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帝國蒼穹 作者:天空之承 (連載中)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22 22:35
帝國殘陽   第40章 近戰

    在重新將腦袋伸出散兵坑進行射擊之前,林恩將步槍表尺定在了300的位置上,也就是河對岸靠後幾十米,而當他舉槍瞄準之時,卻驚訝地發現相當一部分蘇軍步兵已經過了河流的中央線。考慮到士兵們負重奔跑的速度有限,林恩可以肯定眼前蘇軍部隊在炮擊掩護還沒結束前就已經投入進攻了。

    儘管先前已經損失了三十輛坦克,但此時視線中又有三四十輛蘇軍戰車沖在了第一線,而且多半都是外形特徵鮮明的T-34。此時林恩看到的不僅僅是蘇軍官兵前赴後繼的戰鬥精神,更是蘇聯軍隊可以不計損失連續投入進攻的雄厚家底。由於光線制約了有效的可視距離,但看著遠處閃動的炮火,林恩可以想像那裡聚集了多少蘇軍突擊炮和自行火炮。

    1941年的夏秋之際,同樣是這兩支軍隊,來自中歐的灰色洪流勢不可擋地漫過東歐,一面面紅色的戰旗在烈火中化為灰燼,失去大部分精銳的蘇聯軍隊陷入了絕境,憑證超乎想像的意志和巨大的犧牲才完成了絕地反擊。

    在四年不到的時間裡,雙方的形勢已經發生了徹底的逆轉。

    來不及臨時調整表尺,林恩略微下壓槍口。槍聲響,淌水過河的一名蘇軍士兵頓時仰面倒下,雙手誇張的向外側張揚。

    在河流南岸,負責火力壓制的蘇軍士兵們早已安置好了機槍,連串的子彈在漸暗的視線中如流螢般飛來,密密麻麻地鑽入德軍陣地,消失在積雪、泥沙和人體中。

    沒有了保護腦袋的鋼盔,林恩早就想好了要開一槍低頭、半轉身、下蹲,退彈和復位的整個動作都在散兵坑裡完成,這樣射擊間隔雖然會有所延長,可安全方面將得到更可靠的保障。趁著這個機會,林恩先是將表尺退到了200米的位置,猶豫了一下,又將它退到了200米和100米之間。

    深吸氣,斜端著步槍起身,槍口隨著身體的升高而放低,等到肩部與散兵坑邊緣齊平時,步槍也基本與地面平行了。

    跑得快的蘇軍步兵已經靠近了河流的北岸,那是林恩無法直射的盲區。

    因為是冬天的關係,夜晚早早到來,但晴朗的天幕並不是完全黑暗的,璀璨的繁星照耀著大地,沒有照明彈或探照燈的強光干擾的情況下,肉眼能夠大致辨認出數百米外移動的黑影。風不大,而當步槍的準星裡出現一個模糊的人影時,林恩迅速估算了一下子彈飛行時間與目標位移的差量——出色的心算能力是他屢射屢中的「制勝法寶」。

    槍響之後,那個影子不無意外的倒下了,然而在雙方各有大量士兵參戰的戰場上,很難就此判斷敵人確是被自己擊斃的。如果同一方有兩個或以上的士兵在極其接近的時間內向同一個目標開火,每個人都很容易認為是自己射中目標,但事實上他們的子彈可能都偏得不知所云。

    等林恩下蹲裝彈後又以舒展的姿態重新蹲起,雙方的戰鬥已經迅速進入了白熱化階段。隨著蘇軍坦克再次衝上河岸,埋伏在主陣地前方的德軍反坦克步兵們故技重施。為了確保命中又盡量節約彈藥,在一名軍官的協調下,各戰鬥組在大多數情況下都只對付當面出現的蘇軍坦克,而巧妙的部署使得他們總能夠抓住蘇軍坦克最脆弱的時刻予以攻擊。不過,戰場上沒有任何一種戰術是戰無不克的,大批步兵緊隨著第一批坦克衝上了河岸,雖然德軍戰壕中的機槍甚至「沙」都對他們造成了極大的殺傷,但蘇軍步兵的近距離射擊也對戰線前沿的德軍反坦克戰鬥人員構成了直接威脅。那些使用「鐵拳」和「坦克殺手」的德軍士兵要麼是被對方的子彈壓制在了散兵坑裡,要麼是在冒險攻擊時慘遭射殺。縱使德軍主陣地的機槍和衝鋒鎗火力在短短數秒內就掃光了第一批衝上河岸的上百名蘇軍士兵,這至關重要的幾秒鐘仍舊改變了戰鬥的進程——數輛T—34終於衝上河岸,它們炮塔與車身正面的機槍當即發揮了威力,近距離的猛烈掃射頓時使得德軍陣地上火星四射、泥屑飛濺。守軍官兵們就算有用血肉之軀強抵敵方坦克的無畏精神,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是平白增添了傷亡,而那些使用反坦克火箭筒阻擊蘇軍坦克的德軍士兵一旦獲得機會就立即發動進攻,然而戰場上的節奏已然被對方錯開,待到前面那幾輛蘇軍坦克被擊爆,後面更多的坦克已經爬上河岸……

    眼看越來越多的白色身影緊跟著甲殼蟲似的T-34湧上這一側的河岸,林恩別無選擇地放棄了「安全計劃」,在打光一排子彈之前,他僅戴著布質軍帽的腦袋、集聚氣管和動脈的脖子連同肩部都暴露在外,略略壓著槍口,以最快的速度射擊、射擊再射擊。縱然如此,眼前的敵人還是越來越多。

    最後一槍撂倒了距離還不到六十米的敵人,林恩縮回到散兵坑裡時,忽然覺得自己呼吸急促、心跳超快,右手抓著一排子彈想要往彈倉裡填,打開槍機後偌大的口子子彈第一下居然插偏了。

    鎮定!鎮定!

    林恩在心裡對自己說,並嘗試用深呼吸的方式減緩壓力和緊張情緒,但這一招似乎並不怎麼有效,好不容易重新裝好了子彈,他抬頭起身的時候才想起本來打算調表尺的,懊惱演變成了沮喪,沮喪導致急躁,接下來的第一槍只打中了蘇軍士兵的腿部——這可是五十米不到的距離!

    拉動槍栓時,林恩不經意抬頭看了一眼,卻見對面那名蘇軍士兵手中的沙猛然噴射出了火舌,子彈彷彿是直奔自己而來的,他大為驚恐甚至絕望,並且下意識地作出了完全不合時宜的舉動:舉槍射擊。

    倉促間的射擊果然沒有打中,但好在戰壕中的同伴們隨即用衝鋒鎗幹掉了那個危險的傢伙,另一些人則接連不斷地向陣地前方投擲手榴彈。這雖然可能威脅到己方的反坦克手,但眼看著蘇軍士兵如潮水一般湧來,他們也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

    「上刺刀!」

    因為曾經懷著無比震撼的心情聽到過三次,林恩牢牢記住了這個口號以及它的含義。白刃戰是自己的短板,林恩心知肚明,因而他接下來仍是不斷重複瞄準、射擊和拉槍栓的動作,等他打光了餘下的三發子彈,那些兇惡的蘇軍步兵已經衝進了守軍的主陣地,他們隨即與端槍而出的德軍士兵捲入混戰。在這種情況下,步槍的射擊在很近的距離上是難辨敵我的,林恩左手豎槍,右手原本打算從腰帶掛著的刀鞘裡拔出刺刀,然而一些蘇軍士兵直接越過德軍戰壕往前面沖——悲催的說,這會兒林恩就算想要裝死也來不及了!

    大腦如過電一般,林恩的思維在倉惶之間反而保持了一定的理性思維,右手立即改變路線伸向腰前,拔出駁殼槍,以令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沉穩打開保險,而當他扣動扳機時,有兩名蘇軍步兵已經衝到了不足十米處,月光下,林恩甚至可以看到他們眼中閃爍的凶光。

    啪……啪……啪……

    清脆的槍聲終於沒再辜負林恩的期望,單手持槍射擊時雖然有種難以控制的跳躍感,但子彈還是接連命中了當面之敵。前兩發在同一個胸膛鑽出兩個血洞,瞬間迸射的血花竟如當空綻放的煙火那般散開;後一發直接打中面門,那張原本有幾分陽剛帥氣之感的臉頓時變成了恐怖電影裡的道具。

    為這槍聲所吸引——或者說是感受到了直接的威脅,原本並沒有衝向自己的另外幾名蘇軍士兵都端著刺刀跑來,改變方向的過程中居然沒有任何的減速。林恩根本來不及多想,右手平舉著駁殼槍,每扣一次扳機便迅速的小幅度平移槍口,電影裡的好漢這樣就能夠以一人之力幹掉一打壞人,然而蓋世槍法即便存在,那也必然是建立在長期艱苦而乏味的練習之上,若是只憑想像,十之會遭遇和林恩一樣的境況:近距離的射擊雖然三發三中,卻只將一名敵手直接踢出戰局,另外兩名蘇軍步兵雖然中了彈,但手部和肩部的創傷非但沒有解除他們的戰鬥力,反而引發了兩人的暴怒狀態。即便他們都不是那種特別誇張的魁梧體格,但要「居高臨下」地將林恩扼殺在散兵坑裡看起來易如反掌……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27 19:28
帝國殘陽   第41章 死神追尾

    七十個小時的戰場生涯,七十個小時的煎熬掙扎,林恩學會了忍受,學會了求生,學會了射擊,學會了超耐力的行走,唯獨這近距離的戰鬥依然讓他感到陌生而恐懼。

    這一次在散兵坑裡孤身作戰,正努力擺脫菜鳥身份的林恩雖然以值得一讚的條件反射險險避開了蘇軍士兵的近距離掃射,可腦袋裡仍是一片混沌。唯有模糊的潛意識在告訴自己:繼續縮在這散兵坑裡將是死路一條——要麼被敵人的衝鋒鎗掃成篩子,要麼被刺刀紮成馬蜂窩。投降?樹林伏擊戰之後的那些蘇軍戰俘就是現實榜樣。

    拼了!

