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武俠]缺月梧桐 作者:缺月梧桐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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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lt61028 2012-6-21 16:15: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8 360818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2:28
卷四 鳳凰劫 第三十二節老薑彌辣(中)

俞世北趕緊說道:“不錯,正是程先生,他俗家名字是程鐵心,化名為程銀杰,因為幫助沈家主打理府中事務,他又行事低調,你們幫派太小咳咳,你們幫派和他們沈家打交道不多,所以不知道,但那腰牌卻是真的無疑,我是清楚,了解各大門派的高層人物是長樂幫幫眾的必修課,你們不要懷疑了。程先生昨天沒有給你們說實話,自然也是有他的苦衷,希望你們諒解。”

“程先生,昨天多有失禮,請包涵,但我確實”王天逸的話沒說完,程鐵心就打斷了他:“你們倆一定好奇,為何我會如此狼狽,而且連真實身份都不告訴你們。其實那程夫人并非我的夫人,而是我的少主人,也就是沈老爺的獨生愛女——沈凝竹!本來我陪同小姐是來江南游玩的,這一路上,大幫派戰爭早就停息很多年了,我們沈家也和沿途各個門派關系都好,江南也一向安全,所以我們都大意了,未料想居然有狂徒垂涎小姐的美色,敢攻擊我們!措手不及之下吃了大虧,只好找長樂幫以及沿途各位武林熱血青年幫忙。”

說完,程鐵心就進了小姐的屋里,過了一會,那風華絕代的沈凝竹翩然而至,對俞世北、左飛、王天逸款款行了個萬福,說道:“小女子沿途有勞各位義士了。昨晚多謝左少俠和王少俠的俠義相助。”

俞世北本來沒有見過沈小姐,現在一見,也是呆若木雞,而左飛本來一見沈小姐可能要出來,就又是拉衣服,又是整頭發,等小姐行完禮,眼睛只盯著沈小姐了,連說話都忘了,只有王天逸答道:“小姐不必多禮,都是武林同道,出手相助是應該的。”

翠袖在后面把小姐扶起來,一邊對俞世北和左飛大吐舌頭,一副不屑的表情:“看什么看?!沒見過美人嗎!再看把你們眼珠子挖出來喂狗!哼!”

俞世北本來陶醉到極點,但翠袖最后一句話讓他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這不是別人的閨女,這是那個沈放的女兒!那個出了名的殺人都不找借口的沈放!他一下就收回了目光,目不斜視的坐直了身體。

沈凝竹噗哧一笑,和翠袖回去了,程鐵心看了看頭都不敢扭的俞世北、口水都流出來了的左飛,還有看來如坐針氈的王天逸,他笑道:“我們家老爺治家嚴謹,小姐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無一不精,更難得刺繡、廚藝也是精通,性情溫柔賢淑,真可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因為小姐最近心情不好,她平生又極少出門,這次是特地讓小姐來風景如畫的江南散心的”

“沈小姐花落誰家啊?程先生?”左飛失神落魄的問道,這次他用了“先生”的敬語。

“實不相瞞,小姐年方二八,尚未婚配。”程鐵心這句話簡直讓左飛高興壞了,程鐵心又說了一句:“因為老爺眼界高,雖然提親的人踩破了門檻,但一來很多不是武林中人,不對老爺胃口;二來有的雖然是武林中人,而且還是大門派的公子什么的,但都是被錦衣玉食慣壞了的繡花枕頭,你想我們沈家什么都不缺,看重姑爺什么?老爺自己南征北戰,看重的是少年人的沖勁和闖勁。所以呢,臨來前,老爺特別交待,讓我留意一下武林中的青年人有沒有智勇雙全忠厚老實的”

左飛一顆心跳的都嘣嘣響,“他說的不就是自己嗎!”,激動得臉都紅了,想說話,胸腔卻有一團氣漲的肋骨都痛,竟然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程鐵心看在眼里,心里卻在冷笑:“左飛上鉤了!俞世北不用理他,這是長樂幫的事情,他必須保護自己,否則長樂幫能把他的皮扒了。這個王天逸看起來沒聽見我說話啊,難不成絕世美貌都沒有迷住這個小孩?不成!一個都不能少!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安全,自己的職責只有一個——保護小姐安全!”

“所以呢,天逸和左飛啊,你們就留下幫幫忙吧。很簡單的事情,就是到達建康或者揚州,一路上說不定什么事情都沒有,這是長樂幫的地盤,滿地都是長樂幫的人,說不定走個一兩天就遇到了長樂幫的大部隊,那就安全了。就是那些狂徒,也不用放在心上,他們只能得意一時而已,等我抽出手來,把他們都放油鍋里炸了!哼,敢動沈家的人,嫌命多嗎!”

“沒問題,沒問題,我沒問題”左飛反復的說著這句話。

“左飛,還是走吧,這不是我們的事情”王天逸說道。

程鐵心暗想王天逸這小子看來沒有動心啊,他用一種長輩開導晚輩的口吻對王天逸說道:“天逸,你可能不知道現在武林中出人頭地有多難,你去過揚州了吧,肯定見識了長樂幫的風光,他們二十年前根本不存在,但現在已經是武林七雄之一,上層人物都成了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了,他們年輕的時候和你一樣,都是小角色,是打出來的富貴,但現在大的幫派戰爭很少,從戰爭中爬起來的機會不多。如果按部就班,你想想那么多杰出的青年才俊,那一年你才能被上級看到?告訴你,我手下幾百號人,很多年輕人根本叫不出名字來。所以有機會就要抓住,不管什么樣的機會,你聽過楊昆這個名字嗎?現在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了。但你知道嗎?他怎么爬起來的?當年他是一個幫派的少爺,那幫派小的很,后來犯了事情,丁家和官府聯合把他們剿滅了。楊昆則成了一個死囚,但這小子被丁家的大女兒丁曉俠看上了,成了丁家的姑爺,現在你看看他多風光,機會來了就要抓住!平常你有機會和沈家小姐見面嗎?如果不抓住那就是傻子了。”

程鐵心暗示王天逸要接近沈凝竹,左飛馬上不高興了,但王天逸是他的朋友,他還沒想到該怎么暗示王天逸不要和他搶,王天逸已經說話了:“程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確實沒有非分之想。因為我知道自己的斤兩,不僅這個,而且我武藝也稀”

看王天逸那種樣子,程鐵心以一種上級教訓下級的口吻說道:“哎,你這個小哥,怎么這樣沒膽子,你身為武林中人沒膽怎么行?!武林中人干什么的都有,但就是沒有做乞丐的!因為我們比一般人強太多了,再差的武林中人也不用像一般人那樣沒路走去做乞丐!學了武藝干什么?不就是為了富貴嗎?你問問你見到的武林中人,哪一個都會告訴你‘富貴險中求!’大街上會有銀子給你撿嗎?!這么一點小事就把你嚇成這樣了?看看你好朋友左飛,人家一直笑嘻嘻的不把敵人放在心上,武林中就是這樣的年輕人能出頭!”

“我一直膽小。而且我的任務是護送壽禮到青城。”王天逸真的很誠懇的承認了。

程銀杰愣了片刻,武林中人他見得太多了,什么樣的人沒見過,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最恨別人說自己膽怯。哪怕是最怯懦的人往往嘴皮子都硬得很,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武林中人干得大多都是刀頭上舔血的職業,真的是危險,膽怯是要不得的。難不成你去應聘鏢師、應聘保鏢、甚至應聘護院,你說自己膽怯?誰會雇你?!但誰不膽怯?但誰不吹自己不膽怯?不想賺銀子?不想在同僚面前長臉?至于遇到危險會不會掉頭就跑那是和嘴上說的另外一回事情。真是怕的不行,武林中人也會找別的借口:“最近身體不好。”“最近練功岔氣了。”“太忙,你這個活我推薦個人給你吧。”“你這個活在南方,我最近舊傷發作,見不得潮氣。”反正誰也不會去查你,大家都要面子嘛。承認自己膽怯或者被別人說膽怯那簡直就是否認自己的價值,就像一個書生被人說自己字寫得像狗爬的一樣,更別說自己承認自己字寫得像狗爬的一樣了。

但這個王天逸根本沒找借口,“我一直膽小。”一句話把程鐵心堵了個半死,“越是年輕越不知道天高地厚,越以為自己了不起,這個王天逸和左飛武功相差不多,怎么這么年輕就學會‘就地打滾’這種流氓招數了?看起來人也正派啊。激將法不管用。”程鐵心恨恨的想到。

程鐵心什么人?他馬上換了一種口氣,一種大主顧到了一個小店的口吻:“天逸啊,我怎么會讓你白干?我這個人,你不了解,但你找認識我的人問問,說起沈家程先生,誰不翹拇指?都知道我恩怨分明,絕不讓人吃虧。這個忙并不難,只是個小忙,但只要你幫了忙,你要多少錢,開個價,要多少我給你多少!你那壽禮的價值我還沒放在眼里,要武功的話,我隨手從沈家拿幾本劍譜給你,絕對比你的劍譜價值高十倍不止。如果想跟著沈家干,沒問題,事成之后,你就直接跟著我回遼北,我保證你一年的銀子是你在青城干活的最少十倍!而且江湖上的人除了七雄之外,見了你都是躬著腰的!我為什么敢這么說?因為我相信你的能力。如果嫌沈家不在中原,離你家遠,沒問題,我給你寫薦書,你拿著我程鐵心的薦書,江湖上的門派任你挑!放心,他們肯定收你,誰不給我程鐵心面子,沈家也不會給他們面子!”

程鐵心越是這么說,王天逸的心越驚:豐厚的許諾背后如果不是欺騙那就是可怕到極點的危險。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2:28
卷四 鳳凰劫 第三十三節老薑彌辣(下)

“程先生,你不用說了,我只是個小角色,我心中有數。‘富貴險中求’不假,但這個險不能到讓我承受不起的地步啊。我家中父母雙全,我怎么敢去冒險?而且師門任務尚未完成,我也不能貿然行動。”

程鐵心倒抽一口涼氣,心想“沒想到這小子軟硬不吃啊”,這個時候,他沉下了臉來,以一種威脅的口吻說道:“這世上有各種活法,官員靠勞心賺錢,農夫靠勞力賺錢,鐵匠靠賣藝賺錢,風塵女子靠賣笑賺錢,王天逸,你既然入了這一行,就應該知道武林中人靠賣命賺錢。你入青城學武的時候怎么不考慮你父母了?賣命賺錢的也不止武林中人,大將士兵也靠賣命賺錢,他們沒有父母嗎?按你的說法,軍隊怎么不解散?我告訴你,不要說我求你的事情沒有什么危險,就算是危險到極點,你更應該去,因為你做的事情越危險,你在武林中拿的也就越多,你父母能享用你的就越多!臨事怯懦對武林中人而言才是不孝!你師傅怎么教育你的?出了山就代表整個門派!這句話沒告訴過你嗎?噢,以后我遇到武林同道,我說以前遇到一個青城弟子,怯懦的很,武林同道有事都不敢幫忙,拔腿跑了,人家會怎么想?也許青城只有你一個人膽怯,但人家肯定認為整個青城都不行,你對得起教你武功的師傅嗎?你對得起你勇敢的同門嗎?他們因為你一人而蒙羞!就算你跑了,你安生的了嗎?你已經卷進來了,要是小姐有事,沈家、長樂幫、慕容世家的人天天找你問話,弄不好還要遷怒于你,你青城護的了你嗎?就算你性命無憂,武林中有人敢用你嗎?你們青城在武林中還抬得起頭來嗎?你要怎么養你父母?”

