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進化變異] 寄生體 作者:黑天魔神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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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喜 2012-1-29 01:28:0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 156585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1:54
寄生體 第九節 食肉

望著粘糊遢軟,筋絡分明的肉塊。雷震連想也沒有多想。徑直張口猛然咬下。頓時,一股混合著令人窒息的惡心尸臭,夾雜著腐爛肉類的棉軟黏感。瞬間充斥了他口腔的全部角落。

很奇怪,這些正常人本該擁有的正常生理抗拒。在雷震身上沒有任何顯示。他反而大口撕嚼著手中的腐肉。那種淋漓酣暢的吞咽,似乎是在品嘗著最美味兒的盛餐。

餓!他只覺得無比的饑餓!

從體內最深處紛涌上來的饑餓感,集中的空曠的胃袋中。匯聚成為一幫不斷叫囂著需要養料填充的寄生蟲。它們嚙咬著胃袋的每一個角落,以最原始的方式,用無法忍受的疼痛威脅大腦,控制這具身體的所有舉動。唯一的目的————僅僅只是想要獲取一頓足以飽餐的簡單飯食。

雷震無法抗拒。也根本不可能抗拒。他必須服從于大腦的命令支配。這是所有人類都共同遵循的最基本生理法則。

何況,這種服從,更能帶給他原始的食欲滿足感。在感應到饑餓存在的情況下,人類第一意識:總會不由自主選擇利用最簡單的食物,滿足生存的需要。

瘋狂的吞咽,使得他的整個身體完全趴在了地上。這種姿勢能夠更好、更方便地啃食尸肉。甚至,暢快淋漓地喝飲臟臭的尸血。

雷震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他也無從察覺:一只只肉眼無法辨及的微小菌體,正在外來血肉的吸引下。從手臂傷口的所在,順著血管朝向胃袋飛快上移。在那一團團從咽喉食道掉落在其中的模糊肉團間,迅速變異、促生、壯大。以可怕的幾何速度,擴張著它們的數量。

很快,劇烈的膨脹,引起了新一輪的食物競爭。后來的菌體,在無法獲取足夠食物的情況下。只能加劇對雷震身體的控制。促使他以更快的速度吞食尸肉。遺憾的是,這遠遠無法滿足饑餓菌體的需求。在最原始的生物本能驅使下,它們開始將針對的目標,轉向了自己的同類……

體內發生的一切,雷震毫無察覺。他是在大腦潛意識的提醒下,不得不終止了大快朵頤的進食。因為,超過上百頭動作笨拙的活尸,已經出現在距離他不到百米的遠處。

它們是被新鮮的人血吸引而來。靈敏的嗅覺,在這種時候,遠比一雙銳利的眼睛更加管用。

咽下尚未完成咀嚼的最后一口腐肉。雷震從破爛的尸堆間,依依不舍地抬起被膿血所沾染的頭。他伸出舌頭,靈活地在嘴邊轉了一圈。把粘連在口唇周圍的食物殘渣全部一掃而入之后。這才仰面向天,爆發出一陣充斥著滿足感的嘶吼。

吃飽的感覺,真他媽爽。

大腦中的清明,正在逐步返回。他已經明白:那些如同風卷殘云笨,被自己刮進胃袋的“食物”究竟是什么。他也沒有發覺身體有任何不妥。更不會對剛剛飽餐的肉食產生作嘔的感覺……他甚至產生了一種極其古怪的念頭:自己也是一頭活尸……而且,還是這些活尸中的王。因為,我比它們,更加強大。

帶著嘴角殘留的冷笑,回味著吞入腹中的肉食質感。雷震縱身躍入密集的尸群間,高高揮起了自己的拳頭。

他沒有選擇使用SG30霰彈槍。他覺得:用拳殺人,更爽,更快,更過癮。

“嘭————嘭————嘭————”

一連串的沉悶碰撞聲中,一具具活尸的頭顱紛紛爆開。在充滿猙獰殺意的雷震面前,它們更像是一群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肉質玩偶。就在那四散紛飛的血肉中,雷震更是肆無忌憚地大口吞吸著彌漫在空中的腥濃肉雨。這也越發刺激了他內心的兇性。

殺————這已經是他腦子里存在的唯一念頭。

一拳,砸爆尸頭。

一擰,掰斷咽喉。

活尸雖然身體殘破,卻也不是一擊便倒的廢物。但是,在雷震面前,它們卻連最根本的動作也無法展開。只能眼睜睜地望著速度極快的拳頭,從無法辨及的方位,重重砸開自己的身體。

沉浸在虐殺中的雷震絲毫沒有注意:就在距離街口不遠的某間房屋墻頭,一雙充滿恐懼與殺意的眼睛。正在黑暗夜幕的掩護下,從它所在的位置迅速消失……

“我……我都了些什么啊————”

不知身時候,雷震的身邊,已經沒有任何完整的活尸存在。它們不是被硬力撕裂成碎片,便是被活活砸爆身體、頭顱。成為一堆冰冷無意義的腐爛骨肉。

雷震清醒地記得:自己曾經狂吞下大量的尸肉。可是,現在的他,只覺得多看這些骯臟的東西一眼。都會忍不住想要作嘔。

他在發抖,望著自己尚在滴血的雙手發抖。

那不是他的血。而是尸血。從活尸身上抓出的血。

輕輕一抹臉際,雷震只覺得唇齒間還夾雜有部分堵塞縫隙的肉絲。它們是如此黏爛,仿佛一條條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不————這不可能————”

望著天邊那一輪慘紅的月色,雷震爆發出類似受傷野獸般的慘嗥。他不明白:接受過系統高等教育的自己,為什么會如同最卑下的生物那樣,趴在地上貪婪地吞食尸體?難道……自己已經被感染,終將變成活尸中的一員?

強壓下內心的恐懼。他跌跌撞撞地跑帶一處自來水籠頭前。一把將開關擰到最大,在“嘩嘩”奔流的冷水管下,拼命沖刷著自己被血污粘染的頭顱。希望,能夠從中重新找回一點點屬于人類的自信與尊嚴……

此刻,昆明城郊外,一處毫不起眼的普通民房的墻壁上。突然裂開一道方形的大門。一個身穿黑衣,體格健壯,面無表情。且手中持有一挺槍型重武器的男子。踏著沉重而堅實的腳步,從中慢慢走出。

與此同時,那幢充滿詭異氣息的別墅深處。神秘老者眼前的淡藍色熒光屏幕上,也同時閃耀出兩行意義截然不同的文字。

“二十一號獵殺者已經派出。預計可在兩小時內消滅指定目標。”

“一百九十六號實驗體發生異常性變化。重復:一百九十六號實驗體出現異常性變化。該生物體內各項指數均出現大幅度強化倍增跡象。基本指數:生存意志度二百六十四、體能三百二十八、恢復強度四百九十七。力量、速度、反應能力等諸項數據尚在收集整理中。綜合判定結果……暫時無法計算。”

老人的臉上,之前的頹廢與沮喪,早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與之年齡截然不符的狂熱與期盼。

“實在太神奇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根本不會相信這是真的。”喃喃中,他連說話的語氣也充滿了激動引發的顫抖:“生存意志力的存在,竟然會對實驗體有如此重要的控制性。這簡直就是本世紀最偉大的生物研究成果。上帝啊!我終于相信你是存在的。因為,您終于在我有生之年,讓我親眼目睹這一奇跡的誕生————”

一道刺耳的電子合成提示聲。打斷了他沉浸在夢幻中的遐想。

“二十一號獵殺者已經進入黃色區域。危險程度指數為三。預計前進過程中,沒有任何損失。區域戰力等級評估:弱化”。

聽到這里,老者不由得渾身一顫。區域戰力弱化代表的意義,他比誰都清楚。這意味著,在二十一號獵殺者所在位置,半徑一公里的范圍內。沒有任何生物能夠對其構成武力威脅。

一公里,這已經是衛星能夠跟隨偵測的最大距離。這一區域,目前還有擴展到雷震所在位置。

獵殺者的作用,是專門負責銷毀實驗中的失敗品。他們擁有最強悍的戰斗技巧與最可怕的武器。在他們面前,即便是一個完整編制的聯邦甲級戰斗小隊。也根本不可能存活。

一百九十六號實驗體內,雖然產生了巨大的生理變異。但從目前掌握的各項指數來看,顯然還遠遠低于獵殺者的武力判斷值。也就是說,在獵殺者面前,它根本沒有絲毫生存可能。

“立即召回二十一號獵殺者。終止毀滅程序————”老者幾乎是在朝著聲控電腦拼命嘶吼。

“無法終止程序。無法實施前一命令的要求,系統自動判定為命令無效。重復:毀滅程序仍在執行中。”

“見鬼————”

瞠目結舌的老者終于想起:正是自己設置了這一特殊程序。為的,僅僅只是簡化電腦執行能力而已……

“不!我絕不允許就這樣毀滅一個難得的變異樣本。”他仿佛著魔一般,雙手飛快地在鍵盤上下飛舞:“毀滅程序必須終止,必須————”

解密、強行取消控制、加裝外控程序……所有的方法一一使用過后。老者充滿疲憊與不甘的眼睛里,投射出的卻是大屏幕上,一步步朝著昆明城區慢慢接近的獵殺者……

清冷的自來水,沖在赤裸的身上。在這炎熱的季節里,總會帶起陣陣舒爽的感覺。

雷震木然地坐在水邊,機械地用雙手,摸擦著體表已經完全干凈的皮膚。這樣的動作,他已經整整持續了近十分鐘。

他只覺得:自己很臟。干凈的身體表面,似乎隨時都有無數惡心發臭的尸血,透過毛孔從體內滲透而出。將自己重新覆蓋……

手指的搓洗,是如此的賣力。甚至,被大力揉洗過的地方,總會隱隱透出一絲可憐的慘白。

他嘗試過,用手指伸入喉間亂撓。強烈的神經刺激下,干嘔出的,僅僅只是一點點胃袋中的模糊粘液。吞入的尸肉,早已被饑餓的菌體掙搶一空。它們進食的效率是如此之高,連一點最微末的殘渣都沒有剩下。

“現在的我……究竟是人,還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怪物?”

諸如此類的問題,從雷震腦中一一冒出。卻又沒有任何解答。仿佛一團無比雜亂的繩索,將他活活困在中間,根本無法解脫……

“叮咚————”

一聲清脆的電話玲聲,終于將他從紛亂中驚醒。

“快!在半小時內,跑到學院教學大樓的最高處。這就是我交給你的新任務————”不知為什么,電話里的男聲,聽起來有些焦急。

“半小時?”雷震微微有些變色:“你是說,讓我重新進入教學大樓?你瘋了,那里到處都是吃人的活尸!”

“你必須去————”

從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似乎勉強想要保持慣有的威嚴與脅迫。可是在雷震聽來,其中卻充滿了近乎企求的味道:“你一定要去。否則,后果將不堪設想。我也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安全?”雷震戲謔地嘲諷道:“你覺得,我現在還算是安全的嗎?”