    強烈的求生使得林恩像是一根壓到了最低點的彈簧,瞬間迸發出了全身的潛力。他右手平舉著駁殼槍,每扣一次扳機便迅速的小幅度平移槍口,電影裡的好漢就是這樣以一人之力幹掉一打壞人。可是,蓋世槍法即便存在,那也必然是建立在長年苦練的基礎之上,若是只憑想像,十之會陷入和林恩一樣的失望:近距離的射擊三發三中,卻只將一名敵人直接踢出戰局。另外兩個蘇軍步兵雖然中了彈,可手部和肩部的創傷非但沒有廢掉他們的戰鬥力,反而引發了兩人的暴怒情緒。即便他們都不是那種特別誇張的魁梧體格,「居高臨下」將林恩扼殺在散兵坑裡也還是易如反掌。

    生死關頭,林恩想到的既不是家人也不是神佛,在感覺自己即將任憑敵人宰割的剎那,他是多麼希望再看到「屠夫」矯健的身姿以及突突作響的衝鋒鎗。然而此時此刻黨衛軍中士連同許多夥伴都在浴血拚殺,死活尚且不明,誰還能騰出手來幫一把這可憐的小弟?

    若是手裡拿著的是後期生產的能夠連發二十響的駁殼槍,幹掉眼前這兩個毛子兵自是不在話下,只是是眼前的戰鬥顯然不是一兩件輕武器性能上的突變能夠改變的。就算幹掉了兩個、四個甚至六個,蘇軍士兵仍然會前仆後繼地衝上來。這樣的場面,林恩早已見識過了。

    出於本能的記憶,他猛力將打光了子彈的駁殼槍甩出,但它終究不是飛鏢。隔著幾米的距離,甩過去雖然砸中了一名蘇軍士兵的胸膛,可看起來除了些許痛感,這對他並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於是,林恩依然面對著兩名蘇軍士兵,更要命的是,左邊那個突然放慢步子,手中的衝鋒鎗略微下壓。

    看著即將噴射出火舌的槍口,林恩知道自己這次就算反應再快也躲不開子彈了,先前那些同伴被連串子彈貫穿胸膛的慘烈場景讓他感到深深的絕望。就像是孩提時代排隊等待預防針接種,心裡開始預想子彈鑽入軀體的痛感,好讓自己在那一刻真正到來之時不至於太過恐慌……

    噗!

    伴隨著這極為奇特的聲音,沒敢閉眼的林恩目睹蘇軍衝鋒鎗手如同過電般猛然一顫。他面門略微揚起、上半身僵直地繃緊,四肢就像瞬間被抽空了力量,整個以一種駭人的扭曲姿態向後倒去。臨倒地前,右手單握的衝鋒鎗突然噠噠噠地吼叫起來,槍口跳躍著明黃色的火焰,連串的子彈只是在側旁的地面掃起一陣泥屑。

    以極偶然的方式逃過一劫,林恩還沒來得及品味這死裡偷生的幸福感,就又要重新面對致命威脅。眼看另一名蘇軍步兵已經衝到了眼前,近戰菜鳥心一橫,抓起已經上好了刺刀的步槍準備跟對方搏一搏人品。可是,對手的下一個動作讓他傻了眼:明明衝到了跟前,這丫卻不順勢跳入散兵坑來一場男子漢之間的對決,而是猛然剎車,拉槍栓、舉槍瞄準。距離如此之近,刺刀尖幾乎是林恩伸手就能夠碰到的……

    好吧!林恩徹徹底底的絕望了,居然碰到了一個不走尋常路的俄國毛子。你們不是和小鬼子一樣崇尚白刃戰嗎?幹嘛搞的比意大利人還猥瑣?難道丫也玩不來刺刀格鬥?好嘛,這麼近的距離還用得著瞄準,來呀,瞄著爺爺的心口來!

    一堆零落雜亂的念頭瞬間擠滿了林恩的腦袋,就在他已經第二次做好了壯烈的心理準備時,「噹」一聲脆又不脆、悶又不悶的聲響傳入耳中。也許再晚半秒,這俄國來的憨瓜就該開槍了。

    一顆子彈從斜裡上方打中並穿透了蘇制鋼盔,這倒霉蛋大概到死也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看子彈射來的角度,林恩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一根煙的回報如此豐厚,心底再次湧起一股淡淡的暖意。閃過倒斃之敵無意識插來的刺刀,林恩迅即下蹲,卻不是為了裝死。他斜端著裝好刺刀的步槍,拉動槍栓把子彈給上了膛,右腿單膝點地,將趴在散兵坑前的這蘇軍士兵屍體作為臨時射擊掩體——既能夠擋子彈,又可以稍作遮掩。啥,心理陰影?在這充斥著鮮血與殺戮的戰場上,糾葛就是個屁,保住小命才是正題!

    陣地上的情勢依然十分混亂,視線中所能夠看到的大多數都是蘇軍人馬。林恩一眼掃去,下一個倒霉蛋是誰?

    哼!這個大步流星朝著別墅方向衝去的毛子士兵塊頭真大,端著刺刀,估計是近身格鬥的一把好手,讓我替兄弟們預先除害吧!

    想著這些,林恩將槍口向目標前方移動了兩個身位,不作停頓地扣動了扳機。他打橫向移動「靶」的經驗雖然沒有縱向的多,可估算位移量的原理是相通的,而那傢伙又沒有聰明到不斷改變方向和速度,這一槍過去豎著的立馬變成橫著的。

    漂亮!

    林恩強忍著沒有喊出來,心裡已是用最大的聲音給自己鼓氣。接下來該是哪個了?他一邊微微下蹲拉槍栓,一邊用留在散兵坑邊緣的眼睛賊賊地掃視戰場。喲,來了個拿手槍的軍官。嘿,居然連連向不遠處的戰壕開槍,是在向老子的兄弟射擊吧!丫的找死!

    林恩端槍而起,將槍托壓在死去的蘇軍士兵背上。這時候,不遠處那名蘇聯軍官恰恰低下頭給手槍裝子彈,步速也隨之慢了下來。如此可遇不可求的機會,林恩唯恐己方狙擊手又搶了先,忙不迭地扣動了扳機。這一槍過去正中目標頭部,那傢伙甚至來不及喊一聲,整個身子僵直地往反方向栽倒。

    太漂亮了!

    林恩繼續在心裡強勁地咆哮著,再次裝彈,他瞄了個正在用「沙」掃射的蘇軍士兵,這次依然是槍響人倒。軀體的神經反射使得已死之人仍然緊扣著扳機,胡亂射擊的衝鋒鎗居然連帶放倒了兩個倒霉的毛子兵,林恩差一點就要仰天狂笑了。

    即便戰場上的形勢十分混亂,但蘇軍官兵也不至於對林恩這個「火力點」視而不見,他的接連幾次射擊很快招來了新的對手。不過有了先前跟死神接吻的經驗,林恩並不驚慌,而是以超乎自己想像的冷靜選擇最佳的防守方式——或直接舉槍射殺,或下坐於散兵坑底,槍口斜靠著散兵坑邊緣,利用敵人走上前來的間隙裝填子彈,看到敵人腦袋就立馬開火。這樣的演技雖然爛到了令名導們吐血的地步,在這戰場上卻出奇的有效,而別墅方向也時不時有精準的子彈過來「救急」。就這樣,一個孤零零的步兵,拿著一支孤零零的步槍,躲在一個孤零零的散兵坑裡,看起來隨時可能在對方的進攻大潮中無聲無響的湮沒,卻以出人意料的韌勁和運氣留存下來,而隨著前沿戰壕中的德軍士兵或陣亡或被迫後撤,不知不覺中,林恩所處的這個散兵坑從主要戰線後方變成了整條防線的最前沿,這就像是讓遠射能力了得的中場去打突前前鋒,看似暴殄天物,卻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27 19:28
帝國殘陽   第42章 心境

    終於打光了最後一發子彈,林恩短吁了一口氣,在這血與火交織的殘酷沙場,有多少人來不及用盡彈藥便已命隕,更不用想沐浴勝利的榮耀。

    戰場上依然充斥著激烈的槍炮聲,林恩就連假扮文藝青年感懷時局的空閒都沒有,他從死去的蘇軍士兵手裡拽出「莫辛-納甘」。印象中,這種蘇制步槍的性能和德軍的毛瑟98k相差無幾,同樣是傳統的手動步槍,同樣設置了容納5發子彈的彈倉,射程、威力和精度都沒有明顯差別。到了戰爭後期,蘇軍步兵武器的自動化程度雖然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林恩這幾天親眼所見,仍有不少蘇軍士兵使用著這種性能穩定可靠的槍械。

    對於武器槍械,空看圖片一萬遍也許還不如拿在手裡一天,林恩對此已深有感觸。蘇制步槍一上手,立即發覺它比毛瑟98k長出一截,加上刺刀簡直達到了一個正常成年人的身高。拉栓開倉,槍膛裡已裝有子彈——它先前差點要了自己的命。復位上膛,其槍栓和毛瑟98k的一樣向右擺下並且緊貼槍身,但「莫辛-納甘」的彈倉下部與扳機護圈相連,這應該是外觀上區別於毛瑟98系列的最大特徵。

    端平蘇制步槍,儘管整體重量幾乎沒有增加,可左手明顯感覺到更為沉重的下壓感。這一次還沒輪到林恩鎖定目標開火,一串子彈就近乎悄無聲息的從右前方射來,他根本來不及躲避,卻也是命不該絕——從地面掃過的子彈最後一發「噗」地鑽入了陣亡蘇軍士兵的軀體。這子彈穿透人體的皮膚和肌肉組織後好像還碰上了骨骼,以至於林恩清楚地聽到了骨頭斷裂的「咯嘎」聲,頓時不寒而慄。

    萬幸的是,這種聲音終究不是從自己身上傳出來,後怕的情緒瞬間轉變成了惱怒,憑著眼角餘光觀察到的情況,林恩迅速橫著身體往左挪動半步,槍口順勢右轉。隨著夜幕的降臨,戰場上的視線模糊了許多,而交戰雙方這時候都還沒有發射照明彈。好在璀璨的星光照耀著大地,時不時閃現的炮火也提供了一定的光亮。林恩看到在不遠處有一個單膝下蹲的蘇軍士兵,他對自己剛剛完成的射擊似乎挺有信心,只是伸長脖子往這邊看,卻沒有用手裡的衝鋒鎗再補上一梭子。

    找死!

    林恩心裡憤恨而輕蔑地吼了一聲,在不確定這支步槍表尺位置的情況下,他略略壓低了槍口,準星對準那名蘇軍衝鋒鎗手身體的中間位置扣動了扳機。

    啪!

