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帝國蒼穹 作者:天空之承 (連載中)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3:27
帝國殘陽   第10章 傷得起

步兵對步兵的勝利,使得原本結果難料的戰鬥局面一下子變得明朗起來。殘存的蘇軍士兵倉惶撤到己方坦克周圍,試圖依托最後兩輛T-34和一輛BT坦克阻擋德軍步兵的衝擊,然而這恰恰是德軍希望看到的局面!在同伴們的掩護下,手持「鐵拳」和「坦克殺手」德軍士兵迅速就位,這兩種武器能夠從側後部有效攻擊蘇軍坦克,但致命的缺陷是射程太短:前者的改進型號僅為100米,後者的升級型號也只有200米,皆在機槍的有效射程之內,操作者非常容易受到敵人隨行步兵的殺傷,所以通常用在陣地防禦戰和野外伏擊戰當中,己方步兵壓制住對方戰鬥人員是最為有利的攻擊形勢。

站在一輛已被炸癱的卡車旁,林恩近距離目睹了改進型「坦克殺手」也即是RP54型88mm反坦克火箭筒的整個射擊過程。和以往觀看電影或是閱讀文字所不同,這樣的親身經歷是相當刺激的——差別也許就像看別人坐與自己坐雲霄飛車一樣,在感官上存在質的不同!

發射火箭彈之後,體型寬胖的德軍反坦克步兵手旋即拎著帶護盾的火箭筒退到卡車後面,前方則爆發出了轟然巨響,強烈的衝擊掀起無數或大或小的零碎件,揚起的煙塵更如迷霧一般蔓延開來。背負彈藥箱的另一名反坦克小組成員旋即取出火箭彈,兩人默契配合著迅即完成了再裝填,而這個時候,前方又發生了一次強度相當的爆炸,緊接著是另一個稍許輕微的。

負責裝彈的反坦克小組成員探出頭朝前面觀察了一下,然後朝自己的同伴做出了一個四指併攏的手勢,林恩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只見負責操縱「坦克殺手」的胖子士兵極其敏捷地閃了出去,單膝下跪,反坦克火箭筒水平地扛在肩上,他花了有三四秒的時間進行瞄準和調整,然後再度發射了火箭彈。

強勁的爆炸撼動地面,在這之後,林恩忽然聽到有人發出興奮的喊叫,蘇軍坦克已經全部被幹掉了?

這時候,周圍槍聲還未停止,林恩不敢冒然探頭張望,而是努力搜尋著「屠夫」的身影,但這周圍到處是煙塵,別說臉孔,就是身形也看的有些模糊。林恩略微躬著腰,斜端著步槍,忐忑地朝旁邊挪了幾步,速度很慢——這時候老兵和菜鳥的差別就體現出來了。在很近的距離上,剛剛離開槍膛的子彈嗖的劃空而過,林恩忽感左手臂被「人」撞了一下,可眼角餘光在這邊卻沒有看到人影,而且被「撞」的位置旋即火辣辣的疼,心中不禁大驚:自己掛綵了!

最為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林恩不由得想起了黃毛,想起了其他在戰鬥中負傷的同伴。他們有的就這樣死去了,有的傷勢不太重,也就自行或在同伴幫助下止血並包紮傷口,運氣比較好的還能夠得到醫護兵的及時救治,但更多的人要等到戰鬥結束後才能見到醫護兵,那時候可能已經流血過多導致傷勢惡化了。

帶著驚恐而慌亂的心情,林恩總算做出了一個正確的反應:他迅速下蹲並環視周圍,很快發現開槍者就匍匐前面一輛卡車下面,趁著對方還沒來得及手動裝填第二發步槍彈,他用最快的速度端槍瞄準——扣動扳機!

槍托後挫肩部,林恩本能地卸槍、拉槍栓,其實若是第一發子彈失的又沒有同伴及時相救,亦或是敵人手中拿了一支衝鋒鎗而非步槍,他此時是必死無疑的。好在這種假如的情況並沒有出現,在隔著不到15米的距離上,林恩一槍爆頭,而那名蘇軍士兵面朝下趴著,紅得刺眼的鮮血正沿著鋼盔滲到泥濘的地面上。

自古殺人償命,但林恩這一次殺的是戰場上的對手,合情合理,無錯無罪。

左臂仍是熱辣辣的疼,但感覺逐漸清晰起來了。林恩知道這一槍應該沒有打到骨頭,他鼓足勇氣偏頭看了看,左臂處的軍服外側破了一道口子,血還沒有滲透衣物流到外面來,看起來情況應該不會太糟。

「殺豬的!殺豬的!」(德語:中士)

退回到卡車旁的林恩終於開口叫「屠夫」了,士兵們都這麼叫他——林恩猜想這應該不是他的姓氏或名字,而是他的軍銜或者長官的意思。

從車隊前方傳來的槍聲緊了一陣,隨後就漸漸稀疏下來,正當林恩準備自己動手處理傷口的時候,「屠夫」出現了,他依然高高地挽著袖子,單手拎著衝鋒鎗,渾身上下殺氣騰騰,想必又有不少蘇軍士兵成了他的槍下亡魂。看到林恩這副模樣,他收起臉上的兇相,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彎腰撕開林恩傷口的衣袖,略有些詫異地瞪了林恩一眼,從上衣的大口袋裡掏出一個扁平的金屬壺子,擰開之後照著林恩的傷口澆了下來,突然的刺痛從手臂傷口處傳來,林恩忍著沒有叫,但齜牙列齒的表情還是再一次遭到了「屠夫」的鄙視,他「莫爾烏爾」地說了兩句話,林恩自是不敢有任何的回應。

就這樣簡單清洗了傷口,甚至包紮一下都沒有,「屠夫」便起身離開了,看著他端著衝鋒鎗的矯健身姿,林恩愈發覺得這場戰爭的失敗應該歸咎於上層的策略抉擇而非軍隊本身。

稀稀落落的槍聲不一會兒便平息下來了,戰鬥結束!林恩小小心心的從卡車旁走了出來,只見前方七輛蘇軍坦克無一例外的變成了廢鐵堆,三輛裝甲車有一輛側翻在路旁,兩輛直接被炮彈或者反坦克火箭彈打爆,而後面的卡車則無一例外被子彈和彈片打得千瘡百孔。蘇軍士兵的屍體滿目皆是,死時的姿勢也是千奇百怪。約有三四十人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舉手投降,德軍士兵們正驅使他們把周圍散落的武器槍械撿拾到一塊。

著眼前的景象,林恩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沒有任何經驗或知識告訴他這時候自己應該幹些什麼。這周圍當然也少不了同伴的遺骸,但贏得勝利的德軍士兵們臉上有種難得的釋然,總的來說,這是一場漂亮而成功的伏擊戰,只是勝利者沒有時間來進行慶祝。除了救治己方的受傷人員,他們所做的就是從蘇軍士兵留下的武器裝備中挑選自己用得上的,並從他們身上尋找乾糧和罐頭,那幾門由卡車拖曳的蘇制火炮是無法帶走的,卡車的車廂裡還有些彈藥箱,德軍士兵們便將它們搬下來堆到大炮周圍準備炸掉。

「嘿,Lynn!」

一名身材偏瘦、個子還算高的大耳沿鋼盔手裡拿了一把波波沙,背上還背了一把,他往林恩這邊走了幾步,將手中的波波沙豎著拋了過來。林恩左手受了傷,右手還拿著毛瑟步槍,但以業餘守門員的技術反應,他迅速下蹲,正好把波波沙接在懷中——就是槍托磕在左腹硬硬的疼。

林恩叫不出這人的名字,只曉得他和自己一樣是「屠夫」的手下,至於交情如何更是不得而知的。所以在拿到槍之後,他只是朝對方笑了笑。那人也咧嘴笑,順手又扔了蘇軍士兵放備用彈鼓的彈鼓包和一大塊麵包過來。前者固然可以解決林恩在彈藥方面的後顧之憂,但後者顯然是他現在最迫切需要的。拿著堅硬的麵包,他恨不得立即填進空空如也的肚子裡,但看大家都還在忙碌,便只是撕了一小塊塞進嘴裡,剩下的揣進口袋,然後一邊咀嚼,一邊把毛瑟步槍背到背上——按說波波沙算是二戰中最犀利的單兵武器之一,中近距離要比手動步槍厲害很多,但這兩天來林恩已經用慣了毛瑟步槍,相比之下還是覺得它更順手。

不管怎麼說,一支連發的武器在關鍵時刻總能夠有所作用,林恩擺弄著這簡陋但不簡單的衝鋒鎗,忽然聽得前面有些吵雜,抬頭一看,一些德軍士兵正把蘇軍戰俘們往一處驅趕,而其他的德軍士兵則遠遠圍攏,形成了一個並不規則的圓弧形。等到所有戰俘都被集中到了一輛卡車旁邊,個別戰俘似乎明白了什麼,憤怒地咆哮高呼,而其他戰俘也很快加入進來。林恩不懂俄語,但他明顯聽到了「法西斯」這個詞組,電影中曾經出現過的場景頓時出現在腦海中——德軍士兵們拉動槍栓的聲音立即印證了他那不好的猜測,在他能夠說些或者做些什麼之前,連貫而清脆的槍聲索索索地響起,密集之時堪比一場暴雨中大雨點砸在瓦片上的聲勢。它僅僅持續了四五秒,待到槍聲停息,那輛卡車旁已是滿目血腥。

林恩怔住了,還未下嚥的麵包如刺梗喉,數十條鮮活的生命就在這麼一瞬間消失了,如果是正面戰場上的戰鬥也就罷了,可這樣單純而徹底的殺戮給視覺與心靈都造成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剛才開槍射擊或是旁觀的德軍士兵們有黨衛軍也有國防軍,他們此時無不一臉冷漠,這讓林恩陷入了深深的困惑與反思:難道戰爭的意義就是人與人的無情屠戮?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3:28
帝國殘陽   第11章 無所遁形

在極端困境中打了一場漂亮的伏擊戰,既緩解了肚子和彈藥的窘困,又在一定程度上打開了局面,沿著公路向西北方行進的德軍士兵們精氣神恢復了不少,這些大耳沿鋼盔有說有笑還一邊吃著東西。在他們中間,林恩或許是唯一一個垂頭喪氣的人,他想不通的東西很多,擔心的也很多——假如自己有一天淪為蘇軍的戰俘,是否也會像剛才那樣在已經投降的情況下被殺死,而死去之後能否重回原先的世界,亦或是在無盡的虛空中永久地飄蕩?

滋滋喳喳的履帶聲仍在耳邊響著,參加戰鬥的兩輛半履帶式裝甲車如今還剩下一輛,也就是那輛裝有炮塔的突擊型。戰鬥中它幾乎被蘇軍坦克的炮火所湮滅,但仍僥倖逃過一劫,但車身到處是大大小小的破口,車組的原班人馬也陣亡一人、重傷一人。為了保持戰鬥力,不得不臨時從步兵中間抽人補充。

眼下,這支由撤退人員臨時組成的作戰部隊正循著先前那些蘇軍裝甲部隊的行軍路線前進,軍官們似乎是想在己方的縱深防線前與守軍包夾那些蘇軍戰鬥部隊,那樣即便不能全殲對方,也好趁亂撤回到己方防線。計劃本身看起來是不錯的,然而沒能繳獲幾輛卡車恐怕是之前那場伏擊戰最大的遺憾。以這些士兵的疲憊身軀,持續的「急行軍」是想都不要想的,能夠保持每小時四到五公里的正常行軍速度就相當不錯了。

離開之前的戰場已有半個小時,回頭仍能夠望見沖天黑煙——那些負責「善後」的士兵從蘇軍裝甲車和汽車上弄了一些汽油,分別澆在了遭集中射殺的戰俘、收集到一起的槍械以及堆積在大炮周圍的彈藥箱上。破壞蘇軍的裝備物資固然能夠間接減緩己方的作戰壓力,但彈藥的爆炸和燃燒的濃煙也給蘇聯人的飛機提供了指引。

果不其然,兩個深色的小點很快出現在了東面天際,它們那如同蒼蠅般的嗡鳴聲比軍號、皮靴什麼的都要有效,數百德軍士兵大大加快了行軍的速度,甚至有從步行轉向小跑的趨勢——好在地面潮濕,這才沒有揚起嗆人的塵土,只是離開先前那片樹林後,公路沿途即便有植被也是稀稀疏疏的,根本無法為一支幾百人的隊伍提供隱蔽。

味同嚼蠟地吃了一些麵包,林恩的氣力本來還有所恢復,但背著兩支槍和一條彈鼓包快步前行了一段距離,那種沉重的倦意便又從腿部蔓延到了全身。性命攸關,他只能咬牙堅持著,憑意志力驅使這已經能夠自由操控的軀體奮力前行!