“隨便你怎么想!總之,去不去,你自己選擇。不過我要奉勸你一句:活著,比死更好————”

雷震沉默了。

沒有人愿意死。

可是,他實在不知道,在吞下如此之多的尸肉之后。自己究竟能否還算作是一個“人”?

“任務的獎勵是什么?”片刻后,他猶豫著問道。

“上到樓頂,你自然就會知道!”

夜色,黑暗得幾乎令人窒息。炎熱的天氣,使人覺得周人都在燃燒。彌漫在其間的濃郁血腥,以及無時無刻不從各個角落飄出,一直鉆入嗅覺神經的惡心肉臭。更使人覺得:自己已經不在人世,而是真正身處充滿死亡與殺戮的亡魂地獄。

教學大樓寬敞的門廳里,閃爍著幾點微弱的藍色。那是用作應急效果的冷光燈所發出的明亮。映和著一堆堆散落地面的人肉腐尸,活像是一團團活躍在墓地中的幽藍鬼火。

走入門廊,一種堪比海底還要沉悶死寂的安靜。徹底籠罩在雷震心頭。

沒有聲音。死一般的寂靜。如果不是鞋底踏上樓梯會有輕微的碰撞聲。雷震相信:這個世界,恐怕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很多時候,人們都會幻想:當世界只剩下自己的時候,可以肆無忌憚做無數平時只能在幻想中存在的事情。

搶劫銀行、擁有最多的財富、堂而皇之品嘗最昂貴的食物,卻不用擔心受到任何責罰……諸如此類充滿迷惑色彩的幻夢。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會存在。

然而,只有當親身體驗之后。可能他們才會發現:現實與幻想中的差距,竟然之此之大,如此的殘酷……

沒有活人,也沒有活尸。從一樓走上八樓,雷震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那些饑餓無比的食人生物,似乎也感受到他的強大與可怕。紛紛遠遠躲避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里。只能用充滿渴望與垂涎的目光,死死盯著這個本該進入自己胃袋的“食物”。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1:58
寄生體 第十節 權力

通往樓頂天臺的小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已經呀然而開。

“十六分二十四秒,這個數字實在超乎我的預料。我不得不祝賀你,年輕人,你的運氣,實在不錯。”

對于電話中傳來類似感慨的問候,雷震不置可否。他的腦子里,只存在自己最關心的事情:“任務已經完成。你答應過我的獎勵,在哪兒?”

“耐心點兒!三十秒后,它自然會出現。”隨著冷淡的話音,一只從遠處空中漂浮而來的古怪器具,慢慢進入了雷震的視線。

那是一只類似縮小版直升機的飛行裝置。看上去,應該是以電池一類的東西做為動力。其中的精巧程度,使人嘆為觀止。

“飛機”的中央,是一只捆綁完好的方形小箱。帶著幾分驚奇與疑惑,雷震將之小心地開啟。頓時,在一陣撲面而來的涼爽霧氣中。一簇用白色束帶綁扎成捆狀的五枚玻璃試管,也隨之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是一只微型電動冷藏箱。其中的試管,就是所謂的獎勵嗎?

帶著縈繞心頭的疑問,雷震動手將之取出,高高舉至頭頂。只見透明的玻璃管束內,一團團淡紫色的流質體,正在潔凈的管壁間來回碰撞。

“喝下它。注意,不要太多,每次一管。間隔時間,絕對不能少于半小時。”

“這是什么?”雷震沒有急于擰開試管的封口。而是將一管透明的紫液舉至眼前。仔細地端詳著。

“你用不著知道,也沒有必要知道。”電話里的男聲,口氣中帶有幾分傲慢的冰冷:“這種東西,絕對是任何人都夢寐以求的珍品。即便是用億萬資財交換,我也不一定會給。如果不是事出有因,我絕對不會……等等!你想干什么?快,快住手————”

男子的驚呼,并非無的放矢。因為這個時候,雷震手邊的一支玻璃試管,封口已經被完全擰開。在手腕以三百六十度翻轉的作用下,盛放于其中的紫色液體,正從大樓頂端的外緣部分,無法阻止地朝向地面傾倒而出。

“混帳————”電話里的男聲,驚怒無比地吼道:“你瘋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那可是用最先進生物技術制成的強化藥劑。竟然就這么被你輕而易舉地倒掉……你簡直就是個瘋子,不折不扣的瘋子。”

“瘋的是你,不是我。”雷震偏頭壓住耳邊的手機,熟練地擰開另外一支試管,毫不猶豫地將其中的液體一飲而盡:“你的表現,令我非常滿意。也打消了我的最后一絲憂慮。至少,這應該不是毒藥。”

男聲沉默了。從電話聽筒中傳來急促的呼吸,與“格支”作響的磨牙,可以想見,遭遇戲弄的他,內心的憤怒會膨脹到何等劇烈的程度。

辣!好辣!一種火樣的燒燎刺痛感,瞬間從液體流入的喉部食道驟然發出。似乎,剛剛喝下的,是一團經過提煉的異型火焰。

“呼————啊————”雷震的雙手,死死掐緊自己的脖子。劇烈的灼痛,使他只能拼盡力氣,以沙啞的喉音掙扎道:“這究竟是什么?你給我喝的,究竟是什么?”

“這藥,對于人體的副作用極大。”電話那端的男子,發出一聲幽然的嘆息:“具體的藥效,你很快就會知道。但是不管怎么樣,我只想救你……僅此而已……”

雷震已經無法聽清楚手機中的后半段話。他只覺得渾身都在燃燒。仿佛自己是一塊烙鐵,正架在熾熱的碳火上被反復燎烤。直至遍體通紅、熔化……

紐約,地球聯邦最高會議中心。

坐在環形會場中央的主持席位上,維爾根只覺得,自己那顆充滿巨大權力欲望的野心,得到了無比滿足的安慰。

幾個世紀以前,也就是歷史書上最后一次地球大戰的結束期。所有殘余的國家,終于能夠心平氣和地坐下來。鄭重其事地決定:共同合并,組成一個統一的聯邦國。也正是為后世史學家所稱之為的“一球既一國”。

時間,是遺忘的最佳助手。彈指一揮間,幾百年的滄桑晃眼而過。人類文明史上曾經的屈辱、仇恨、不死不休的爭斗。早已被現代的人們拋之腦后。亞洲聯邦、俄羅斯聯盟、阿拉伯合眾國、美洲聯邦……這些古老陌生的名字,只能被人們當作茶余飯后的談資。畢竟,在這個時代。戰爭,根本就是一件遙不可及且無法想象的事情。

聯邦最高會議,設有數百的席位。每一個席位的擁有者,都代表了各自所在區域的政治觀點和利益。他們是聯邦秩序的維護者,更是法律的制訂者。

密密麻麻的會議席上,無一缺漏。所有與會者的臉上,均顯出無比凝重的莊嚴。因為,今天需要討論的議題……事關重大。

“先生們、女士們,我很遺憾地告訴大家。發生在亞洲中南部的大規模藥劑泄露事件。已經從最初的源發地昆明,擴展波及到了周邊的近鄰城市。而且,病源體的污染速度,正在呈幾何速度可怕增長。請看大屏幕,這是太空衛星半小時前剛剛發回的地面監控照片。”

隨著維爾根手臂的指引,與會者們的目光,紛紛聚集到各自桌前的小型屏幕中央。利用激光誘導的高清晰圖像內容,是一支支簇擁在一起,成千上萬頭層層落實的猙獰活尸。

“總統閣下!我無意質疑這些照片的真實性。”一名胸前佩戴歐洲地區代表徽章的議員,從座位上站起欠了欠身:“我想知道,從接獲警報,到現在為止。這已經過去的十幾個小時內,聯邦的緊急應對系統,都做了些什么呢?”

“八小時前,亞洲地區北部的守備部隊,已經派出四個機動作戰師前往昆明。部署在關島基地的第八機動步兵師也已經空運成都。另有六個輕裝甲師,也已接獲命令正在集結中。兩小時后,便可完全抵達當地機場侯命。”

聽到這里,會議席上頓時響起了一片交頭接耳聲。從與會者們的面色看來,他們對于如此處理的應急方案。多少保持贊同。

見狀,維爾根只覺得內心一喜。不過,那張處變不驚的臉上,絲毫沒有表露出任何痕跡。

“污染事件的真相究竟如何,相信短時間內,就會收到詳細的調查報告。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希望,在座的議員們,能夠對聯邦緊急事務應對中心,賦予更多的權力。”

話一出口,議席上的小聲談論嘎然終止。取而代之的,則是議員們充滿質詢與不解的神情。甚至,更有相當部分的與會者,對此抱有極大的戒心。

聯邦緊急事務中心,是隸屬于總統的親令機構。它們有權在緊急狀態下調動不超過五十萬以上的軍隊。其目的,僅僅只是在議會無法通過某些議案的情況下,盡可能減少突發事件造成的直接損失。

對于這個機構,聯邦議會一直抱有相當的關注。地球幾千年的歷史早已清楚地告訴人們:權力太過集中的唯一后果。便是戰爭的再次爆發,人類重新會到滅絕的邊緣。

“總統閣下,您手上的權力已經夠多的了。請問,您究竟還想要求些什么呢?”一名來自澳州的議員,大有深意地問道。

“請不要誤解我話里的意思。”維爾根臉上,滿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我想說的是,一旦亞洲南部的泄露事件嚴重程度,遠遠超乎想象之外。單單依靠軍力也無法撲滅的時候。究竟是放任生物污染源繼續擴大?還是應該將它們造成的損失減至最少?”

“請表明你的意圖!”一名印孟邦籍女議員直言不諱地問道:“閣下,您究竟需要我們賦予什么樣的權力?”

“核彈!”維爾根平靜地攤開了雙手:“在緊急狀態下,向事發地點發射核彈攻擊,進行區域毀滅的最后權力!”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天啊!真不知道這家伙究竟在說些什么。難道他瘋了嗎?”

“維爾根,在你口出狂言的同時,請不要忘記:你這個總統不是終身制,而是所有地球公民投票選舉的結果。”

一句簡短的話,仿佛是向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一顆沉重的石子。引起了一圈圈震撼劇烈的漣漪。

站在場中的維爾根沒有說話。僅僅只是微笑著望著周圍。直到充滿反對的議論聲逐漸淡去之后。這才清了清嗓子:“這不過是一種請求罷了。畢竟,衛星照片大家也看過。那些生化怪物的近距離戰斗力,甚至要遠遠超過聯邦軍中的士兵。為了不危及這些小伙子的生命,我再一次懇求大家,請重新考慮剛才的提議。”

半小時后,會議已經結束。站在會場中央,望著空空如也的議席。維爾根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充滿殘忍意味的冷笑。

“真是想不到,一個小小的議案,竟然會遭到如此強烈的反對。看來,是時候該讓這幫高高在上的家伙們知道點厲害了。五十萬軍隊掃平區區一個昆明,當然不成問題……嘿嘿嘿嘿!如果是十個昆明,二十個昆明,甚至……上百個與昆明同樣規模的城市,同時爆發污染危機呢?哈哈哈哈!真是令人期待啊!”