    隨著清脆槍聲產生的後坐力要明顯比毛瑟98k小,子彈則精準地射中了那個粗心大意的毛子兵。中彈瞬間,他彷彿是被隱形人當面推了一把,左手下意識的有個向後支撐動作,然而臀部和背部相繼觸地,左手在這個過程中並沒有起到任何實際的緩衝和保護作用。

    確定目標已被射殺,林恩繼續給自己鼓勁。拉開槍栓時又順勢往裡面瞧了一眼,霍,彈倉裡空空如也,剛剛居然是最後一發子彈。他連忙在這名死去的蘇軍士兵腰間摸索了一番,很快在皮質的子彈包裡找到了用橋夾固定的子彈,一排也是五發。這橋夾同樣有著冰冷的鋼製手感,但夾體明顯較德軍的寬,光滑且未開孔。林恩按照給毛瑟步槍上子彈的方式裝填,卻怎麼也沒辦法把全部子彈壓入彈倉,正納悶著,忽然想起在自己看過一篇將毛瑟98k與莫辛-納甘步槍進行對比的帖子,有個跟帖者說莫辛-納甘的實際容量只有4發,每次用5發橋夾裝填時必須要把最上面的一發推入彈膛,這句話當時並沒有引起圍觀群眾的注意,而作為版主的林恩也僅僅是一眼掃過。好在他的記性還算不錯,情景相融,居然回想了起來。

    試著直接推上槍機,果然很順利地復位了,這應該意味著彈夾上面的第一發子彈已經進入了槍膛。戰場不比靶場,還有驗槍試槍的的機會,林恩小心翼翼地瞄了個稍稍遠些的傢伙,盤算著就算因為操作有錯,槍機空響的聲音也不至於招致對方的凶狠報復。

    手指扣動扳機,槍響。

    林恩如釋重負,看著目標愕然倒下,心裡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憋悶:當周圍的許多人,不論敵我,都在使用自動或半自動連發武器,而自己還在一下一下地拉著槍栓。這就像是在同一個公司上班,自己辛辛苦苦騎腳踏車,別人卻可以舒舒服服地開汽車。風和日麗的時候也權當是鍛煉身體、愉悅心情,可寒風酷暑、雨雪暴曬,心中的不平衡便會加倍爆發出來。

    存活於世的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類似的情緒,有些可以通過個人的努力得到緩解和釋放,有些則是無解的困局。

    再次拉動槍栓的時候,林恩開始醞釀給自己換一把槍,曾經擁有的「沙」或者MP40就免了,他期盼著能夠一步到位,直接用上這個時代最犀利、最牛叉的MP44突擊步槍。它結合了步槍射程和衝鋒鎗的連射能力,不論巷戰、陣地戰還是野戰都是無可挑剔的單兵武器。只是這種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武器出現得實在晚了些,德國的工業能力已經在盟軍持續轟炸下陷入舉步維艱的境地,即便傾盡全力地組織生產,也無法將這種犀利的單兵武器普及到一線的每個戰鬥班組。迄今為止,林恩在戰場上見到的MP44不超過十支,而且絕大多數時候都只是遠遠地瞄上兩眼,壓根還沒有機會端詳一二。

    盤算歸盤算,再好的夢想也得以活著作為基礎。在繼續尋找並獵殺目標之前,林恩大致觀察了一下戰場。從第一輛T-34衝上北側河岸算起,到這會兒已經快有半個小時了,蘇軍坦克加步兵的攻勢依然旺盛,德軍陣地則如同風雨飄搖中的一葉孤舟,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被大浪吞沒——浪花散去之後,它卻依然頑強地漂浮在水面上。

    放眼望去,那棟突兀顯眼的別墅式建築已然成了雙方激烈爭奪的焦點。突入德軍陣地的蘇軍坦克、在河對岸提供火力支援的自行火炮和榴彈炮,蘇軍步兵們手中的步槍、機槍和重機槍,這兩層半的樓房就像是一塊大磁鐵,吸引了進攻方各式各樣的火力。也虧得精於機械和土木工程的德國人把房子建得足夠堅固,在飽受炮火侵襲甚至有一些炮彈鑽入建築物內部爆炸的情況下,它仍舊傲然堅挺。從門窗和各種孔洞射出的子彈儘管有時微弱,卻沒有哪怕五秒鐘的停息。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在整條防線中所起到的支撐作用愈漸顯現,許多被迫撤退的德軍士兵正是在它的周圍重新聚攏並且組織防禦,而碾過守軍主戰壕的蘇軍戰車有好幾輛都被擊毀或擊癱在了這棟建築物前方,其餘坦克只好試著從兩翼打開突破口。

    漫長的煎熬總有到頭的一刻,德軍預備部隊的出現令守軍陣亡者的魂靈得到了告慰——他們是為一場激烈、艱苦但贏得了勝利的戰鬥獻出了寶貴的生命,而這或許只是整個德軍防線不起眼的一環,戰略意義也許只是微乎其微的,但德意志的戰鬥精神在這裡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

    在附近陣地都遭到蘇軍進攻的情況下,德軍防禦部隊能夠投入的預備力量非常微弱,但隨著己方坦克和後援步兵的到來,被壓制在別墅周邊的德軍士兵們還是憤然暴起,兇猛的反擊遠遠超過了數百人本身的力量。在防禦方陣地的右翼,區區六輛德軍坦克和突擊炮在突然而迅速的戰鬥中擊毀了三輛T-34、一輛BT-7和一輛Su76,並迫使殘餘的蘇軍裝甲車輛和步兵原路撤回河岸地帶。在左翼,兩輛德軍坦克竟聯手幹掉了四輛蘇軍坦克,這驚人的效率和東線的戰略態勢形成了對立的反差。

    當然了,出現在這片不知名陣地上的德軍裝甲車輛並非泛泛之輩。「黑豹」、「追獵者」甚至還有一輛「獵豹」,這種並不常見的搭配雖然屬於臨時組合,但出色的性能加上戰場上優勝劣汰下來的裝甲精英們,在不受蘇軍戰機影響的夜戰中充分發揮出了自身戰鬥力。不過,一旦蘇軍坦克主動撤離河岸,德軍的這些坦克突擊炮便停止戰鬥,匆匆撤下陣地並沿著林間小路朝小鎮方向駛去。宛若奔走各個夜場的雜牌樂隊,又或是天干物燥之夜的救火隊,整夜忙碌……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27 19:29
帝國殘陽   第43章 大難不死

    林恩斜靠在散兵坑朝向別墅一側,仰面朝天。晴朗的夜空宛若一塊色澤幽暗的琺琅,漫天繁星就像是點綴其間的璀璨寶石,多麼美好的一幅夜景,人們為何不坐下來享受世界,而要你死我活地相互殺戮?

    這個問題也許永遠沒有答案。林恩一動不動地坐著,任憑夜晚的冷風吹著濕黏的髮鬢,槍炮聲仍未平息,倖存的守軍連同支援而來的德軍士兵們一起投入了反擊,但林恩知道他們充其量也就是收復先前丟失的主陣地。河岸就像是一條神聖的邊界,德軍官兵們無力也無心跨越。

    傾盡全力的戰鬥讓林恩倍感疲倦,他本打算就這樣休息一陣,可一個黑影冷不丁跳入他的散兵坑,兩人似乎都是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彼此。

    「嘿,你還好嗎?」

    那人操著一口標準的德語,加上這句話的發音和英語有些類似,林恩半聽半猜的理解了,便以低沉但不虛弱的聲音彆扭地說著德語:「我沒事!」

    既然如此,對方也不多問,端起手中的武器,稍作瞄準就朝前方開火了。

    嗒…嗒…嗒…

    清脆悅耳的槍聲極富節奏感的響著,原本有些萎靡不振的林恩一聽這聲音頓時就來了精神。他盯著這人手中的傢伙一瞧,霍!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這不就是外形酷似AK47的德制MP44突擊步槍嗎?

    再仔細看這名德軍士兵,藉著微弱的星光,林恩注意到他的大耳沿鋼盔上套了網繩,上面還插了枝葉用以增加在林間的隱蔽效果,身上的作戰服是著名的M43「豌豆迷彩」,看起來較為乾淨整潔。 七路中文帆布質地的彈袋分左右兩部分挎在胸肋位置,每邊各裝三個與突擊步槍相匹配的弧形彈夾。

    看慣了使用毛瑟步槍、MP38/40衝鋒鎗以及相應配具的德軍士兵,忽然間有個貌似PLA叔叔的傢伙站在旁邊。拿著宛若五六式衝鋒鎗的東東像模像樣地打著點射,林恩感覺像是一下子跨越了一個時代,大腦瞬時有些短路。

    這還不算,差不多打完了一匣子彈,這名德軍士兵熟練地退下空彈匣,從彈袋裡取出新的換上,並順勢將空彈匣插進彈袋,這連貫的動作完全是用左手單手完成的。林恩腦海裡當即蹦出當年CS中警察拿著匪槍換子彈的畫面。在他的神經受到更多刺激之前,換好彈夾的德軍士兵拎槍爬出散兵坑,和其他士兵一同貓著腰飛快地向前跑去。

    從突然出現到突然離開,這名使用MP44的德軍士兵呆在林恩視線中的時間可能還不到一分鐘,射擊的硝煙味道很快與周圍的各種氣味混在一起,唯有留在地上的澄黃色子彈殼是他來過的唯一證據。

    林恩有些恍惚。

    愣了好幾秒,大腦總算清醒了一些。在彈藥耗盡的毛瑟步槍與仍有幾發子彈可用的莫辛-納甘之間尋思了片刻,林恩背上毛瑟98K,端著莫辛-納甘,離開散兵坑前先探頭向外張望。熊熊燃燒的坦克殘骸,橫七豎八的士兵屍體,四處散落的槍械鋼盔,還有無法分辨的殘肢斷臂、臟器肉塊、碎土沙石,每一次激戰過後的場景莫不是這般的觸目驚心。

    小心翼翼地爬出散兵坑,往前挪了一米,林恩撿起一頂左側邊緣帶血的M42鋼盔扣在頭上;往前再挪半米,從一名陣亡同伴腰間的子彈盒裡翻出兩排用橋夾固定的毛瑟步槍彈。這就像是dos版的仙劍,玩家最大的樂趣所在就是撿拾翻找各種物品。不過,林恩只撿自己需要的作戰用品,對於逝去者的個人物品絲毫不動——儘管他見識過戰友之間的物品交易,但他總覺得這裡每一個死去的人都是英勇的戰士,他們理應得到最基本的尊重。

    前移了好幾米,林恩終於透過夜幕看到了自己本該呆著的戰壕。它如同一條沿著河岸平躺的黑色巨蟒,周圍散佈著的屍體彷彿是它橫向滾過時不慎軋死的螞蟻,橫七豎八、姿態各異,一眼望去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蘇軍士兵、哪些是德國守軍。此時戰壕已經重歸德軍佔有,不少士兵正站在裡面朝河面或者對岸射擊,但估計他們中只有極少一部分人是從剛剛那場生死浩劫中倖存下來的。看著這個情景,林恩又想起了「屠夫」,這傢伙雖然是全世界唯一一個踢過自己屁股的人,但他的所作所為並沒有放縱私慾的成分,何況關鍵時刻還救過自己的命。

    「殺豬的!殺豬的!」

    林恩提著嗓子輕聲叫喚,漸漸稀疏的槍炮聲壓不住他蹩腳的德語,而戰壕中時不時有人回頭張望一眼,卻沒有一張面孔是林恩尋找的。

    正準備快走幾步到戰壕裡面去,林恩突然瞟見腳下有個黑乎乎的小東西,伸手一摸,駁殼槍!