嗡鳴聲愈漸清晰,轉頭已能夠看清那兩架蘇軍飛機的墨綠色塗裝。從輪廓上看,它們應該不是有著「黑色死神」之稱的伊爾-2強擊機,然而這並不值得德軍士兵們慶幸,因為它們的機翼下都霍然掛著火箭彈。當它們壓低機頭俯衝而來時,螺旋槳捲動氣流發出低沉的嗚咽,發動機的嗡鳴則有種強勁的穿透力,在很遠的距離就能夠讓人感到壓抑和緊張。看到這兩架蘇軍飛機擺出一副準備攻擊的姿勢,德軍的軍官們大聲招呼著士兵們往公路兩邊散開。

周圍的士兵擠擠攘攘地各自奔離公路,林恩跟丟了「屠夫」,只得夾在一群陌生面孔中往遠離公路的方向拚命跑。這時只聽得嗖嗖的呼嘯聲從空中傳來,哪敢抬頭一睹火箭彈齊齊飛來的壯觀場景?他本能地低頭貓腰,腳下更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須臾,劇烈的爆炸接踵而至,而在聽到轟響聲的剎那,林恩學著電影中的動作向前趴倒,可後面的士兵很多還來不及止步,又受到了強勁氣浪的衝擊,頓時踉蹌地摔倒了一片,其中一人直直撲在了林恩身上。若是身體再重上一些,沒準會把他壓得休克過去!

強烈的爆炸有十幾次之多,從間隔上判斷又是分為兩個批次的。巨大的轟響震得人們耳朵發鳴,以至於林恩完全沒聽到兩架蘇軍飛機拉起並從頭頂上空掠過的聲音,等到聽力恢復了一些,傳入耳中的已是熟悉且近的機槍聲。撲倒在自己身上的那名士兵連滾帶爬地翻了下來,嘴裡嘰裡咕嚕地說著些什麼,林恩長喘了一口氣,扭頭一看,硝煙漸散,僅存的那輛裝甲車燃著熊熊烈焰,以它為中心的大片區域內彈坑焦黑、殘碎遍地,周圍撲倒在地的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在公路兩側,幾個機槍戰鬥組臨時扮演起了防空部隊的角色:他們由一名士兵肩扛機槍的兩腳支架,另一名士兵貓腰或是半蹲著進行瞄準和射擊,還有一名士兵幫著掌握彈鏈帶,MG34或MG42短射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烏鴉在發出嘶啞的怪叫聲,金黃色的彈殼如微型瀑布般從槍身不斷蹦出,然而這些「步兵大殺器」對蘇軍戰機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威脅。很快的,一架蘇軍飛機再次呼嘯而來,從離地不到三十米的高度掠過。如此近的距離,飛機下部的每一個細節地面上的人都能夠看得清清楚楚——這支德軍部隊的規模、成分、主要裝備以及狼狽不堪的狀態等細枝末節的情況,這會兒恐怕也已經收入了蘇軍飛行員的眼中。

機槍聲還在嘶吼,片刻之後,第二架蘇軍飛機也俯衝而來。當它位於機翼上的兩挺機槍同時開火時,炒豆子般的脆響頓時在頭頂上方爆裂開來,兩條彈雨隨即在地面上激起成串的泥屑,德軍其中一個機槍組橫遭掃射,幾名匍匐在地上的士兵也沒能逃過此劫。粗略觀察,這短短一輪的掃射竟已造成了近十人傷亡。

在發動機變速的轟響聲中,第一架蘇軍飛機爬升到百米高空然後直接朝東面飛去,而第二架則只爬升到大約一半的高度,它做了個大半徑的盤旋,約莫一分鐘後又從北面俯衝而來。當它降到最低高度時,螺旋槳捲起的風幾乎能夠吹動地面上的沙礫,而如此肆無忌憚地炫耀低空技巧,林恩覺得這不僅充分顯示了蘇軍此時在東線的絕對制空權,更是蘇軍官兵信心強烈的表現。

如理發一般超低空掠過,蘇軍戰機這次掃射的時間更長。德軍的機槍追著這只「綠皮鷹」猛烈開火,巨大的後坐力使得射手和肩扛支架的士兵呈現出一種非常怪異且彆扭的姿勢,而許多散開躲避空襲的德軍士兵也以手裡的衝鋒鎗向空中射擊,但那架蘇軍戰機就這樣若無其事地飛走了。只見它再次爬升到數十米的高度,優雅地側身盤旋,調整姿勢後又從東面小角度俯衝下來,隔著好幾百米就開火了。這一次,飛機上位於螺旋槳中部的機炮也開火了,落在地面的彈雨彷彿是由無形之手劃出的直線,而且中間那條彈點的間隔要比側旁兩條寬出一倍以上,每一個彈點都如同小型手榴彈般發生爆射。這三條線沿著飛機飛行的方向迅速延伸,觸入德軍士兵散佈的區域時,泥屑紛飛的場景變成了泥屑與血花碎布混雜,刺耳的機槍聲蓋不住痛苦的哀嚎。德軍士兵們拚命用手中的的武器向上射擊,肉眼甚至可以看到有許多飛射而去的彈點打中了蘇軍飛機,然而它再一次若無其事地飛走了。

震驚!林恩徹底被眼前的景象給震驚了。普通機槍的子彈威力雖小,但那蘇軍飛機也不至於如此無敵吧!

連續三次超低空「表演」好像仍沒有讓那架蘇軍戰機的飛行員心滿意足,他駕駛戰機不急不忙地爬升,這一次盤旋的時間稍久,基本是以這支德軍部隊為圓點轉了大半圈,然後又從南面發起俯衝掃射。

聽到蘇軍飛機俯衝下來所發出的特有嗚咽聲,林恩的心不由得選到了嗓子眼。尤其當剛剛兩次子彈掃著石子泥屑在地面上亂飛時,他感覺自己就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那飛機掃下來可是重機槍口徑的子彈或是機關炮彈,若是挨上一下,估計自己不但小命玩完,還得落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3:28
帝國殘陽   第12章 清道夫

接連五次俯衝掃射之後,蘇軍戰機終於拉起機頭揚長而去,在公路周圍留下一片狼藉。被區區一架飛機折騰得死去活來,倖存的德軍士兵們個個灰頭土臉,茫然的眼神中帶著無盡的悲哀。他們默默地救助傷員,或在滿地遺骸中尋找可能倖存的昏迷者,而兩名通訊員則一死一傷,僅有的一臺背負式發報機也被炸爛,情況看起來著實不妙!

儘管在這場空襲中幸運的毫髮無傷,林恩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此時腦袋裡混亂極了。如果說戰鬥的意義不是殺人而是保命,那麼生存下去的價值又是什麼?明明知道這場戰爭必輸無疑,作為德軍陣營中普通而卑微的一員,還有必要再繼續堅持嗎?

正為這些問題糾結著,毫無心理準備地被人拍了一下臂膀,林恩心裡冷不丁咯登一下。當他意識到那張熟悉的面孔屬於「屠夫」時,沒怎麼多想就做出了個苦笑的表情——苦澀的滋味盡在不言中。

望著周圍的慘象,「屠夫」一臉深沉。等他轉過身時,林恩發現他右臉頰的顴骨位置霍然留著條三公分長的血痕,傷口還在往外流血,血跡配上他那冷漠的表情,使整個人更顯剛硬與堅毅。

猜想「屠夫」也許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受傷,林恩指指他的臉頰,又摸了摸自己的右臉頜骨位置。「屠夫」伸手抹了一把,看到手指沾染的鮮血,卻無動於衷地拎著他的衝鋒鎗往公路方向走。

望著他的背影,林恩默然。

趕在下一批蘇軍戰機到來之前,德軍士兵們又匆匆上路了。軍官雖然沒有整隊,士兵們倒也不至於毫無隊形可言,簡單的行軍縱隊看似鬆散但仍保持著秩序。只是少了裝甲車及相當一部分士兵,又增加了不少需要用擔架抬行或是由同伴攙扶的傷號,這支隊伍瀰漫著落魄而壓抑的氣氛。

由於電臺的損壞,隊伍暫時失去了與後方指揮部的直接聯繫,軍官們經過商量後並沒有發佈新的指令。隊伍繼續沿著公路行進,大半個小時之後來,他們到了一座破敗不堪的村莊前。村外空蕩的塹壕工事說明守軍應該是主動撤離的,村莊周圍的雪地裡留著雜亂的履帶痕跡。兩名大耳沿鋼盔跑過去查看了一下,遠遠地用手在空中畫了個五角星,說明此前曾有蘇軍坦克打這裡經過——從履帶痕跡的延伸方向看,坦克是從這裡往正北方向去了,西面的小路則只有普通的車輪印。於是,軍官們讓隊伍在這座村莊稍作停留,一面派出幾名士兵朝幾個方向跑步偵察,一面聚起來商議接下來的作戰行動。

走了將近有三公里的路,士兵們一聽到休息的命令便就近找稍微乾燥點的地方坐下來,喝著涼水啃麵包。林恩主動坐在「屠夫」旁邊,這時候他臉頰上的傷口已經自然止了血,沒有擦去的血跡變成了黑色,半張臉看著很是猙獰。或許是感覺到了林恩的目光,或許是其他什麼原因,「屠夫」轉過頭來說話。林恩無奈,只好指指自己的耳朵並且搖了搖頭,假裝自己的耳朵仍然不太靈光。「屠夫」便不再多說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裡面看起來只有為數不多的幾根,但他毫不猶豫地把煙全部倒出來散給自己的下屬們,自己只留了一根。

為了健康,也是為了省錢,林恩從學校畢業後就沒再抽過煙在鬼門關口也轉了幾趟,尋常的煩惱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林恩也就沒什麼負擔地接過煙,就著同伴的火柴點著。這種沒有過濾嘴的白紙捲煙也只是早年在父輩手上見過,如傳說中的那樣,德軍配發給士兵的香煙極其嗆口,濃烈的味道果然有幾分「馬糞」的意味,但吸了兩口也就不覺得那麼難聞了。

吞雲吐霧之間,林恩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大丈夫當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而還」這句話來,它原本是充滿了豪邁慷慨之意,這時候想著卻難免有些悲涼:自己一介不慎穿越的天朝小民,在這異國他鄉的戰場上掛了算什麼?

心事重重地抽著煙,一不注意居然燙了嘴唇,林恩狼狽地擦擦嘴巴,這個動作惹得周圍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就連一貫表情冷漠的「屠夫」也動了動嘴角,也算是一笑。

一同經歷了戰火考驗,林恩這時候是多想和身邊的戰友們苦中作樂地打趣一番,然而語言這個問題始終困擾著他——以往看過的穿越小說中,主角不是繼承了宿體的語言能力,就是正好學了這門外語,亦或是天賦異稟無師自通,輪到自己卻沒有這般「福利」了。更讓他懊悔的是,在大學時曾有參加德語強化班的機會,但那時他覺得出國留學對自己來說遙不可及,連嘗試都沒有就放棄了。

追悔以往或是怨天尤人是無濟於事的,林恩這時候想著要是有本中德字典就好了。抓緊一切休息時間鉆研,短時間內不至於說很流利,但至少可以逐步解決一些交流問題。否則,在這裡呆的時間再久,也只能通過別人的交談掌握少數幾個詞語。

林恩正想著這些,突然看到派去正北方向偵察的兩名士兵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狂奔而回,一邊跑還一邊拚命揮手。如果是碰到了自己人,喜極而泣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再看其中一名士兵的手勢像是在說有什麼東西往這邊來了,大家快跑。林恩心裡頓時暗道糟糕:莫不是蘇軍裝甲部隊收到消息又殺了個回馬槍?