地球聯邦快速反應部隊已經進入臨戰機制。第一批派遣的搜救部隊,已經抵達了昆明城郊,建立起外圍防線及相關的野戰醫院等設施……

所有的這些,雷震根本一無所知。當他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黑暗沉寂的天幕,已經顯出幾分淡淡的微白。

天,亮了。

身邊的地上,滾落著三支剩余的紫色液體試管。沒有多想,雷震只將它們小心地別在胸前的貼身衣袋里。掙扎著從地上站起,摸出身后斜背的大口徑霰彈槍。強打精神走出了教學大樓。

他不知道這種古怪的液體究竟是什么。他只牢牢記得神秘人曾經提到過:這是一種“強化藥劑”。

傾倒一管液體的舉動,以及當時電話里的反應,足以證實紫液的珍貴程度。至于它實際能夠發揮的作用……還得通過自己一一嘗試。

雷震不知道是否因為藥液的原因。從醒來到現在,他總覺得:自己時刻處于一種非常奇妙的困境之中。

他覺得:自己的處境極其危險。一種無時不在的潛在危機,似乎正潛伏在周圍。伺機撲上前來,給予自己致命一擊。

這也許是人類天生具有的某種預測功能。可是,此前的雷震,從未有過這種感覺。至少,在喝下那管神秘的紫色液體之前,還沒有如此的能力。

徘徊在空曠的操場上,雷震只覺得腦子里一片茫然。紫色藥劑的副作用,似乎還沒有完全消失。可是,他也無法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究竟有沒有被“強化”的跡象。

忽然,從南面方向傳來一陣劇烈的嘈雜。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應該是子彈快速掃射,以及大口徑炮彈爆炸后發出的動靜。

“救援人員?”雷震臉上一喜,腦子里很自然地與之聯想起來。頓時,他將身形一貓。以最快的速度,朝著槍炮聲最為激烈的方向疾奔而去……

周軍當了二十年聯邦軍人。還是頭一次看到連子彈也毫不畏懼的可怕生物。

兩小時前,他所率領的中隊已經抵達昆明市郊。按照上級的命令,整個作戰中隊分散成小隊為單位。以地面臨時指揮部為核心,分呈扇形朝著城市內部推進。

快速反應部隊,屬于聯邦軍中的精銳。對于這一點,周軍深信不疑。雖然這支部隊從未歷經戰火的磨劫,但就整個聯邦軍制來看。無論裝備、人員各方面,快速反應部隊的質量均為一流。

肩膀上扛著中校徽章的周軍,是整個中隊的最高指揮官。按照他的估計,這次作戰任務的難度應該不大。畢竟,封鎖一個被生化藥劑污染的城市,對于職業軍人而言似乎不存在任何困難。然而,當手下的戰斗小隊,接二連三從電子聯絡地圖上失去蹤影之后。他這才發現:事態的發展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1:59
寄生體 第十一節 群殺

不到一個小時,所有參戰部隊均要求后方指揮部提供重火力支援。戰斗人員的損失,更是呈直線下降趨勢。更可怕的是,另有六十多支戰斗小隊,上至隊官,下至隊員,無一回復呼叫。有的,僅僅只是通話器中傳來詭異無比的“沙沙”聲。

援兵,到處都在要求援兵。半個多小時以前,當周天最后一次清點手上可供機動士兵數量的時候。這才駭然發現:原本齊裝滿員的一個戰斗中隊,只剩下連同自己與警衛人員在內,不到十名戰斗人員。

周軍記得很清楚,第一批投入戰斗的聯邦軍隊,共有兩個師團之多。自己所在中隊的左右兩翼,更是分屬四個實力強悍的裝甲編隊。就在他強作鎮定,朝著通話器里拼命呼叫友軍支援的時候。與之相通的耳機聽筒里,傳來的竟是電流被阻礙后發出的盲音。

大滴的汗珠,從周軍的額頭順流而下。至直淌滿整個面頰。

他很想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卻絕望地發現:一切隊屬通訊器材均喪失了作用。不要說是與外界聯系。就算是與地面監控衛星中心取得最基本的信號接受也做不到。

為了在最短的時間里,完成作戰人員的部屬。軍部采用空運的方法,將所有參戰部隊分投在城市的邊緣。這種本來無可厚非的正常行為,如今卻使周軍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在情況不明,兵力損失大半的時候。任何指揮官都會明智地選擇撤退。但是在聯絡無法暢通的情況下,“擅自”撤離戰場的部隊。將被視作逃兵論處。

固守待援就更不可能。出發前領取的資料文本中,有著對活尸諸項戰斗能力的詳細說明。這些恐怖的生物似乎刀槍不入,只有頭部才是唯一的弱點。加之其攜帶的病毒傳播速度極快。周軍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這座常住人口超過千萬的特大型城市中。除了先期的少量逃亡者,其余超過半數以上的居民,可能都已經被徹底感染。變成那種渾身腐爛不堪的可怕怪物。

空投營地,存有大量輕型武器裝備。甚至還有幾輛用作指揮的通訊裝甲車。但是不管怎么樣,威力再強大的武器,也必須有人類操作,才能發揮其本來的作用。周軍也沒有狂妄到想用不過十個人,便能守住這塊小而堅固的陣地,直到援兵到來的地步。

坐以待斃,那不是軍人的死法。唯一的出路,只能是盡量聚集散落在城市中的幸存者。依靠所有人的力量,在空投地點以最快的速度構筑起一道微薄的防線。

周軍連一秒鐘也沒有耽誤。從指揮車旁邊的彈藥架上,抓起兩支K50P輕機槍,轉身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

在進入城市西面的主干道旁邊。周軍率領這支小小的救援隊,從道路側面的彎巷,拐進了旁邊一片在電子地圖上標注為“云南藝術學院”的建筑群。按照最后一次收到前出小隊發回的求救信號,他們所在的坐標,應該就在附近。

親眼看到活尸,與在電子屏幕上觀看圖像的效果截然不同。當一群渾身上下爬滿蠕動蛆群的腐爛“人類”,搖晃著破爛不堪身體,擺動著搖搖欲墜四肢,從道路盡頭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周軍只覺得,自己的喉嚨,似乎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死死掐住。以至于口、鼻間的呼吸無法順暢,幾近窒息。

沒錯,他們的確是一群單純意義上的人類。只不過,這樣的稱呼,根本已經是過去式。現在的它們,僅僅只是一群尸體。一群沒有生命跡象,沒有任何生物征兆的死尸……雖然,它們仍會移動。

“開火————”

就算周軍不下達攻擊令,隨隊的士兵們也已經紛紛扣下手中武器的扳機。當面對超出自己理解范圍生物的時候。對于現實的恐懼,早已替代軍令的服從,成為他們腦中唯一的行為判斷標準。

集體攻擊的效果相當不錯。密集的彈雨過后,成群結隊的活尸身上已經千創百孔。散發著惡心臭味兒的腥黃膿水,從密密麻麻的傷口間隱滲而出。順著尸身表面骯臟破爛的衣服流淌至地。很快汪集成一灘灘類似淡化膠質類的半凝液體。活尸們瑯蹌的腳步走在上面,顯出一種混合在詭異中的莫名濕滑。

它們沒死,它們都還在動彈。劇烈的彈雨攻擊,僅僅只是掃斷了肢骨,破壞了身體。卻絲毫未能打消它們對于新鮮血肉的無比渴望。即便是整個身體從中端被活活折裂,倒臥在地面的殘尸,仍舊還會在雙手的支撐下,頑強地朝著不遠處慌亂的士兵們慢慢爬去。

“頭部!快攻擊頭部!那里是它們的弱點,快————”

周軍仿佛瘋了一般,平端起手中的K50P輕機槍,朝著接踵而來的活尸群拼命掃射。紛飛的彈殼四散擊打在他的身上,似乎根本沒有任何的痛感。大腦深處的意識中,恐懼帶來的威脅,已經徹底壓制了理智的存在。

哪怕命中率再高的神槍手,也無法利用機槍同時掃射并且命中上百個目標的頭部。士兵們手中的武器射速再高,也無法阻止饑餓狀態下的瘋狂活尸。他們就好像幾片單薄的樹葉,在層層疊疊密集涌來的“尸海”面前,只能無奈地被顛翻、淹沒。

周天親眼看到,身邊幾名隊友在換取空彈鏈的時候,被活尸撲倒,當場撕裂成無數塊血肉。

“快走!走啊————”

怒吼的命令聲中,剩余的幾名士兵,被迫轉向身后一幢低矮的平房依托抵抗。那些已經被活尸完全覆蓋的隊友,只能任由他們在凄厲的慘叫聲中,被活活啃食。

一幢無遮無攔的平房,根本算不上什么堅固的處所。就在周軍以為自己必將命喪于此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尾隨而來的尸群背后,似乎產生了某種古怪莫名的騷動。

透過電子高倍觀察器,周軍清楚地看到那片距離自己不過百米的地方,究竟發生了什么。

一個身材高大,且手中提著一挺多管機槍的武裝人類。正站在街心中央,朝著密集的尸群掃射。

看到這種情景,周軍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身為一名校級指揮官,那種大口徑多管機槍的具體參數,他是知道的。重達數十公斤的槍身,就算是久經鍛煉的戰士,也只能勉強抱起。根本不可能用單手握住直接射擊。況且,從那震耳欲聾的機槍轟鳴聲里判斷。子彈發射的速度,極有可能已經達到槍身能夠承受的最高限度。換句話說,想要維持每秒最高射速上千發的火力,操縱這種武器的人員身上,至少也要攜帶數以萬計的子彈。

一萬發子彈,那是什么概念?恐怕就算是一頭最健壯的牤牛,也會被如此可怕的重量活活壓死。

但是不管怎么樣,對方畢竟是一名人類。更是可以團結的援手。

手持機槍的男子,已經被大片尸群團團圍在中央。毫無懼色的他,一面單手揮槍點射,一面高高掄起右拳,將撲近身前的活尸砸得粉碎。沉重的拳頭帶起劇烈的風速,就好像一臺可怕的鋼鐵對撞機。在密密麻麻的尸中,肆無忌憚地絞殺著這些活動的肉團。

“沖出去,幫他一把!”

沖出房間后,周軍忽然發現:自己想要幫助對方的念頭,根本多余。

他實在太強悍了。強悍得簡直不像是正常的人類。

高約兩米的魁梧身形,一襲貼身的黑色勁裝,將肢體上塊狀的肌肉,凸顯得一覽無余。那張不茍言笑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存在。即便偶爾會有幾絲飛濺的血肉沾在上面,也不過是為充滿冰冷的鐵面上,增添了幾分令人心顫的殘忍。

當了幾十年的兵,周軍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人。他很懷疑,對方與人類完全相似的皮膚下面,被覆蓋的,究竟是柔軟的血管和肌肉?還是堅硬無比的金屬機械與零件?