    迅速將失而復得的毛瑟軍用手槍插到皮帶上,林恩把腰背彎得如同蝦米一般,以靈貓的動作快步竄進戰壕。靠著高出許多的戰壕壁,他無需擔心自己的腦袋會被飛來的子彈爆頭,連忙從口袋裡掏出「屠夫」給的9毫米手槍彈,所剩四發全部填進駁殼槍——對於近戰菜鳥而言,它實在是一件保命自救的便捷武器。

    林恩正沉浸在自己的小宇宙裡,為旁人看來屁樣大的事情而偷著樂,這容易滿足的心態就像是一隻好脾氣的寵物狗。收起駁殼槍,他又將撿來的子彈裝進毛瑟98k,然後把莫辛-納甘當做柴火棍扔到一旁。收拾妥當了,這才想到自己或許該為這場戰爭繼續做點兒貢獻。正欲抬頭觀望,空中突然綻放的光亮讓他眼前一陣雪亮,已經適應了黑暗環境的眼睛頓時被刺得發盲……

    「嘶……這該死的閃光彈彈,蒙了老子的眼!」

    嘴裡憤憤不已地操著「CS體」,左手下意識地擋在眼前,過了好幾秒才敢重新睜開眼睛。手還是手,腳還是腳,屍體還是屍體,他轉頭看了看前方,照明彈的光芒將河流北岸的一大片區域照得通亮,但也還達不到晴朗白晝的那種程度。正琢磨著蘇聯人打照明彈是否準備再發起進攻,子彈劃過的咻咻聲讓他頃刻汗毛豎直,腦袋脖子跟著身軀往下閃,嘴裡喊道:「諾特爾……沃希特克特!」

    直到整個腦袋都安全地藏入了戰壕之中,林恩才發現自己剛剛沒怎麼經大腦考慮就喊出了一句德語,但它並非這幅身板保有的條件反射,而是三天來自己在殘酷環境中留存的深刻記憶。每每出現這個聲音,躲得慢一些的人可能就會掛掉。相比於生存,人還有更大的學習動力麼?

    在漸起的雜亂槍聲中,戰壕中的德軍士兵們紛紛閃身躲避對岸射來的子彈,河岸就這麼點寬,雙方都處於彼此的有效射程之內。毫無疑問,在蘇軍再次發動跨河攻勢之前,河岸兩側的陣地將成為雙方狙擊手角力的賽場。

    想到狙擊手,林恩仰頭朝別墅方向看去,雖然即將滑落的照明彈光芒漸暗,但仍可以辨認出依然矗立在原地的別墅樓。尖尖的屋頂塌陷大半,朝向河岸的牆面上也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窟窿,唯獨那露台連同上部的小平頂看上去仍是完好無恙的。

    於是,林恩在心裡默念:謝謝你了,兄弟!希望有一天能夠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祝你好運!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27 19:31
帝國殘陽   第44章 神馬狀況

    照明彈出現在河流的北岸上空,這意味著對岸的蘇軍射手能夠藏在黑暗中肆意獵殺目標,德軍陣地外面哪還能找到一個活動的人影?

    若是幾分鐘之前,林恩只能縮在散兵坑裡,好在他已經轉移到了戰壕。經歷了一場血腥殘酷的近身混戰,戰壕裡此時躺滿了屍體,活著的人可以在這裡找到槍械、彈藥、急救包以及各種值錢或不值錢的財物。當然也可以沿著與戰壕相連的交通壕轉移到位於別墅後方的陣地去,藉著那棟建築的遮掩爬出地面,沒準還能夠喝上一口戰地熱湯。

    片刻的功夫就從幾名陣亡的大耳沿鋼盔身上摸出好幾十發步槍子彈,又撿了一支打光了子彈的MP40,林恩「脫貧致富」的速度超出了他自己的想像。然而濃烈的血腥味道熏得腦袋發暈,胃部也在隱隱翻騰,哪還有心思繼續尋找廢寶?背上毛瑟步槍,拎著衝鋒鎗,躬著腰沿戰壕往陣地右翼走,一路上不住的往地上瞟,生怕突然發現「屠夫」那熟悉的身軀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這裡的光線忽暗忽明,許多屍體又是臉朝下趴著的,林恩終究沒勇氣去翻看每一名穿著德軍制服的遺骸,跌跌絆絆地走了七八分鐘,總算來到了後方陣地。這裡的戰壕裡沒有遍地殘屍,坑窪裡積著暗黃色的泥水,也不必小心翼翼地從刺刀上跨過。

    從後面看別墅,除了窗戶玻璃統統被炮火炸碎,不論是爬籐枯黃的牆體還是拱形的門廊都基本保持著原樣,尖屋頂這面出現了幾個黑洞洞的豁口,但主體仍在,而從這個方向上看,狙擊手藏身的位置也沒有遭到直接的破壞。

    「Lynn……嘿!Lynn!」

    看到靠坐在戰壕裡的「屠夫」時,對方也看到自己並且喊出名字。聽得出來,那熟悉的聲音帶有激動的成分。林恩快步向前,這會兒「屠夫」的臉龐要比上一場戰鬥時更為乾淨,只是左手大臂位置綁著繃帶,白色紗布靠手臂外側的位置已經滲出了條狀的血,看樣子是被敵人的刺刀所傷。

    見到原班人馬中唯一倖存的手下再一次大難不死,「屠夫」似笑非笑地咧著嘴,這表情看著雖然很是彆扭,卻是劫後餘生最真實的情感體現。可惜的是,林恩還不能聽懂他後面所說的那些話,只好故作輕鬆的笑著,眼眶中轉著男人最不願意流落的淚花。

    死也就一了百了,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躊躇、煎熬,眼睜睜看著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面孔失去血色,這或許才是人世間最大的痛苦所在。

    看到林恩渾身上下未添新傷,「屠夫」右手攥拳在他的胸脯在輕砸了兩拳,連連頜首。林恩看了看周圍,手臂上綁著白布或是沒有穿軍服的人正絡繹不絕地從前面戰壕抬著重傷員下來,這些奄奄一息的將士基本上都渾身是血,有的還缺胳膊少腿,他們中必然有一些人熬不到野戰醫院,但除了低低的呻吟,並沒有人覓死覓活地大叫,這樣的場面更襯托出慘烈戰鬥結束後的哀傷與沉重。

    和「屠夫」一樣受了皮外傷的輕傷員,絕大部分都只是簡單的包紮了事。在沒有更多預備部隊頂上來的情況下,他們仍在等候調遣,只待軍官們一聲號令,又將義無反顧地奔赴最危險的戰鬥一線——就這樣一支軍隊還是面臨著失敗的結局,宿命還是偶然,林恩仍在尋求答案。

    「茲伊……茲伊……安得……茲伊!」(德語:你,你,還有你)

    當手指頭點到自己面前時,林恩茫然的抬起頭,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倍感意外的是,站在面前的居然是「揚克爾」,那個在鎮裡因為他違禁開槍而差點和「屠夫」打起來的國防軍軍官,自己所處的臨時戰鬥連隊的指揮官。這傢伙指著自己是什麼意思?

    手指在林恩面前似乎多停留了半秒,在跳過「屠夫」之後又轉向了另一個士兵,每一個被點到的人都自覺地站了起來。

    「康明斯米特!」(德語:跟我來)

    說完這句林恩聽不懂的話,「揚克爾」一如往常地昂著下巴,轉身背手朝與河岸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些被點中的士兵自動列隊跟隨,林恩雖然還納悶著,卻也只好一切照做。就在離開之前,「屠夫」飛快地從身前的彈袋裡取出一個衝鋒鎗彈匣塞到他手裡,低聲說了句話——林恩猜它大概是「多保重」之類的意思。無以回復,接下彈匣,默默點了點頭,跟在這十餘人的隊伍後面走了。

    遠離充滿血腥殺戮的戰場,走在空氣清新的鄉間土路上,林恩卻滿心疑惑於這一小隊士兵的使命。看看前面這些傢伙,高的高、瘦的瘦、矮的矮、胖的胖,完全不像是純賣體力的,莫非是去當敢死隊員?

    想到這裡,林恩腦海裡先是浮現出日本鬼子光著膀子端著刺刀,腦袋上纏著尿布片,伊伊哇哇往對方槍口上撞的電影場景,緊接著又出現了渾身綁滿炸藥撲向敵人的「人肉炸彈」。林恩根本不想成為這其中的任何一種,憤恨的情緒直指帶隊的「揚克爾」。該死的傢伙,他這是在蓄意公報私仇!