怕什麼來什麼,視線盡頭的那座山丘上突然「伸」出了一根炮管,緊接著,坦克的炮塔和車身也出現了,那頗具特色的傾角非T-34莫屬!

在第一輛T-34出現之後,第二、第三輛也隨即爬上了那座小山丘。它們沿著公路從那裡過來最多三公里,而這個距離完全在76.2或85毫米坦克炮的射程之內。

就在一名德軍上尉軍官指向西面大喊的時候,那些蘇軍坦克開炮了。在村莊周圍臨時休整的德軍士兵們當即倉惶而奔,可人腿哪裡快得過炮彈?只短短四五秒,蘇軍的炮彈便呼嘯而至,行進中的射擊雖然不太精準,可轟擊區域目標毫無難度。三枚炮彈分別落在了村莊北面和西面,爆炸的衝擊當即令兩名不幸的大耳沿鋼盔反向飛了出去,飛射的彈片又殺傷了另外數人。這時候,德軍軍官們已無從發揮自己的指揮作用,好在士兵們仍遵照最後一道指令向西運動——這雖然不是遠離蘇軍坦克的方向,卻有機會讓他們返回到己方控制區域去。

林恩記得有個兩人遇熊的故事,跑得比同伴快的那個人自然能夠逃過熊的攻擊,乍一想,這個道理用在眼前的局面好像也行得通。面對蘇軍的坦克部隊,僅存的這三百多名德軍官兵完全沒有可能在陣地戰或正面遭遇戰中頂住對方的攻擊,拚命奔跑似乎是逃生的唯一路徑,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由於之前休息所處的位置比較靠後,林恩所在的這一群士兵落在了最後面,蘇軍坦克打來的炮彈不斷呼嘯著落下,一陣接著一陣的爆炸隨時都可能奪走他們中某些甚至全部人的性命,但士官們並沒有頭也不回地往前跑,而是沉著冷靜地替士兵們擔當後衛。殿後的普通士兵固然十分惶恐,可在他們的鼓舞下,仍然放慢腳步並且保持一定的距離,以便士官們隨時調動。這樣的意識品格,讓身處他們中間的林恩再一次滿懷感慨——若有眼前這些德軍官兵一半的素質,國軍豈會丟掉金陵城?

感慨歸感慨,在這樣的情況下主動為大部隊殿後,林恩知道自己以及周圍這些人將是兇多吉少。手裡端著「波波沙」,他一邊跑一邊側頭回望,視線中的蘇軍坦克多達十餘輛,不僅每一輛都搭載有戰鬥步兵,後面似乎還有載運步兵的卡車相隨。它們很快離開公路,直接穿過田野朝這邊駛來,如此一來,雙方的距離一下子拉近到了不到兩公里。普通機槍雖然還夠不著,但是T-34發射的高爆彈能夠如拾草芥一般收割德軍步兵們的性命。

眼看著周圍的士兵不斷倒在蘇軍坦克的炮火下,他們正好又到了一處略高於地平面的小土丘位置,身材瘦高的軍士長高喊道:「洛卡-沃特迪甘!」

後衛部隊裡的其他士官,包括臂膀配有兩道槓的「屠夫」,立即以相同的口令招呼各自下屬的士兵們。看到同伴紛紛就近尋找戰鬥位置,林恩也就猜得到這是「就地戰鬥」的指令。人不可有傲氣,但不能無傲骨。作為一個生在和平年代、長在金錢社會的東方人,林恩性格內斂、不善交際,不出意外的話,即便勤勤懇懇的埋頭工作,也只會度過碌碌無為的平庸一生,然而這宛若噩夢的三天徹底改變了他的觀念。在血與火、生與死面前,人性的光輝與醜惡畢現無遺。拋開懦弱,撇開畏縮,在忍受與煎熬中覺醒,在戰鬥與抗爭中蛻變,此刻的林恩正悄然發生著他不敢想像的變化。此刻雖無慷慨赴死的凌然,但能夠作為這支勇猛頑強、意志堅定的軍隊的一員光榮戰死,心中已了無遺憾。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3:28
帝國殘陽   第13章 無情追殺

區區三四十名士兵,要以僅有的一挺MG42和若干步槍、衝鋒鎗抵擋十餘輛蘇軍坦克,這聽起來不亞於天方夜譚。匍匐在潮濕的泥土地上,林恩看了看手中的「波波沙」,它表尺上的最大值是200m。等那些T-34推進到200米之內,自己和周圍的同伴們還有命活著麼?

想到這裡,他從背上卸下僅有最後四發子彈的毛瑟步槍,同時將「波波沙」的槍帶斜挎於左肩和右腰之間。毛瑟步槍的有效射程固然比蘇制衝鋒鎗遠一倍以上,但它仍無法對隆隆駛來的蘇軍坦克構成任何威懾。這時候,只見一名德軍士官從自己的背囊中取出一個玻璃酒瓶子,裡面裝著淡黃綠色的液體。他迅速擰開瓶口的金屬蓋子,往一塊碎布條上撒了些液體,然後將碎布條順著瓶口塞進去大半,劃火柴點著留在瓶口之外的布條。蘇軍的坦克還隔著一千多米,即便是全世界臂力最強的人也不可能將一個普通瓶子拋到那麼遠,但這名士官仍奮力將酒瓶甩向前方——藉著山丘的一點點水平高度,它飛出了將近五十米,撞地即碎,一團火焰瞬間騰起!

須臾,另一名大耳沿鋼盔也拋出了類似的燃燒瓶,一前一後兩團火在地上熊熊燃燒著,火勢雖猛,但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空有汽油是燒不了多久的。林恩這時候也看出來了,德軍士兵們此舉是在威懾對方:別以為我們拿你們沒辦法,看,這些莫洛托夫雞尾酒也夠你們喝上一壺的。

古代戰象最怕火燒,蘇軍坦克固然可以無所畏懼地從這兩片燃燒地碾過,但它們必須提防那些在德國士兵們手中隨時待發的燃燒瓶。排頭的坦克沒有明顯減速,但後面有幾輛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認真瞄準並以坦克炮連連轟擊德軍士兵所在位置。小小的山丘上頓時烈焰閃動、彈片橫飛。

落在近處的高爆彈在爆炸時發出劇烈的聲響,頭戴鋼盔的林恩即便張大了嘴巴,也只能稍稍減輕耳膜受到的震盪——酒吧聽搖滾已經夠刺激了,這裡的聲波衝擊恐怕還要強上十倍不止!地面也在隨著爆炸而晃動,林恩彷彿趴在一張彈床上,每每有人在另一邊彈起或者落下,身下就會發生連帶的彈動,而且這種震盪來勢之猛,片刻功夫就讓他內臟翻滾、關節麻痛。

臨時充當陣地的土丘雖然有居高臨下之勢,能夠稍稍抵擋子彈的直射,可對落在附近的炮彈卻沒有任何的遮蔽效果,不多會兒就有好幾名士兵被直接炸飛,受傷者的人數一時間難以確定,但照此下去,用不了十分鐘這些人或將一個也不剩地的陣亡殆盡!

到了開始上坡處,排頭的蘇軍坦克終於放慢了前進的速度,轟擊不到一千米外的目標,它們炮塔上的炮管幾乎是向下壓的,車載機槍也開始射擊了,連串的子彈頓時打得山丘上雪花、泥屑飛濺。在這種情況下,先前下令就地防禦的那名軍士長終於高喊著發出了新的指令,林恩聽不懂——耳朵也聽不清,正茫然等死,忽感背部的槍帶被人用力抓了一把,竟然又是「屠夫」!在他的招手示意下,同屬一個戰鬥班的另外幾名士兵也都起身貓腰往後跑。

剛跑出沒幾步,一發炮彈呼嘯而至,巨大的衝擊使得林恩像是遭到了一名強壯的橄欖球隊員撞擊,頓時失去平衡跌出了一米開外,好在從後面過來的另一名大耳沿鋼盔攙了他一把,這才勉強跟上了戰友們的步伐。以低頭彎腰的彆扭姿勢狂奔了數十米,他匆匆回頭,大多數士兵都已撤退,山丘只留在最後幾名士兵在用孱弱的火力遲滯蘇軍坦克。這是螳臂當車,是飛蛾撲火,更是大無畏之戰鬥精神的體現!

這一刻,林恩心中滿懷酸楚:最優秀的球隊未必能拿到冠軍,戰場上亦是如此。

以T-34的正常越野速度,即便是在爬緩坡的情況下,駛過一千米距離的時間也頂多是兩分鐘,然而林恩他們離開山丘後跑了有足足四五分鐘時間,炮彈才又追著落下。轉頭望去,那座山丘已經屬於蘇軍坦克了。

大學的一千米測試,林恩竭盡全力也得四分多一點才能跑完,眼下背負了槍械裝備,身體又非常疲倦,同樣的時間居然也跑了七八百米,看來求生的慾望確實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激發人體潛能。不過,這個距離還不足以保命,蘇軍坦克此時的炮火密度有所下降,但DT機槍(捷格加廖夫系列輕機槍的坦克型)仍在後面噠噠噠地嘶吼著,7.62毫米機槍彈的有效射程為800米,在實戰中掃射群體目標,在這個距離上完全能夠對人體構成直接殺傷。於是,林恩耳邊是子彈擦過的嗖嗖聲,眼前是子彈打在地面激起的團團泥水,眼角餘光不斷瞟見有大耳沿鋼盔中彈倒下。雖然情況截然不同,但林恩忽然覺得自己的命運和先前遭到射殺的蘇軍戰俘並沒有本質的差別——僅有的區分在於這時候子彈是從背後射來的。

全力奔跑中,林恩已經做好了隨時被子彈打中的心理準備,又一個十秒鐘過去了,周圍的人影持續減少,但子彈遲遲沒來點自己的名。突然間,跑在前面且和自己同屬一個戰鬥班的士兵腿部中了一彈,他整個人猛然一顫,痛叫著向前撲倒。原本跑在後面的「屠夫」見狀連忙跑過去將其扶起,在生命危險和同伴安危之間,林恩原本打算選擇前者,但「屠夫」的動作瞬間改變了他的主意。將毛瑟步槍換到左手,從右邊攙扶受傷的同伴,兩人合力,加上一隻腿中彈的同伴以單腳蹦跳,三人竟勉強跟上了同伴們的撤退速度,而這時候殿後士兵已不足二十人!

下了山丘之後,沙土小路轉向西北方延伸,大約5公里處有一座小村莊。林恩此前一直埋頭狂奔,根本沒來得及仔細觀察。攙扶受傷的同伴前行時,抬著頭正好平視前方。他努力地向前眺望,竟驚訝的發現村莊外圍築有防禦工事,而且村莊裡一棟尖頂房屋上仍飄揚著醒目的德國軍旗!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林恩心中自是一陣雀躍,但就在這時候,蘇軍坦克的炮火陡然間變得兇猛起來,看來是狠心要把這殘餘的十幾名德軍士兵消滅在撤退途中。

「快點,快點!」林恩從唇間擠出熟悉的詞語,莫說身旁的人聽不懂,炮彈的崩崩巨響也極大地削弱了人們耳朵的靈敏度。受攙扶的士兵僅靠單腿跳躍,傷口又沒有進行任何處理,這時已是體力透支。蒼白的臉龐毫無血色,但眼中依然充滿了求生的渴望。「屠夫」的體格健碩,但比林恩矮了半個腦袋,此時傷者的負重大半位於他那邊,在這嚴酷的寒冬,他漲紅著臉,汗水正順著頭髮和頸部往下流,而那雙大號皮靴每一步都留下了深深的腳印。

林恩的情況也好不到那裡去,雙腿已如灌鉛,肩膀扛著同伴手臂,更是感覺一刻都不能堅持下去了。眼看村莊越來越近,甚至可以隱約看到戰壕中有戴著大耳沿鋼盔的人在期盼地望著他們,林恩緊咬著牙關,以前所未有的意志力驅使手臂使力、雙腿邁動,然而罪惡的炮彈咻然怪叫著飛來,落在距離他左側僅有不到十米處,火辣的氣浪狠狠地撞了過來,三個人緊靠在一起仍無法抵擋,瞬間往反方向摔去。

重重摔在地面的剎那,林恩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的二戰之旅到此結束了嗎,上帝?