成群結隊的活尸,已經被殺得干干凈凈。原本空曠的街道上,到處都是腐爛不堪的活尸殘體。只有一群滿面駭人的聯邦軍人,與一個鐵塔般站在那里的古怪男人,無言地對視著。

遠在太空的秘密衛星監控鏡頭,準確地捕捉到了這一幕。

“真是麻煩。想不到,軍方的救援部隊居然來的這么快……究竟該怎么辦呢?”陰暗別墅的地下室里,渾身隱沒在黑暗中的老者,望著面前的屏幕,雙眉緊皺著喃喃自語。

“不,我制訂的計劃是最完美的。絕對不容許出現任何的差錯……任何人想要阻止,都必須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突然,只見他的眼中,突然顯出一道充滿殺意的目光。隨即狠狠按下身邊一只紅色的鈕鍵:“嘿嘿嘿嘿!既然你們已經發現了獵殺者的存在。那么,只能讓你們把這個秘密永遠帶到地下陪葬吧!”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2:01
寄生體 第十二節 反復(1)

地面的街道上,對質仍在繼續。

身穿黑衣,手持重武器的男子,就這樣呆呆地站在那里。臉上滿是冷漠的神情。對面的軍人們很想與之搭話,卻又不知應該如何談起。只得頗為尷尬地面面相覷。

周軍沒有急于出頭。而是首先用隨身攜帶的戰場信息保存器,記錄下有關男子的一切表面信息之后。這才把注視的焦點重新回落到對方的身上。這也是一名高級指揮官在戰場上必須的責任之一。

就在這一瞬間,他敏銳地捕捉到:男子那雙冷漠無光的眼睛里,忽然掠過一絲充滿異狀的陰狠。隨即,低垂在手邊的多管機槍,也隨著肩膀與手臂的揮動。開始將充滿死亡意味的烏黑槍口,緩緩抬起。

“不好!快隱蔽————”

話音未落,男子的手臂已經完全平舉。在一陣類似飛機旋渦發動機的刺耳轟鳴聲中,六只粗大渾原的槍口,開始以順時針方向飛速旋轉。熾熱的槍焰,也如同猙獰的獠牙般,狠狠咬向猝不及防的士兵們。

“不————”

周軍瞪著通紅的雙眼,口中發出野獸般痛苦的哀嗥。十指死死摳進掩體磚墻的縫隙中,任由絲絲鮮血從被擦裂的傷口緩緩流下。他萬萬沒有想到,看似己方援手的黑衣男子。竟然會對自己手下的士兵扣動了扳機。

隱藏的敵人,遠比明目張膽的活尸更加可怕。

“嘿嘿嘿嘿!古代那些偉大的軍事家說得當真沒錯。沒有經歷過戰火的軍隊,充其量永遠也只是一只徒有虛名的民間武裝。想不到,一個多世紀沒有爆發過戰爭的地球聯邦,甚至就連號稱最精銳的快速反應部隊指揮官。居然會想到向一個身份不明的陌生人求援……哈哈哈哈!這些傻瓜,他們連最基本的戰場法則都不懂。這樣的人,也能算作戰士嗎?哈哈哈哈————”

別墅地下,望著屏幕上步步逼近周軍的黑衣人。老者口中發出的指令也隨之充滿了狂熱的氣息:“快!快動手啊!給我殺了他————絕對不能讓軍方得到任何有關獵殺者存在的消息”

“嘭————”

一道巨大的聲響,從黑衣人的背后驟然傳來。剎那間,通過衛星觀察戰場的老者,以為自己死到臨頭的周軍,手持機槍正要對準目標的獵殺者。不由得將所有目光的焦點,聚集在聲音來源的方向上。

一個衣衫破爛,手持武器,渾身上下沾滿污黑凝血的年輕人。正雙腳跨立在大路中央。一頭稍嫌略長的黑發,被汗水與污物粘連在一起,形成綹狀紛亂地攤散在額前。那一縷縷的發絲縫隙中,隱隱還透出一雙充滿機警與敏銳洞察力的眼睛。

雷震來得非常及時。如果不是他及時扣動扳機。措手不及的周軍,恐怕已經在劇烈噴射的子彈攻擊下。被活活打成一具人形的篩子。

霰彈槍只適于在近距離內發射。由于事出太過突然,情急之下,雷震根本無法沖到近前。只能在遠處開槍救應。四散紛飛的霰威力大減。饒是如此,發覺有人偷襲的黑衣人動念之下。倒也給了周軍一線難得的生機。

“噠噠噠噠————”

一連串的子彈,從六管機槍口猛烈噴射而出。見勢不妙的雷震連忙側身躍入旁邊的矮墻。周軍哪里肯放過如此機會。咬牙切齒地狠狠拉開手中K50P的槍栓,將一梭子彈全部對準目標全部傾瀉過來。

“一百九十六號?他怎么會出現在這兒?”

望著屏幕上被打得抬不起頭的雷震,老者只覺得體內的血壓驟然升高。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容忍如此完美的高級樣本,在自己眼皮低下白白被殺。遺憾的是,獵殺者的指令一經輸入就無法更改。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加強獵殺者對第二目標的專注數值。使得雷震多少能夠獲得一點點喘息的機會。進而飛快逃離。

大量肉眼看不見的指令,在黑衣人的大腦中瞬間產生。很快,其眼中視覺的焦點,已經集中在拼命射擊的周軍身上。

周軍從來都認為,自己是一個非常現實的人。他不相信所謂的神佛,更不相信虛無縹緲的幻想之說。他只相信科學,只相信自己。

活尸與黑衣人的出現,徹底顛覆了他大腦中的慣有理念。他第一次發現:在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連子彈也不怕的生物。

呈直線發射的子彈,重重擊打在黑衣人的身上。好像一顆顆銳利的鋼齒咬在柔軟的棉花里。原本光滑的肌體表面,頓時穿透出密集成片的炸裂血洞。乍看上去,仿佛一團被高濃度酸液腐蝕后殘留下的蜂窩狀物體。

子彈造成的損傷,黑衣人根本就不在意。他似乎根本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只將手中的機槍對準周軍所在位置猛射。在那種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下,周軍被打得連頭都抬不起來。只能綣身窩趴在地上,拼命詛咒著這只強悍到變態的可怕怪人。

六管機槍的射速極快。高強度的攻擊,足以將大量的子彈瞬間清掃而空。黑衣男子扔下滾燙發紅的機槍,朝著他的藏身之處緩緩走來。厚厚的硬質鞋底與地面的接觸間,總會發出陣陣令人心顫的震撼。

對于這種無法用常理歸類的怪物。槍,早已失去了固有的作用。

兩枚威力巨大的電磁感應觸發手雷,緊緊地扣在周軍手上。嘴唇死死抿在一起的他已經決定:一旦黑衣男子的雙腳進入視錢。自己立即躍身而起,讓這個該死的混蛋嘗嘗手雷的滋味兒。

他注定沒有這樣的機會。因為這個時候,一團裹挾著大量碎小霰彈的霧狀攻擊波。正從雷震手中的槍口噴射而出。準確地命中男子的肩膀。當場將其右邊胳膊直接炸飛。

“吼————”

突然而來的襲擊,使得男子無比憤怒。他再也無法顧及面前的周軍,轉而將全部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雷震身上。

“笨蛋!你這個不折不扣的笨蛋。你為什么不逃跑?為什么?”

屏幕前的老者在咆哮。他萬萬沒有想到,本以為安全的雷震,竟然復又主動上前,將獵殺者的目標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2:02
寄生體 第十三節 反復(2)

連雷震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么要主動出手救下這個陌生的聯邦軍人。

他與周軍素不相識,他僅只是憑著下意識的判斷,認定這名身穿作戰制服的軍官,肯定屬于前來搜救的人員。畢竟,從那些猙獰恐怖的活尸出現至今。已經整整過去了近兩天的時間。就算地球聯邦的區域警報系統反應再遲鈍,也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不聞不問。

右臂的損傷,黑衣男子似乎根本不在意。只見他高高輪起完整的左臂,從旁邊的混凝土墻壁上,用力掰下一塊堅硬的水泥。朝著雷震狠狠擲去。

“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怎么這么狠?”

腦子里飛快轉過無數問號的雷震,顧不上一一為之給出答案。側身避開攻擊后,以最快的速度貼進對手。再次扣下霰彈槍的扳機。從槍口爆飛而出的大團散射彈頭,準確地命中男子的側腹。柔軟的皮肉,根本無法抵擋突如其來的機械力量。只能無奈地被猛烈的爆炸,生生撕裂出碩大驚人的傷口。頓時,混雜著稠黑血液與膩白粘滑的腸體、肝臟,以及被霰彈震碎的肉末、骨片。紛紛從腰際破損的肌體開口倒流而出。尚未盡斷的部分,從巨大的傷口處懸掛在腿上,搖搖晃晃的。看上,活像是一根根棉軟的爛布條。

足以致命的重傷,對于男子似乎根本沒有任何作用。他依然邁著堅實沉重的腳步,面無表情地朝著雷震慢慢走來。

“見鬼!不會死是嗎?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強到什么程度?”口中暗罵一聲,雷震不禁狠狠咽下喉中的唾液。飛快地將一枚霰彈壓進槍膛,靈活地側身朝著旁邊的墻壁掩體閃身躍去。同時,將已經略微發燙的槍管,死死對準黑衣人的頭部。

“轟————”

帶有熾紅火焰的大團霰彈,準確地命中了男子的頭部。劇烈的爆炸加上強大的沖擊力,使得脆弱的顱骨當場化為一團四散亂濺的血末。看到這種慘烈無比的景象,雷震內心的一塊大石,終于落了地。

欣喜與快慰,僅僅持續了不過幾秒鐘。很快,他的眉際再次擰緊。黑色的瞳孔深處,也放射出驚疑與駭然的目光。

失去頭顱、肩膀,腰間的傷口,還大團流失出血液與內臟的黑衣人。根本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他仍然在朝著雷震所在的位置,緩慢而堅定地步步逼近。望著眼前殘破不堪的“怪物”,一種前所未有,幾近窒息的恐懼。徹底籠罩了人們的`心頭。

“這,這究竟是什么怪物?”雷震喃喃地搖著頭,他實在無法理解,一個缺失了頭部的“人類”,竟然能夠保持身體的平衡。而且,還能像“生前”那樣隨意自由的移動?