    縱然咬牙切齒,林恩這時候也不能上去把他痛扁一頓,畢竟周圍這十幾個都是好手好腳的士兵,傳統的軍人觀念會讓他們在第一時間控制以下犯上者,然後?沒準正好被「揚克爾」借題發揮,當場痛扁一頓算是輕的,說不定還被當成叛國者直接執行戰地槍決。

    帶著滿腦子胡思亂想,林恩跟著這隊士兵走進了一片樺樹林,這些落葉喬木有著哨兵一般筆直的樹幹。正值隆冬時節,樹葉已經掉光了,但覆蓋在枝椏上的白雪使得它們的樹冠依然如同大傘一般。夜晚的樹林彷彿是一座大迷宮,除了腳踩在雪地裡的嘎吱聲,耳邊似乎只有怪異的風聲。往裡走了很長一段距離,終於看見三輛半履帶式裝甲車,它們其實停在樹林另一側的邊緣處,「揚克爾」帶著士兵們穿過樹林也只是為了抄近路。

    看到這些並沒有安裝炮塔的普通裝甲車,林恩雖然還猜不透此行的目的,但隱約覺得是去執行某項性質較為特殊的任務。在和對方軍官接頭後,「揚克爾」沒有多說兩句話便撇下他們獨自沿原路離開了。原本尚算明朗的星光在穿過樺樹的冰枝後顯得黯然無光,那名和「揚克爾」差不多身高的軍官就像是籠罩在黑色的陰影中,從頭到腳都是黑漆漆的。由於白色人種的膚色,他那張臉就像是浮在空中一般突兀。帶著一種莫名的畏懼,林恩走近之後才發覺這名軍官頭盔和作戰服在樣式上跟普通黨衛軍的一模一樣,只是顏色特別深暗,但又不是完全黑色。他以肩帶斜挎著一支MP44,而突擊步槍上還裝著一個好像大號電筒的東西。更確切的說,是一個有著「雙層結構」的特殊觀瞄裝置:上部是一個偌大的燈頭,下部類似普通狙擊瞄準鏡但體型更大一些,這兩個部分各由一根線與軍官背後的某樣東西相連。

    軍官朝「揚克爾」帶來的這些士兵一揮手,用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說道:「英-祖格!」(德語,上車!)

    就在對方半轉身做出手勢的剎那,林恩看清了他背上所背負的東西:一個跟無線電發報機似的方形大盒子,上面並沒有豎著天線,而突擊步槍上的「大電筒」延伸的兩根線就連著大盒子的下部。

    這,難道就是二戰時期地面部隊的終極技術裝備——紅外線夜視儀?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27 19:32
帝國殘陽   第45章 精兵

    在21世紀,說起夜戰,許多人都會聯想到戴著凱夫拉頭盔、配備微光夜視儀的士兵形象,夜視裝備的出現使得人類得以突破先天限制,在光線微弱的夜間精確辨別出目標方位。不過,最早期的夜視儀並非20世紀後期才出現的,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場上,軸心和盟軍陣營就各自研出了夜視裝備並投入實戰。

    對於新興的夜視器材,在戰爭後期失去制空權的德隊尤其投入了極大的精力,裝備紅外線夜視儀的豹式坦克成為全世界第一種夜戰坦克,半履帶式裝甲車扛著大號紅外線探照燈的照片在各種軍事資料中也屢見不鮮。除此之外,德軍還研發了用於步兵使用的夜視儀,這些利用紅外線探測和顯像的裝備被共稱為「吸血鬼」系統。

    同行之人中既然有裝備夜視儀的,那麼此行必然是帶有突襲性質的戰鬥,林恩心裡有了個底。考慮到裝甲車的框形後車門有些狹窄,他取下背上的毛瑟步槍,反過來將衝鋒鎗斜跨在背後,雙手斜端著步槍跟在前面一個士兵鑽進已經十分擁擠的車廂。

    作為德軍特有的標誌性裝備之一,Sd.kfz251型半履帶式裝甲車的車廂額定載員為10人,可林恩數了數,包括自己在內居然擠了足足十六人,而坐在最靠裡的六人全部是和先前那名軍官一模一樣的深色頭盔、深色作戰服。清一色的突擊步槍就已是相當犀利了,最裡面的兩個人還配備了成套的單兵紅外線裝備,這在1945年肯定有著不菲的造價。將它們組合在一起,想不被人看作精兵強將都難!

    一路上,車廂裡的德軍士兵們一個個沉默不語,耳邊充斥著發動機的隆響以及履帶滾動時發出的「吱吱喳喳」聲。林恩可以感覺到,周圍這些跟自己一樣被莫名其妙拉來的「壯丁」都對此次行動的性質和目的都感到既好奇又忐忑,他們之中不僅有黨衛軍,還有曾經在同一處陣地浴血拚殺的陸軍士兵,他們使用東線戰場上出現的各種武器:毛瑟98k、MP38、MP40、MP44、「沙」、STV40等等。像林恩這樣手裡拿著一支、身上背著一把的不在少數。就算他們頭上的鋼盔戴得端正,滿是泥污的軍服也隨處可見磨損撕破的口子,再加上雜亂的武器配置,哪像是正規軍,簡直是一群地方雜牌!

    因為沒有位置坐,林恩只好躬著腰,以左手拄著步槍,右手撐著車廂壁。頭盔並不能完全阻擋子彈和彈片,所以他不敢貿然把腦袋伸出車廂,但經過了大約一刻鐘的行進,沿途並沒有槍炮聲,他還是忍不住往外面看了幾眼。三輛裝甲車走的是樹林之間的山路,因而有些顛簸,夜晚的樹林只能看到黑色的輪廓。在轉過一道彎時,林恩突然看到貼近樹林處若隱若現地停著一些體型比較龐大的傢伙,細長的「鼻子」當是炮管無疑。

    老虎、豹子亦或是威力無比的虎王?

    以大約四十碼時速前行的裝甲車將這個問題的答案遠遠拋在了後頭,林恩只能憑借這粗略一眼去揣測它們的型號和規模。

    繼續前行了十幾分鐘,裝甲車減速並最終停了下來。林恩勉強半轉過身,旁邊的士兵正嘗試著從裡面把艙門打開,只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刺耳的一聲「嘎吱」,就像是一扇塵封多年且已生銹的金屬大門被重新打開似的。先前那名高個子的軍官以「夜行人」的姿態擋在門口,他沒有讓士兵們立即下車,而是嘰裡呱啦地開始說話,而這偏偏是林恩最頭疼的事情,可他又能怎樣呢?

    大概是交代注意事項,亦或是在解說這次行動,他富有磁性的聲音雖然有著好聽的音質,可MG-42般連貫的語速卻讓林恩完全無法揣摩其內容,更不可能臨時翻著字典理解。講了有那麼六七句,話音止,魁梧的身軀向側後退了一步。坐在艙門處的士兵連忙拎著武器下了車,林恩也只好緊跟在同伴們後面,看看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自己依葫蘆畫瓢就是。

    三輛半履帶式裝甲車停在了一處松樹林邊緣,發動機熄了火,人們可以較為清楚地聽到潺潺的流水聲。根據裝甲車行進的方向和時間,林恩猜測這與自己先前防守的是同一條河,只是現在所處的位置更靠下游。下車之後,他注意到裝甲車後方不遠處即是德軍的防禦陣地,但這附近沒有遍地屍體和焦黑彈坑,看樣子尚未遭到蘇聯人的進攻。

    很快的,Sd.kfz251上的士兵們都下了車。林恩數了數,不算高個子軍官在內,配備深色鋼盔和作戰服的士兵共有14人,算是一個加強戰鬥班的規模。他們以極其迅速的動作在裝甲車右側整隊,其餘士兵則自發地在裝甲車後面的空地上列隊,人數有三十多。看來不止是「揚克爾」帶來的這一隊,先前也還有從其他陣地抽調來的士兵加入這支肩負著神秘使命的隊伍。

    聲音極富磁性的那名軍官似乎對自己原班人馬的素質非常放心,只在前面掃了一眼,招了招手,排頭兩名背著大盒子的「暗夜戰士」連同四名背著袋式軍用背包的同伴就率先離開了。緊接著,他挎著那支裝了大號「手電筒」的突擊步槍走到這三十餘人的隊列前,用中等音量說了幾句話,可能是再次向這些臨時徵調來的士兵叮囑什麼。林恩雖然保持著和周圍人一樣的表情,心裡卻有種受到歧視的複雜感受——憋屈不是憋屈,惱怒又無處發洩。這會兒才知道多學一門外語的重要性,真是悔不該當初!

    說完了話,軍官轉頭朝前看了看,他那些「嫡系」士兵猶如雕塑一般站著,林恩覺得他們若是一直沒有得到軍官的指令,完全可能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直到天亮。這所剩的八名士兵中只有兩個是背大盒子的,另外六個背的都是普通袋式作戰背包,不同裝備的士兵在數量上似乎存在一個比例,可算上前去探路的那六個,除下來又不是整數。林恩正納悶著,不經意瞟見頻頻看表的軍官,頓時恍然大悟:加上這傢伙,背負大盒子的共有五人,同樣裝束但不背盒子的為十人,這麼說來,每個裝備單兵紅外線夜視儀的士兵擁有兩個「保鏢」——或者說是後備人員,以確保這些昂貴而先進的裝備不至於因為攜帶者的傷亡而失去作用。

    等了約莫有七八分鐘,一陣猶如戰鼓的咚咚聲突然從遠處傳來。它聽起來至少隔了十來公里,林恩和周圍的士兵們雖然下意識地轉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但也知道那樣的炮火對自己沒有任何威脅,故而依然保持著立正狀。只短短幾秒,遠處的炮聲就由稀疏變得密集起來,林恩不確定蘇軍炮擊的是否自己先前所呆的陣地,如若自己還在那裡,這會兒估計又得面臨死亡的考驗了。可是,自己該慶幸麼?

    過了有兩根煙的功夫,軍官好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接頭暗號,左手伸直了在肩與頭之間的區域劃了個弧線,前面那隊8人的士兵起步向前,等到軍官第二次做出相同的手勢時,林恩所在的這三十多人的「大隊伍」也開始朝著相同的方向移動了。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27 19:32
帝國殘陽   第46章 夜行

    上半夜的星光還算明朗,林恩跟著同伴們的步伐小心地走著,最初二三十米是普通平地,接下來是一個比較突然的陡坡。看到前面的士兵腦袋的位置迅速降低,他心裡也就提前做好了準備。放低重心,謹慎而又盡可能迅速地下了坡,腳下的鬆軟感頓時強烈起來,河水流動的潺潺聲也近在咫尺了。

    要直接涉水渡河麼?

    比起蘇聯腹地的廣袤原野來說,德國東部的冬天還算是比較溫和的,而這河流已經開始解凍,也就意味著春天的腳步正悄然臨近。可是,夜間的氣溫仍有零下好幾度,就算河面不寬,兩三分鐘就能夠涉水而過,被水打濕的靴子和褲子將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考驗人的意志以及肢體的抗寒抗凍能力。

    罷了,罷了,看著同伴們義無反顧地繼續向前走,林恩安慰自己道:反正現在身上仍是不幹不濕的,全濕也就是來個痛快的。相比於那些在蘇聯凍壞了手足的德國士兵,人至中年患上風濕關節痛又算得了什麼?