發懵的耳朵只有無盡鳴響。

又一發炮彈襲來,似乎落在了更近處,林恩眼前的世界劇烈晃動著,彷彿空間都已經扭曲了,大大小小的泥塊宛若夜空中綻放的禮花,以美妙的拋物線分散開來。須臾,腦袋稍稍清醒了一下,林恩頓時感覺左臂有種撕裂的疼。他一開始以為那是彈片創傷,但持續的感覺又不像是很大的傷口,便知道有可能只是先前的傷口崩裂。

艱難地轉頭往左看了看,「屠夫」和受傷的戰友都還有動靜,再轉頭往右,那些T-34在視線中有如玩具大小,前前後後十多輛都在往這邊推進,前面幾輛車身正面閃動著機槍火舌,略略昂起的炮口時而噴出一團烏煙,炮彈劃空的嘯然轉瞬即至,落在了更靠村莊那邊。

這糟糕的場面讓林恩倍感無望,他仰面朝上地躺著,天是那樣的藍,雲是那樣的白,彷彿一點都沒有被戰火熏染。戰友們在絕境之中不離不棄的精神有如烏雲間隙灑落的一抹陽光,讓他可以帶著些許寬慰結束這意外的戰爭之旅。恍然間,他想起了他那個時代以色列人的一句豪言:

即使世界都已經拋棄了我們,我們也絕不會拋棄自己人!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3:29
帝國殘陽   第14章 猛虎

在戰場上,時間的流動有時顯得快、有時顯得慢。躺在冰冷的雪地裡,林恩感覺已經過了很久很久,直到「屠夫」的叫喚聲傳來,他才又一次轉過頭,卻見剛才那受傷的同伴緊緊閉上了眼睛,胸口再無起伏,心中頓時無限哀傷。

「Lynn!」

「屠夫」叫喚林恩的名字,但他的後一句話是林恩目前還無法聽懂的。只見這名黨衛軍中士身體平躺、腦袋側向自己這一邊,整張臉佈滿了血漬和泥污,軍服雖然又臟又濕,但看得出來,那是由於地面泥濘而非大量出血造成的。

除了舊傷位置,林恩感覺四肢軀體和腦袋都沒有再受新傷,而且躺著也恢復了一些氣力,便朝「屠夫」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他是否理解這個動作的意思。至於爬起來繼續跑,林恩有過這樣的想法,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從被炮彈炸倒之後,蘇軍的炮火就漸漸遠去了。既然躺著無憂,為什麼要爬起來吸引敵人的炮彈和子彈呢?

帶著這樣的想法,林恩把頭轉向另一邊。視線中的蘇軍坦克一輛不少,但體積「增大」了一倍不止,估計到自己這裡已經不足500米了。在這種情況下,貿然起身恐怕會馬上被T-34的機槍打成篩子,這或許也是「屠夫」沒敢做出大動作的緣故。

在蘇軍坦克開炮的間隙,「屠夫」張嘴嘰裡咕嚕地說著,這會兒林恩真是又急又無奈——要是可以直接用語言來交流該多好?

見林恩遲遲不回話,「屠夫」艱難地轉過身子並且爬近了一些,此時林恩才驚訝的發現,「屠夫」左手有三個手指不翼而飛,鮮血仍汩汩地從斷指處往外流,巴掌和袖口已滿是血漬。正欲找出急救包,卻想起它已經用在了黃毛的身上,只好從口袋裡掏出手帕。

在林恩用手帕幫自己包紮左手的時候,「屠夫」咬著牙一聲不吭,眼睛死死盯著那些蘇軍坦克。越過山丘後,它們明顯放慢了行進速度,好讓下車掩護的步兵能夠跟上,而蘇軍的戰鬥步兵們穿著白色的冬外套,基本上人手一支「波波沙」,正不斷向沿途或趴或躺在地上的德軍士兵遺骸掃射。在這種情況下,林恩他們即便有捨身成仁的勇氣,也無法尋覓到攻擊蘇軍坦克的機會。

勉強包紮好了傷口,林恩見「屠夫」這副緊皺眉頭、滿目憤恨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正欲回頭,卻意外瞥見村莊外面出現了幾個移動的碩大白影,他連忙朝「屠夫」指了指後面。「屠夫」回頭一看,右拳頓時緊握!

看到己方的戰車,林恩心中亦是一陣狂喜。他仔細分辨了一下,這些採用灰白色塗裝的戰車共有7輛,其中兩輛體型非常突出,高而寬的車身從正面看有如一堵重牆,兩側履帶的間距甚寬,用於偽裝的枝葉掩飾不了粗長的炮管。

三天來,林恩還沒見過一輛真正的德軍坦克,但按照先前那兩輛半履帶式裝甲車的體型來推測,這兩個龐然大物應該就是虎式或者虎王坦克。儘管存在速度慢、行程短、機械故障率高等缺點,但堅厚裝甲與超群的火力依然賦予這些陸戰之王無可比擬的霸氣,在東西雙線都是令敵人畏懼和頭疼的對手。

「屠夫」轉過頭來,眼中的黯淡神色不見了,他高興地說:「梯格!烏茲海弗-梯格!」

林恩遲疑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他所說的「梯格」應該就是英語的「tiger」,也即「老虎」的意思。以歷史上的交戰記錄來看,兩輛虎式坦克只要使用得當,完全有機會幹掉一打T-34並全身而退,而離開村莊朝這邊推進的德軍戰鬥部隊還有五輛其他型號的戰車從旁掩護——看輪廓應該有三輛是後期型號的四號坦克,另外兩輛則很可能是某個型號的突擊炮或者自行反坦克炮。

率先開火的是位於裝甲隊列中部那輛突然停住的「虎」,發射藥燃燒產生的明黃色火焰和灰白色硝煙從炮口制退器兩側噴湧而出,使它看起來就像是個抽雪茄的鋼鐵怪物。單純就場面而言,這可要比沒有安裝炮口制退器的T-34更為壯觀。炮彈呼嘯著從頭頂飛過,林恩連忙轉頭,正好看到炮彈準確擊中一輛T-34,巨大的爆炸瞬間吞噬了白色塗裝的蘇軍戰車,且硬生生地讓這好幾十噸的傢伙就地止步。烈焰和硝煙散去,這輛T-34的炮塔和車身正面都被熏燒成了焦黑色。駕駛艙的艙蓋兀然敞開,滾滾黑煙從裡面湧出,但看不到有坦克組成員逃生。隔著好幾百米看不清彈孔與破口,但基本可以確定的是,這傢伙已經直接報廢了。

己方坦克氣勢磅礡的一擊讓林恩差點忍不住拍手叫起好來,緊接著,第二個「咚」響傳來,他乾脆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蘇軍坦克。在德軍坦克出現後,它們一面分散隊形,一面加快了行進速度,試圖以此來降低中彈概率。不過,第二輛「虎」式短進射擊的炮彈仍然精準地命中了一輛蘇軍坦克,而且恰好從側部打中它的車身履帶位置。炮彈貫穿車體後在內部發生爆炸,緊接著又發生了一次更為猛烈的殉爆。雖然那輛T-34的炮塔和車身並沒有就此分離,但是四處升騰的黑煙仍昭示了它遍體殘破的下場。

「古特-格馬特!」

好容易出了口惡氣,「屠夫」興奮的以右手拍地。林恩回頭朝他笑了笑,儘管沒有鏡子,但他知道,這個笑容一定是雨過天晴的燦爛!

接連挨了兩記悶棍,蘇軍坦克手們也有些按耐不住了。此時雙方坦克還隔著大約1500米,即便是T34/85在這個距離上也無法從正面撼動虎式坦克的裝甲,但好幾輛T-34還是進行了短停射擊。林恩和「屠夫」不約而同地轉頭去看己方的裝甲戰鬥群,炮彈尖叫著落在曠野中,落點離最近的一輛德國戰車也有七八米,雙方的射擊水平立分高下!

漂亮的「開門紅」並沒有讓德軍坦克手們忘乎所以,兩輛虎式重新啟動,磅礡的軀體在發動機的隆響聲中平緩前行,移動了大約二十米的距離,它們一前一後停了下來,經過大約四五秒的瞄準和調整方才再度開火。

趴在戰場中央的人——除林恩和「屠夫」外可能也還有其他的倖存者,都忙碌地轉頭去看炮擊結果。以超過800米的初速出膛之後,88毫米穿甲彈只需兩秒就能夠飛越戰場,第二輪炮擊一發稍稍偏的,落在了T-34的履帶側旁,而另一發則不負重望的擊中了目標。中彈處雖是T-34裝甲最厚的正面位置,但是強勁的威力仍然撕破鋼板鉆入坦克內部……

看到第三輛蘇軍坦克被狠狠幹掉,林恩的心情一下子暢快起來,他甚至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足球比賽中的主裁判,看比賽的位置和角度是任何豪華包廂都無法比擬的。

很顯然,高級別的軍官絕不可能趴在戰場中央觀戰。

虎式坦克的兩輪炮擊過後,雙方的距離差不多也拉近到了一千二百米左右,戰況隨之變得激烈起來。蘇軍一方,殘餘的11輛T-34不惜彈藥的密集開火,後方的士兵也開始用卡車拖曳的火炮向德軍陣列開火。德軍裝甲群所在的區域很快瀰漫著炮彈爆炸所產生的煙塵,其中似乎有那麼一兩發打中了虎式坦克,但沒有一發對這兩輛塗有灰白色迷彩與黑白鐵十字標識的鋼鐵猛獸造成直接破壞。德軍這邊,除虎式之外的另外5輛戰車也接連開始了射擊。從炮彈的落點來看,德軍裝甲兵們的射擊技術確實是無可挑剔的,當然了,就林恩所閱讀到的資料,德軍坦克車輛的光學瞄準器材也要比蘇軍出色一些。人和技術的因素兩相疊加,5發炮彈有2發直接命中,其中一發直接打爆了蘇軍坦克,一發炸壞了T-34的履帶,而另外三發也基本落在距離蘇軍坦克三米範圍之內。

戰況的進展對蘇軍一方極其不利,為數不多的中小口徑步兵炮又幫不上什麼忙,殘餘的T-34終於沒再執拗地向前推進。在排頭坦克的帶領下,它們相繼停了下來並調整到倒車檔,後退的過程中,它們始終保持車上與炮塔正面朝向德國人,並且時不時進行短停射擊,不過出於掩護目的進行的射擊效果並不好。在又進行了兩輪射擊並擊毀一輛T-34之後,德軍坦克也紛紛停止射擊並放慢了速度。雙方默契地脫離了火力接觸,那些T-34一直退過山丘並最終消失在視線中,只留下6輛或毀或傷的坦克殘骸以及不到20名蘇軍士兵的屍體——在今早攻破德軍防線的蘇軍洪流中,這僅僅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和「屠夫」攙扶著站起來,林恩回首自己曾經走過的道路,竟零落地散佈著好幾十具德軍官兵的遺體,想想那倉惶與絕望的旅途,頓時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3:29
帝國殘陽   第15章 喘息

進入這不知名的村莊時,林恩儼然成了一個表演行為藝術的「泥人」,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乾淨的,就連頭髮上也掛著已經結板的泥塊,隨便跳一跳就見泥屑撲啦撲啦地往下掉。

在殘酷的戰場上,外表已經退居到了極次要的位置,看看那些從前方陣地上一路撤退下來的軍官和士兵們,身上莫不是沾滿了泥污油跡甚至血漬。對他們來說,能夠活下來比什麼都要重要!