程鐵心滔滔不絕的訓斥王天逸,看王天逸的臉越來越紅,汗珠子唰唰的往下滾,俞世北看王天逸是真的羞愧了,他在旁邊暗笑:程鐵心這是欺負王天逸不是老江湖了。他這些師門榮譽、忠孝的話除了軍隊有些強詞奪理外,其他倒也都是武林中人天天掛在嘴邊的,師傅們也確實這樣教導學生,好聽是好聽,大義凜然是大義凜然,但這不是行動。平常沒事,誰不比嘴上說得好聽啊,但真遇了危險的事情,誰不比跑的快啊?!但這些心口不一卻沒人會寫在書里,甚至說出口,只有混江湖久了,自然就會了。如果程鐵心他們沒有在長樂幫的地盤上,俞世北他們才懶得管呢,肯定說得比程鐵心還大義凜然,然后擺擺手走了。“各人自掃門前雪”才是最明智的做法才是武林的鐵則。

不過俞世北覺的程鐵心先前對王天逸許諾的名、利、還有沈家千金的美貌和無上的地位,倒是對他有莫大的吸引力,“能在沈家做到這么高位置的人肯定是厲害人物,說話肯定都有真有假的,不過我都有點動心了,說不好就算沈小姐他們不在長樂幫的地盤我也會管的,如果聽了沈先生這樣的話”,但現在程鐵心是長樂幫的地盤上,而且長樂幫的幫規是那么的森嚴,如果俞世北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不管程鐵心他們,萬一程鐵心出事,整個護鏢隊伍的全家性命都危險,俞世北他們不敢不管,不得不管。

想到后面,再加上想到敢追殺沈家千金的人不會是好對付的,俞世北心里也笑不出來了,當然他也不會說破程鐵心的伎倆,因為他和王天逸不是一家人,而且這么危險的事情,多一個人就多點安全,況且還是王天逸這樣的好手呢。

所以他假意勸程鐵心,暗里卻擠兌王天逸留下,左飛也順著勸王天逸,他是個浪子,確實也認為自己天下第一,他根本不懼,“我經常在夢里夢到我的夫人是位身家高貴的美人,看來美夢成真了!”左飛心里狂喜。

“嗯,幫忙吧,呂洞賓,昨天晚上你多勇敢啊,而且還那么聰明。”翠袖也拉住了王天逸的胳膊。

王天逸臉紅的好像要滴下血來,沉聲說道:“多謝程先生教誨。我知道錯了,我雖然力量微薄,但是師門榮譽卻是要維護的。但事體對我而言重大,容我出去想想。”說完就跑出了院門外,他太羞愧了,需要時間需要沒人的地方來恢復常態。

程鐵心心知事情已成,又叫出沈凝竹和左飛聊天,自己卻和俞世北到了院子里商量下一步的走勢。

“聽說華山派的岳中顛也在這里,我們不去求他?”俞世北說道。

“哼哼,這樣的人還是少碰為妙,昨天的事情我懷疑他們華山就是另外一撥人。”說著程鐵心把昨天的事情說了一下。“你想想,若是他沒參與的話,為什么在客棧里鬧翻天救火的時候,他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我這黑漆漆的院子門口,他聽力那么好?他視力那么好?為何扭頭就跑了?不過也好,他心懷鬼胎,反而救了我們一次。我家小姐確實吉人自有天相啊。只有一種人是你不會得罪也不會記你的仇的,那就是死人。現在要是讓他們知道了我們的真實身份,恐怕第一件事情就是考慮趁我們落單的時候,把我們滅口吧?!”

俞世北咬牙冷笑道:“岳中顛什么東西?長樂幫的地盤他也敢亂來,哼哼哼,等著瞧。”

兩人又聊了以后的打算,俞世北才注意到王天逸還沒回來。

“王天逸萬一一會回來,還堅持要跑呢?”

“呵呵,那我就送他一身好衣服,你要幫我讓他換上。再給他我的腰牌,就說做個信物,讓他在路上遇到沈家的人就告訴沈家我們向北走,他心不錯,樂于助人,肯定會答應的。”

“先生的意思是?”

“衣服是沈家高層的專有樣式,就像你們的金色飛鷹披風一樣,他穿上應該就會被人跟上,可以分散敵人的一部分兵力,等他被捉住,搜出腰牌的時候,那些雜碎肯定認為他和我們關系非常,但敵人拷問之后,從他嘴里得到的卻是錯誤的情報。不過,他肯定會回來的。而且以后會全力幫我們出力。”

“程先生真高手啊。而且好利口。竟然把膽小的兔子都教化成了一只猛虎了。”俞世北笑著說道。

程先生一笑,回頭看了看屋里的左飛,隨后慢慢的說道:“他并不膽小。而且明斷,知道自己的斤兩和事物的輕重。這種知己知彼有勇有謀的年輕人江湖少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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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逸羞愧之下跑出小院,在客棧的院墻下坐了一會,不住口的痛罵自己愚蠢:“看看空性,看看古師兄他們,哪個不是自己幫派有事就急得什么似的,自己只判斷事情的險惡,卻忘了出青城的時候,師傅告訴我們出去就代表青城!眼下連威名遠振的北方霸主沈家的大人物都求自己,自己卻一味的認為危險、危險、危險,卻忘了這是一個替青城提高聲望的機會啊”

正想著,頭上有個聲音親切的喊道:“王師弟?”

王天逸一抬頭,卻看見蔣丹站在自己面前,趕緊站了起來。心里卻是一陣緊張,昨晚,程鐵心判斷華山派可能是另外一撥人,自己還難以置信。程鐵心說:“名門大派怎么了?王小哥,很多地方只有門前的兩只石獅子是干凈的。”

“王師弟你這身打扮是要啟程?”蔣丹問道。昨晚他們吃了虧,但一群人不敢回去那小院,岳中顛氣得一夜沒睡好,他們七個人也沒敢睡,八個人就對那小院究竟怎么回事評頭論足了一晚,天一亮,石德就被派去遠遠的觀察那小院,不過俞世北來的比他早,所以他沒瞅見俞世北進去,后來他回來報告王天逸出來了,岳中顛還是想從王天逸身上搜集情報,這樣蔣丹紅著眼睛早飯還沒吃完就被派來請王天逸了。

王天逸這才注意到自己武器、壽禮都還在背上背著呢,他又對笑瞇瞇的蔣丹著實有些害怕,支支吾吾的答應了一下。

“我們大師兄請王師弟過去一敘。”蔣丹滿臉笑容,肚子里卻罵道:“這小兔崽子,說什么鏢師,現在看來自己要上路,哪里有振威的鏢師了?怕不是真像岳中顛猜的,姓程的得罪了人,他請保鏢就是為了防備他們,為了自己安全,就四處胡吹自己和林謙有舊,昨天晚上華山派進去恰好碰到了程的仇人索命,結果誤打誤撞,反而救了程銀杰全家一命,而在房頂上叫喚的就是這個小子?媽的,如果真是這樣,華山派放不過你這青城的垃圾,居然敢耍華山的大俠!”

“我我那邊還有點事還是不去了真的”王天逸一時沒想好托詞。

蔣丹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半拉半拖的把他拉向二層客棧:“華山、青城關系這么好,你不要說這些見外話,師弟,你背上的就是壽禮鳳凰劍譜嗎?”

岳中顛住的是這個客棧最大的一間客房,在走廊的盡頭,屋門正對著走廊,也是所謂的貴賓房,他住靠窗的里間,這房間很大,但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和一個小柜,顯得空蕩蕩的,窗戶就有三扇,光線很好,但岳中顛很不滿意,一直在抱怨窮鄉僻壤的地方沒有適合他住的大旅館,窗子正對著客棧的大門,他現在正站在窗子前面看昨晚自己的杰作,庫房的殘垣斷壁。

蔣丹這個時候,跑了進來,對著他附耳說了幾句,岳中顛點了點頭,說道:“讓他進來吧。”

王天逸穿過都是笑容滿面的華山派眾人,感覺卻是穿過群鬼,不由的縮頭低腰,等到了里間,岳中顛大笑著迎了過來:“王師弟啊,王師弟啊,要走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太見外了太見外了。”

“其實也不是要走只是我不走”王天逸有些害怕,說話也前言不搭后語,連華山派眾人的眼睛都不敢看,就低頭說話,他還沒學會江湖上“臉上一朵花,背后捅刀子”的那一套,所以心里對華山派眾人有了疑心,說話表情上也帶了出來。

不過華山派眾人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所以也沒人在乎他有些畏懼的神色。

岳中顛笑著讓他坐在桌子旁邊,他站著,王天逸低頭坐著,他看王天逸的眼里滿是厭惡,說出的話無論是內容還是腔調聽起來卻是熱情無比的:“還愣著干嗎?石德,上茶、上茶!這群懶蛋,青城的師弟來了還這么懶,回去拿鞭子抽爛你們屁股!哈哈。”

說完他就熱情的坐在王天逸旁邊,臉上都成了一朵花,石德端上茶壺,岳中顛親自給王天逸倒茶,而七個手下就笑盈盈的站在里間的另一頭看著他們聊。

他繞著圈子問王天逸昨天晚上干什么了,王天逸哪里敢告訴他實話,只說自己睡著了,什么都不知道,這就是擺明了撒謊了,哪有外邊“噼里啪啦”的對拼,一個武林中人睡的像死豬一樣的。

岳中顛問了好長時間,都套不出話來,他站起來繞了幾圈,在背對王天逸的時候,他臉上像結了冰一樣。蔣丹伸手指了指王天逸背后那個長方形的包裹,原來王天逸想趕緊離開那個是非之地的心太迫切,隨便把劍譜的匣子裝進了一個包裹里,任誰一眼都知道里面是個木匣子。

岳中顛好像渾身又有了勁,他一屁股又坐回了王天逸的旁邊。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2:29
本帖最後由 wlt61028 於 2012-6-22 12:47 編輯

卷四 鳳凰劫 第三十四節華山飛鷹(上)

“王師弟?”岳中巔笑了起來,他笑的很燦爛很真誠,嘴開合的角度也非常藝術,王天逸抬起來頭就看到了他陽光一般的笑容,不僅一呆,隨后禮尚往來的也笑了一笑。

“岳師兄有什么問題?”王天逸下意識的猜到岳中巔有什么事情要求他,對于笑容而言,分很多種,基本的有嘲諷的笑,贊許的笑,無奈的笑等等等等,這些態勢根據雙方地位的異同又要分很多種,比如同樣是贊許的微笑,父親對兒子與上級對下級的笑絕對不同,而上級對下級的贊許微笑又要分成:對自己這一派的下級、對不是自己這一派的下級、這個下級的靠山很強等等,而岳中巔這種笑容無疑是求人時候的笑,雖然王天逸江湖經驗不多,但從表情和舉手投足判斷對方的意圖已經是這個禮儀之邦每個人從小就耳濡目染的了,王天逸還不是傻瓜,他當然清楚。

岳中巔瞇著眼睛笑得很開心:“沒什么問題,呵呵,只是有點小事,”他坐在王天逸旁邊,斜靠著桌子,一條胳膊搭在桌面上,現在好像為了使自己和王天逸的關系顯得更熱乎,他兩只手搓了起來,“師兄我有個小小的問題,不知道王師弟你是否給個解釋?”

王天逸迅速的打量了一下岳中巔的表情——表情很真誠,要求很懇切,但王天逸心里仍是打鼓,昨天他親眼見岳中巔了:他一喊,院里的黑衣人一開始走,站在門口的岳中巔也馬上扭頭就跑了;今天程鐵心又懷疑岳中巔也參與了,程鐵心什么人?經驗豐富的江湖老手。再假如王天逸沒有在江湖上經歷了不少事情,看見了對他一個青城戊組的小嘍啰都這么好這么體貼這么禮貌的岳公子,以王天逸知恩圖報的想法,他現在肯定把自己心窩子都掏出來給岳中巔了!