腦子里轉過無數念頭的他,一時間有些失神。呆到男子走到面前,高高掄起拳頭狠狠砸下的時候。這才下意識地舉起旁邊的霰彈槍一擋。卻被男子劈手奪下,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從中生生掰成了兩段。

也就是這個時候,雷震才忽然發現:男子身上的傷口邊緣,正不斷冒起一個個必須仔細觀察才能看清的“水泡”。它們的數量是如此密集,紛紛簇擁在一起,以可怕的速度急劇擴張。這些淡黃色的“水泡”不斷衍生,又飛快炸裂。大量散發著刺鼻異味兒的黃綠色液體,正從其中慢慢溢出。只至布滿整個傷口邊緣。

這種古怪的液體,似乎具有極其強悍的再生修復能力。雷震看見:男子那具被爆裂子彈打得千創百孔的破爛身體,正在液體的涌動下迅速彌合。就好像數以億萬的細胞,正在依靠急劇分裂完成著傷口的再生。雖然修補的地方,暫時看上去略顯薄弱。但是不管怎么樣,它們的確正在生長出新的肌體。

不僅僅是身體。就連男子脖頸上光禿的裂口邊緣,也開始冒出成片的黃色“水泡”。它們聚集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幾分鐘的光景,順著斷裂頸骨攀生的粘液,已經在肩膀上端重新凝聚出一個模糊的頭顱輪廓。雖說只是一片淡薄的膠液,甚至連最基本的五官也無法分清。可是,它的確是一個正在飛快生長,且逐漸成型的人頭。

雷震的雙手在顫抖,腿腳也在不由自主地發軟。他自認并不膽小。然而,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已經遠遠超出了能夠接受的認知程度。

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響起了急促的鈴音。

“快走!你不是他的對手!快走啊————”電話中的神秘男聲,聽上去是如此的焦急。他似乎很清楚雷震目前的處境。連連忙不迭地吼道:“快跑!這家伙沒有任何弱點。唯一的辦法,只能等待他體內儲備的生物能量自行枯竭。別站在那里發楞,快逃啊————”

此時,黑衣男子的頭顱,已經基本形成完整的原貌。眼、耳、鼻等部位,也在粘液的重復生長下,開始凸顯出大概的形狀。也許是由于頭部破碎,大腦缺失的緣故吧!他的攻擊動作遠比之前遲鈍許多。甚至顯得極其木然。而這種緩慢的動作,卻也正隨著“水泡”大量衍生,破損身體再次復原的速度,重新變得越發流暢起來。

“快閃開————”

充滿催促的怒吼,并非是從電話里發出。尋著聲音的來源,雷震清楚地看見:混身是血的周軍,正朝著自己所在方向發足狂奔。那高高舉起的右手上,赫然捏著一枚被鮮血混雜的電磁感應觸發雷。

無暇多想,他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朝著旁邊的矮墻縱身躍去。見狀,周軍狠狠咬了咬牙。重重按下手雷的觸發開關,將其準確地扔在了男子腳下。

電磁手雷能夠自由設定爆炸波及范圍。為了確保一擊成功,周軍把手雷的爆炸控制圈,設置在直徑一米的最小范圍內。換句話說,在這個狹窄的小***里,必須承受正常爆炸大約五倍以上的強大能量。

伴隨著地面劇烈顫抖的巨大聲響中,透過四散飛濺開的泥土渣石,雷震朦朧地看到:黑衣男子的身體,已經被強大的爆炸沖擊波徹底震碎。一塊塊互不相接的皮肉骨頭,攙雜著大量粉末狀的微小肉粒。正在帶有嗆鼻火藥味的高溫中迅速干燥。而其中的血液,也已經完全蒸發、枯萎。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2:03
寄生體 第十四節 溶蝕

狠狠呸了一口嘴里的泥土,周軍搖晃的身子,從趴服的地面掙扎著站起。長長地舒了口氣。

從頭到腳,黑衣人整個身體徹底炸成了渣。如果連這樣都還不死,那么自己也無話可說。

雷震的雙眼,仍然死死盯住地面尚在冒煙的殘灰。那種專注而警惕的神情,仿佛是在看待一名最兇殘暴虐的強大對手。這讓周軍很是不解。他不明白:對于一攤沒用的爛肉。值得如此做作嗎?

“喂,你怎么了?”周軍雙手合成喇叭大聲嚷道。他只能將對方的表情,歸結于爆炸力過大帶來的副作用。

雷震的心跳得厲害。雙手十指也在微微的發抖。目光的焦點,絲毫沒有從黑衣人的尸堆上離開的意思。他的腦子里,只清楚地記得一件事————電話里那個神秘的男聲曾經警告過自己逃跑。因為,已經被手雷活活炸成飛灰的黑衣人……沒有弱點。

也許是想要證實他內心的猜測并非多余。攤散開的零皮碎骨表面,紛紛涌出一團團觸目驚心的淡黃色“水泡”,迅速炸裂聚集開來。它們的蔓延的速度是如此之快。短短幾分鐘,已經淹沒并覆蓋了整個爆炸圈。將所有堆積在圈內的殘尸剩肉,全部浸漬在散發著腥濃氣息的液體中。

“走!快走————”

突然,呆坐的雷震從地上一躍而起。沖著茫然不知所措的周軍暴喝道:“快!快離開這兒。這家伙沒死,他馬上就會復活。明白嗎?復活————”

“復活?”

嘴里下意識地重復著這個簡單的詞語。周軍頗為疑惑且機械地朝前邁著步子。他并非不明白“復活”的概念。而是實在無法將之與面前的一切聯系起來。

不錯,那些可怕的活尸的確刀槍不入。除了頭部,它們渾身上下沒有絲毫的弱點。可是,這堆已經被炸得粉碎的爛肉,居然還會復活……這簡直就是自己有生以來聽過最可笑的戲言吧?

饒是如此,被雷震怒吼吸引的他,還是本能地偏過頭去,朝著鮮血淋漓的地面瞟了一眼。

就在這一瞬間,從棉軟稀爛的尸肉間,突然沖出一團莫名的物體。它的速度是那樣迅疾,以至于近在咫尺的周軍根本來不及躲避。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它猛然襲向自己的下頜,在一陣無力的酸麻與骨頸突遭重擊的神經阻斷感中。兩眼一黑,當場眩暈。

“活了!它竟然活了————”

雷震鐵青著臉,雙手在身旁兩側飛快摸了摸。除了一枝被硬力毀壞的霰彈槍,以及在手雷爆炸中被飛散石塊撞凹的破爛電話。再也沒有任何能夠被稱之為為“武器”的東西。

“得得得……”牙齒間劇烈的上下撞擊,在無言的恐懼中,悄悄占領了他的整個口腔。他分明看到:擊暈周軍的那團莫名物體,仿佛一根異樣的淡黃色撐桿,已經牢牢標定所在的空間位置。它就這樣默默地矗立在那里,任由大片“水泡”從桿體周圍遍及而生。在無數惡心嗆鼻的膿黃液體衍生下,慢慢堆積、重疊……只至逐漸擴張環裹成為一個分有手、腳肢體的模糊人形。

一種前所未有的惡寒,徹底占據了雷震的內心。他終于明白,電話里的男聲,為什么會說出“沒有弱點”這話的根本原因。不錯,黑衣男子的確沒有弱點。無論用何種方法將它殺死,甚至是全身性的徹底粉碎。它仍然會從尸體的殘骸中再次復活。那些奇怪的黃色水泡,似乎擁有極其強悍的修復能力……甚至,能夠從最基礎的分子狀態將其重新還原。

不由自主地倒退著,雷震的腦子里,除了逃跑,再也沒有別的念頭。就在他即將轉身離開的一剎那。地面粘稠的液體中央,突然爆起一團拳頭大小的膠質,飛彈在空中迅速變成一張條狀的薄片。朝著雷震頭部嚴嚴實實地裹落下來。

這團粘液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得雷震連反應回避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望著一片充滿血腥氣息的黃色液膜,仿佛被拉扯開的黏皮糖那樣。從自己上方瞬間落下,從頭到腳死死裹住。

“嗚————嗚————”

膠質擁有可怕的收縮能力。剛剛沾上身體,它便開始朝著身體各處飛快蔓延。頭、頸、肩……一處處活動的關節,在它的束縛下變得只能勉強掙扎。封閉的口唇,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雷震只覺得自己就要窒息。口、鼻完全被粘液堵塞。無法呼吸……意味著死亡的臨近。

然而,這還不是最令他感到恐懼的。

透過薄薄的粘液表膜,他那雙充血且圓睜到極至的眼睛清楚地看見:已經修復成形的黑衣男子,正朝著自己緩緩走來。逼至近前,它突然張開雙臂,將自己緊緊摟抱在懷中。那張經過修復后,輪廓還不是非常清楚的嘴巴。竟然如同巨蟒般猛然張開,將自己的頭顱一口含入,死死含在其中。

它想“吃了”自己。不是如同活尸般的手撕口咬,而是用那種粘液將自己徹底覆蓋。進而慢慢分解、消化、吸收……

這絕對不是沒有根據的妄想。雷震感覺到:肌膚表面被粘液覆蓋的地方,正傳來陣陣劇烈的刺痛。自己好像是掉入裝滿酸液的容器,正被慢慢腐蝕、溶化。

他想捏起拳頭,狠狠撕裂這些該死的粘液。卻驚恐無比的發現:手臂的最前端,根本無法控制指頭的動作。拼盡全力偏頭看了一眼,雷震只覺得目欲呲裂,腦子里也變得一片空白……手腕前面的掌、指部分,已經完全被厚厚的黃色黏團層層包裹。細長的十指端,只剩下一個個不足數厘米的微小突起。而且,它們的體積還正在逐漸縮小。幾秒鐘后,整個手腕徹底消失不見。完全被溶化在這團帶有強烈腐蝕效果的液體當中。

不光是手,腿、腳、身體、頭部……所有被浸沒包裹的身體部分,都在由表及里慢慢產生溶蝕。雷震就好像是一團人形的黃油,連皮帶骨,緩緩化成了一灘汪積在地面的腐臭膿液。

很奇怪,他居然還沒有死。他驚異地發現:自己的思維意識仍舊清醒。而且,能夠在這團厚厚的半固黏體中來回竄動。隨著思維控制區域的逐漸擴大,一種本能的反應,也從中油然而生。

饑餓!無比強烈的饑餓!促使著身體已經不在的雷震,瘋狂地尋找著可堪食用的一切物質。

“我不是死了嗎?為什么還會產生如此奇怪的生理反應?”

莫名古怪的問題,絲毫未能減輕饑餓帶來的可怕欲望。在黏化的狀態下,雷震只覺得自己是一頭異形的食肉獸。正焦急狂躁地四處尋找著獵物……可是,能夠滿足口腹之欲的東西,究竟在哪兒呢?

