸的腦袋之后。這才狠狠扣下了冰冷的扳機。

“轟————”

爆起的血肉迷霧,無法阻止依靠嗅覺搜索目標的活尸們。它們似乎是被同伴體內外流的血肉所吸引。紛紛朝著面前出現的雷震一擁而上。骨肉嶙峋的昂長手臂,指爪間鋒利變異的尖細甲片,彎曲凸長的牙齒……統統指向兀立在街前的“食物”。

在無法忍受的饑餓折磨面前,人尚且可以吞食同類果腹。何況,它們已經不屬于“人類”的范疇。

“來吧!狗雜種們————”

望著成片涌來的活尸。口中喃喃自語的雷震,嘴角不禁流露出一絲夾雜著快意的殘忍冷笑。機械地重復著裝彈、開槍動作的過程中。他那被劇痛與藥物雙重壓制的大腦深處,竟然產生了一種極其微妙的快感。

他甚至覺得,被大號霰彈爆開的活尸血肉,那飛舞飄散在眼前的腥紅霧色。似乎……是甜的。而那些死亡倒地,在未被阻斷神經牽引下,還在機械抽搐的殘破身體。恍如攙拌了糖塊的肉色果實。從眼睛的視網膜中折射到大腦……看上去,就好像一桌席地擺設的盛宴大餐。

雷震忽然想起:從上午直到現在,自己不過只吃了一只棉軟的面包,以及一根小小的香腸罷了。

這點東西,根本不足以果腹。何況,消耗過大的體力,早已將它們能夠供應的微弱營養和熱量,榨取得干干凈凈。

在霰彈槍的連續轟擊下,圍堵在街口的尸群。早已被爆殺得一只不剩。空曠的街口,只留下一具手持槍械巍然挺立的人類身體。

把槍背在身后,慢慢蹲身俯看著面前散亂的血肉殘骨。不知不覺間,雷震忽然發現:自己手中,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多了一團從地上撿起的新鮮肉塊。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么要這樣做。

雷震很想理智地扔下這團臟物。天知道里面究竟附帶了多少肉眼無法看及的病毒?

然而,他卻根本沒辦法這樣做。在眼睛的折射與大腦的命令效果下,雷震只覺得:這團骯臟的肉塊,似乎很新鮮。味道……可能也很鮮美,很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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