    聽到前面同伴涉水行走帶起的嘩嘩水聲,林恩不由得雙手握緊衝鋒鎗,牙關緊咬,以鼻深呼吸。很快的,腳下感覺到了額外的阻力,一股明顯的冷意透過靴子的皮面傳遞到足部。以軍用靴的質量,若只是淌過淺水還不至於滲漏,但隨著阻力感的增強,冰冷刺骨的河水終於從鞋帶、靴口處侵入。林恩能夠明顯感覺到那股冰冷沿著小腿往下蔓延,腳踝、腳面然後是腳底,一轉眼的功夫,兩隻原本還有些暖意的腳都徹底冰冷了。

    冰水泡腳的滋味苦不堪言,然而不論是裝備精良的「暗夜戰士」還是普通「雜兵」都一聲不吭,他們一個緊跟著一個,盡量保持著身體平衡,又不至於弄出太大的水聲。河水從小腿位置漫到了膝蓋,然後繼續往上到了大腿位置,就在林恩開始擔心「小弟」也要不保的時候,河水開始變淺,對於腿部的阻撓也隨之遞減。雖然渡河就是這樣一個過程,可林恩這戰場菜鳥的心情卻隨著水位的降低而輕鬆起來。好景不長,夜晚的涼風一吹,被河水浸透的腿部隨之產生了一種被凍透的感覺,還順勢「吸」走了身體其他部位的熱量。等到走上河岸時,林恩全身上下已經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心裡嘀咕著:我的老天爺,這日子可怎麼熬啊!

    對面河岸的坡度大致相當,在同樣沒有敵人干擾的情況下,上岸時卻有好幾個德軍士兵滑倒了,林恩也未能倖免。這客觀上可以理解為靴子被河水浸濕了,但林恩注意到走在前面的那些「暗夜戰士」沒有一個打滑,難道這就是精兵和雜兵的區別?

    上岸之後走過三四十米就進入了樹林,林恩有些好奇蘇聯人為什麼沒有選擇在這裡渡河,雖然要多繞一些路,但總比硬突德軍防禦陣地付出的代價要小一些吧!

    戰場的複雜程度終究超過了大多數紙上談兵者的理解,河流的長度不僅增加了防守方抵禦敵人進攻的難度,也同樣讓進攻方在選擇突破口時多了需要慎重考慮與權衡的因素,那些看似一突即破的地段,很可能是對方留下的陷阱,一旦掉入其中,渡河部隊很可能遭到對方的三面圍攻,而後續部隊又無法從敵人固守的其他地段實施增援。

    戰爭沒有悔棋,一步走錯,無可挽回。

    從進入樹林開始,「暗夜戰士」們有意放慢了腳步,雖然並沒有進入戰鬥狀態,走在最前面的那兩個仍頻頻舉槍。想想電影電視裡的情節,林恩也就理解了:他們這是在利用安裝在突擊步槍上的紅外線夜視儀觀察預警。這種較為原始的夜視裝備雖然探測不出地形地貌,卻能夠在有效距離內發現熱量明顯區別於環境的人體和車輛,安裝在槍炮聲還能夠在夜戰中進行精確瞄準。如此場景固然顛覆了林恩對二戰的原本印象,但就如同德國在戰爭末期研發出的每一件新式武器,即便突破了時代的局限性,卻依然受限於技術、人力、物力以及停留在傳統層面的指揮技藝。結果,它們沒能如創造者的初衷那般改變戰爭走向,僅僅給後世的軍迷們留下無盡的遺憾與想像。

    端著一支傳統的手動式步槍,林恩和其他雜兵一起以散兵隊形跟在「暗夜戰士」們後面。這裡不久前還是己方的控制區域,敵人在此布設地雷的可能性比較低,但林間的沉寂還是讓每一個人皆是小心翼翼的挪動腳步。大家心理都清楚:每前進一步,距離敵人也就更近了一步。

    紅外夜視儀,自動武器,渡河入林。到了這個時候,林恩對此行的意圖愈發好奇。這樣一支五十餘人的戰鬥隊伍在近戰火力輸出方面自是遠遠超出一般的德軍步兵團隊,在夜戰中尤其有優勢。不過,他們並沒有配備任何反坦克武器或者常見的輕機槍,一旦遭遇蘇軍裝甲部隊,撤退將是唯一的選擇,而這也意味著他們必須盡可能地避開蘇軍主力,並在行動得手後以最快的速度穿過樹林撤回己方陣地。

    輜重車隊、野戰油料彈藥庫、炮兵陣地、野戰醫院、戰地指揮部,林恩揣測這支戰鬥小隊將以哪一個作為首要目標。如若他自己是指揮官,野戰醫院肯定是先排除的,那只會激起毛子們的狂暴情緒。突襲炮兵陣地看起來很有價值,可破壞大炮並非簡單任務,考慮到蘇軍坦克和自行火炮的數量,即便成功摧毀一處蘇軍炮兵陣地恐怕也不會有太大的意義。相比之下,破壞甚至摧毀蘇軍的輜重車隊、野戰油料彈藥庫甚至戰地指揮部是當前局面下比較理想的突襲戰果,哪怕只能稍稍拖延蘇軍的進攻計劃,也能夠為德軍收攏殘兵、鞏固防線發揮積極的作用。

    這南岸的樹林就像是無邊無際的瀚海,半個小時過去了,緊接著又是半個小時,腿腳在不知不覺間變得麻木而遲鈍,卻依然看不到樹林盡頭的空曠處。這不禁讓林恩想起了白天的戰鬥,如果仍是同一片樹林,那麼以目前的行進速度,估計還得兩三個小時才能夠走出去。可是隱蔽的夜行又不能一味追求速度,萬一沒準備地撞上了蘇軍部隊,這區區五十人的戰鬥小隊還不夠對方塞牙縫的。

    瞇起眼睛搜尋那名軍官的身影,然而從後面看,幾個背負大盒子的「暗夜戰士」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他們背上這偌大的箱子想必就是紅外線夜視儀的電池,以前常常為手機待機時間而頭疼的林恩突然想:這些大電池能維持夜視儀正常使用多長時間?

    其實即便在擁有百度大神的時代,林恩也查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在國內,有關二戰的資料並不完整,有不少甚至是自相矛盾的。考慮到德意志第三帝國覆滅前高層指示技術部門銷毀了大量資料和樣品,加之美蘇等盟隊在繳獲資料、俘獲技術人員後予以保密,有關戰爭後期的資料更顯撲朔迷離。

    曾經的林恩沒有能力也沒有心思去從事這方面的研究和完善工作,然而造物主給了他這個意想不到的機會,若陪同這個傳奇的軍事帝國走完它最後一段路程之後依然活著,他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嘗試當個軍事史學家,站在獨特的視角研究有關帝國末日的各種神秘裝備。在過去的三天多時間裡,林恩原本只是把活著熬過這煉獄般的帝國末日當做眼前的頭等大事,可當這些裝備著紅外線夜視儀的「超時代戰士」出現後,他忽然覺得既然上天給了自己這常人無法想像的機會,就應該為自己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夢想做些什麼。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27 19:33
帝國殘陽   第47章 目標

    以近乎散步的速度在樹林中持續行進了很長一段時間,林恩非但沒有像撤退時那樣被深深的倦意困擾,精神反而愈加的清醒,就連肚子也相當配合。 七路中文 七路中文在這漫長的行程中,他有意靠近那些深色衣裝的「暗夜戰士」,默默觀察著他們的行為舉止。高個子軍官雖然時不時抬手看表,但從來沒有拿出地圖或者指南針核實方向,他背上的大盒子看起來也相當沉重,卻不見他停腳歇息或是讓同伴代勞片刻。

    炮聲依然若有若無地地從遠處傳來,看來蘇軍晚上也不打算讓河對岸的德國守軍安寧。林恩想著乘車路過樹林時看到的那些德軍坦克,也不知己方部隊是否會在今晚發動一次渡河反擊。如果會,那麼這支步兵分隊的任務就很可能是在蘇軍後方進行襲擾破壞;如果不會,此行的任務就極有可能在林恩先前所揣測的那些範疇之中。

    走著走著,高個子軍官終於放慢腳步同時舉起左手,散開的隊伍很快停了下來。一名背負大盒子的「暗夜戰士」從前面小跑而來,走到他身旁低聲耳語。聽罷,這名佩戴特殊徽標的軍官並沒有點頭或是搖頭,而是揮動左手。散兵隊伍重新移動起來,只見士兵們都有意慢行,不但腳步特別的輕,從頸部到尾骨的整個脊椎均勻彎曲,每個人的姿態都顯得特別的小心謹慎。

    尚處於「聽啞劇」狀態的林恩只好照著同伴們的樣子低頭彎腰,此時前方並沒有出現明顯的光源,但肉眼還是可以感覺到光線的變化。走出了大約百米,林恩終於看到了樹林的邊緣,並看到一名背負大盒子的「暗夜戰士」蹲在樹旁,他舉著帶有「大號電筒」的突擊步槍左右移動,眼睛緊貼著那特製瞄準器的後面。

    軍官再次舉起左手,留下士兵們停在距離樹林邊緣尚有十幾二十米處,自己獨自向前走去。 七路中文林恩有意多走了幾步,只見軍官走到那個蹲在樹旁警戒的士兵旁邊,站著端起自己的突擊步槍作相仿的水平轉動。從林恩這個位置看去,樹林外面的田野蒙著一層暗淡的銀灰色,視線可及之處並沒有村莊建築,也無法分辨出田野中是否有公路存在。須臾,軍官放下槍使之在槍帶的作用下自然搭在腰側,然後從斜背著的皮包裡取出地圖。星光不足以讓他辨清地圖上的線條,於是他蹲下來用右手招了招,附近兩名沒有背負大盒子的「暗夜戰士」連忙上前,他們迅速解開衣襟並且用手拉開,面對軍官彎下腰,從而形成了一個大致的半包圍。軍官把地圖放在膝蓋上,擰開手電,用了不到半分鐘時間查看,關掉電筒後又起身向外觀望了片刻,順勢收起了地圖。

    自認為方向感不錯的林恩,在樹林中走了這麼幾個小時早就已經難辨東西了,而作戰地圖不比GPS,還會有冷板的電子聲告訴你身在何處。使用者要對比地圖和實地相符才能夠確定自己的方位,這在白天就足以讓百分之九十五的女性抓狂、百分之六十的男性鬱悶,到了晚上則令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男女手足無措。

    見軍官再次揮動左手,駐足林間的士兵們就像是在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又都在第一時間邁開步子。他們的速度依然很慢,走出樹林時腰背都彎得有如蝦米一般,那種嚴峻而忐忑的情緒彷彿一群極度畏懼陽光的鬼魂,一旦離開遮蔽之處就滿心不安。