帶著滿身的疲倦和酸疼,林恩跟著「屠夫」在一座木石結構的尖頂民房外席地而坐,不多會兒,一名軍服還算乾淨整潔的士兵左手拎個半大的籃筐、右手拎個木桶走來,籃筐裡裝著許多切成拳頭大小的麵包,木桶裡裝著菜湯——除了幾片菜葉和零星的浮油便再無它物。這時雖然還不到正午,但對於在前線始終處於半饑半飽狀態、上午又走了很長一段路並且幾度瀕臨死亡的人來說,吃塊用熱湯泡過的麵包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賜。

「屠夫」二話不說,單手解下飯盒,盛了湯又拿了塊麵包,好像失去左手的幾根手指對他來說完全沒有影響。可是看著同伴的這個舉動,林恩難過的幾乎要流下眼淚來,他忍著心中湧起的巨大悲傷,拿出已經被磕得變了形的飯盒,默默盛湯並拿了麵包,學著「屠夫」把飯盒放在膝蓋上,將麵包撕成小塊泡在湯裡,然後如享受大餐一般從容、緩慢而又一點不留地將它們統統掃入腹中。

吃飽喝足,林恩抬頭看了看這座只有二十來棟房屋的小村莊,因為上百名潰兵的到來,原本就駐紮了一些士兵的村莊顯得有些擁擠,但僅有的兩條十字路上看不到幾個隨意走動的人。滿臉狼狽的軍官和士兵或坐或躺,大都在閉目養神。經歷了跌宕起伏的一個上午,片刻的喘息也顯得彌足珍貴。

休息了十來分鐘,林恩這才從背上卸下自己的波波沙和彈鼓包,連同毛瑟步槍一併放在旁邊,又從腰帶上拔出那支不靈光的毛瑟軍用手槍。「屠夫」看到這支槍,便從林恩手裡拿過來瞧了瞧。因為左手失去的手指再也幫不上忙,他用左手胳膊肘夾著毛瑟手槍的槍管,先是從槍膛裡退出一發子彈,然後用子彈頭頂著位於槍匣上的卡筍,將彈匣托板往後一拉,托彈板和托彈簧就卸了下來。接著調整擊錘,向上推阻鐵座卡筍的同時向後抽出擊錘,整支手槍就分解成了零部件狀。只見「屠夫」拿起金屬打火機一半大小的擊錘部件仔細看了看,揚著它對林恩哩哩洛洛地說了幾句,林恩雖然聽不懂具體內容,但也就知道了這把槍的問題出在哪裡。

即便是單手操作,「屠夫」拼槍的速度也依然讓林恩贊嘆不已,把這毛瑟手槍重新裝好之後,他遞給林恩並且又說了一句話——可憐的林恩只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並重新將這支他看作是寶貝的駁殼槍插到腰帶上。

「嘿,殺豬的!」

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傳來,林恩和「屠夫」都不約而同望去,只見兩個挎著「波波沙」的大耳沿鋼盔快步走了過來,他們都是「屠夫」的下屬。在經歷了那條可怕的「死亡之路」後,今早還有9個人的戰鬥班恐怕也就剩下他們4個了!

見「屠夫」受傷的手用手帕包紮著,其中一名士兵當即取出急救包幫他進行處理。整個過程中「屠夫」依然一聲不吭,而再次看到他的手指斷根處,林恩心裡悶悶的難受。

處理好了傷口,兩名士兵又和「屠夫」交談了片刻,便坐下來靠著牆壁休息。若是能夠就這樣曬著太陽挨到黃昏,這或將成為林恩三天來所度過的最美時光,然而過了還不到半個小時,淒厲的防空警報聲響了。制服較為整潔的軍官在路口用聲音和手勢引導士兵們分散到村莊周圍去,林恩本想扶「屠夫」起來,卻被他狠狠甩開手,這傢伙倔強地起身,抓著他從未改換過的衝鋒鎗大步往前跑。林恩抓起武器,和另外兩名士兵緊緊跟在他的後面。跑出大約400米,他們來到了位於村莊北面的戰壕——它並沒有像林恩之前呆過的前沿陣地一樣挖到兩米多深,而且戰壕壁也沒有用木條加固,戰壕底部有些位置積了沒過腳面的泥水。

在戰壕中找了個士兵較少的地段,「屠夫」全然不顧地上的泥水就一屁股坐了下來。

大冬天濕著屁股的滋味可不好,但貼身衣物早已是汗水摻著泥水,林恩他們也就不在乎多「泡」一會兒。潮濕的戰壕中還能夠照到些許陽光,這多少給剛剛經歷了生死考驗的德軍士兵們帶來了一些積極的情緒,所以當成群結隊的蘇軍戰機飛來時,大家都若無其事地抬頭仰望天空,幾乎看不到誰的臉上掛有恐懼的神情。這時候,村莊周圍的陣地上已經看不到先前重挫蘇軍坦克部隊的那七輛德軍戰車,它們的白色偽裝顯然就是用來躲避敵機空襲的——隨便找個樹林子一停,再用泥沙把周圍的履帶印痕一蓋,蘇軍飛行員們就算把眼睛睜得再大也很難尋覓到它們的蹤跡!

在蘇軍戰機開始投彈之前,隆隆的炮聲就已經響起,高炮炮彈爆炸產生的黑色煙團多數位於中低空,而蘇軍飛機轟炸也和圖片、電影中西方盟軍以整齊編隊進行高空投彈的模式大相逕庭:數十架戰鬥機以僅比樹梢略高的高度呼嘯而至,以小型航空炸彈或者航炮機槍攻擊德軍的地面炮火,單翼單發的輕型轟炸機和強擊機隨即以基本相同的高度飛來,以普通航空炸彈和機炮攻擊德軍的村莊和陣地。在這之後,好幾十架單翼雙發的中型轟炸機以較快的速度水平飛來,高度大致在兩百到四百米之間,每架所投擲的炸彈雖然也是一串串的,但數量要比盟軍的重轟炸機少得多。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內,成噸的炸彈落向村莊,以吞噬一切的氣勢撼動著地面和建築物,先前林恩他們靠坐著的那棟尖頂房直接被一枚黑乎乎的炸彈命中,偌大的木石結構建築竟然在猛烈的爆炸中瞬間坍塌,屋頂和牆體的石塊木屑四散著拋向遠處!看這情景,仍然留在村莊裡的人除非蹲在深深的地窖裡,否則是難有活路的。

爆炸最激烈的時候,和戰壕中的德軍士兵們一樣,林恩雙手緊緊塞著耳朵,以此來減輕耳膜的負擔——連續三天忍受了多次炮擊和轟炸,他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聽力出現了嚴重的下降,日後能否完全恢復尚不得而知,但可以基本確定的一點是,若是繼續這樣下去,聽力的受損就很可能變成永久性的。

炸彈密集爆炸的聲音蓋過了一切,但德軍的防空火力仍在射擊。在林恩他們所呆的戰壕附近,一座佈置在樹林邊緣、安插了大量枝葉偽裝的四聯裝機關炮就一直在奮力嘶吼著,好幾名穿著灰色軍服的大耳沿鋼盔不顧敵機掃射為機關炮搬運和裝填彈藥。相隔百米,一門單獨安放的單管高射炮也在以每分鐘數十發的速度對空開火,負責彈藥供給的德軍士兵們亦忙碌不已。在他們的努力下,很快就有兩架蘇軍的飛機被擊落。它們都是單翼雙髮結構,輪廓似乎有細微的區別。一直以來,林恩對二戰德式和美式裝備研究較多,這方面的文字圖片資料也要相對豐富一些,而由於各種原因,同時代蘇軍裝備的中文資料往往比較粗陋,不同書籍中存在出入甚至相互矛盾之處,加上立體實物與平面圖片所存在的差異,林恩只能大致揣測那是蘇軍的SB或者TU系列的中型轟炸機,但也有可能是IL-4或者盟軍援助蘇聯的轟炸機。

從蘇軍飛機出一直到轟炸結束,整個過程中天空中看不到一架德軍戰鬥機,直到返航的蘇軍轟炸機群逐漸離開了德軍地面炮火的攻擊範圍,兩隊灰綠色塗裝的戰鬥機才出現在北面天際。它們從高空俯衝而下,速度快得就像是強弩射出的短箭。蘇聯人也不是沒有準備,與轟炸機一同飛行的戰鬥機立即脫離大編隊迎戰。逆著陽光,林恩瞇著眼睛數了數,己方戰鬥機大致處於一比二的劣勢,希望空戰結果不會像早上那樣完全一邊倒。可惜戰壕往東不到20米就是一處小樹林,正好擋住了一部分視線,林恩只看到空戰的小半內容。福克-伍爾夫(FW-190)戰鬥機宛如靈巧而兇猛的雀鷹,常常追著蘇軍戰機窮追狠打,但蘇聯人的戰鬥機也不差,有些同樣能夠展現出令眼花繚亂的戰術技巧,只是他們並不像德國飛行員那樣抱有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絕,而這場空戰也最終是以他們的主動撤退而告終。德軍戰鬥機以較小的損失擊落了更多的蘇軍戰鬥機,蘇軍飛行員成功地掩護了己方的轟炸機群——一方是戰術上的勝利,另一方則是戰略上的,誰贏誰輸不難看出。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3:29
帝國殘陽   第16章 戰火重燃

每支軍隊都有相對固定的戰鬥模式,蘇軍也不例外。在轟炸結束後不一會兒,蘇軍炮兵的炮彈就帶著大同小異的尖嘯聲劃空而來,村莊和周圍的陣地自然成了遭到集中攻擊的地域,在轟炸前還基本完好的村莊建築,在蘇軍的猛烈轟炸和持續炮擊下逐漸變成了廢墟,那面原本飄揚在旗桿上的德軍戰旗也在炮火中消失了。村莊連同周邊一大塊區域充斥著爆炸的光焰與濃煙,再看不到一個人影!

炮擊前後持續了近半個小時方才結束,如此堅決的炮火投送,蘇軍指揮部顯然是想報己方T-34及戰鬥人員被草菅的仇。循著蘇軍的進攻習慣,炮聲剛一停息,環繞村莊的陣地中就響起了軍官們的口號聲。有「屠夫」在旁,林恩無需擔心自己的戰鬥角色和位置,而這些撤下來的士兵算是這一防區的編外人員。等了不一會兒,一名年輕的少尉軍官沿著戰壕跑來,從軍裝上的徽章和標識來看,他也是黨衛軍「北歐」師的成員。看到林恩這四個臟兮兮的傢伙,這名少尉暫時停住腳步,分辨出「屠夫」是軍銜最高者,急促而大聲地交代了幾句,同時用右手指向了戰壕外面的那片樹林。「屠夫」不卑不吭地點了兩次頭,最後又以平和的口氣說了一句,少尉左手指了指他剛才來的方向便匆匆離開了。

「屠夫」朝自己僅有的三個兵一擺頭:「弗沃樓-米!」(德語:跟我來)

由於這個發音和英語的「followme」只有一個音的細微差別,林恩難得又聽懂了一句。他連忙跟在「屠夫」後面走,沿著戰壕北行了一段距離,便見一處拗口,一名戴著布質軍帽的士官站在那裡向經過的士兵分發彈藥。看士兵攜帶的是步槍或者衝鋒鎗,他會從不同的兩個箱子裡拿出用牛皮紙包好的子彈,但不是一包一包的給,而是拆開後每人分發一些。在他身後還有另外一個木箱子,裡面裝著德軍標誌性的長柄手榴彈,衝鋒鎗手一人發兩枚,步槍兵有的一人一枚,有的也乾脆不給。

走到近處時,林恩才注意到這名軍需官是站在木製彈藥箱上的,而他的真正身高可能連一米六都不到。

「屠夫」一人走上前去,軍需官原本只是抓了一把子彈準備給他,但「屠夫」對他說了幾句什麼,這矮個子士官盯著他看了足有三、四秒鐘,這才很不情願地從旁邊的兩個箱子裡各抓了三個略大和兩個略小的牛皮紙包,「丟」在了他用雙手攏成的懷裡。緊接著又從身後的箱子裡拿了四枚手榴彈,和林恩一起的高個子士兵連忙上前伸手,臉上還湊著笑,這軍需官才老大不高興地把手榴彈給了他。