但他沒有,現在這個王天逸已經和初下青城山的王天逸有了些許不同。

“您先說說看,能幫的上忙的肯定幫。”王天逸說了一句套話,這話說實話很假,什么事情能不能幫上忙還不是得看說話人的意思?他想幫,那就有能力幫忙了;若是不想幫,那就成了他愛莫能助了;但這話漂亮的很,不管對誰說肯定不會得罪人就是了。他看對方表情太熱情了,求自己的事情肯定不會是什么小事,“萬一他求我給沈凝竹下迷藥怎么了得?程先生對他印象不好,怎么能告訴他程夫人就是沈家千金的實情?再說以我的身份也不敢泄密啊。”他打算對方求的事情如果太離譜,自己就趕緊脫身。

但是岳中巔根本沒說沈凝竹的事情,在他心里,離他不過二尺遠坐著的這個家伙是不折不扣的無賴流氓,他既然剛才都牙緊得像鋼一樣,再問也是枉然。

其實連岳中巔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在他心里,世上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都是無賴流氓。

“師弟啊,其實是這樣的唉,我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說?是關于你們青城的”岳中巔突然面有難色,一副為難的樣子,好幾次欲言又止。

聽到關于青城,王天逸一怔,馬上緊張起來:“請岳公子明示!”

但岳中巔臉上的為難之色越來越重,又是搖頭又是嘆氣,愈發顯得他要講的事情重大,王天逸最后問急了,抱拳問了好幾次,岳中巔看魚已經死死的咬鉤了,才說道:“師弟,昨天你講這個鳳凰劍法是你師叔買的孤本,可是據我所知并非如此,我們華山半年前也買了同樣名稱的一本書,而且現在都開始招左撇子徒弟來練這種劍法了。而且那本書我也看過一點”

“什么?!”王天逸眼睛都瞪圓了,武功一有副本就不值錢了,這誰都知道。

“不可能,師叔花了那么多銀子,而且我看過那書,書頁都泛黃了,絕對是有年頭了”王天逸激動之下滔滔不絕的大講特講自己的書絕不可能是有副本的,他潛意識里絕對是和關心青城的師叔站在一起的,他不想師叔犯這種被人騙的錯誤。

“我也不想。可是我華山那書絕對也是古董,買的錢和你們青城花的錢差不多!就是鳳凰刀的創始人寫的,你想我們華山什么實力?而且我們也是專門研習劍法的,養著那么多專門研習武功的教頭也不是白吃飯的,要是論綜合實力,我們可能不如七雄,但是如果但論劍法這一項,我們華山絕對在武林里排上三甲!不是我吹牛,我沒那個習慣,我們幾十年了,從沒有在購買劍法方面吃過虧,武林中無論出現什么劍法我們都聽過,都有記錄,都研究過,除非你自己創,任何劍法我們都能查出他祖宗十八代的家譜!我問你,誰能在劍法買賣方面騙華山?!要是被抄錄了,我們可能會花那么多錢買一本不是孤本的武功心法?”岳中巔一臉的自信與激昂,更不停的打著手勢來加重自己講話的力度,再加上他俊朗的外貌,簡直宛如一個成竹在胸的謀士,又如一個氣吞山河的君王,說出的每一個字你都不敢置信。

王天逸漲紅了臉,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震動,說他不由得有些相信岳中巔的話了,不如說他徹底被岳中巔的氣勢壓倒了,對于他這樣地位低下的小人物,是不常見到那么自信那么激昂的如黃河決口一般辯爭的,他只能紅著臉張著嘴,卻夢囈般低聲不停的說著:“這這這”

“唉,”岳中巔看王天逸那種模樣,換了一副很無奈的表情:“其實我只是看過一點,萬一這個作者自己抄了兩本呢?你們那本也不一定就是假的,既然這樣,我回去華山就給掌門報告這一點,那書已經不是孤本了,不值錢了,我們再那么重視也可能白費功夫,干脆抄錄個幾十冊賣給江湖上其他用劍的門派吧。只要說是鳳凰刀的創始人之一寫的,呵呵,估計肯定搶著買的,每本應該可以賣個幾百兩,可能還不致虧的太厲害”

岳中巔這好像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一下子把王天逸背后背的那劍法的價值從上萬計打到了幾百,王天逸只覺得胃里一陣陣翻騰,背上那長方形的木匣子好像一下子長出了刺,刺得他生疼生疼。

“岳師兄,您千萬不要啊,待我回去稟告師傅他們,我想他們關于如何辦肯定有辦法的!”王天逸著急了,如果岳中巔說的是真的,那么他的師叔白白掉了那么多銀子,而且這禮物如果只值幾百兩了,那師叔那樣的人怎么拿的出手?倒頭來,只能是掌門和師叔兩頭都不高興,王天逸想回去之后讓掌門他們是不是買過華山的那本來。

王天逸卻沒想到華麗的口才和說得是不是實話毫無關系。

“嗨,還請示什么啊?”岳中巔一臉的不屑,“不就是一本書嘛,又值不了幾個錢,說實話,這種小事我義父都懶得管,你們青城也不要那么在乎,小事小事,請示個什么啊中午一塊吃個飯再走,王師弟。”

岳中巔說得越不在乎,王天逸卻越著急,看岳中巔那樣子打算回去之后就開始賣抄本了,這本書的價值也許在華山眼里不值錢,但是青城卻絕對在乎,因為他們沒有那么多錢。

“岳師兄!岳公子,求你幫個忙吧”王天逸急了。

“小事,你這么關心這個干嗎?我說的也不一定對,呵呵,來來來,喝茶”

王天逸越著急,岳中巔心里越高興,面子上卻越發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表現出一副連這個話題也不想再談了的架勢。

王天逸當然不能不在乎,但現在心里亂的很,嘴上說得話更是沒有條理,只是在懇求岳中巔。

在后面站著的蔣丹這個時候說話了:“大師兄,看人家王師弟急的。都是江湖同道,有事情要互相幫忙,你就抽點時間幫他鑒別一下吧”

王天逸感激的向蔣丹看去,岳中巔卻說道:“看啥啊?!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散散心,休息休息。我不想再看劍法了,看了就煩。蔣丹你不要提這個了,要看你幫王師弟鑒別一下吧。”

“大師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劍法也是很珍貴的,我這個身份哪有資格看那個?現在這里的八個人里面就您看過,青城的師弟也不容易,千里迢迢的送劍譜,您就幫他看一下吧。”蔣丹兩手一攤,很誠心的幫王天逸說話。

岳中巔抬頭看了看王天逸那懇求的目光,嘆了口氣道:“唉!出來也要看武功啊,我真是天生的勞碌命啊,”他扭頭看著別處,只把手伸向王天逸,用一種有些不耐煩的口氣,好像一個大店的伙計對一個小客人待理不理的腔調說道:“拿來吧。”

王天逸趕緊把背上的包裹解下來,手已經把木匣子抽出了一半,突然他停住了,剛才價值巨萬的武功突然貶值的可能性擊暈了他,他急昏了,但現在他腦子又開始轉圈了:“我怎么就知道這個岳公子說的是實話?!”他本來對這個岳公子沒有什么好感,岳公子雖然比他見過的丁玉展、唐博、慕容秋水還要熱情,對他還要好,但岳中巔身上總有那么一點東西讓王天逸很不自在。

經過了一番歷練,王天逸也不是雛兒了,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錯:根本就不應該懇求岳中巔看這個東西,這東西交到他手里自己怎么放心?!

岳中巔扭著頭等了一會卻沒有感到手里有東西放上來,余光一掃正看見蔣丹他們給他打眼色,他轉過頭來,看見王天逸低著頭,半開的包裹正攤在他膝蓋上,左手捏著一個匣子,卻一動不動,眼睛緊緊盯著自己腿上的匣子,滿頭的大汗。

“壞了,這小子識破了!”岳中巔暗叫不妙,但他卻仍然用剛才那種不耐煩的腔調“嗯”了一下,意思很明白,在催促王天逸。

王天逸滿頭大汗不是因為別的,正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做錯了事情,是自己求岳中巔的,不是岳中巔求自己的,現在他卻要反悔,而岳中巔的身份卻是自己得罪不起的,是自己遠遠得罪不起的,連自己掌門都要給足他面子的。這樣的出爾反爾,簡直是在耍岳中巔,岳中巔會怎么想?而且這樣做,擺明了是自己不相信他王天逸怎么敢。

愣了一會,王天逸抬起頭,看見臉上一副感到很奇怪的表情的岳中巔正在看他,他的手還平放在王天逸面前。

“岳公子,呵呵,我剛才一時著急,忘了師叔在匣子上面貼了封條,拆開了我不太方便說的,呵呵”王天逸想到了殺手锏。

“嗯?”岳中巔臉一冷。”王師弟,你剛才怎么不說了?”蔣丹現在一副被耍了口氣,生氣的說道:“剛才你求大師兄給你鑒別的時候怎么不說了?大師兄那么忙的人肯抽出時間給你鑒別多不容易?我們華山也不在乎那劍譜,純粹是幫你們青城,你耍我們華山嗎?!”

最后這句話太重了,王天逸胸口都要窒息了,他連站起來都忘了,就坐著扭頭說道:“蔣師兄,哪里的事情,我怎么敢耍你們華山,”他微微一停,一咬牙說道:“這個封條是師叔封的,他交代過了,沒見掌門不能拆!是我王天逸混帳,忘了這事情!我該死,日后我去你們華山謝罪,不,現在我就謝罪”

“謝罪當屁啊?”石德滿臉怒氣的沖了起來,劈手就要抽王天逸耳光,王天逸不敢閃避,閉目待摑。”啪!”一聲巨響,王天逸只感到世界都停滯了,驟然停止的巴掌帶起一陣氣流吹到了他臉上,他睜開了眼睛,看到石德的手離自己的臉只有幾寸,生生的停在那里,而石德的臉卻是看向岳中巔那里的,剛才那聲巨響卻是岳中巔拍桌子的時候發出來的。

岳中巔沒有說話,眼中兇光閃現卻是對著石德,石德一頭的冷汗,收回手掌躬腰低頭,在岳中巔的刺人的目光中一步一步退回了人群。

岳中巔也沒有看王天逸,只是冷哼了一聲。他的意思王天逸覺得是:“他們不能當著我的面摑你。但我也不滿意你。”

蔣丹哀嘆一聲:“唉,我們一番好意,居然是這樣一番下場。”這句話馬上在靠門站著的七個人里面激起了回想,有人嘆氣表示遺憾、有人鼻子里重重的出氣表示憤怒、還有人出的氣很長表示了被耍之后的憤怒和無奈。

“岳師兄,我真的是不能開封條啊我怎么敢耍你們,給我幾個膽我也不敢啊”王天逸以哀求的語氣說話。

“誰說鑒別就一定要開封條了?”岳中巔突然扭過頭看著王天逸的眼睛說道。

“難道?難道?”王天逸結巴了。

“我告訴你,青城的朋友,”岳中巔冷冷的說道:“這本書在江湖上不有名,見過的人也很少,但仍有無恥之徒利用空白的古書做假,造假的也必須是劍術行家,否則很容易被識破,我們華山的教頭只發現過一本偽本的內容做得和真本幾可亂真,他利用兩種劍法混合在一起寫了一本《鳳凰劍法,初看很難發覺,必須練到后面才能發現內容根本無法練習。但因為有了真本,發覺偽本很容易被識別,就是你不看他的內容,只看他的重量,偽本因為是兩種劍法糅合,比真本厚一倍!我想你的師叔肯定是行家吧,如果被騙,也肯定是被那種內容比較厲害的偽本騙了”

“您的意思是?”王天逸難以置信的問道。

“都是練劍的,手上都有功夫,我掂掂重量就行了,真本和偽本我都看過,兩者重量差了一倍,就是有個木匣子也掂的出來。若是假的,呵呵,那你們青城倒霉了;若要是和我們華山重量一樣,嘖嘖,這可難辦了,你說萬一有兩本真本呢?我要是買了抄本,你們青城不就倒霉了嗎?都是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唉,要是不賣呢,還得我買你的這個真本,你買我的這個真本,不少錢呢。唉,這種事情對我這個重情誼的人真是很難,要是別人,早抄個幾十本滿江湖賣了”岳中巔擺出了一副為難的模樣,好像他已經鑒別完了劍法一般。

王天逸緊緊捏住匣子,取舍不下,實在不敢把這么重要的東西交給別人。

“大師兄,青城的朋友根本信不過咱們,在青城眼里,估計華山派和剪徑的土匪沒有什么區別呢!”一個人在后面大聲笑著說道,王天逸的心一陣緊縮。

“青城的真是厲害啊,出爾反爾,拿耍我們華山取樂子”

“咄!”蔣丹打斷了后面那人的話:“別亂說,我們和青城一直交好了這么多年了,兩派門人親如兄弟,就說大師兄和韋全英師兄也是知己,你們不要說得罪朋友的話了。”

這些話王天逸都清清楚楚的聽在耳朵里,確實,華山和青城做生意好多年了,每個華山的人都被青城奉偽上賓,這個時候,岳中巔又往火里加了一把柴:“王師弟難道信不過我?我每次做客你們青城,別說劍法武功了,你們大師兄韋全英連他自己記錄私事的日志都給我看的,唉。青城真是一代比一代強啊。岳中巔啊岳中巔,現在居然連一個小師弟都不信你的人格了,你在江湖上混的這是什么啊?!”