忽然,雷震發現:體內的粘性液體似乎正在產生著極其微妙的變化。它們不再像之前那樣,如同附骨之蛆般死死占據著自己的身體。而是盡量在脫離與自己的一切接觸。那種感覺……好像是在掙扎,又好像是在逃離。似乎,自己是一只恐懼的惡魔。逼使它們在最短的時間里倉惶遠遁。

“怎么會這樣?這不可能,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與雷震茫然不知所措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身在別墅內部的老者。與幾分鐘前的焦急憂慮相比,現在他臉上的神情,充滿了驚訝、不解、疑惑。

屏幕上顯示獵殺者狀態的電子儀表上,代表生命跡象的信號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醒目的紅色電子數字————一百九十六號。

老者使勁兒揉了糅眼睛。沒錯,屏幕上顯示目前控制粘液的生命體。正是此前被他一直看好,也是被電腦稱之為一百九十六號試驗體的雷震。

“這不可能。他們分別屬于兩個不同的生命體,怎么會在一瞬間相互重合……不,這絕對不是什么重合。沒有獵殺者存在的信號,除了一百九十六號。別的……什么也沒有。”

老者非常清楚:獵殺者雖說屬于培養生命體,但就實際意義來看,也屬于擁有個人獨立意識的復制人類。它完全屬于戰斗類配置,周身上下沒有任何弱點。以實力來看,雷震根本不是它的對手。二者相交,結果想都不用想也能知道。

然而事情就是如此古怪。現在獵殺者不禁消失了,而且連最基本的生命信號都無法探測。出現這種狀況,只有兩種可能。

其一:它的生物能量已經枯竭。

其二:它被比之更為強大的存在所殺。

每一名獵殺者,都會攜帶支持自身行動四十八小時的體內能量。從釋放到至今,僅僅過了不到十二小時,剩余的能量,足夠維持很久。何來枯竭一說?

至于第二種猜測,那幾乎根本就不可能。按照最壞的情況計算,想要徹底剿殺一名獵殺者,至少需動用聯邦軍隊兩個滿員編制的裝甲中隊。而且,還必須配備一定數量的輕型電磁炮。否則,可以從粘液中無限再生的他,將會毫不猶豫地殺光出現在眼前的每一個對手。

老者是一個篤信科學的人。除了自己,他只相信電腦顯示出來的數據。但是這一刻,他不禁有些遲疑……

望著屏幕上逐漸凸起的粘液,緊皺眉頭的他緩緩搖了搖頭。輕輕在鍵盤上點下“搜取血樣”的文字后。遲疑著,慢慢按下了鍵鈕。

地面上的粘液,不,應該說是雷震,正在如同之前黑衣男子那樣慢慢凸起。他很奇怪:體內無比強烈的饑餓感,正隨著黃色液體的緩慢退縮而逐漸淡化。感覺就好像自己正在追逐、吞噬那些惡心的黃液,將之當作裹腹充饑的食物。

雷震的內心,充滿了迷惑。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否還能夠算是一個正常的人類。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自己還活著。

既然活著,那么我的身體在哪兒?

突如其來的念頭,使得黃色液體的消縮程度越發緩慢。它們似乎受到自己思維的控制,正逐步轉為身體的一部分。而且,雷震甚至“看見”:自己距離地面越來越高。很快就已經竄升到了將近兩米的位置。這種情形,就與之前黑衣男子從尸堆中再生完全一樣。

“難道,是我占據了他的身體?或者,他的生物特性已經能夠為我所用?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誰能告訴我?”

幾分鐘后,當雷震傮然地站在零亂的地面。望著自己光滑潔凈手臂的時候,腦子里總也無法忘記:這雙完整的手,曾經被腐蝕、溶化,永遠地消失。

他不知道:此時遠在別墅的老者面前,那臺記錄與自己有關信息的電腦屏幕上。在標注一百九十六號試驗體的能力欄目下方,已經多出了一項名稱為“吞噬”的戰斗技能……

從昏迷中醒來的周軍,第一感覺便是腦門上濕漉漉的。定睛一看,卻是先前的那個年輕人,正擰開自己的行軍水壺。將其中盛放的清水緩緩澆下。

“那只怪物呢?”揉了揉尚在酸麻的下頜,猛灌了幾口壺中的飲水。精神為之一振的周軍,很自然地關心起了這個問題。

“怎么,你忘記了?”雷震臉上,滿是詫異的神情:“它被你炸死了,尸體散落得到處都是。”

“是嗎?”周軍疑惑地環視著四周:“我記得,那個時候你好像說過,它會復活?”

“你記錯了吧!”雷震的眼里,滿是無法做作的誠實與不解:“我什么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你恐怕是腦子被炸壞了吧?”

“噢……”口中模糊不清地嘟囔著,周軍使勁兒一撐地面慢慢站起。輕輕拍了拍雷震的肩膀,嘆道:“走吧!跟我到補給營地去。沒有武器,在這個該死的鬼地方,咱們只能坐以待斃。”

捏著一根從墻壁里刨出的鋼筋,雷震默不作聲地走在周軍背后。他不喜歡說謊,但是也知道,有些時候不得不說謊。他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別人所知。更不希望被人當作一只小白鼠,綁在手術床上任人宰割研究。

他不明白自己身體究竟發生了什么樣的變化。他只知道:自己似乎是“吃了”那個強悍到可怕的黑衣男子。但不是用牙齒和嘴巴,而是用身體內的細胞……在二者處于液體混合狀態下。將之完整地吞噬。

“吃人……世界上,還有如此古怪的吃人方法嗎……”

腦子里一片紛亂的他,再也沒有考慮過其它別的念頭。直至二人走到聯邦軍救援部隊空投的物資集放點。周軍從層層疊摞的軍用木箱中,取出幾個即時加熱的鐵皮罐頭時。他這才感到:自己確實餓了。

與之前的“饑餓”感完全不同。現在他所感受到的,是實實在在從胃袋里發出的酸絞之痛。畢竟,自己已經有超過十個小時,沒有往其中填塞任何可吃的東西。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2:04
寄生體 第十五節 大官

午餐肉罐頭,據說是聯邦軍隊早在幾個世紀以前就存在的戰地食品。這種擁有數百年歷史的東西,在歷次軍隊后勤改革中,曾經多次列入停止生產的名單。然而,每每如此,軍方后勤管理人員,總會受到來自各方面的指責。雖然這種“歷史悠久”的肉罐頭沒有多少營養,其中的肉油比例也嚴重超出人體能夠接受的正常范圍。但是不可否認,它的絕妙口感與獨特風味兒,在征服人們味蕾的同時。總會使得品嘗者在大快朵頤的時候,徹底忘記“營養”一詞的存在。

雷震就是這種食品的諸多喜好者之一。比起味道單薄難以下咽,可是營養豐富的半流質軍用食品而言。他更喜歡這種頗有嚼頭的美味罐頭。

“現在,我們該怎么辦?”囫圇吞下一團尚未嚼爛的罐頭肉,雷震隨口問道。

“這里似乎屬于電子信號被阻斷的區域。攜帶的所有通訊儀器,完全失去了效用。目前,我們有兩種選擇。”說著,周軍將手里的空罐頭盒一扔,擦了擦油汪汪的嘴:“要么,利用現有的武器在這里固守待援。這里是第一批空投物資集放點,后續部隊還會以此為目標源源不斷趕來。要么,另外尋找功率更為強大的通訊設備。以期和外界取得必要的聯絡。”

“固守待援?”雷震苦笑著抬頭看了看四周。所謂的空投物資集放點,不過是一片空曠的場地。除了幾頂臨時搭建的帳篷外,剩下的,只有小山般堆積碼放的軍用物資。雖說其中食物、醫藥、武器一應俱全,數量也極其龐大。可是他并不認為,當成百上千具活尸一擁而來的時候。這些沒有足夠人手操縱的死物,能夠發揮出它們本來的作用。

尋找另外的通訊方式?雷震認為也不可能。軍方的無線聯絡設備性能極其優越。如果連它們都無法打破這里的電波屏障,又能有什么樣的設備能夠比之更強呢?

思來想去,兩個人的看法,重新回到了之前的起點上————在城市中搜索,拯救出盡可能多的幸存者。利用營地的大量物資將其武裝。擋得一時是一時,拖延時間直至后續部隊趕到。

這樣的決定,與周軍此前的動作并無差別。然而,此刻在他的腦子里,忽然產生了一種非常微妙的念頭。他覺得:眼前這個年紀不過二十上下的年輕人,似乎遠比手下死去的士兵更加可信。他的作戰能力可能更強,戰場生存適性也可能更佳。這可不是沒有任何依據的胡亂猜測。而是有著真實憑據的認同。畢竟,當面臨死亡威脅的時候,是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救了自己的命。

雷震沒有選擇K50P之類的軍制常用武器。而是從厚重的軍用物資箱中,重新挑選了一支嶄新的,散發著機油清香的S30大口徑霰彈槍。當他脫下身上臟污的破衣,穿上一件用特殊橡膠制成的戰斗防護服,把子彈與磁感應手雷掛滿全身的時候。又隨手從箱子底部摸出一把約莫米許來長,用堅硬碳鋼打造的格斗軍刀。

“對付那些不怕死的家伙,戰刀,比槍更加管用。”望著眼中滿是不解的周軍,武裝到牙齒的雷震不過淡然一笑。隨手挽了個刀花,將旁邊一塊混凝土石料的凸角狠狠劈碎。

兩個人,一前一后,朝著城市的核心再次走去。

雷震的目標非常明確。他必須回到學院里那個防護能力極好的地下避難所。那里還有十多個幸存者。如果他們能夠加入,那么,等待援軍到來的機率也就更大一些。

“等一下!”突然,走在前面的周軍,示意地抬起了左手。朝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兩個模糊的影子,正在一幢破損房屋的廢墟里,努力地刨尋著什么。就在他們的旁邊,還有一輛“捕殺者”輕型雙軌戰車。

“是我們的人。”周軍臉上,滿是無法掩飾的欣喜:“他們應該是負責側翼掩護的裝甲部隊。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

他說得沒錯。兩個人影身上灰綠色的軍制服裝,足以說明對方的身份。一旁完全靜止的戰車,也是最好的佐證。

“等等————”忽然,雷震一把拉住正要朝前奔去的周軍。仔細地辨別一番后,這才指向遠處,小聲地說道:“你看他們的動作,似乎有些不對勁兒。”

提醒之下,周軍也發現:兩名軍人的動作非常遲緩。而且,身體的搖晃幅度極其輕微、僵硬。感覺就好像是兩段直楞楞的木頭,在機械地擺動著手臂……這哪里是什么聯邦軍人,分明就是兩具被感染后變異的活尸。

“殺了他們。否則,一旦這些家伙聚集起來,我們根本不是對手。”說著,雷震已經從背后抽出沉重的戰刀。朝著活尸所在位置飛快奔去。

按照人類的正常心理,遇到危險往往能避則避。連雷震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如此嗜殺?竟然連看到可怕無比的活尸,也會不由自主沖將上前。想要大肆砍殺一番。

“呯————”

周軍手中的槍首先響起。隨著子彈在空氣中橫掠而過,一具活尸的頭部應聲爆開。剩下一只,則當即轉身,迎著雷震的刀鋒狠狠撲來。

劈砍、揮斬,簡單利落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使得周軍看直了眼。雷震殺人,簡直就是一門藝術。錯身的交合間,活尸的雙臂已經被完全砍下。木楞無助的它,只能眼睜睜地望著閃爍著寒冷光芒的刀鋒。活活劈碎了自己的腦袋。

與活尸肉搏?周軍疑惑地搖了搖頭。他不明白:這個年輕人為什么要采取如此危險的方式?要知道,在這個距離上,只要瞄準得當,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將之一一狙殺。

腳下還在不斷抽搐的尸體,雷震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徑直沖近殘破的房屋。沖著其中緊閉的鐵制房門重重拍擊:“有人嗎?是誰在里面?”