當面雖然沒有說什麼,但轉身離開時,「屠夫」的臉色顯得很不好。等在原地的另一名同伴連忙從他懷裡揀出三個稍大的牛皮紙包,「屠夫」順勢將留在手中的那兩個塞進口袋,從同伴那裡取了一枚手榴彈插在腰帶上,嘟囔了一句,然後冷著臉往前走去。

兩名同伴沒有說話,他們摸摸地均分了所剩的三包子彈和三枚手榴彈。這是林恩頭一次摸到手榴彈,但在這種情況下已經完全沒有心思擺弄一下,學著樣直接把它插在腰帶上。整包的子彈拿在手裡,倒是有種沉甸甸的質感。其實林恩第一天就見過這樣的牛皮紙包,每包應該是有五十發步槍彈或衝鋒鎗彈。在前線的時候,他一次還沒有分發到超過三十發,也不知道「屠夫」對那名軍需官模樣的傢伙說了什麼。不過,五十發子彈並沒有讓林恩感覺當上了「暴發戶」,畢竟下次獲得彈藥補給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

拿到了彈藥,「屠夫」悶著頭往回走,差不多在他們先前躲避轟炸和炮擊的位置,他找了個戰壕相對狹窄的地方,雙手往戰壕邊緣一搭,兩腿依次踩在著戰壕兩壁借力,輕輕鬆鬆就爬了上去,動作完全沒有受到左手傷勢的影響。林恩他們三個有樣學樣,可各自都背了毛瑟步槍和「波波沙」,爬戰壕的動作要顯得更笨拙一些。

離開了戰壕,四個人很快來到了那位少尉所指的小樹林邊緣,五六名大耳沿鋼盔正用新鮮的樹枝重新把他們的四聯裝機關炮隱蔽起來。樹林朝向村莊這邊是一片羽毛球場大小的緩坡,坡頂高出地面大約兩米,走上坡頂便會發現這片樹林其實比想像的還要「小」,高高低低的松樹和杉樹加起來還不到一百棵,整個樹林也就佔了這麼個小山丘罷了。蘇軍的炮擊中有幾發炮彈落在這裡,齊根炸斷了幾棵杉樹和一些松樹。由於環境潮濕的緣故,炮火沒有引燃其他樹木,留下的焦黑彈坑倒是勉強可以當個散兵坑。

放眼四周,村莊三公里範圍內有好些這樣的小山丘和小樹林(東普魯士主要就是丘陵地形),面對大威力的現代武器,這樣的山丘和樹林並沒有什麼地形優勢可言。只要蘇聯人願意費些時間,完全可以用T-34或者重型坦克壓垮樹木、爬上坡頂!

在「屠夫」的帶領下,林恩他們各自覓了個彈坑駐守,彼此之間倒也相隔很近。放下槍械和背包,「屠夫」取出鏟子加固自己的新陣地——他右手握著鏟柄,受傷的左手以掌根位置頂著鏟把,掘土時腳踩鏟面上部發力,頑強而認真的心態帶動了三個本打算就這樣湊合的「懶蛋」。知道「屠夫」性格倔強,三人也就沒上去幫忙,而是各自奮力揮舞鏟子把彈坑挖深,並在朝東的一面壘砌起矮矮的擋牆。他們沒來得及完成這小型工程,蘇軍的炮彈就又一次襲來,儘管最前面幾發是直奔村莊正面陣地而去的,但他們四個還是迅速把腦袋和身體藏入到彈坑裡,只偶爾探出眼睛觀察一下戰場上的形勢變化。

蘇軍的後續炮擊看起來只是為了分散守軍的注意力,炮火強度和密度都比之前減弱了許多,但炮彈相對集中,村莊及正面的戰壕地帶又一次籠罩在了炮火硝煙當中。

漸漸習慣了戰場上「電閃雷鳴」的場面,對落點遠近的炮彈飛行時所發出的不同聲音也有所總結,林恩得以更加從容地面對這樣的炮擊。前方3公里處的那座山丘是自己差點喪命之處,也是從東面來到這座村莊的必經之路,除了緊盯著那裡,林恩還抽空看了看村莊周圍。果然如他所想,德軍防禦部隊並非一直固定在某個位置上,預見到敵人的地面進攻即將發起,幾叢「灌木」活了——有兩組德軍士兵以人力推動反坦克炮從村莊側後方貼著樹林邊緣向前移動,以獲得更為靠前的攻擊位置,有一組從村莊正後方向前移動直至埋伏到廢墟當中。此外還有好幾個炮組沒有變動位置,而是有隱藏在戰壕或樹林中的士兵回到炮位,這其中就有炮架格外高大、炮管格外粗長的「坦克開罐器」,鼎鼎大名的德軍PAK41/43型88毫米炮!

已知有至少七輛坦克和突擊炮部署在這條戰線,又看到如此數量的反坦克炮,林恩心裡倍感踏實。他覺得先前的戰線防禦火力雖然也很強,但需要防守的畢竟是一條寬達幾十公里的正面,且地形比較開闊,防禦形勢反而不如這座小小的村莊。再加上坦克和突擊炮的戰場機動性能,對於盤活陣地防禦戰的局面有著非常積極的意義,更何況其中兩輛還是德軍的「陸戰小霸王」虎式坦克?

在富有經驗的德軍炮手操縱下,三門反坦克炮的位置調整很快到位,其中一門被安放在了四聯裝機關炮後側,距離林恩也就三十米不到。在這樣的距離上,林恩回過頭就可以清楚地看到炮手們固定炮架、調整炮口,並從方形的木製彈藥盒中取出長長的尖頭炮彈。二戰後期德軍裝備的反坦克炮種類繁多,有自行研發製造的,有從蘇軍手中繳獲的,還有經過改造的法國炮,但在外型上還是有分區的。按照記憶中的圖片以及眼前這門火炮的炮管長度、炮彈大小,林恩判斷這是一門德制的75毫米反坦克炮,而且很有可能是後期型號——理由也很靠譜:德國生產出來的好武器這一時期大都是優先配屬給黨衛軍使用的。

炮擊持續了十來分鐘,落下的炮彈超過千發,而且似乎有不少是火箭彈。就在林恩沒太注意的時候,蘇軍的炮火明顯「照顧」了德軍陣地的前沿地帶,也就是通常會敷設雷場的區域。當蘇軍坦克隆隆地出現在視線中,炮聲也隨之漸漸平息下來,兩相吻合,銜接十分默契。

這一次最先駛上那座山丘的蘇軍坦克依然是林恩熟悉的T-34,它們排著鬆散的橫隊,旁邊緊跟著穿白色披風的戰鬥步兵,而隨後出現在山丘上的則是一些「生面孔」。它們的外形和昆蟲界的「牛角仙」有幾分神似,龐大的身軀頂著碩大的腦袋,碩大的腦袋突出一根看起來極不協調的粗長炮管,加上超大號的炮口制退器,總讓人覺得它下坡時就會頭重腳輕向前栽倒。

看到這些明顯比T-34大出一號的傢伙,林恩不由得吸了口冷氣:以蘇軍統帥約瑟夫.斯大林之名命名的IS-2重型坦克,蘇軍在二戰中火力最兇猛的陸上王牌!有人把它看作是德國虎式坦克的終結者,甚至將它稱為「獵虎人」,其122毫米坦克炮在火力上能夠壓過虎式的88毫米炮,出色的防禦力和更勝一籌的機動力更賦予了它不可撼動的「殺手」地位!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3:30
帝國殘陽   第17章 強敵來襲

剛剛爬上山坡,5輛IS-2的動作有些遲緩,彷彿胖子走了長路、老人上了樓梯,從尾部升起的陣陣白煙像是發動機正承受著過重的負擔。不過這只是表面現象,經過調整,它們很快恢復了正常的行進狀態。粗大的炮口高高昂起,宛若一隻隻好鬥而又無所畏懼的「牛角仙」,周圍的T-34就像是鞍前馬後的小弟,不論炮塔還是炮管都顯得更加小巧纖細。

氣勢洶洶的蘇軍裝甲群中還不止這兩種型號的戰鬥車輛,好些並沒有獨立炮塔的突擊炮和自行火炮混雜在後面的T-34當中。其中一種型號炮盾極其獨特,眼珠狀的外形配著眼眶似的邊緣,簡直就是一個怪異的獨眼獸,另一種就像是在坦克底盤的前部位置放了一個扁平的大鐵盒子,再將坦克炮塔的前半部分焊接到盒子正面偏左位置——同樣是坦克車身裝大炮,它們看起來要比德軍的三號或者四號突擊炮粗獷許多。

輕吁了一口氣,林恩忽然覺得這場戰鬥遠沒有自己想像的樂觀。那些外形醜陋缺乏美感的蘇軍坦克和突擊炮都經過了戰場的篩選與錘煉,是二戰時期蘇聯陸軍的最強裝備,在這裡又佔據著明顯的數量優勢,並且還能得到強大的空中和炮火支援。想要阻擋它們前進的步伐,難了!

林恩不知道防線上的其他人是否也像自己一樣因為敵人的強大陣勢而動搖了信心,他縮回頭,側身躺在彈坑裡,從口袋裡掏出裝子彈的牛皮紙包,撕開,油光發亮的10排子彈讓他心情稍稍輕鬆了一些。算了算,步槍的彈倉裡應該還有4發子彈,便拉開槍栓,直接推槍機向前復位從而令子彈橋夾自動彈出,從另一排子彈中摳出一發手動填入,復位。將這排缺一發的子彈連同另外四排放在彈坑邊緣,餘下的五排連同牛皮紙重新塞回口袋裡。將毛瑟步槍斜靠在一旁,又取出「波波沙」和彈鼓包,這種蘇制衝鋒鎗使用的是71發子彈的圓形彈鼓,所以彈鼓包也是接近圓形的,裡裝有一個完整的備用單鼓和一些零散的子彈。林恩卸下原本裝在「波波沙」的彈鼓,感覺它明顯要比備用彈鼓輕,搗弄幾下拆開,頓時倍感僥倖:裡面只剩下不到10發子彈,也就夠打一梭子。不知情地拿著它參加戰鬥,沒準又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總不至於每次都能那麼幸運的得到同伴相救!

趕忙換上備用彈鼓,本想把零散的子彈裝到舊彈鼓裡去,但隆隆的炮聲已拉開戰鬥的序幕,他轉頭一看,這次率先開火的是那些「坦克底盤裝上扁盒子」的SU-152。這種自行火炮裝有一門威力強大的152毫米加農榴彈炮,榴彈最大射程9公里,對陣地工事和裝甲目標都有著很強的殺傷力。射擊的時候,它們停在原地以獲得更好的精準度,炮聲則如同滾雷一般迴盪在耳邊,區區3公里的距離,它們發射的榴彈以較為低平的弧度飛過戰場,落在德軍陣地的剎那,肉眼竟能夠看到巨大爆炸引發的地面震盪,灰白色的煙霧向周圍及上方沖湧,最終形成了一團碩大的蘑菇狀煙雲。

在前線戰壕中,林恩經受過更大口徑的炮彈轟擊,但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重磅炮彈轟擊陣地的場面。除了深深的震撼,他只能默默為那些駐守在正面陣地上的兄弟們祈禱。當然了,他也是需要為自己祈禱的,以這種炮彈的威力,只要一發就足以把他們所在的小山丘削平。

以SU-152的炮擊為號,席捲而來的數十輛蘇軍戰車——SU-76、SU-100還有T-34紛紛開火。雖然中遠程的炮火已經將村莊連同德軍陣地梳理了一遍,但直射火力仍有它的價值所在。看似仍能使用的前沿炮位、機槍掩體以及疑是指揮部的位置都遭到了炮擊,正從預備陣地趕赴一線戰壕的德軍士兵們也被阻截在了交通壕中,他們不得不蜷縮在塹壕底部以躲避炮擊,而在這種情況下,一線陣地上僅由為數不多的警戒士兵防守。

蘇軍的坦克、突擊炮和自行火炮不斷以停進射擊實施戰場壓制,唯有那五輛IS-2一炮不發的默默前行。這些重型坦克裝備的Model1943L/43型122毫米坦克炮,在口徑上居二戰各國主戰坦克首位,而其威力之強,在1500米的距離上就能夠給予大多數德國坦克致命一擊,發射爆破榴彈的最大射程則達到了驚人的14公里。炮大彈重,每輛IS-2的正常備彈僅有28發,此次又是衝著德軍陣營中的老對手而來,似乎有意將彈藥留到關鍵時刻使用。

處在能夠縱覽戰場全景的位置,林恩意識到德軍坦克或者反坦克炮若是在這時候開火,馬上就會遭到蘇軍優勢炮火的反擊,面對IS-2和SU-100這樣強勁的對手,虎式坦克也不敢輕視。隨著蘇軍裝甲集群步步推進,戰場形勢漸漸朝著極其不利於守軍的方向發展,縱使頭腦中擁有超越這個時代數十年的知識以及對歷史發展的瞭解,林恩也只有乾著急的份。眼看排頭的蘇軍T-34距離德軍第一線的戰壕只剩下千餘米,車載機槍即將發揮近距離的壓製作用,其中一輛T-34突然發生爆炸。此時戰場上雖有些硝煙,但總的來說視線還是比較好的,既然未見炮彈或是火箭彈襲來,排除微乎其微的自我故障式爆炸,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地雷!