在這種環境下,王天逸終于下了決心:“是啊,華山和青城關系一直很好,華山在江湖上的名聲也不差,又不是黑道幫派,岳中巔更是有名的少俠,我我”他終于顫抖著手把匣子遞了過去。

雖然他那么想了,“請岳師兄鑒別完之后即刻還我”這句話仍然帶著顫音。

岳中表情很嚴肅的巔應了一聲,但等他接過了那匣子,表情突然輕松了,一絲笑容爬上了他的俊面,他舉起那匣子對著后面華山的人搖了搖,一群人都笑了起來,很得意的那種笑。

岳中巔裝模作樣的掂了掂,又掂了掂,看了看王天逸那全神貫注的模樣,皺起了眉頭說道:“嗯,木匣子挺重”

然后一邊掂著一邊起身走到了窗前,離王天逸遠了幾步,做出一副沉思的樣子,嘴里一邊不停的“嗯”“啊”“哦”。

看岳中巔這種樣子,王天逸反而沒有什么想法,人往往就是這樣:事情沒發生之前想的很多,但一旦發生就只往好處想了,比如有個人給你借對你而言很大一筆錢,你在借的時候往往苦思良久,想這個人不熟悉啊,想這個人萬一反悔怎么辦?對方還與不還的可能性都要考慮,還考慮的很周全,但是你一旦借了對方錢,你反而想不到借錢前你考慮的那些他不還錢的理由了,而是只想他應該會還的,他不能不還啊不到逼不得已,你永遠不會放棄自己的這種想法。

現在的王天逸就是如此,他不敢跟過去,甚至站起來,怕人家認為他信不過人家,只是急切的問:“岳公子,您覺得是不是真的?沒有問題吧?”

站在窗邊的岳中巔看著他強忍住笑,說道:“隔著個匣子掂不出來啊,你當我是買菜的伙計嗎?不用稱用手就掂的出來?哈哈。”

王天逸聞聽此話愣了片刻,說道:“分不出來嗎?既然如此,就請岳公子還我劍譜吧。”

“你著什么急啊?”岳中巔用手撫摸著那個泛著亮光的紅木匣子,輕柔的像摸著情人的臉頰,笑著說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既然答應了幫你鑒別,就幫到底!”說著食指猛然伸出一挑,寫著“田賜”的一張封條已經撕開了,斷裂的紙條無力的張了開來,在空氣中微微的戰栗,好像一個垂死的人在做最后的掙扎。

“不要!”王天逸一下子站了起來,但“啪”的一聲又被一雙有力的手摁回了椅子上。王天逸扭頭一看,正是蔣丹。

現在的蔣丹已經無復剛才為自己說話時候那種關愛的表情,而是一臉的兇狠看著自己:“叫他媽什么叫?!大師兄為你鑒別那是看的起你!媽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著蔣丹繞過王天逸的背后向岳中巔走去,一邊走還一邊用兇狠的目光盯著王天逸。

王天逸傻了。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2:31
本帖最後由 wlt61028 於 2012-6-22 12:47 編輯

卷四 鳳凰劫 第三十五節華山飛鷹(中)

這個時候微笑的岳中巔已經撕開了另一張封條,他把里面那古色古香的書拿了出來,看了看,然后在空中一亮,封面上正寫著《鳳凰劍法四個黑字。

華山派眾人馬上歡呼起來,一群人正要過來,但岳中巔一揮手制止了他們,他怕的是他們上來了,大家就可以看到書里的內容了,那樣自己豈不是沒法獨占了?好東西一定要自己先吃先嘗,而且一定要吃飽吃夠,甚至吃的想吐的時候,才考慮是不是分給別人的一點殘羹冷炙當作自己的恩惠。這是岳中巔的作風,也是武林的作風。

“蔣丹聰明先湊過來了,那也只好讓他瞄兩眼了。在他們面前不能顯得太過小氣。唉”岳中巔心里還是有一點遺憾。

“岳師兄,請你馬上還給我”王天逸不知道用什么話表達自己的意思,眼睛都快瞪出來的他用最直接的語言的說出了心里話。

蔣丹馬上用最兇狠的目光瞪著他,這種眼神王天逸見過,那正是街頭流氓欺負百姓時候恐嚇的眼神。

岳中巔微笑著看了眼王天逸:“放心,這本書我不會要你們青城的,我只是借著看兩天,你回去讓你們掌門給我要好了。”

“岳公子你怎么可以這樣!”王天逸目瞪口呆的喊道,岳中巔的話他明白,這書居然他要了!王天逸他已經震驚的連站起來都忘了,就坐在那里說話,渾身都快虛脫了,這簡直就連騙加搶啊!要是這樣的事情是一個流氓做的,王天逸不會這么震驚,但這個事情居然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岳中巔做的!更是青城公認的好友做的!

“怎么可能?我在做夢吧?岳中巔岳公子怎么做這樣的事情?華山派是明門大派啊!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王天逸心里一陣迷亂,眼睛看到的景物好像都是在不停的亂晃的了。

王天逸這樣的人不能不震驚,因為岳中巔看誰都是流氓,但王天逸看誰都不是流氓!

“你還***叫!小兔崽子!我們公子是在幫你!我們是干嗎的?你小兔崽子屁股一翹,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別***以為你偷學當壽禮的劍法我們不知道?!要是我們告訴你們青城,你偷學劍法,他們不打斷你的腿才怪!現在好了,回去直接說劍法我們公子借著看兩天,你的兩條腿保住了,算你命好!哈哈。”蔣丹大笑起來,身后一群人也跟著狂笑起來。”笑什么笑!”岳中巔突然一聲大喝,蔣丹幾個人馬上從抬頭狂笑變成了低頭哈腰,有兩個人沒搗過氣來,不停的喘了起來。

“誰拿青城的劍法了?一群蠢蛋!”岳中巔狠狠的掃了這些人一群,然后又轉過頭看向王天逸,這時他的臉已經又是笑的很燦爛了:“師弟啊,你偷學劍法我們都看見了,嘿嘿,你也知道這種事情的后果。而且現在反正劍譜已經不在你手里了,咱們作個交易,你要是聰明,就別說是我借了劍譜,就說你自己丟了,只要你這樣做了,我不是也要去賀壽嗎?就為你做個人證,就說親眼看見你的劍譜被一群強盜搶了去,我們還幫你打過他們,但是只救了你沒有搶的下劍譜。想想吧,反正劍法都丟了,怎么你不是受罰?以我們華山的實力,去了替你一說,興許你一點事情都沒有,你們掌門還獎勵你護寶有功呢。我私下里好處也少不了你的,多好的一件事情啊。”

說到這里,岳中巔臉色一變,猙獰起來了:“你要是不識相,把丟劍法的事情栽贓到我岳中巔頭上,別說你這劍法要不回來,我只要給你們掌門一說你偷學劍法的事情,哼哼,你想想,你們青城肯定要不回華山拿的劍譜,你自己又監守自盜,你們掌門還不全把氣撒在你頭上?說不定把你活剝了!好好想想,多條朋友多條路,別***不識抬舉!”

說到最后,文雅的岳中巔終于也說了臟字了,不過用在威脅方面很有力量,岳中巔自己也很滿意。

華山派眾人也是一陣大笑加附和:“大師兄你真高!”

“跟著大師兄一天敢得上跟著別人學一年!”

“華山派的未來之星!”

“唉,看了大師兄,我這輩子白活了。”

不過王天逸頭已經低下去,看不見他的表情,岳中巔以為王天逸服了,不再看他,冷哼了一聲,翻起了那《鳳凰劍法,蔣丹趕緊湊了上去。

王天逸并沒有服,甚至根本沒有聽到岳中巔后面的幾句話,他怒了,真怒了。

總的來說,王天逸是脾氣很好的人,他很少發怒,甚至在和敵人性命相搏的時候他也是怒吼,而不是心怒。但這一刻岳中巔背信棄義、明騙強搶的行為徹底激怒了他。

岳中巔拿了劍譜不給,對他來說是天塌下來的大事,一開始他是震驚,后來他是恐懼和茫然不知所措,再后來等岳中巔擺明了搶走,打碎了他最后的幻想的時候,他身體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啪嚓”一聲碎裂了,爆發卻不再是震驚,不再是茫然,不再是恐懼,甚至不再是怒,而是暴怒。

他體內的狂怒好像烈火風暴一樣瞬間燒遍全身,皮膚好像都要被這體內的烈焰烤干撐裂。

他全身并沒有燒起來。

瞬間烈焰沒了,去的像來的一樣快。

取而代之的是冰。

寒澈心扉的冷冰。

有人狂怒之下就會瘋狂,那是體內的怒焰在嘶吼,而王天逸則不同,陽至極致化為陰,烈焰卻凝結成了寒冰,但那仍然是暴怒,冰一樣的暴怒。

王天逸現在只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被這冰一樣的怒氣抽了出來,自己就好像躲在了王天逸這個軀殼里向外張望,肉體好像已經不在是他的了。

額頭上的汗眨眼間不見了,紅紅的臉變回了蒼白色,汗浸浸的雙手變得干燥而冰冷,連因為緊張而跳得飛快的心臟跳的都慢下來了,甚至比平時都慢了。

王天逸“冷”下來了。

被冰般的暴怒“冷”下來了。

比他此前一生中任何時候都“冷”。

他抬起頭,看見岳中巔一邊沖著一臉不甘心的蔣丹揮手,讓他離自己再遠點,一邊低頭看書,這些景象卻是像自己趴在王天逸的體內從他眼睛里像透過一扇窗戶那樣向外張望那樣看到的,“呵呵”王天逸心里笑了。

蔣丹已經離開岳中巔幾步了,他心里非常生氣,岳中巔這個混蛋居然連自己想看看那劍譜都不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讓自己離遠點,借口居然是“自己有口臭”!這讓那些在門口的混蛋很開心,他知道他們嫉妒他見機的快,現在自己被趕開了,他們一個個表情都開心那么的無恥!這個時候,他看見了那個青城的垃圾抬起了頭。

蔣丹狠狠的用眼睛去盯他,打算把自己丟掉的面子從這個小子身上找回來。可這小子只是討好一樣朝自己笑笑,“沒骨氣的垃圾。你應該跳起來,我好上去把你揍得你親娘都認不出你來!”蔣丹心里罵道。

“現在我才知道什么都瞞不過岳公子的眼睛。”王天逸第一句就是這個。這句話下了他自己一跳,因為這話說出來卻在他自己耳朵里面回想,好像不是他說的一樣。

岳中巔聞言一笑,抬頭對王天逸說道:“想明白了?”