活尸嗜血、好肉。它們的嗅覺器官遠比人類更加靈敏。能夠讓它們圍聚在此,久久不肯離開的可能只有一個————屋子里還有幸存者。

沒有聲音。除了手掌拍擊房門發出的空洞回響,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讓我來!”

拉開想要再次揮拳砸門的雷震,周軍輕輕敲了敲鐵制的門板,以不容置疑的口氣喝道:“我是聯邦陸軍快速反應部隊,步兵第六十四師一一九作戰中隊長周軍,職銜中校。如果里面還有人活著的話,最好盡快撤離。”

“吱呀————”

數秒鐘后,緊閉的房門裂開一條微小的縫隙。從中探出一雙充滿驚恐的眼睛:“你們……真的是聯邦軍人?是救援部隊?”

“當然!”周軍肯定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突然,虛掩的房門猛然大開。一名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從中連滾帶爬地沖了出來。一把抓住周軍的手臂,忙不迭地連聲嚷道:“我是王書記,快,快救我————”

“王書記?”

“對!”男子顫抖著身體,語不連貫地嚷道:“我,我姓王,是這里的市委書記。快,快救我!”

“等一下!”周軍按捺住內心的不快:“這屋子里,還有別的什么人嗎?”

“有,還有幾個和我一起躲在這里的平民。”中年胖子抹了一把額前的汗珠。慌亂地四下張望著:“快救我出去。我不能死,我必須把這里發生的一切匯報給上級領導。對了,怎么救援部隊只有你們兩個?車呢?”

雷震沒有理他,自顧俯下身,貓腰鉆進了房間。

“不用管他們!先救我出去!”見狀,胖胖的中年人明顯有些動怒:“我是國家干部。我必須先走————”

周軍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跟在雷震背后走進了房間。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2:06
寄生體 第十六節 醉漢(1)

這是一幢兩層別院的居民住宅樓。走進敞開的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幾只沉重的巨大箱柜。正是它們阻止了活尸的入侵,保全了屋內幸存者們的安全。

屋子里的人并不多。除了之前最先跑出屋外的“市委王書記”,剩下的,只有一對分坐在房間角落的男女。除此而外,屋內頗顯沉悶的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嗆鼻的,令人作嘔的餿霉酒精氣味兒。

雷震皺了皺眉,摒住呼吸轉朝酒味兒最濃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見屋角的地面上,癱坐著一個胖得跟豬有得一比,袒露著上衣,頭發臟亂,渾身上下散發著酒餿肉臭,面前還疊摞胡亂擺放著十余個空酒瓶子的頹廢男子。

陌生人的闖入,對于男子似乎沒有任何影響。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過雷震一眼,自顧拎起面前一瓶剛剛啟封的白酒,朝著自己的嘴里猛灌一氣。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斜靠在屋角另外一端,穿著一襲素色衣裙的中年女子。雖說眉宇間有些難以掩飾的憂慮與恐懼,卻也無損她窈窕的身形與頗為動人的顏色。

“以珊,以珊。快走,他們是來救我們的。快走啊————”

隨著一聲刺耳的叫嚷,最先跑出房間的中年男子已經回到了屋內。只見他幾個箭步沖到女子身邊,一把拉起她的手。連聲催促道:“快走,拯救人員已經到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可是……他怎么辦?”女子使勁兒咬了咬下唇,遲疑地看了對面拼命喝酒的胖男人一眼:“化成,要不……帶上他一起走吧?”

“你瘋了嗎?”被稱為“化成”的王姓市委書記眼中閃過一絲惱怒的寒光:“你忘了,當年,是誰把我們活生生地拆散了?”

“我知道!”女子猶豫著,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但是,他,他畢竟是我的丈夫啊!”

“你的丈夫?”王化成恨恨地冷笑道:“怎么,原來你還把他當成是自己的丈夫?哈哈哈哈!那好————你去問問他,是否還要你這個妻子?是否還會把你當老婆?是否還……”

“給你們三分鐘收拾自己的各人物品。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兒————”

雷震突然插進話來,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這使得王化成極為不滿,加之看到對方肩膀上佩戴的軍銜,不過是個小小列兵的時候。當即沉下臉來,用極其生硬的口氣喝道:“你有什么資格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你的軍號、士兵號是多少?我要直接找你們領導反映。”

“哼————”

輕蔑地瞟了氣急敗壞的男子一眼,雷震一句話也沒有多說。轉身朝著屋角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昂然走去。

“這里很危險,我們現在就要離開。你走不走?”

“走?”酗酒的男子,手中拿著一瓶六十二度的“五糧液”。仰脖狠灌一口,神情凄涼地慘笑道:“我的孩子在這兒,我哪兒也不去。”

“孩子?”旁邊的周軍聞言走了過來,奇道:“他在哪兒?帶上他,我們一塊兒離開。”

“孩子……孩子……”聽到這里,胖胖的他從地上掙扎著站起。噴著滿口酒氣,跌跌撞撞地走到一張用白布掩住的椅子面前。用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掀起表面的遮蓋物。頓時,一個綣縮在椅中,約莫兩、三歲大小的男孩。赫然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里。

周軍頗為疑惑地走上前來。將手指輕輕伸到孩子的鼻前。卻驚訝地發現:男孩的面色一片灰暗,顯然早已死去多時。

“這是怎么回事?”他不禁動問道。

“不用管他!”見狀,一旁的王化成搶上前來。沖著胖男人惡狠狠地嚷道:“我們走。你就一個人留下來陪著這具尸體,讓那些可怕的怪物拿你當點心吧!”

步“林鐘,一起走吧!”已經收拾好東西的女子也勸道:“小燁已經死了,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意外。死者死矣,生者如斯。和我們一起走吧!”

“不!我不走!那是我兒子,我的親生兒子————”忽然,滿面醉態的男子,仿佛受傷的野獸般拼命嗥叫起來:“我不能把小燁一個人留在這兒,決不————”

“瘋子!你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王化成鐵青著臉,一手叉腰,指著胖男人大聲喝道:“你是不是要我們陪在這里和你一塊兒死?如果你真的愛以珊,那就應該聽從她的勸告馬上離開。我以市委書記的身份命令你走!馬上走!”

滿面被酒糟得通紅的男人,似乎對于王化成又恨又怕。他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雙拳也緊捏得骨脈凸顯。眼中無法掩飾的殺意,更是一目了然。可是,面對那根幾乎快要戳到臉上的指頭,他卻絲毫也不敢抗拒。只能默默地隱忍著。

“不要耽誤時間了。馬上離開。如果你不愿走,那么,我幫你一程。”

不知什么時候,雷震已經閃至男子的身前。只見他神情冷漠地揮起右拳,照準對方脅下的軟肋重重一擊。頓時,酒氣熏天的男子,仿佛一條被抽斷了脊梁的爛死蛇般,軟塌塌地癱在了地上。

“快走!”雷震也不多話,從地上拉起暈死的男人,將之橫側扛在肩上。大踏步地走出了房門。

這里的位置,距離物資營地并不遠。簡單地合計后,周軍決定:帶領剛剛救出的三人返回營地。給予他們必要的武裝,使之能夠依托那里的地形駐守待援之后。再重新返回城中,搜尋可能的幸存者。

也許是因為被困的房屋里,儲備有相當數量食物的關系吧!獲救的人們對于簡單粗糙的軍隊伙食沒有太大的興趣。相反,他們更加關心什么時候,才能徹底離開這座充滿死亡氣息的恐怖之城。

“到底什么時候才會有飛機來?請你務必與你的上級取得聯系,告訴他:我是市委書記王化成。還有,如果短時間內飛機無法抵達。那么,你們必須負責我的絕對安全。”

諸如此類的話語,自從一行人抵達營地之后,就再也沒有停過。聽著這名自稱“王書記”的男子喋喋不休,周軍只覺得腦子里活像多了一只“嗡嗡”亂叫的綠頭蒼蠅。

他很后悔,為什么要救下一個如此之大的麻煩。更想直接掏出手槍,永遠解決掉這個令人生厭的包袱。但是他不能這么做。畢竟,自己是一名有銜職在身的軍官。

這實在是一種非常奇特的現象。

如果換在幾個世紀以前,恐怕根本沒有任何一名軍人會買這個市委書記的帳。然而,當戰爭的痕跡從地球上完全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必須以和平為主的時候。負責行政管理的文職官員,其手中的權力也越發膨脹。甚至,逐漸開始超越軍方。

頤氣指使,大概是所有官員身上都能看到的通病。“只看結果不問過程”,可能是他們永遠掛在嘴邊,用做標榜政績的話語。就好像這名驚魂未定的“王書記”,哪怕是在這種時候,仍然開口閉口便是一副大員威嚴作派的模樣。

周軍把一挺K50P輕機槍扔過去之后,就再也沒有理會過他。現在連自保都成問題,誰還顧得上陪他耍官威?

酒醉的男子已經清醒。軍用強力促清藥劑的效果,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極好的發揮。雖說不能完全驅除那滿身四散的餿臭酒味兒,卻足以使得他從酩酊中回復必要的神智。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2:07
寄生體 第十七節 醉漢(2)

酒喝多了對你沒什么好處。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否則,那些酒精,會把你的胃囊活活燒穿。”望著癱坐在地,一副頹然模樣的胖男人。雷震隨手遞過一聽用刺刀劃開的豬肉罐頭。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么會對這個體態臃腫,神情暗淡沮喪的男人抱有莫名的同情心?只是下意識地覺得:這應該是一個值得憐憫的對象吧!

“謝謝!”叫做林鐘的胖男人,簡單地點了一下頭。木然地接過半開的罐頭盒,輕輕地將之放在一邊。似乎根本就不覺得饑餓。

“自己挑把合適的家伙。”雷震一向不喜歡廢話。尤其是在這種時候。他指了指旁邊裝滿武器的箱子:“我們可能會在這里呆上很久。那些怪物一旦蜂擁而來,誰也顧不上誰,只能自己幫自己。”

“自己……幫助自己……自己,幫助自己?”