    雙手橫端著毛瑟98k,林恩大角度地彎著腰,這樣的姿態僅維持片刻就讓他覺得腰背酸疼。若要長時間的保持下去,他覺得還不如手腳並用的狗爬。縱然如此,他還是「自討苦吃」地抬頭平視,用自己的眼睛認真打量這空曠的田野。枯草早已被冰雪和爛泥掩埋,寒冷的風明明在刮著,滿世界都是固定不動的景象。

    右前方不遠處就是公路,黑色的輪廓就像是一條看不見首尾的長蛇,上面並沒有車輛在行駛,而附近也沒有看見蘇軍營地、陣地或是顯眼的警戒崗哨。這裡的一切都讓林恩感到新鮮、好奇以及忐忑,他總覺得自己不該如此輕鬆地走在蘇軍控制的區域,何況還是這麼大一片曠野。就這樣走了約莫十分鐘,耳邊突然聽到有人輕喊:「沃希-特克特!」

    聽到這個或許是自己目前最熟悉的德語單詞,林恩用最快的速度伏在地上,而周圍的士兵們也幾乎是用相同的速率完成這一動作。就在他們全體趴下之後不一會兒,伴隨著啪的一聲脆響,天空中突然迸射出了刺眼的光芒,瞬間讓一大片田野擺脫了黑暗的籠罩。順著照明彈飛行的方向,地面上亮起的區域迅速移動,這就像是上帝打著超大號的電筒在地面上找東西,並最終從這群卑微的德軍士兵伏身之處掃過——意識到自己身處光照之下,林恩心中頓時萬分恐慌:儘管德軍士兵們都趴下了,但這無遮無擋的田野怎能藏得住身?完了,完了,這次一定是完了!不知道是要死在毛子的炮火下,還是被機槍子彈掃成篩子。下一秒,下一秒就會有密集的槍炮彈劈頭蓋臉地打來。兄弟們,逃吧?逃回樹林還有一線生機!

    雖然滿腦子的惶恐想法,林恩好歹沒有失去控制起身回頭往樹林跑。預期的槍炮聲遲遲沒有響起,他微微抬起頭,四周的光線正隨著照明彈的滑落而迅速變暗,而視線中並沒有出現蘇軍的炮火或者戰鬥部隊。看來這照明彈只是蘇聯人出於大範圍警戒目的而施放的,哨兵可能在距此很遠的位置上使用望遠鏡觀察,只要沒有敵人的部隊在這片區域活動,他們的警戒目的也就達到了。再說了,這裡並非平整無暇的雪地,東一塊積雪、西一塊爛泥,還有起起伏伏的小山丘,隔著的距離遠了,根本就分辨不出趴著的人與攤著的泥。

    直到照明彈完全熄滅,林恩那顆被狠狠揪起的心才得以放下,但他轉念一想:蘇聯人有可能發現了這裡的異常,只是還在調集火炮或戰鬥部隊。暫時的平靜並不意味著危險的解除,最好的辦法應該是盡快離開這開闊的曠野地帶!

    高個子軍官像是聽到了林恩的心聲,照明彈熄了才幾秒,他就迅速起身並且揮動左手,五十人的隊伍重新向前移動,每個人腳下都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就這樣走出了約莫兩公里,軍官用右手撩開左手衣袖口看著手錶,又一次輕喊道:「沃希-特克特!」

    見鬼了!

    林恩心裡嘀咕著,並用最快的速度附身趴下。果不其然,半分鐘之後又一發照明彈亮起,以大致相同的軌跡從這片曠野上空劃過,光亮最終消失在了樹林地帶。

    蘇軍的照明彈從出現到熄滅,林恩在心裡默數到了二十五。

    這田野中潮濕得很,晴朗的夜空又存不住晝間日照在大地上的熱量,氣溫顯得格外低。只趴了一會兒,胸膛、肚皮連同腿部都感覺到了滲透衣物的寒意,看到軍官再次起身揮手,林恩忙不迭地爬起來,隨手拍拍衣褲,這樣雖然不能立即讓衣物變干,至少能減少一些吸附的水分。望著重歸混沌的遠方,他意識到蘇軍是按照特定的時間間隔打照明彈的,而先前探路的「暗夜戰士」已經摸清了規律,他們這才得意有驚無險地避開蘇軍的遠距離警戒。

    如此往復了四次,這支德軍小分隊終於穿過田野進入了另一片樹林。這裡的松樹就如同歐美家庭聖誕節擺放在客廳或門前的那樣,有著對稱的三角體型和滿樹的雪白色,散佈在樹林邊緣的灌木則類似於路邊的景觀樹叢。進入樹林之後,大家終於得到了一小段難得的喘息之機,於是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這片樹林不大,橫穿過去也就兩三百米的距離,而當德軍士兵們走到它的另外一側時,呈現在他們眼前的世界可就不再是冰冷空寂的了。

    跳躍的篝火、晃動的人影、伴著手風琴的歌聲,還有隱約可辨的各式車輛,「長鼻子」的坦克,沒脖子的突擊炮以及線條呆板的卡車,遠處那座被德軍遺棄的村莊儼然已經變成了蘇軍裝甲部隊的臨時宿營地。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27 19:33
帝國殘陽   第48章 暗夜潛行

    從距離來看,遠處那座村莊有可能就是林恩上午戰鬥過的地方,但似是而非的地形環境又不能讓他完全確定。見高個子軍官及其「嫡系」士兵對著作戰地圖進行研究,林恩意識到那支蘇軍裝甲部隊很有可能就是他們這次行動的目標。部隊相比於營地、陣地以及物資儲備點不同,它隨時可以移動,而且一個地方駐紮的時間同場不會太久。難道說天黑前德軍偵察機發現蘇軍裝甲部隊有在此駐紮的跡象,天黑之後德軍指揮部就派出精銳的夜戰部隊前來偷襲?

    這樣的推測在邏輯上是行得通的,只是林恩滿懷疑惑地望著遠處的村莊,停在那裡的坦克車輛密密麻麻,數量根本沒辦法估算。按照蘇軍在二戰期間的作戰習慣來推測,這至少應該是營級規模的裝甲部隊。林恩覺得除非隨行的運輸車輛上裝載著大宗作戰物資,或者這就是蘇軍的師級以上指揮部連同其武裝警衛部隊,否則五十名德軍步兵即便能夠進行一次成功的突襲,也頂多是讓這支裝甲部隊短時間內無法投入進攻,而不可能將其重創甚至全殲。缺了一個裝甲營甚至是一個裝甲團,蘇軍洶湧澎湃的攻勢恐怕也不會受到明顯的遏制。

    沒有徵求林恩或者任何一名「雜兵」的意見,以高個子軍官為首的「暗夜戰士」們便通過討論進入實質性的行動階段。只見沒有背大盒子的士兵將他們的袋式軍用背包卸下,從裡面掏出一個個近似板磚的東東,而在高個子軍官的示意下,「雜兵」們紛紛上前,每人領取兩個。很快輪到林恩,雖然從前並沒有接觸過炸藥,但這皮紙包裹並且插著吸管狀長條的玩意兒一看就知道是烈性炸藥+的組合,而看「暗夜戰士」的手勢,拔開這長條頂部延時十秒就會爆炸。

    林恩掂量了一下,這炸藥組合每包約有兩斤重,對坦克裝甲沒有什麼威脅,但如果扔進坦克內部或安置於諸如誘導輪、發動機罩等關鍵位置應該還是能夠起到破壞作用的。至於人,若是直接引爆,那就是威力驚人的「人肉炸彈」了!

    等雜兵們都拿到了炸藥組合,「暗夜戰士」們的袋式背包也就差不多空了,他們同樣是每人兩包炸藥,各自揣進作戰服下側的大口袋裡。在這之後,高個子軍官也不說話,率先解下水壺放在地上,而「暗夜戰士」們隨即也將水壺、刺刀、鏟子等一切可能發出多餘聲響的物件卸下。雜兵們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一一照做。高個子軍官無意檢查士兵們是否徹底輕裝簡從,他直接左手一揮,帶著背大盒子的士兵率先走出樹林。相比於剛才在曠野中行進的姿態,他們的身體壓得更低,以至於兩條腿根本就是彎曲著相互交替——這又一次讓林恩想起了當年的CS。角色以下蹲狀態移動就是這個樣子,而M42鋼盔搭配著M43迷彩作戰服,這些「暗夜戰士」扮演的顯然是警察一方。

    在背負大盒子的「暗夜戰士」之後,卸去了炸藥的那十名「替補隊員」以大致相同的姿勢謹慎地離開樹林,仍然留在樹林中的「雜兵」們這會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知前路九死一生,是進是退必須當機立斷。

    在沒有督戰隊的情況下,如果周圍的同伴大都選擇臨陣而逃,林恩恐怕也不會獨自前行,然而經過片刻的思慮,三十餘名從前線臨時拼湊起來的「雜兵」仍舊向前邁出了步子。就這樣,五個裝備紅外線夜視儀的頂在最前面,相隔十餘米是十名裝備齊整的突擊步槍手,再往後二十來米是林恩所在的這一群,五十名德軍士兵緩慢而謹慎地行走在樹林與村莊之間的田野中。這時候雖然還沒到午夜,頭頂的星光已然有所懈怠,吹面而過的風則是格外的寒冷。

    走下樹林的山坡,林恩冷不丁看見側前方躺著兩個人,而隨行的同伴們對這一情況也大感意外,許多人都有意走近瞧上一眼。這兩個都是戴著蘇制鋼盔、套了白色披風的蘇軍士兵,年輕的面孔在星光下顯得格外蒼白。其中一個歪著頭,滿臉愕然地望著遠方,另一個仰面朝天,濃眉之下的一雙眼睛圓瞪著,想來是至死也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戰場上見到屍體並不奇怪,真正讓林恩好奇的是探路的暗夜戰士們是如何射殺他們而不引起敵人的注意——在行進過程中並沒有聽到槍聲,而在夜晚的環境下,普通手槍射擊的聲音都能夠傳出很遠。