“怪不得我們青城這么多年來發展不起來,我們要是有個岳公子這樣的人物就好了”王天逸繼續說道,他臉上一副討好諂媚的笑容。王天逸躲在自己身體里面,把臉皮擺成那副模樣,好像臉皮不是自己的,這種感覺很怪。但是那冰一樣的暴怒壓迫著他,他沒有多少時間思考。

“有話直說。”岳中巔覺得那劍法不錯,不想被打擾。

“岳公子,我確實偷學了當壽禮的劍法啊,求求您千萬不要和我們掌門說啊!我回去之后肯定說是自己弄丟劍譜的,是您在路上救了我。您可一定要來掌門那里給我美言幾句啊!”王天逸臉上的肉都堆到了一起,一副又可憐又無恥又讓人惡心的模樣。

岳中巔皺起了眉頭,心想:“這個垃圾長的還算眉清目秀,被打到七寸后求饒的時候也是這么的惡心相。人都是這么個無恥!”不過馬上惡心被一種勝利后的成就感取代了,他笑著說道:“看你這么識相,我好處也少不了你的。我這個人說話從來都是算話的。你放心,丟書的事情你先擔著,就照你剛才的說話回去和你們掌門說,我會幫你說話的,你一點事情都沒有。”

不過岳中巔心里卻是對王天逸更加的輕視:這個人既白癡,又無恥,還這么貪心。你是我搶書的見證人,只要你死了,誰能證明我搶書?到時候你回去跟掌門說在路上被搶遇到了我救你,我怎么能給你圓謊?肯定一口咬死了從來沒見過你,你丟書兼欺騙師門的大罪扛得死死的!呵呵,你連這個都想不到真是蠢到家了。這是你這個蠢豬自己求死,不要怪我哦,不過我也是太聰明了,他就是說書被我搶了,我一說他自己偷藝,他也是一個大罪,呵呵,能把人逼得左右為難的只有我岳中巔了。

王天逸這個時候繼續說話了:“岳公子,你既然這么看得起我,保護我,我這條狗命今后就交給您了。我告訴您,其實我和左飛在一起是有目的的。您是行家,當然知道每種武功都要不停的改良才能越來越強,但是這鳳凰劍法上百年沒有改過了,里面有很多錯誤。而左飛他們鳳凰刀就是和這個鳳凰劍法一脈相傳的,他們知道好多好多缺點呢。我抄了這鳳凰劍法前面幾十頁,纏著他,就是讓他給我改劍法果然改了好多!左飛說”

王天逸心里并不認為自己這雙手劍就是鳳凰劍法,既然岳中巔搶書了,那么肯定師叔就是對的,這是孤本,那么空性教自己的怎么可能是這個?不過都是雙手劍,可以用來迷惑岳中巔,王天逸心里默默的感謝了一下空性,又把左飛給自己改劍法說成了自己抄錄劍法讓左飛改,還把左飛那套說辭搬了出來,只講左飛的理論不講具體內容,果然岳中巔動容了。

這一切的思考在石光電火間完成。

暴怒的王天逸思考條理反而更加的清晰,目的也更加的明確。

但只有一個事情暴怒的他沒有考慮,也不再考慮——那就是原則。

他不擇手段了。

“什么?”岳中巔不禁驚出了聲。

“您看。”王天逸從懷里掏出空性給他的《雞翅劍法,往外掏的時候他就翻開了它,上面都是工工整整的小楷,左飛到處涂抹和一手又大又臭的書法在上面格外顯眼。

“后來我忍不住,問了左飛我沒有抄錄的內容,您猜怎么著,左飛還告訴了我很多書里要改的地方,他是鳳凰刀,本來就是和這劍法同源的,我怕記太多一來貪多嚼不爛,二來怕被左飛發現,就記在心里,他說有幾個章節都要大改,一會我告訴您,您可一定要保我”

王天逸一邊在桌子邊對著岳中巔翻頁,一邊繼續吹。

如果幾個月前,左飛鳳凰刀這幾個字還不如現在值錢,但現在誰都知道昆侖重出江湖了,更兼掌門是個神一樣的武功的人,那么左飛鳳凰刀的身價和說服力馬上不一樣了。這就好像市井小民閑扯,說張三的伯父是個大富豪,雖然可能張三自己窮的像個鬼一樣,而且和那個伯父沒有什么來往,但不熟悉張三的人一聽馬上就會對張三肅然起敬。

鳳凰刀武功好江湖是有名的,再加上并入章高蟬手下,江湖中人提到昆侖提到鳳凰刀,更是把他們和好功夫連在一起了。

這么一說,華山派的所有人都盯著王天逸手里的那書看。

“您請看。”王天逸說著站起來,繞過了桌子捧著那本書向岳中巔走去。

“給我,給我。”蔣丹一個箭步沖了過來。

“蔣丹!”岳中巔一聲大喝,蔣丹生生的頓在了那里“有你什么事情?你懂武功鑒別嗎?我先看完,別你們不懂就瞎練,走火入魔怎么辦?這是雙手劍,內力走勢不同的,知道嗎?我這是為你好!”

說完,岳中巔看了看訕訕退開的蔣丹,又看了看對著自己滿臉諂笑、腰躬的下巴都快貼地上的王天逸,對王天逸勾了勾指頭,王天逸馬上躬著腰笑著用小碎步捧著那書向他走去。

“真他媽像一條狗。有什么樣的掌門就有什么樣的門徒。”岳中巔心里想到。“一會把他們七個趕出去,問問這條狗哪些要改”

岳中巔正出神,情況變了。

他眼里的那條“狗”突然扔掉了書,猛然抽出了背上的兵器,只在離自己兩步遠的地方!而自己沒有帶兵器,背后還是墻壁!退都沒法退!蔣丹離自己有六步遠,其他的人離自己卻有二十步之多!在這屋里,有八個華山的高手和一個青城的垃圾,但是現在居然是手無寸鐵的自己和這個青城瘋狗一對一的局面!

“我做夢嗎?”岳中巔愣怔了一下。

更不妙的是這條“狗”看起來是條“瘋狗”:他擺了一個劍拔弩張的造型,臉上肌肉扭曲,牙咬得好像腮上的肉都立了起來,太陽穴上的血管像蚯蚓一樣浮了出來,握劍的雙手青筋暴起,骨節突出,但兩把劍卻那么穩定,顫都不顫一下,一把對著自己的咽喉,一把斜舉在空中,想都不用想,一把斬頭一把刺喉。最可以肯定“瘋狗”的“瘋”的是他的眼睛,那是怎么一雙眼睛:眼睛瞇起了一半,眼珠看著自己,視線簡直像有形的鐵鏈一樣鎖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瞳孔里沒有一絲的猶豫,沒有一絲的膽怯,甚至也看不出怒氣來,冷的好像冰一樣,簡直不像人的眼睛,這更讓人膽寒。一旦有機會這條狗會毫不猶豫的沖著自己咬過來,這是毫無疑問的。

不僅岳中巔,蔣丹他們都此刻驚呆了,這個屋里的一切好像一下子被凍結了,什么都停止了。等蔣丹他們回過神,抽出兵器沖上來的時候。

“誰敢過來!”王天逸一聲暴喝,七個人都停住了,他們都知道岳中巔局面不妙。

“瘋了,瘋了,一個青城戊組的垃圾居然敢于華山派的八個精英為敵??”蔣丹腦袋轟轟亂想,各種景象在他腦海里浮現:一會是那個對他不停巴結的韋家父子的嘴臉,一會是青城和華山高層互相拜訪的情景,一會是華山派的他在江湖上縱橫的情景,一會是這個青城王天逸傻不啦唧連話都不會說的模樣,最后是這個斜對著他滿臉肌肉扭曲的殺氣騰騰的青城弟子。

“青城的敢對岳中巔拔劍?媽的,做夢嗎?”蔣丹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岳中巔最早回過神來,只有一個念頭:“大意了!”一開始就大意了:不該以為這個人無恥就低估他,無恥的人不代表無膽;不該以為這個人愚蠢就低估他,愚蠢更可怕,他們做的都是傻事,但有時候這個傻事會要你的命;不該以為這個人只是個白癡,就可以不帶兵器讓帶著兵器的他靠近;不該以為這個人既是青城的又是戊組的就低估他,這種垃圾里面有的不僅是蟑螂還有瘋狗。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的蔣丹!你怎么讓這個家伙帶著兵器就進來?!”

岳中巔靜下心來了,對王天逸開口了,口吻卻是不屑和威脅:“王師弟,你瘋了嗎?知道我是誰嗎?岳中巔,你們掌門見了我都得讓我上座。華山派的大弟子!你把兵器收起來,這事就算了,我不和你計較。”

王天逸好像沒有聽見一般,眼睛仍然那么冷漠,冷冷的打量了一下局勢,確信岳中巔完全處在自己長劍的攻擊圈里,這才說道:“劍譜交出來。”語氣很平淡,語調也很低,語速也很慢,但在這種情勢下說出來卻透出了一股冰冷的寒氣,不遠處的蔣丹打了個冷戰。

“哼!”岳中巔一臉的不屑:“王師弟,你知道你的處境嗎?不要說這屋里有七個華山好手,單就是我一個人空手七招奪下你的兵器是沒有問題的!你對我拔劍,按江湖規矩我們殺了你也不為過,但是我只是顧念你是青城的,這才對你網開一面。”

“試一試。”王天逸早豁出去了。

“你!”岳中巔聲音里透出一絲顫抖:“我給你說,你要是一招殺不了我,你身后的七個人全會沖上來,到時候把你亂刀分尸。你一招殺得了我嗎?可能嗎?看看小哥你眉清目秀的,想必不是個好勇斗狠的人,何必為了一件小事丟了自己的性命?放下劍,我保證你的安全!相信我。”

王天逸馬上意識到岳中巔說得是對的,自己確實沒把握一招殺得了這個人,王天逸微笑了。

這微笑來的好突然,岳中巔和他面對面不由得一怔,接著他就大吃一驚。

王天逸左手劍輕輕一擺,鋒利的飛鷹劍的劍尖劃進了他自己臉上的肉里,“平常應該是很痛的”王天逸心里在笑,在這一刻,他渾身都被暴怒所充滿,這一劍好像劃在了冰上,痛是痛,但這痛卻宛如飲了一口烈酒那樣,喉頭像火燒,但卻有一種酣暢淋漓的痛快,這一劍下去,王天逸左邊臉上的鮮血像山里的泉水一般沖了出來,順著這道整齊的傷口流淌,好像在王天逸的左邊臉上帶上了一個血色的面罩。

王天逸眼睛都沒眨一下,劃的好像是別人的臉。

“我不眉清目秀,所以我好勇斗狠。”王天逸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聲音不大,很平靜,合著他自傷的兇狠,這反而顯得不正常的語調讓屋里的八個華山精英都打了個哆嗦。

他們混江湖久了,不是沒見過有人這樣自傷甚至自殘來洗清罪過或者立威,但這個青城小子不同,他那種冰般的冷靜那種決然卻是絕無僅有的,沒有人不感到寒氣陣陣。

王天逸繼續說道:“和岳公子您比起來,我就是一身賤肉一條賤命,被你們砍死我認。但我死前要是能砍下金貴的岳公子你的一只手甚至在您臉上留個疤,我這條賤命死的值!”

岳中巔盯著王天逸看了好久,他動搖了,甚至說是在王天逸面前他怕了——江湖上武功好并不是必勝的關鍵,很多講格斗技巧的武功的要旨,比如劍法就是要虛實結合,讓對手顧得了左邊顧不了右邊,但這個前提是對手會“顧”自己,如果他不顧自己的安危呢?那么在他眼里實招和虛招又有什么分別?