一句簡單的話語,在林鐘身上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他只覺得渾身一震,口中兀自呢喃著,掙扎著從地上站起,噴著滿口熏鼻的酒氣。從彈藥箱里抓出一挺軍制輕機槍,順手顛了顛。把槍身上的皮帶猛地橫跨在肩后。又從旁邊的武器架上,拎起一把寒光四射的碳鋼戰刀,高高舉到近前,仿佛盯視刻骨仇人般,死死凝視著銳利的刀鋒。

“有酒嗎?”良久,林鐘搖了搖頭。在嘆息聲中,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刀。

雷震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遞過一瓶軍隊專用配發的烈酒。安靜地看著他擰開瓶蓋,將其中辛辣嗆鼻的透明液體,狠狠倒灌在口中。細心的他發現:就在林鐘的眼角,還隱約掛有一絲悵然的淚痕……

“我現在就要離開這里。你們有義務把我護送到安全的地方。而不是讓我呆在這里和那些怪物去搏斗,去送死。我是市委書記,不是平民。明白嗎?”

旁邊突然爆發激烈的爭吵,吸引了二人的全部注意力。

周軍覺得自己從來都是一個脾氣隨和的人。也許是地球聯邦太久沒有面對戰爭的緣故吧!像他這么和善的軍人,其實不算少數。這也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軍隊在旁人眼中威嚴、森嚴的外觀。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在地球文明的歷史上,軍隊的威懾力,也被降至最低點。

被人指著鼻子責罵,這樣的經歷,在他記憶中還是頭一次。對方,也僅僅是個管轄一市的地方行政官員。而且,那種頤氣指使的模樣,簡直令他感到無比的憤怒、惡心。但是他卻無法違抗。畢竟,按照行政職權的劃分,自己的確屬于這個“王書記”的下級。

“我是市委書記,不是你手下的士兵。你沒資格命令我,更不可能讓我呆在這里等死。我必須離開,向上級匯報這里發生的一切。我的安全,比你的命更加重要!明白嗎?”王化成一向很喜歡這種居高臨下對人說話的姿勢。這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要知道,堂堂一座城市的主管大員,這樣的位子,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坐的。

“要走,你自己走。我不會勉強你,更不可能為了你去送死。如果不想呆在這兒,那就趁早滾蛋。”

“混帳!你有什么資格這樣跟我說話?”背后傳來的冷嘲熱諷,使得王化成面色一陣鐵青。轉身看時,卻見雷震漫不經心地站在那里。連正眼都不看一下自己。這越發使得他內心的憤怒,當場轉化成為口中如雷般的咆哮。

“噗————”

拳頭撞擊肉體發出的響聲,伴隨著一陣慘痛無比的哀嚎,從滾落在地的王化成身上響起。雙手緊緊捂住火辣疼痛的被打面頰,圓睜一雙驚恐眼睛的他怎么也不能相信: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兵,竟然動手打了自己?

“被打的感覺,怎么樣?”雷震半蹲下身,陰側側地冷哼著。

“你,你敢打我?”王化成死死悟住頭部的痛處,仿佛一條瘋狗般狂嗥:“我,我可是市委……”

“你是一跎臭狗屎————”不待說完,雷震已經重重一腳踩在他的臉上。獰笑道:“如果你再敢用這種口氣說話。我一定會砍下你的腦袋當球踢!嘿嘿嘿嘿!信嗎?”

王化成只覺得快要窒息。在鞋底重力擠壓下的臉,已經扭曲得幾乎有些變形。為了不讓自己的腦袋被踩進泥里,他只能用雙手拼命撐住地面。盡可能地把口、鼻等呼吸器官高出被頭部硬壓而出的淺坑。剛剛艱難地扭過半邊鼻孔,卻不想,頭頂的毛發根部竟傳來陣陣劇烈的撕痛。使他只能絕望地隨著外力,被活生生的從地面揪起。

“我的話,只說一遍。如果不想死,你最好牢牢記住!”雷震的右手,死死拔緊他那細短的發根:“現在是特殊時期。想要活命,就給老子拿起槍來死守營地。如果你想走,我們也不會阻攔。但是,你別指望有誰會想會給你提供所謂的“安全保護”。明白嗎?”

王化成的腦袋,點得像雞啄米。這樣的話,哪里還用得著再說第二遍?原先的驕橫之氣,早已從他的臉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則是滿面惶恐、畏懼。當然,其中多少也會隱藏著幾絲充滿仇視報復的陰冷。

雷震從未想過,自己短短的幾句話能夠使人改惡歸善。他知道,欺軟怕硬向來都是權力者們的專利。他也知道,在實力威脅服從的背后,總會有著卑鄙陰險的算盤。可他對此毫不畏懼。甚至,連必要的擔憂拋之腦后。

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有誰能徹底看開生死。唯一的答案,恐怕只有那些已經逝去的死者。

只要活著,哪怕擁有再多的財富和權力,總會懼怕死亡的降臨。從這個意義上看,雷震的確有著超乎常人的特殊。

他已經“死”過一次。而且,還能從尸體中再次復活。現在,雷震究竟是一個活人?還是一具僅會移動的“活尸”?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七喜 發表於 2012-1-29 02:08
寄生體 第十八節(上)細胞

茫茫的太空,永遠都是那么的黑暗。無法望到邊際的廣褒之中,又有誰知道,究竟掩蓋著多少無人知曉的秘密?

地面的激烈戰斗,無所不漏地全部落入隱藏在隕石中的監控衛星之眼。不過,與發生在昆明城中大大小小的慘烈搏殺相比。衛星鏡頭的主要觀測面,顯然與它們無關。因為,對地鏡頭有超過百分八十的信息收集器。全都死死鎖定在城市一處狹窄地面上,形狀古怪的凝固物上。

如果雷震在場,一定能夠輕而易舉地看出:那正是此前自己被黑衣男子“殺死”,又從液體態轉為人形的那片空地。如今遺留在地面上的,僅僅只是一灘從自己身體表面掉落的殘留渣物。

“實在太奇妙了。他的身體細胞居然擁有吞噬的本能……這究竟是在實驗過程中產生的意外所導致?還是與獵殺者異體血液感染的結果呢?”望著屏幕上通過光譜分析獲得的血樣記錄,藏身于別墅的老者,不禁興奮得有些發抖。

“這是本世紀生物學上最偉大的發現,不,根本就是人類文明歷史上,空前絕后的最大秘密。兩種不同種類的細胞相互吞噬、溶合,竟然能夠產生一個全新的物種。而且,它們繁衍分裂的速度,在沒有培養液的情況下居然如此之快。這簡直就是上帝的杰作,簡直就是天神創造的藝術品啊!”

情緒處于極度激動的他,并沒有被大腦中的狂熱沖昏理智。就在血樣表格的最下方,一行用黃色記號標注的文字。引起了老者的注意。仔細詳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咦?細胞本身與線粒體結合度高達百分之九十,白血球吞噬效果增強五百倍以上……這是什么意思?難道,這種變異的細胞,能夠驅使線粒體為自己所用?”

老者的驚訝,是有原因的。

在大多數細胞中,線粒體均勻地分布在細胞質內部。但是在某些細胞里,線粒體的分布并不均一。它們聚集的部分沒有恒常固定的概念。但是不管怎么樣,任何細胞必須有能量的供給才會有活性。線粒體就是細胞中制造能量的器官。科學界也給線粒體起了一個別名叫做“POWERHOUSE”,即細胞的發電廠。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一輛汽車,必須依靠汽油的才能正常行駛。從這個意義上看,汽油就是汽車的能量供應體。試想一下:在正常情況下,缺少油料的汽車,根本就是一堆沒用的廢鐵。可是如果汽車能夠自由操縱油料,使之能夠按照自己的意愿隨時進行能量供應。那么,這樣的車輛,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概念?

人體細胞的繁衍,總是在死亡與分裂中,往復著生命的循環過程。人類的生老病死,必須接受細胞的控制。主宰細胞命運的,卻是小到必須用精密顯微鏡頭才能看清楚的線粒體。如果用相互證明法則為依據,得出的最終結論就是————人類的命運,正是操縱在小小的線粒體手里。

可以想象,當看到這行提示文字的時候,老者的內心,是何等的震撼。

提供能量的線粒體操縱了細胞,細胞是構成人體的基本形成單位。換句話說————線粒體直接控制了人類的一切。

按照正常的生物概念,沒有自我意識的線粒體,永遠都是無智慧細胞的能量供應體。然而,雷震卻偏偏是個特例。他的細胞與線粒體結合程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之多。這是否可以理解為:在他的身上,細胞與能量供給者之間,產生了某種極其微妙的關系呢?

望著屏幕前閃爍的電子血樣表格,老者臉上陰晴不定。從來都只相信數字與證據的他,第一次在事實面前猶豫了。

他并非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而是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不錯,線粒體的存在對于人類至關重要。然而,這種神秘的小東西如果當真能夠與細胞完美結合,進化出智慧……那么,人類的未來,又會是怎樣的呢?

發生在雷震身上的變異,雖然只是個體現象。但是綜觀地球文明的歷史,哪一次巨大的變革,不是以簡單的蝴蝶煽動翅膀開始,最終演變成席卷一切的可怕颶風?

“也許,這只是我錯誤的分析吧!畢竟,百分之九十的結合程度,實在說明不了任何問題。”良久,老者終于搜腸刮肚找到一條為自己辨解的理由:“還是先測試一下看看,變異后的細胞,是否真有想象中那么強大的威力……”

隨著滿是骨節與皺紋干枯手指的重重按下。宇宙中,月球背面的一座環形山口,突然冒出一團直徑約莫數十米的隕石塊。毫無預兆地朝著地球徑直飛來。臨近大氣層幾秒鐘前,隕石表面突然分散出無數的裂紋。很快,數十個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碎片,當即布滿了整個天空。它們仿佛是一群充滿死亡氣息的太空怪客,悄然隱密地掉落在地球上的指定范圍。

隕石撞擊地球這種事情,每天都有發生。只要石塊自身體積不是太大,地面監控人員對其根本不會有所注意。畢竟,擁有厚厚大氣層保護的地球,會在這些討厭的家伙墜落前,就用摩擦產生的劇烈高溫,將之徹底焚盡。

只不過,聯邦地面觀測站并沒有注意到:這些古怪的隕石碎片底部,都有著一個小小的反推進裝置。依靠它的存在,太空碎片最終得以在適當的速度牽引下,安全、完整的順利抵達地球。而它們的最終目的地,仍然還是被無數活尸占據、徘徊的死亡之城————昆明。

聯邦快速反應部隊的空投營地上,神情黯然的林鐘,仍舊拿著一瓶高度白酒朝自己嘴里猛灌。那種牛飲般的速度,簡直令人懷疑,瓶子里裝得究竟是否酒精飲料?還是普普通通的清水?

自從抵達營地之后,除了酒,他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哐啷————”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中,雷震把一聽加熱后的午餐肉罐頭,重重放在林鐘身前的水泥地面上,面無表情地看了看他:“吃點這個。酒,不能當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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