    帶著這些疑問,林恩蹲下來查看兩具屍體。他們都是胸口中彈,左邊那人被射中三發,右邊的被射中四發,彈孔創口較普通步槍彈小很多且散佈較為集中,乍看起來像是突擊步槍的快速射擊造成的,可MP44開火的聲音林恩聽過,清脆的就像是鐵鍋裡炒鋼豆子,除非使用消音器,否則連射七發不可能不被附近的蘇軍哨兵察覺。然而,林恩從未聽說過德軍在二戰期間為突擊步槍研發過消音裝置,倒是為一些手槍配備過效果不得而知的原始消音器,例如知名度不如魯格08和P38的捷克造cz27。這種7.65毫米口徑的手槍原本為捷克警察和海關邊防人員配發,德軍佔領捷克斯洛伐克全境後將其重新編號為P27(t)並繼續生產,到戰爭結束時共有48萬支裝備到了德隊和警察部隊,其中一部分配備了專用的槍口消音器,從而使這種小口徑的半自動手槍在使用時更為隱蔽。

    雖然未能目睹「暗夜戰士」悄然獵殺目標的場面,但林恩完全可以想像到那場面該有多麼的冷酷而拉風。看著這兩具蘇軍士兵的遺骸,他忽然有了個大膽的念頭:穿上蘇軍制服混入對方營地。這樣既有機會在突襲發起之前摸清對方的實際部署,又能夠在己方部隊投入進攻時從中製造混亂,甚至還有可能乾淨利落地完成斬首。不過,溝通是一切計劃的重要前提,以他現在的語言能力尚不足跟周圍的人正常交流,也就無從讓別人知曉自己的想法和意圖,更不用考慮如何說服他們。

    恨恨地想到這裡,林恩只好起身跟著同伴們繼續前行。

    走下山坡再往前就是通向村莊的公路,領頭的「暗夜戰士」卻沒有靠近或是穿過公路的打算,而是帶著隊伍走在與公路平行的田野之中。不一會兒,村莊那邊火光一閃,輕微的彭響聲隨即傳來,士兵們忙不迭地趴倒。而劃空而過的照明彈遠遠落向了樹林後邊,林恩頓時恍然大悟:那些讓自己差點緊張得昏過去的照明彈原來就是從那村莊發射的!

    身體匍匐在冰冷的地面,林恩微微抬頭張望。很顯然,呆在村莊裡的人沒辦法直接觀察到樹林後面的情形,這意味著蘇軍應該在剛才那片樹林附近設置了觀察哨。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的觀察哨並沒有發現這支越過防線的德軍小分隊,或者和剛才看到的那兩具蘇軍屍體一樣,還沒來得及發出警報就被德軍的探路士兵幹掉了——剛開始雖然就知道夜視儀能夠起到很有效的戰術作用,林恩卻並未料想這些「暗夜戰士」有如此犀利的作戰水平。
cheninda1234567 發表於 2012-5-27 19:34
帝國殘陽   第49章 進村

    燃了二十多秒,蘇軍發射的照明彈緩緩熄滅,德軍士兵們則爬起來繼續朝前走。越是靠近村莊,耳邊的音樂聲和說話聲就越清楚。儘管聽不懂哪怕一句俄國話,但林恩能夠感受到對方輕鬆愉快的氣氛。是啊,蘇德戰爭從1941年打到現在已經快四年了,數以百萬計的蘇軍官兵戰死沙場,曾經強大的敵人一度兵臨莫斯科城下,憑借軍民一心的奮戰,漸漸扭轉局勢並最終反攻到了德國人的老家,蘇軍士兵們的心情怎能不好?

    雖然距離村莊更近了,可林恩反而更難估算那些坦克車輛的數量,因為一眼望去儘是懵懂的黑影!也不知蘇軍的坦克兵是都聚集在村子裡休息,還是留了相當一部分人在坦克上警戒。

    等到隊伍距離蘇軍宿營的村莊只有兩三百米了,高個子軍官突然伸出左手,士兵們即以最快的速度趴下,哪怕腳下是泥潭水溝也在所不惜。這一次林恩比較幸運,胸膛和肚皮下面壓著一叢半干的枯草,心裡嘀咕著:又到蘇聯人放煙火的時候啦?

    然而蘇軍的照明彈並沒有出現,須臾,林恩望見一小隊蘇軍士兵沿著公路朝這邊走來,領頭的手裡還拿著電筒,心裡頓時恍然。

    也許是考慮到此地距離前線還有將近十公里,也許是沒料到白天被打得灰頭土臉的德隊還能夠組織夜間滲透,這隊巡邏的蘇軍士兵警惕性並不很高。他們排著整齊的縱隊,一發機關炮的子彈就可以從正面輕易結果了他們的性命。至於隨身攜帶的武器——「沙」和「莫辛-納甘」,也是比較隨意地挎著。

    大約一根煙的功夫,蘇軍士兵沿著公路走到了距離林恩他們匍匐之處還不到三十米處。林恩緊趴在地面冷眼觀察,這支蘇軍巡邏隊一共九人,估計是一個完整的步兵班,士兵們小聲地說著話,時不時發出一陣輕鬆但不刺耳的笑聲。愈發稀疏的星光對籠罩大地的黑暗已經無能為力,而手電筒有限的光照也只能讓人們看清區區數米內的物體。從林恩的位置上正好可以看到兩個更靠近公路的「暗夜戰士」,他們背上的方形大盒子顯得有些突兀,而手中的突擊步槍從一開始就追隨著蘇軍士兵移動。林恩覺得一旦被蘇軍發現,他們肯定會搶在對方之前火,並在紅外線夜視儀的引導下迅速射殺這一隊蘇軍步兵。只是這樣一來,暴露目標也基本成為定局。

    眼看著對方就要毫無察覺地從近處走過,村莊一側的黑暗中突然閃動火光,「彭」的脆響就像是在開香檳,而當照明彈劃過頭頂最終在樹林那邊綻放出刺眼的光芒,這一小隊蘇軍士兵饒有興致地望向那一邊,突然,有個傢伙似乎察覺到了地面上過於突兀的物體,他一邊從肩上卸下步槍,一邊小聲地提醒著同伴們。發現這一情況,林恩的心頓時懸了起來,經過了最亮的頂點,遠處照明彈的光芒開始減弱,頃刻間,最靠近公路的兩個「暗夜戰士」以閃電般的動作蹲起射擊,開火的卻不是突擊步槍——他們左手扶著已經放斜的MP44,右手舉著體型小巧但槍管似乎格外長的手槍,對準目標「的的的」地開火了。緊接著,另外兩名同樣比較靠近公路的「暗夜戰士」也以相仿的姿態加入射擊。短短幾秒,那九名蘇軍巡邏兵竟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緊挨著倒下了,沒有一個人來得及鳴槍。

    槍聲停,遠處那枚照明彈也耗盡了最後一絲生命,悄無聲息的熄滅了……

    不論是歐美槍戰片還是港台警匪片,最帥、最酷的場面莫過於正義一方在極短的時間內將當面之敵悉數掃光,但這種單打獨鬥儼然跟波瀾壯闊的二戰聯繫不到一起,以至於當林恩目睹四名德軍士兵以裝配消音器的手槍疾速射殺九名蘇軍士兵之後,大腦頃刻陷入了時空錯亂的當機狀態。等到高個子軍官那深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而周圍的士兵們不約而同起身向前快跑時,他才如夢初醒,抓起步槍就躬著腰往前衝——就算現在沒有,村子裡的蘇軍也遲早會發現巡邏隊出了問題,速攻是這群德軍官兵當前的唯一制勝之道。

    區區兩三百米的距離,以正常衝刺的速度也就是半分鐘的事情,因為低著頭、貓著腰,動作竭力保持輕盈,德軍士兵們只達到了三分之二的衝刺速度。好在大家離開樹林之前都拋棄了水壺、刺刀、鏟子等物件,奔跑途中只發出較為沉悶的腳步聲,耳邊仍是音樂聲擔當「主角」。

    縱使心情放鬆,可這裡終究是前線地帶,蘇軍官兵們在村莊外圍也布設了一些警戒,德軍遺留的塹壕和鐵絲網被稍加修固,沙袋砌成的掩體上安放了機槍,頭戴鋼盔的蘇軍士兵或沿著陣地緩慢走動,或倚靠著沙包、牆壁等物體輪崗站哨。當德軍士兵們衝到近處時,他們也發現異常並開始喊叫著給同伴發出警報。黑暗中,沒等這些蘇軍官兵組織起火力防禦,使用紅外線夜視儀的德軍「暗夜戰士」就已經在用MP44對他們逐個「點名」了——突擊步槍的點射模式柔和了步槍和衝鋒鎗的優勢,容納30發子彈的彈匣在火力的持續性方面遠遠超出了以往的MP38和MP40。進攻的德軍光憑五名專業的夜戰士兵就迅速射殺了蘇軍在這一側外圍陣地上的大多數士兵,從而掩護了沒有紅外線夜視儀的同伴們衝入村莊。

    就如同古代奔襲而來的騎兵衝進了對手的宿營地,德軍步兵們的突然出現讓蘇軍官兵們措手不及,許多圍在篝火旁的人剛剛還在歡快地唱著歌,壓根來不及從肩上取下武器就被密集的子彈掃倒。在這樣的近戰中,圓形彈鼓可容納71發子彈的「沙」成了德軍手中的致命武器,許多人乾脆不加瞄準地邊沖邊掃,衝鋒鎗狂暴的嘶吼聲完全掩蓋了蘇軍士兵中彈時發出的哀嚎。從篝火上掃過的子彈濺起無數的火星,而在閃躍膨起的火光下,蘇軍士兵遭到射殺的慘象讓人看到了羊在狼面前的那種無助。

    落在隊伍後面的林恩也毫不遲疑地衝進了村莊,但他並沒有用MP40換下手中的步槍,也沒有盲目地跟在大部隊後面狂射亂掃,而是緊跟在兩名「暗夜戰士」衝向村莊另一側的臨時停車場。來到近處,他終於可以清清楚楚地判斷出這些蘇軍車輛的型號:T-34依然是中流砥柱,重型坦克極少,倒是有一隊在戰爭後期比較少見的輕型坦克停在側旁,它們在如今的蘇軍裝甲洪流中多是擔當偵察和警戒任務;全履帶式自行火炮的數量略少於坦克,從外形上看,它們的型號分了好幾種,有的扛著粗而短的炮管,有的擁有令敵人心驚膽寒的重型直射火炮,而此時此刻,它們連同周圍的坦克、卡車一樣都靜靜地呆在原地,彷彿是一群睡著了的鋼鐵怪獸。

    林恩當然知道,這些怪獸一旦甦醒將會是多麼的狂暴,所以他必須和同伴們一道竭力阻止這種情況的出現。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cheninda1234567

LV:5 騎士

追蹤
  • 160

    主題

  • 13719

    回文

  • 19

    粉絲

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