所以你遇到一個雖然武功不如你但悍不畏死的對手,誰都頭疼,誰想拿自己的胳膊去換對手的命呢?但這還不是最頭疼的,最頭疼的是遇到一個想和你同歸于盡的,那樣除非你也想和他玉石俱焚,否則最好退避三舍。

武功好的怕打架愣的,而不要命的誰都怕。

岳中巔完全相信眼前的是條瘋狗,是條絕對不要命的瘋狗,他那冰冷的眼神和在這種要命戰場上的平靜的神態話語讓岳中巔真的有些害怕了。

岳中巔閉目長嘆了一聲,說道:“不就是一本書嗎?何必。接著。”說著他就要把劍譜向地上扔去,他算盤打的很好,只要劍譜落地,王天逸彎腰一揀,自己就能脫身,后面的七個人肯定把王天逸砍死!

“想死就扔。”王天逸冷冷的說道。

岳中巔裝作一副吃驚的樣子說道:“怎么了?怎么了?那你來拿。”說著把書放進匣子里合上,遞給王天逸,王天逸可是兩手都拿著劍的,只要王天逸一手的劍一收,岳中巔馬上逃開——岳中巔可沒膽子空手對拿著兵器的像王天逸這樣的敵人,那是自殺。

“你讓蔣丹他們都趴在地上。”王天逸下了命令。

岳中巔盯著半邊都是血的王天逸問道:“你說什么?”

“讓蔣丹都趴下。我耐心是限度的,不要逼我和你玉石俱焚!”王天逸斷喝一聲,兩手的劍離開了岳中巔三寸,也就是說他的劍后撤了三寸!

岳中巔的臉馬上變白了,后撤劍就是為了出手!誰都知道。

“都趴下!”岳中巔對蔣丹大聲喊的。

蔣丹他們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怎么辦。

王天逸眼睛瞪大了,長長的出了口氣,劍尖的角度微微變化了。他的余光可以掃到那七個人。

“——,都給我趴下!”岳中巔已經知道王天逸真要出手了,王天逸這人的殺氣居然是讓他可以清楚的感覺的到的!不是威脅,是真的要出手,岳中巔感道。

蔣丹他們只能難以置信的看著王天逸和岳中巔慢慢趴在地上。

“你也趴下!”王天逸冷冷打量著岳中巔,滿臉都是血,連領口和左胸的衣服都紅了。

看岳中巔沒有動,只是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他,王天逸繼續說道:“趴下。把匣子推過來。”

岳中巔恨恨的瞧了一眼王天逸,慢慢的趴下了,王天逸的話是肯定的命令句,里面連一絲感情都沒有。現在又只剩下手無寸鐵的岳中巔一人對著這條“瘋狗”,他只能聽話。

人全身趴在地上,是最難攻擊的。這個姿勢比五體投地的跪著更安全。

主子喜歡讓人跪著就是這個原因,要是不是主子為了移動性方便一條,看起來也不會弄臟全身,臟了主子的眼,恐怕趴在地上會成禮儀。

岳中巔趴在地上,一邊用眼神和蔣丹他們交流,他希望他們能看懂他的意思:“殺了這王天逸,決不能放過他!”

岳中巔這個時候就看著王天逸的腳一下子踢在盒子上,然后兩只腳都不見了,他跳起來了!

原來王天逸一腳把匣子踢出了窗外,又緊跟著從窗戶里躍了出去,在空中用嘴咬住一劍,一抄手抓住了那木匣放進了懷里,等他落地,已經又是雙劍在手了。

這個時候背后上方風聲大起,上面還傳來岳中巔的怒不可遏的大吼:“不要宰了他!留給我!”

王天逸哪里敢回頭,就按原來的方向往客棧大門狂沖而去。

但跑了幾十步,就感到背后腳步追近,“對方輕功比自己好!”王天逸自知跑不過他們,把后背留給敵人那更是自殺,他猛然頓住了腳,“叱”的一聲在泥地滑了好遠,然后扭身轉頭,雪亮的劍光已經迎頭而至。

“哼!”王天逸早就置生死于度外,根本不懼,冷笑一聲,雙劍齊齊攻去。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2:39
本帖最後由 wlt61028 於 2012-6-22 12:48 編輯

卷四 鳳凰劫 第三十六節 華山飛鷹(下)

  王天逸猱身而上,和追的最急的蔣丹過了一招,兩人雙劍互砍,“嘡”的一聲悶響,蔣丹卻不糾纏,拉劍就退,兩把劍擦出一溜火花。
  蔣丹一退,石德和方中圓從蔣丹身邊掠過,一左一右雙劍齊出。

  三人配合天衣無縫:蔣丹以硬碰硬,挫了王天逸返身逆戰的銳氣,他退開而讓石德兩人更替,不僅是時機掐在了王天逸攻擊的七寸上——正正好處在王天逸兩手劍法銜接的中間,更是打亂了王天逸的攻擊節奏。

  果然,蔣丹退而石德二人接戰,一刹那間,王天逸只感覺胸口一陣氣悶,好像從盛夏的陽光裡一頭紮進了寒冷的山泉中,難受的很。

  蔣丹卻沒閑著,他一邊急退一邊大罵:“該死的小賊,竟然敢搶劫!”這句話卻是說給開始被驚動的客人們說的。

  王天逸此刻才體會到為何以一敵多是讓江湖人談虎變色的一件事。

  他不是沒有以一敵多過,但是在墊石村他的對手和一堆拿著刀劍的農夫沒有區別,在濟南,身邊則是和丁三、唐六兩大高手並肩作戰,而現在他的對手只有兩人,卻是不折不扣的武林中人,而且是華山派的,劍劍攻王天逸必救,招招奪命,配合極好,又是兩人齊上,和一對一的身法位置完全不同,王天逸就是想同歸於盡也沒有一點可能,那樣只能平白的讓另外一個敵人在自己某側的肋骨上捅上幾劍。

  王天逸心裡知道和這兩人中間的任何一人單打獨鬥都不懼,但偏偏對方兩人聯手,威力大了幾倍不止,他感覺自己好像陷進了一個巨大的蜘蛛網,施不上一點力氣,只能無奈的掙扎,更殘酷的是連這掙扎都是徒勞的。

  過了四招之後,王天逸眼睛都紅了,他不甘心,就像纏進蜘蛛網裡的蝴蝶,徒勞的掙扎讓它瘋狂。

  和蝴蝶不同,捕食的蜘蛛總是冷靜和耐心的。

  穩操勝券的一方總是如此。

  第四招,王天逸左手飛鷹劍出大了,石德微微冷笑一下,手中長劍驚龍出海一般絞住了飛鷹劍,王天逸大驚之下,右手長劍劍尖反轉刺向石德,意圖圍魏救趙,但這一招對於右邊的方中圓而言,不啻於求之不得,他猛然中途截擊,同樣絞住了王天逸的右手劍,兩人一起發力,王天逸兩劍齊齊脫手。

  僅僅四招,王天逸慘敗。

  而且是對手不想要他的命的情況下。

  但是要他的命的人馬上就來了。

  絞飛王天逸長劍的同時,石德二人各出一腳,輕輕踢在王天逸的腿彎處,王天逸就那樣張開兩臂,維持著長劍被絞飛瞬間的動作,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了。

  他抬起頭,眼前石德兩人微笑著閃開一步,而他們中間,王天逸看到滿臉猙獰的嶽中巔沖了過來,他長劍雪亮。

  接著跪在地上王天逸被一腳踢翻,他躺在地上,嶽中巔一腳踏在他胸前,嘴裡大叫道:“小賊,敢搶劫我們華山派?!今天我要替天行道!”

  看著反握在嶽中巔手裡高高舉起的劍尖,王天逸閉上了眼睛,手指深深插進了泥土裡,天地間一切都在旋轉,“我不服!”王天逸心裡大喊。

  就在此刻,一支沒有箭頭的鳴鏑尖嘯著射向嶽中巔的面門,正要刺穿王天逸左臂的嶽中巔大吃一驚,右手腕急轉,長劍像匕首那樣反彈而起砸飛那鳴鏑。

  “什麼人?”華山派眾人驚怒之下向鳴鏑射來的方向看去,伴隨著一聲馬嘶,只見一位黑衣騎士縱馬躍過了客棧的大門的門檻,直沖到華山派眾人和王天逸身邊,才勒停駿馬,在胯下駿馬急促的喘息聲中,面無表情的看著眾人,他手裡正握著一把長弓。

  “大師兄!”蔣丹一見那人就是大吃一驚,嘴裡不由自主的念出了這三個字。

  “古師兄救我!”王天逸一見那騎士卻是大喜,原來來人卻是卻尋救兵的古日揚。

  古日揚掃視了一下,只見八個華山派的人把半邊臉鮮血淋漓的王天逸踩在足下,客棧的客人全出來圍觀了,大門旁邊的庫房已經被燒成了一片瓦礫,“看來,這一天出了不少事情。”古日揚暗想。

  古日揚翻身下馬,順手把長弓系於馬鞍上,空著手慢慢的朝王天逸他們走去。

  “好啊,又來一個好漢!”

  “打啊!”

  “好戲有的看了。”

  圍觀的眾人大聲起哄。

  王天逸從地上看到嶽中巔表情有了一絲驚異,他轉頭看去,只能看到古日揚胸部的高度:只見到了胸前的飛鷹繡標隨著他的走動好像要振翅高飛,還有古日揚虛握著的兩隻拳頭前後慢慢擺動,接著嶽中巔踩在他胸口的腳挪了開去,王天逸先是一愣,然後馬上翻身爬了起來,扭頭看了一下華山派眾人正在慢慢退開,卻沒有一隻眼睛看他,全都盯著前方——那正是古日揚。

  王天逸踉蹌的朝著古日揚跑了過去,現在天地之間他只看到這威武飛揚的古日揚,那是他的救星,他的太陽。

  “古大哥,救我...他們...”王天逸話還沒說完,就被古日揚揪著領子拉了過去,古日揚十分有力,王天逸只感覺自己雙腳都要離地了。

  兩人鼻子都快要碰在一起了,王天逸的臉被鮮血和泥土弄得污濁不堪,但古日揚盯著王天逸的眼睛,他眼裡沒有一絲的驚奇、憐憫、關心,有的卻是上級對下級那種震怒的目光,兇狠的像一頭豹子,王天逸毫不懷疑他想把自己撕碎。

  “程先生出事了?”這是古日揚第一句話,聲音壓得極低,低的近乎耳語,只有六個字,但語氣冷酷得王天逸感覺這六個字就像六枝箭“撲、撲、撲、撲、撲、撲”的射透了自己的身體。

  王天逸一愣,就這一愣神的功夫,就感覺揪著自己領口的雙手壓力驟增,領子勒得自己喘不過氣來了。

  “沒有,他沒有事...”王天逸慌亂的大喊道。

  好像“唰”的一聲,王天逸感到自己腳踩實了地面,脖子上的壓力消失了,天地間充斥著冰冷寒氣也突然不見了,“那你這是怎麼回事?”古日揚兩隻手從王天逸的領子上自然的滑到了他的肩膀上,還順勢替他理順了衣服,這個時刻,古日揚仍然面無表情,但那種神態卻突然變成了一個關心晚輩的師兄那樣。

  “他們..他們搶我的..劍...劍法...鳳凰...壽...壽禮...”王天逸結結巴巴的說著,眼睛卻怯怯的不敢離開古日揚的雙目,怕自己一不留神,古日揚又突然變成了剛才的兇神惡煞。

  “哦,華山派啊。”古日揚拍了拍王天逸的肩膀,向華山派眾人走去。

  王天逸看著古日揚走得鎮定而決然,一副慷慨的神態,“古大哥,你小心。”王天逸以為古日揚要去挑戰華山派眾人。

  “好啊,要打了!”

  “看見那飛鷹沒有?那是振威的標誌啊,振威不好惹啊。”

  “嗯,有理,肯定要大幹一場!”

  “打啊。”

  “滿臉的是血的小子撿起你的劍再上啊!”