一枚普通的反坦克地雷通常不足以炸毀T-34這樣的中型坦克,以德軍裝備數量最多的Teller為例,這種圓盤地雷雖然裝有整整5公斤的炸藥,卻也很難直接炸穿蘇軍坦克的底部裝甲,或對坦克的內部成員造成嚴重的震傷。

硝煙稍稍散去,那輛中雷的T-34果然失去了它的左側履帶和同側的前部誘導輪,由於還在德軍機槍的射程之外,很快就有坦克乘員從打開的艙口逃生。這些人並沒有加入隨行的戰鬥步兵,但也未直接撤往後方,而是遠遠地等著,他們似乎覺得這場戰鬥很快就會以本方的勝利而告終,屆時就可以從容地修理自己的坦克。

儘管本方的一輛坦克結結實實地碾上了地雷,可這支蘇軍裝甲戰鬥群並沒有停下來等待步兵排雷。事實上,一旦蘇軍派出步兵在前面掃雷,這樣的距離正好讓德軍陣地上的迫擊炮或重機槍發揮作用。為了降低觸雷的幾率,蘇軍戰車紛紛挑選彈坑較多的路面行駛,如此一來整體推進速度雖然有所減慢,前排坦克還可能暴露自己的側面,卻也是以往戰鬥中最省時有效的辦法。

林恩忍不住又一次為己方防線的安危捏汗,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村莊後方大約5公里處,數名德軍士兵將一門41式150毫米煙霧發射器從隱蔽陣位置推了出來。這種武器在運作原理上和蘇軍的喀秋莎火箭炮基本一致,它由6個捆綁在一起呈星型分佈的圓形發射管和Pak36型37毫米反坦克炮的炮架組成,10秒內即可將六枚發煙火箭彈或者高爆火箭彈發射出去,有效射程在6到7公里之間。這種裝備雖然1938年就被研製出來,而且簡便易用,稍加改進就能夠大大加強前線部隊的火力密度,但它始終沒有得到德國軍方的重視——改變二戰結局的機會其實很多很多,1940年的敦刻爾克,1941年的莫斯科,1942年的斯大林格勒,1943年的庫爾斯克,甚至1944年的諾曼底,然而林恩到來之時,帝國距離它的末日已經為時不遠了,以一人之力又能做些什麼?

在咻咻的怪叫聲中,德軍的煙霧發射器開火了,火箭彈拖著長長的尾焰從村莊上空飛過,但它們的射程似乎不夠遠,一一落在了蘇軍坦克集群前方,有的距離德軍戰壕只有區區數十米距離,但林恩心中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只見這些火箭彈落地後發出砰砰的悶響,大量的白色煙霧從彈體中湧出,只一轉眼的功夫德軍陣地前方的大片區域就瀰漫在了視線難以穿透的煙霧當中。

受到煙霧的阻礙,蘇軍的炮火頓時無從發揮作用。林恩轉頭看去,只見那些德軍士兵飛快地給煙霧發射器重新裝彈,短短兩分鐘,這門其貌不揚的裝備就再度開火,六枚發煙火箭彈仍以歪歪扭扭的軌跡飛行到村莊前方,很快的,整個德軍陣地都被這白色的煙霧所籠罩,它就像是一個可怕的怪物,逐漸把蘇軍前列的二三十輛坦克吞入腹中,並緩慢地向著東面蔓延。

就在這時,林恩看到那些隱蔽在樹林邊緣的「樹叢」動了,它們避開敵人犀利的正面,悄然朝著對方的側翼迂迴。趁著敵人火力減弱的空擋,先前被阻礙在交通壕和二線陣地上的德軍士兵們也飛快地進入了前沿戰壕,那些使用「坦克殺手」和「洋娃娃」的反坦克戰鬥小組更是利用戰壕前方的散兵坑和大彈坑跳躍式前進,而守軍這邊吹響戰鬥號角的,則是埋伏在村莊周圍樹林中的大口徑反坦克炮!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3:30
帝國殘陽   第18章 射手天賦

有些軍迷常常在德軍的88毫米炮前冠以「怒吼天尊」的威名,但這僅僅是他們表達對這種多用途武器的喜愛,在當時的德軍官兵中,88毫米炮可沒有這樣華麗而炫目的噱頭。士兵們有時將其稱作為「坦克開罐器」或者「裝甲開罐器」,也有人因為它的體形龐大而稱之為「腓特烈的衛兵」。到了戰爭中後期,克虜伯等軍火企業開始生產使用常規炮架的88毫米專用反坦克炮,既保留了這種火炮優越的穿甲性能,又降低了大炮的高度、增加了戰場隱蔽性,但這時候德國的軍工生產已遠遠滿足不了戰場的需求。所以,那些擁有高大炮架的88毫米高射炮仍活躍在東線和西線的戰場上,彌補著德軍坦克和突擊炮數量嚴重不足所帶來的火力短板。

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林恩點出了4門傳統外觀的88毫米炮。儘管用新鮮的枝葉和隱蔽網進行了精心偽裝,但開火時的炮口火焰及隨之產生的白色硝煙仍然清楚地暴露了它們的位置,好在瀰漫在戰場上的煙霧極大地干擾了蘇軍坦克手們的視線,而對於德軍的反坦克炮手而言,只要在煙霧間隙看到坦克的輪廓就可以轟上一炮,這種相對優勢是顯而易見的。

緊跟著反坦克炮的節奏,德軍戰車在前移了數百米後也相繼開火了。由於有了之前死裡逃生的經歷,林恩對那兩輛車體高大的虎式坦克寄予了格外的厚望,而歷史資料中也多有德軍坦克以少打多還能取得大勝的成功案例,「傳奇殺手」魏特曼在東線就有過一天內幹掉蘇軍20輛T-34、23門步兵炮和反坦克炮的驚人戰績,當時他使用的就是這種虎式坦克。

與之前的戰鬥一樣,兩輛虎式坦克並沒有忙亂地開火,它們停下來之後往往需要四五秒甚至更多的時間進行瞄準和調整,炮彈每一次鉆進煙霧瀰漫的戰場似乎都有所斬獲——炮彈落在地上和打中裝甲目標爆炸時的聲音是有所不同的,聽的次數多了,也就能夠辨別出來。

隨著戰鬥的進行,村莊後方那僅有的一門煙霧發射器又接連發射了三輪,大概是煙霧火箭彈打光了,又或者擔心煙霧太濃而影響本方坦克與反坦克炮的發揮,士兵們停止射擊並迅速將它拖回到掩體之中,而跳躍前行的德軍步兵反坦克小組已經勇敢地進入了煙霧最濃密的區域,林恩只能從煙霧中看到閃動的火光,並憑借聲音去揣測他們的戰鬥,求戰的意識悄然在心底萌動。

「諾特爾!」

「屠夫」壓低了的聲音突然從側旁傳來,林恩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當即在前方那片被火燒過的林地中看到了蘇軍士兵的身影。為了避免白色和黑色形成強烈的視覺衝突,他們脫去了能夠御寒並在雪地中隱藏自己的白色外套,褐色的1940式鋼盔和傳統蘇制軍服就如圖片與電影大多數時候所展現的那樣。遠遠看去,他們除了隨身槍械外並沒有攜帶重機槍和迫擊炮一類的壓制性武器,那較為陡峭的山坡上並沒有道路,他們只能一邊尋找踏腳之處一邊前行,經常滑倒,但都又迅速爬起來繼續前行。

由於這一側的地形並不適合坦克車輛前進,進攻的步兵也無法展開,彼此分隔的樹林之間又有天然的溝壑和帶狀開闊地,因而防守村莊的德軍並沒有在這一邊部署反坦克炮。除了林恩他們幾個,先前還有一些步兵在側後位置挖掘了二三十米長的戰壕,但他們中的大部分都在轟炸開始前加強到正面陣地上去了。

估算那些企圖摸到己方陣地側翼來的蘇軍士兵們即將進入步槍的最大射程,林恩拿起毛瑟步槍,難得的看了眼槍上的表尺,500米。推上槍栓,開始三點一線地瞄準那些移動著的土褐色影子。

凝神聚氣地等了約莫有兩分鐘,感覺排頭的蘇軍士兵已經到了500米以內,但「屠夫」還是沒有任何表示。林恩視線往他那邊瞟了一眼,見「屠夫」正緊盯著那個方向,也就不多瞎猜,默默將表尺射程調整到400米——過了一會兒,又調整到300米。

300米的距離,成年人在視線中已有半截手指大小,計算著重力以及風向的影響,林恩有意將準星往目標的左上方略微偏了一點。這突然讓他想起了當年風靡一時的「瘋狂坦克」,想起獨木橋、冰峰溪谷、鋼鐵工廠、神聖殿堂這些熟悉的地圖。要幹掉對手,就必須綜合考慮風向、風速、距離、障礙和彈道軌跡,有些人甚至用尺在電腦屏幕上比劃,那些每每一炮而中的牛人總難免被人揣測是用了外掛。玩到高級勛章的林恩也算是小牛一個,只要出場的運氣不至於太差,他總能夠有出色的表現,卻也沒少為此遭對手質疑和惡罵。

「格威爾!」

「屠夫」突然低喊一聲,林恩來不及納悶,同伴的槍聲讓他瞬間領悟。左手緊握護木,肩膀抵緊槍托,右手自然用力,啪!視線中的目標身體一顫,隨之向後倒去。

這是林恩第一次目視確定自己的子彈擊中了目標,不禁心中雀躍。對面的蘇軍士兵雖然立即開火還擊,但是隔著三百來米的距離,他們手中的「波波沙」只是盲目地射擊,子彈噗噗地打下了幾片樹葉,對林恩他們毫無威脅。

拉槍栓、退彈殼、復位,林恩的動作連貫而流暢,這時槍栓到位所發出的卡啪聲在他聽來也是無比的悅耳。照張抓藥地再度瞄準射擊,只見準星所指的目標晃了晃,順著側旁的山坡滾了下去。

漂亮!

林恩在心中高喊一聲,他這時候與蘇軍士兵不再是有仇無仇的關係,而是各自為了生存拚殺。少一個敵人,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就能夠相應增加一分,同時,內心底渴望證明自己的慾望也在悄然萌動。

卡啪……嗒……啪!

卡啪……嗒……啪!

卡啪……嗒……啪!