  ......

  圍觀的人群看古日揚走近華山派眾人,都激動起來。

  古日揚走到和嶽中巔五步的地方站定,看著站在最前面的嶽中巔和他身後的七人,靜了良久,說道:“華山劍派。”

  而嶽中巔也從一開始起就沒有什麼表情,聽了這句話,說道:“日出巔峰。”

  兩人同時向著對方走去,一直走到面對面的那時才同時站定,靜靜的盯著對方,這一刻,整個楊家客棧靜的連根針都能聽到,王天逸、客棧的客人、夥計都在等待,他們都隱隱的感到這是暴風雨來前的那瞬間的寧靜。

  突然,古日揚和嶽中巔兩人四手相握哈哈大笑起來,客棧裡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大師兄,可想死我了。”嶽中巔笑得滿面紅光,而古日揚大手用力拍著嶽中巔的肩膀,“小嶽,你越來越出息了,現在都當上大師兄了,我當年就看好你....”

  而其他的華山派的人全圍了過來,古日揚激動的和他們一一握手,還和蔣丹、石德親熱之極的擁抱。

  “大師兄,我聽說你現在在長樂幫幹的很好啊!”

  “別瞎說,大師兄一直是林謙的紅人,前途無量啊,是不是啊,大師兄?”

  “大師兄,端午節我太忙,只托人給你送了華山的兩瓶醉酒仙,你喝了覺得如何?可不要笑中巔我寒磣,我們那裡可比不了揚州。”

  “大師兄,我是車實常,入門太晚,我認得你,你可能不認得我...”

  ......

  九個大家本來以為要性命相搏的武林中人,居然是老朋友!所有的看客下巴殼子都快要掉下來了,太失望了。

  而王天逸只感到身上一陣一陣發冷,這原來認為的救星居然和那群豺狼是一夥的!震驚之下,雖然現在豔陽高照,但身上卻冷的他瑟瑟發抖,臉上的劇痛一陣一陣的,就像寒風裡吹起的冰冷飛沙,抽痛。

  “看什麼看?沒見過他鄉遇故人嗎?混蛋。”蔣丹看著四周那些失望之情溢於言表的看客大聲喝罵,大家倒也識趣,都訕訕的該幹嗎幹嗎去了。

  “大師兄,那青城的你認識?”嶽中巔指著在諾大的空地中間煢煢孑立的王天逸問古日揚。

  “哦,他是鏢主,我出鏢。你們有誤會了吧?”古日揚扭頭看了一眼,轉過頭來笑道。

  “是,是,誤會。”嶽中巔笑道。

  古日揚大笑起來:“我一看就猜到了。”

  “呵呵,那青城的鄉巴佬可能有失心瘋,我們大師兄好心幫他,他卻.....”蔣丹笑著說道。

  “瞎說什麼?那是青城的朋友!”嶽中巔故作生氣打斷了蔣丹,然後對王天逸招手道:“天逸師弟,過來,呵呵。”

  王天逸看著那群對自己笑顏逐開的人,簡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一柱香功夫以前,就是他們明騙生搶自己的師門重禮,更要殺了自己,而現在同樣的人,臉上卻又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滿是嘻嘻的笑,王天逸一時不知道自己該用仇恨還是用鄙視的目光看這群名門大派的俠客們。

  “王師弟,過來啊,澄清下誤會,也幫你認識幾個朋友。哈哈。來啊。”古日揚看王天逸一動不動的樣子,就大聲招呼起來。

  古日揚說話就不一樣,不管如何,他總是自己的鏢師,是自己的護衛,自己怎麼敢得罪他?王天逸緊緊了腰帶,讓懷裡的木盒放得更妥當些,才低著頭過去了。

  古日揚拍著他的背大聲笑著給他介紹眾位,又說了些華山派的好話,王天逸則唯唯諾諾。

  石德把王天逸的兩把劍揀了回來,塞到他手裡,笑著說道:“看王師弟,簡直像大姑娘一樣,連抬頭都不敢。”一群人又是一陣大笑。

  王天逸一直低著頭,他不敢抬頭,他怕自己看著那些面孔,自己會哭著揮拳打過去。

  他想哭。

  現在他要對著這些欺侮自己、要殺自己的人陪笑臉,他做不到卻只能這樣做,他只想痛哭。

  這是一種被人欺負的無處發洩的痛哭。

  “王師弟臉受傷了,我先帶他回去療下傷,先告辭,一會我去看你們。”古日揚抱拳說道。

  華山派的人趕緊死死挽留,他們強烈挽留古日揚現在就去他們的房間。但古日揚委婉的拒絕了,華山派的眾人馬上塞過來一堆藥膏給王天逸。

  “王師弟,還不謝謝華山派的各位師兄啊?這就是江湖上的同道友誼啊。”古日揚對王天逸笑著說道。

  王天逸強忍著淚水抬頭強笑了一下,就低頭走開了。

  古日揚告別華山派眾人,在華山派眾人送別聲中,特別大聲的對王天逸說道:“師弟啊,武林中經常有誤會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哈哈。”

  王天逸心中淒苦,不理會古日揚,自顧自低頭疾走,一隻手卻拉住了王天逸,王天逸抬頭一看,一個郎中打扮的年輕人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此人年輕不大,臉皮白淨,他的眼睛十分特別,笑眯眯的彎成兩道縫,衣服樸素而整潔,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藥味,給人感覺又穩重又親切,一見就讓人心生好感。

  “這位小哥,我是專治外傷跌打的郎中,今天剛剛住進這客棧,你遇上我算你走運,臉上的傷我給你治治吧。”那郎中笑道。

  王天逸心情不佳,現在他只想回去看到左飛,那種人才是值得信賴的。所以他說道:“不用,我有藥。”

  “唉,話不是這樣說。我是專門做這行的,不僅有經驗而且有特別的膏藥治外傷。我給你說,你臉上這道傷又深又長,如果我給你治,以後你臉上留下的疤會特別小,如果你自己來,小心破相更別說得了破傷風把命搞沒了。”郎中說道。

  說到疤,王天逸才想起自己給自己的那一劍肯定要在臉上留疤了,這郎中說的話打中了他心窩,古日揚也說:“既然有郎中,師弟就治吧,我們再有經驗也不如專門的郎中好啊。”

  王天逸心想也是,就同意了,跟著那郎中去了他的房間,而古日揚心急火燎的跑去了程家的小院。

  那郎中隨身帶著一個藥箱,裡面器具齊全乾淨,他手藝果然高超,精心給王天逸處置了傷口,又給他敷上創藥,王天逸只覺那藥涼絲絲的,臉上雖然還痛,但已經不像剛才那般火辣辣的抽痛了。

  而且這個郎那兩隻眼睛居然好像永遠眯成兩條縫,嘴角也永遠上翹,竟然是一副天生笑面人,看起來永遠在微微笑,給人的感覺也更是安心。

  “你怎麼看起來老是在笑?”王天逸笑著問道,那人的微笑也感染了他。

  那郎中沖王天逸一樂:“我愛笑啊。笑一笑十年少,倒是我看你剛才死繃著臉,把傷口都拉開了,呵呵,小哥,要學會笑啊。就算苦笑也好呢,笑著笑著就變成真心實意的笑了,呵呵。”

  王天逸對他很有好感,問道:“郎中你以前在那個地方行醫呢?”

  “揚州福記藥店的學徒,呵呵,看看你眉頭又皺起來了,你不要懷疑我的手藝,雖然是個學徒,但是我的技術絕對是一流的,現在藥敷上了,你感覺怎麼樣?很清涼是吧?這是福記的獨門配方,配上我的手藝,絕對可以讓你的疤長成一條線大小的小疤。”

  “呵呵,不懷疑,就是學徒,治傷也肯定比我強啊。你怎麼稱呼?”

  “宋影。宋朝的宋,影子的影。”宋影笑道。

  和這個笑呵呵的宋影聊天,王天逸也高興了不少,開玩笑道:“你笑起來像太陽光一樣,應該叫宋光就名如其人了。”

  “呵呵,影子也在陽光背後微笑啊。”宋影笑道:“請給一兩銀子。呵呵,你不要張大嘴巴,小心傷口,這價不貴,我的手藝加上獨門好藥值這個價錢,不是說了嗎?要學會笑啊,呵呵。”

  =================================

  程家小院。

  “什麼?你讓華山八個人都趴在地上了?!”左飛瞪圓了眼睛,身體前傾,兩手死扯著把手,簡直要把那椅子五馬分屍。

  “我也沒辦法啊,只想拖延一下時間。”王天逸歎道。

  現在程鐵心、古日揚、俞世北還有沈凝竹、翠袖都在聽王天逸說他和華山派衝突的經過。

  “我納了悶了,他們怎麼可能會趴下,一個武林高手的尊嚴何在?要是我肯定寧死不趴。”左飛一副想不透的樣子。

  “哼,”俞世北一聲冷笑:“要是我遇到一個可以面無表情在自己臉上劃一劍的傢伙,用劍指著空手的我,我也會趴下的。誰不怕不要命的狠角色?”

  “天逸,你看起來狠嗎?我覺的你面的很啊。你怎麼想到劃自己一劍?”左飛問道。

  “不知道,當時我只想讓他們相信如果他們逼急了我,我會拼命的。然後就莫名其妙的自殘了。”王天逸輕輕的說道。

  “你是裝的啊,呵呵,真看不出來,你演戲可以啊。”左飛笑道。

  “是啊,我嚇唬嚇唬他們。”王天逸答道。

  “如果他們不聽你的怎麼辦啊?”程鐵心問道。

  “那就...那就拼命唄。”王天逸一邊躲避著古日揚的目光,一邊說道。他自回來就不怎麼想理古日揚了。

  “呵,你哪裡是裝的,你是真正的拼命狠角色。”古日揚和程鐵心相視一笑。

  “對了,師弟,你告沒告訴過他們你這書是我們振威的鏢?”古日揚正色問道。

  “嗯,告訴了,說了不知道多少遍!”王天逸扭過了頭說道,正因為他扭過了頭,所以沒有看到古日揚聽了這話,和俞世北對視時候,兩個鏢師眼中都是寒光一閃。

  這個時候,古日揚站了起來,走到了王天逸面前“天逸。”古日揚沉聲說道,王天逸只好轉過頭來看著他,“我知道你對我和華山派那些人走得那麼近心裡彆扭。”

  “沒...沒有。”王天逸下意識的否認。

  古日揚沒有管他,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你在江湖上的日子太少,你不知道,武林同道面子上的客氣少不了,但實質上是個...是個...是個屁!”