林恩越打越順,半分鐘內的連續三次射擊居然無一偏的。雖說未必槍槍斃命,但在這樣的距離上五發五中,而且沒有使用任何輔助瞄準設備,射擊技術已不是「一般般」的水平。

當年大學軍訓,以半自動步槍在200米的距離上連射五發,林恩四發上靶、一發命中靶心,靶紙直到畢業後還保留著,而十環位置上的那個彈洞一直都是他藏在心裡的驕傲。同樣是男生,許多人五發只有一兩發上靶,還有一些人只領到了乾淨如新的靶紙,論天賦恐怕還是有些區別的。

這會兒開火的只有兩支毛瑟步槍,好幾十名蘇軍士兵也只是倒下了七八個,但受到槍聲的干擾,他們的腳步還是明顯慌亂了起來。欲速不達,好幾個自己摔倒,而整體的前進速度也並沒有加快。

聽到了槍聲,部署在山丘下的德軍士兵上來了五個,還帶來了一挺MG-34。機槍一響雖然未見黃金萬兩,但對面的蘇軍士兵頓時倒下了好幾個,趁著對方陷入進退不是的困擾,往彈倉裡重新填了五發子彈的林恩非常從容的連續射擊。在略少於三百米的距離上,毛瑟步槍的子彈就像是長了眼睛,這邊響一槍,那邊倒一個。在相對輕鬆的心態下,林恩甚至有機會辨認一下子彈打中的部位:一發胸口、一發腹部,一發後背,還有一發精彩爆頭!

五發子彈打光,林恩手裡至少又多了三條亡魂,而在德軍機槍的威懾下,那些試圖偷襲的蘇軍士兵終於倉惶地撤退了。等到林恩重新裝好子彈時,他們基本上已經回身跑出百米,雖然這時候射擊仍有一定的命中幾率,但出於節省彈藥的目的,亦抱著見好就收的心理,林恩沒有再開火。

機槍聲停,林恩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偏轉頭去看「屠夫」時,發現他正看著自己,隨即還豎起了右手的大拇指。

林恩笑了笑,自我感覺這個笑容是以羞澀成分居多。

這邊小規模的步兵戰鬥前後只持續了不到十分鐘,而正面戰場上的隆隆炮聲很快把林恩他們的注意力吸引回去。白色的煙霧漸漸散開,以至於連帶村莊在內的一大片區域都籠罩在它的範疇之中,而煙霧的濃度也隨之降低了不少,從遠處看去已能夠隱約辨認出坦克的輪廓。剛開始的時候,林恩把那些靜止不動的蘇軍戰車看作是被守軍擊毀的,它們佔到了進攻方總兵力的一半,然而戰況遠沒有這麼樂觀。車身靜止不動的,沒過幾秒就炮焰一閃朝德軍目標開火射擊了。兩輛德軍虎式坦克一旦運動起來,淺色塗裝的隱蔽效果就大為減弱,它們周圍霍然出現了不少彈坑,頻頻射來的炮彈亦迫使它們不斷地啟動、停車,但不管車上如何移動,粗大的炮管始終指向戰場中央,並且非常頻繁地開火射擊。

忙碌的還有德軍陣地及側後方的反坦克炮,有時候炮火準確打中了蘇軍戰車,發生爆炸之後它們停住了,可只過了片刻的功夫,這些醜陋的大傢伙就又移動起來,並以兇猛而準確的炮火給予還擊。林恩望向側後,正好聽到一發炮彈從近處呼嘯而過,心裡不由得產生了強烈的懸空感,熾烈的爆炸與巨大的轟響最終從側後方的山丘下傳來。耳朵還在發鳴,而當硝煙散去,那門75毫米反坦克炮的位置上已是一片狼藉:大炮被狠狠掀翻,一名炮手被拋到了十數米開外,原地遺留的兩具屍體也是殘缺不全,另外還有兩名炮手則失去了蹤跡。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19 13:30
帝國殘陽   第19章 鋼鐵碰撞

近處的反坦克炮組集體陣亡,陷入深深震撼的林恩這才意識到,敵人排頭的坦克已經推進到距德軍一線陣地咫尺之遙的地方,到自己所處的防線左翼大約是600至700米的直線距離,已處於75毫米反坦克炮攻擊T-34的有效射程之內。己方的這門75毫米炮搶先命中對方,可惜的是,那並非T-34而是一輛虎頭虎腦的IS-2,東線戰場上最皮糙肉厚的鋼鐵怪獸之一!

沒等這輛白色塗裝的蘇軍重型坦克碾過己方戰壕,一個埋伏在前方散兵坑裡的德軍雙人反坦克戰鬥小組突然起身,以帶護盾的「坦克殺手」向IS-2的側面裝甲發射了火箭彈。絕佳位置加上攻擊的突然性,緊跟在後面的幾輛蘇軍坦克和戰鬥步兵們壓根來不及反應,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種成本低廉的步兵武器瞬間炸穿「巨無霸」炮塔側面的裝甲。隨即發生在坦克內部的殉爆就如同在鐵罐子裡扔了鞭炮,聲勢加倍,而四十多噸的車體也在劇烈的爆炸猛然顫動,用於封閉艙口的鋼製艙蓋當即被沖飛,那曾經不可一世的大炮無力地垂下了頭,黑色的煙則透過尚未關閉的炮膛從炮口湧出。

目睹敵人陣中頭號「打手」的覆滅,林恩腦海裡突然蹦出了「殺人償命」、「惡有惡報」、「淫人妻女者妻女必被人淫」這麼些起來全然沾不上邊的話,但其實細細一想,戰場上的強弱分明亦如現實社會,強者自有強大的緣由,但不留餘地的恃強凌弱必然會有報應。這個道理同樣是對德國決策者的深刻教訓,1941年德軍強勢攻入蘇聯,若是能夠好好利用這個國家激烈的內部矛盾,善待並聯合敵人內部的反對者,戰爭也不會打到今天這個地步!

幹掉蘇軍的重型坦克算得上大功一件,而單兵使用的「坦克殺手」火箭筒在戰場上也能夠較為便捷地進行再裝填,然而在敵人火力的瘋狂報復下,兩名剛剛有著卓越表現的德軍步兵別說是再次尋找攻擊機會,這時候已經完全被壓制在了散兵坑中。林恩這個位置看不到散兵坑裡面的具體情況,只見機槍子彈在散兵坑邊緣掃得泥屑飛濺,蘇軍步兵還拋了兩顆手榴彈過去,所幸沒直接扔進散兵坑。縱然如此,手榴彈在近處爆炸時的強烈震盪也能夠對人體造成極大的傷害。

但凡有血性者都不會眼睜睜看著同伴受難,在蘇軍進攻部隊的直接火力十分猛烈情況下,前沿陣地上的德軍士兵仍極力地掩護己方的步兵反坦克戰鬥小組。機槍子彈密集地掃向蘇軍步兵,兩門「洋娃娃」重型坦克火箭炮也相繼從第二線戰壕中射出,但由於距離稍遠且蘇軍坦克處於移動狀態,它們最終只有一發擊中目標,而且看起來似乎未能直接掛掉蘇軍坦克。

縱覽戰場,由於兩輛虎式坦克都在德軍戰線的右翼,來自那一側的火力顯得兇猛一些,而戰線左翼,也就是林恩他們所在的這一側,守軍火力在被對方轟掉一門反坦克炮後顯得有些沉寂。不過,隨著兩輛突擊炮繞過村莊後部進抵左翼,這一邊的戰況也隨之發生了變化。從外形上看,這兩輛突擊炮都擁有封閉式車體,其中一輛體型稍大、一輛稍小,大的那輛側面有鋼板襯裙,小的那輛外觀相對簡潔,炮管的長度也略有不及。只見它們沿著煙霧的邊緣地帶悄悄迂迴到德軍戰壕左側,並直接從橫向的戰壕上駛過。稍大的那輛率先停車,經過非常迅速的調整即斜著向陣地前方的一輛蘇軍坦克開火了。稍小的那輛如足球賽場上後插進攻的球員,飛快地從同伴旁邊駛過,前插了足有20多米,它才以一個漂亮的小半徑轉向停住。

說時遲,那時快。一輛T-34像是早就注意到了這兩個沿著左翼殺奔前場而來的對手,它正面朝向這邊駛出濃霧地帶。從林恩的角度看去,T-34與居前的那輛突擊炮剛好面對面,而後面一輛突擊炮則能夠覓到攻擊蘇軍坦克側面的機會,只是攻擊角度很小,一發斃敵有些難度。

轟……

在彈已上膛的情況下,前面那輛德軍突擊炮迅速開火了。目測距離,林恩驚訝的發現它和那輛蘇軍T-34只隔著大約300米。不算從前看過的電影,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兩輛戰車以如此近的距離相互廝殺!

印象中,裝備48倍徑75毫米炮的德軍三號突擊炮在這樣的距離完全可以打穿T-34的正面裝甲,但這僅僅是紙面數據,一輛坦克正面不同部位的裝甲也是有差別的。己方突擊炮發炮之後過了兩三秒都未見T-34發生爆炸,炮彈也沒有落在近處,看著這個詭異的場景,林恩頓時納悶了:難道己方的突擊炮手算錯參數把炮彈給打飛啦?

假如林恩當面詢問那輛三號突擊炮裡的炮手,他大概會拍著大腿告訴林恩:哥瞄的TMD有點兒高,穿甲彈打在那輛T-34的炮塔上發生跳彈了!

彈飛了也就彈飛了,戰場上可沒有如果這回事。面對敵人的「仁慈」,蘇軍坦克兵可不手軟,炮口微微一轉,轟地開火了。

300米的距離把炮彈打偏或許就好比在小禁區邊緣射門不中,這樣的球員在任何一個聯賽中都不算少數,以此來貶低蘇軍炮手未免有些苛刻。不論是緊張、興奮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他們的這一發炮彈居然也沒打中目標——換了在賽場上,球員們固然懊悔不已,而心理受刺激最大除了守門員和教練之外,莫過於那些熱情觀戰的球迷。

從前的林恩喜歡踢球、看球,卻不敢自詡真球迷。國家隊比賽戒了好久,很少為了看自己支持的國外俱樂部比賽而熬夜,離開大學校園之後也沒認真踢過兩場。不過,眼前的戰場與球場有著本質的區別,輸了,可沒有重頭再來的機會,旁觀著也休想像球迷那樣排隊退場。

蘇軍坦克與德軍突擊炮的正面對撞固然很扣人心弦,可這個時候作為一名敬業的「北歐」師士兵,林恩還是轉頭看了看蘇軍步兵先前迂迴包抄的那一側,他們的身影暫時沒有再出現。

也就這麼一轉眼的功夫,戰場上的形勢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在一線陣地左側,除了先前那輛轉向而來的T-34,蘇軍陣營又有兩輛同型號的坦克調頭趕來支援,德軍突擊炮雖然火力兇猛、形體低矮,但自身的裝甲防禦力並不強。在形勢不利的情況下,德軍第二輛突擊炮終於是一炮中的,75毫米穿甲彈擊中T-34駕駛室側面並形成了貫穿,這一下立即廢掉了它的動力操縱系統。只短短數秒的調整,第一輛體型稍小的突擊炮再度開火,並且非常準確地打中了後排前來支援的T-34。彈著點同樣是坦克正面,這次運氣站在了德軍一邊,蘇軍坦克很快冒著煙停了下來。三比二瞬間變成了一比二,第三輛T-34迅即來了個「短停射擊」,動作雖然倉促,可炮手還是發揮出了應有的水平,穿甲彈命中德軍第二輛突擊炮的右側車身,猛烈的爆炸瞬間把它斜著推後半米。然而在幸運女神眷顧下,這輛德軍突擊炮僅僅是受到了外部的創傷,從它依靠左側履帶轉動方向並迅速開火的動作來看,內部人員以及主要設備必然沒有受到致命的損傷。

德軍的另一輛突擊炮也以電光火石的速度完成了再裝填,它從正面挑戰T-34的裝甲也再次獲得了成功——事實上,受傷的突擊炮最後一發炮彈已經命中了它的正面車身。連續兩發75毫米口徑的穿甲彈,終於讓這輛叱吒東線的一代名車爆炸起火,在濃煙和烈焰的熏燎,幾名蘇軍坦克手倉惶從艙口爬出逃生,但他們無一躲過德軍的機槍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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