  古日揚說了這句話,又坐回了椅子上,繼續說道:“要是平常,我不管你怎麼看我,畢竟我們一個在長樂幫一個在青城,只是生意的關係,你混久了江湖自然知道我做的事情稀鬆平常。但是現在還牽扯到程先生的事情,你已經答應了沈家幫忙,那就少不得要和我們長樂幫還有左兄弟一起做事,我不希望你因為這小事,心中有疙瘩,耽擱了大事,所以我得和你解釋一下。”

  “你也聽到了,華山派都稱我為大師兄,華山派不以入門時間分大小,而以職位分大小,以前我是華山派的大師兄。嶽中巔是老二。”

  聽到這,不僅王天逸連左飛都支起了耳朵,而程鐵心只是一笑,他已經猜到古日揚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那個時候,江湖有個說法‘華山劍派,日出巔峰。’就是指我和嶽中巔,當時華山派新人中最優秀的兩個,我們兩個一直面和心不合,鬥來鬥去,但是我實在沒有鉤心鬥角那種天賦,很快就被排擠得不得安生,後來一怒之下,自己沒有去華山的產業,而是下了華山,加入了長樂幫。你看我和華山派他們還是很親熱的,那是肯定的,我們逢年過節走動的很多,大家就像好友一樣。但是我要不說破,你這外人怎麼可能猜到我們之間真正的關係。”

  程鐵心一直微笑著在聽,看到王天逸臉色變了,眼中透出後悔來,不由又是一樂:“王天逸這小夥子實在,信了古日揚的一面之辭。情況肯定是嶽中巔和古日揚各拉一幫,互相鬥來鬥去,古日揚那一幫失敗了。沒有鉤心鬥角的天賦?那古日揚你怎麼可能在華山派當過大師兄?在小門派當個雞頭也是很不容易的,嘿嘿。”

  古日揚繼續說道:“現在華山派八個人,嶽中巔、蔣丹、石德還有方中圓我都認識,這些是老人,武功都可以。其他四個只不過是小角色,我現在手頭可以指揮的人太少,華山派也是大派,沒法馬上給你討回公道。但我給你撂下一句話:‘江湖上不論任何人動了振威,都要付出代價!’這是長樂幫用火與血給江湖定下的規矩!你是振威的客人,而我現在只忠於長樂幫,我以我的人頭擔保,絕對給你一個說法。”

  王天逸大驚失色,趕緊行禮道:“古大哥,剛才是我小心眼了,但報復不必了。反正劍法沒丟。”

  “這不再是你的事了,是長樂幫和華山派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古日揚冷冰冰的吐出這句話。

  一瞬間,王天逸好像又回到了徐陽城那個殘酷的殺戮之夜,同樣的話在他腦海中回想:“這不再是你的事了,是唐門和秦劍門的事了。”王天逸渾身發冷,無力的坐回到了椅子上。

  “這就是江湖。規矩分明的江湖,睚眥必報的江湖,冷酷無情的江湖。”這句話在王天逸心裡轟然迴響。

  這個時候,翠袖把王天逸跳窗時候劃破的衣服補好了,遞給了王天逸,“看看,怎麼樣啊?”

  王天逸很是感激,拿過衣服一看卻哭笑不得,針腳歪歪扭扭,整個破洞皺巴巴的給縫在了一起,而且好像結打的不好,用力一拉就會再次鬆開。

  “怎麼樣啊?人家可是第一次補衣服。”翠袖看王天逸不說話,很著急的追問道。

  “嗯,很不錯!很不錯。”王天逸苦笑著說道。

  翠袖很高興,轉頭笑著對程鐵心說道:“程先生,我會補衣服了,你看你看。”

  程鐵心微微頷首,沈凝竹卻說道:“呵呵,哪有你那樣的走針的,拿來吧,我再給你補補。”

  王天逸看到翠袖目中又有淚了,忙道:“不用了,不用了。補得太好了。呵呵,和我母親大人的手藝都快能一較高下了。再說,除了我母親,這是第一次有人替我補衣服,我感謝還來不及呢。”

  翠袖這才高興起來:“你真是大好人啊。”,左飛卻指著王天逸搖頭歎息道:“奸臣啊,奸臣啊。”

  翠袖正要對著左飛勃然發怒,左飛一扭身子“呲”一聲,衣服下襟裂開了一道口子,左飛一副驚駭莫名的樣子跳了起來“啊,不好,我衣服也被椅子掛壞了。”

  說著就脫下外罩,跑到沈凝竹面前,卻不敢抬頭看沈凝竹,低頭紅著臉說:“小姐,我是粗人,不會補衣服。您會補嗎?”

  沈凝竹一笑,接過那外罩,施施然進了裡屋,翠袖一面指著左飛大叫道:“奸臣啊,又一個奸臣。”然後又跟著跑進了裡屋,在裡面和沈凝竹鬧成一團。

  左飛紅著臉喘著粗氣,好像魂都沒了,坐在椅子上好久都沒出聲。

  古日揚看了左飛大驚失色的扭頭看俞世北,那目光的意思是:“他知道這是沈小姐嗎?他怎麼敢這樣?!”

  俞世北回了一個非常無奈的眼神,然後兩人一起看著左飛,同時歎了口氣,都是心想:“敢打沈家小姐的主意,真是嫌命長啊。”

  這時,程鐵心輕聲說道:“翠袖是和小姐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鬟,情同姐妹,你們也要保護她。”

  王天逸馬上點了點頭,而古日揚卻問道:“若是情勢危急,無法保全兩人呢?”

  這話問得在行,保護重要人物必然有個優先緩急的順序,程鐵心慢慢的掃視了四人,最後清晰而緩慢的說道:“當然是保小姐而舍丫鬟!”

  古日揚和俞世北都是緩緩點頭,表示完全理解命令。而左飛則站起來大聲說道:“程先生放心!有我在,就有小姐在!”

  王天逸卻沒有說話,程鐵心問道:“天逸,嗯?”

  “丫鬟也是人啊。”王天逸無奈的說道。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程鐵心歎了口氣,又轉頭對古日揚他們說道:“非得要放棄一個,那是最壞的情況,沒有了翠袖,小姐肯定要得病的!重要順序是小姐、翠袖、我!明白沒有?盡最大可能要保護兩位女流,我也可以放棄!”

  “明白了。”王天逸四人一起答道。

  “按計劃,今天半夜離開此地,我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呆了。”程鐵心說道。

  古日揚一抱拳:“放心,我已經在準備馬匹了。有了程先生那地道,當是容易了很多。”

  華山派眾人又反復的來請古日揚一敘,古日揚以事務繁忙一再推辭,和他們訂下了晚上吃飯的約定,看了古日揚這樣,華山派眾人對程鐵心的身份都是驚疑不定,嶽中巔更是急得來回踱步,生怕那天晚上被人認出來,甚至取消了今天動身的計畫,打算在晚上好好套套以前的大師兄。

  到了下午,燕小乙卻回來了,俊俏的臉上滿是焦急,原來他連夜回馳的時候,卻被人伏擊,顯些丟了性命。

  “應該是被認出了繡標,”燕小乙指著胸口的飛鷹標誌說道:“他們肯定想封鎖消息,所以居然敢連長樂幫的人都伏擊,對方有五、六個人,幸好沒有暗器弩箭,我的馬被絆倒,我打翻一個,搶了馬趕緊回來給你們報信,看我是用暗器的,也沒人敢追,你們絕對不可堅守此地!對方顯然也在準備集結。他們襲擊北下的長樂幫的用意只有一個,就是拖延我們得到情報的時間。”

  “幸好你是暗器高手,除非同樣是暗器好手,沒有人敢在黑夜裡追擊暗器好手。”俞世北說道。

  “這是肯定的,長樂幫在找我,他們也在找我,總會往北面方向想的,就看誰快了。”程鐵心冷笑著說道。

  “我現在再換身衣服回去報信吧。”燕小乙水都沒喝一口,就又著急走。

  “不行。”程鐵心說道:“現在兵力太少,多你一個暗器好手作用太大了。只要我們能避開對方,等援軍到了就可以。所以你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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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幫混蛋,喝那麼長時間,都快半夜了,還不讓人休息。伙夫睡覺了,這是最後四盤菜了。啊,呸。”店小二一邊罵著,一邊往一盤雞裡吐口水。 在他走到那柴房的時候,一個黑影鬼魅般的在他身後浮了出來,手一動,那店小二身子就軟了下來,那黑影一手架住了要倒在地上的夥計,一手輕輕托住了要傾倒的食盤,把昏過去的店小二五花大綁,塞進了柴房裡。

  這黑影看了看那二層的客棧木樓,黑乎乎一片,只有華山派嶽中巔的貴賓客房還燈火通明。他返身進了空無一人黑燈瞎火的伙房,又點亮了燈。

  “哎呀,姓程的不過是個死命往林副掌櫃身上攀關係的傢伙而已,”古日揚咬著雞腿含糊不清的說道:“我給你說啊,江湖上像他這樣自稱是林掌櫃好友的不下千人。至於我嘛,總得做做樣子,反正青城那種小鏢我也看不在眼裡,就趁機出去去周圍找老朋友玩了一天,誰管他啊...我聽說昨晚有兩撥人要殺他呢,個人自掃門前雪,這種事情關我屁事,所以我明天就拉著那青城小兔崽子快走,你說現在的年輕人,不知道自己多少斤兩,人家給點錢,就想給別人做保鏢,想錢想瘋了?而且一點師門的榮譽都不講,自己還要護送壽禮都不顧了嗎?青城那傢伙不是什麼好東西!”

  坐在古日揚旁邊的嶽中巔笑得很開心,他給古日揚夾菜道:“我看師兄你一直在程家小院裡不出來啊。”

  “嘿嘿,”古日揚眯著眼睛看了看嶽中巔,又掃視了坐在酒桌上的七個華山派師弟:“那程夫人好看啊。”

  一陣大笑中,古日揚親自給嶽中巔倒上酒,一邊說道:“我這人你們都知道,出鏢的時候不喝酒,明天就走,所以呢,各位別見怪啊。”

  “哪能啊?”石德喝得滿面紅光:“以後有發財的機會,師兄你一定要知會兄弟們,誰不知道長樂幫把持著揚州、健康,銀子像海一樣啊,呵呵。”

  “不行,我得去方便一下。”方中圓捂著肚子站了起來,大家馬上笑駡起來。

  方中圓走了一會,窗外響起了一陣貓頭鷹的叫聲,古日揚微微一笑,說道:“菜都快吃殘了,好像我們還有四盤菜呢。誰去伙房看看。讓他們再加幾個涼菜吧。”

  “我去!我去!”車實常趕緊站了起來。

  “哎,德子去,你知道我喜歡的口味,去囑咐一下廚師。”古日揚笑著說道。

  石德一下子站了起來,鄭重其事的抱拳行禮道:“長樂幫振威古大鏢頭吩咐,小的聽令。”在一片笑聲之中,石德打著飽嗝走向了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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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中圓剛進去茅廁,一個敦實的身影提著一把長嘴鐵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看著方中圓的背影消失在了牆後,他無聲冷笑起來,從懷裡掏出一瓶酒倒在了自己衣服前襟上,跟著進去了。

  方中圓正吹著口哨站著方面,就聽著外邊有個人走過來了,腳步沉重,但是聽起來明顯是左搖右晃的,還不停的打著嗝,一進來滿茅廁都是酒味,連穢物的惡臭都壓不住,更離譜的是此人進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扶著牆背朝自己開始嘔吐,方中圓扭頭看了看,那人穿的是夥計的服裝,手裡還提著一把給客人倒水的大鐵水壺。

  “估計是哪個夥計喝多了,這群混蛋還要給客人倒水呢,居然喝成這樣,不能喝就別喝啊。這小地方就是髒,客棧更髒,今晚的熱水我是不要了。”方中圓冷哼了一聲。

  喝了一肚皮酒水,放水的時候確實很愉快,方中圓甚至都要爽得哼出來了。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一物帶著呼嘯的風聲,向方中圓腦後襲去。

  方中圓是老江湖,但是這種事情他以前並沒有遇到過,也從來沒想過會遇上:這個地方沒有他們華山的仇人,又不是打仗之中,這條線治安那麼好,再說誰敢動華山的人?

  王天逸?他從來沒考慮過這個人,以為讓他把劍譜拿回去,並且保證是誤會,不會再追究,已經是看在華山派同門古日揚面子上對王天逸的恩惠了。這種事情,識相的磕頭都來不及呢。別說王天逸,一個青城戊組的,就算他們掌門也不敢找華山的茬啊。

  長樂幫?林謙的紅人古日揚就正在和自己喝酒。不是“要”,也不是“剛剛”,而是“正在”,況且都是同門,以前的時候,自己還是和他一派的,只不過他鬥不過嶽中巔出走之後,自己才投靠大師兄,怎麼可能得罪了他?!

  另外這裡是一個骯髒的小廁所,除了他,只有一個手上提著水壺的醉漢,就算要防備這個人,但誰能在撒尿的時候擺出一個馬步,再一手握劍一手捏個瀟灑無比的劍訣?

  但偏偏倒楣的是,就是有人要動他,而且就是在一個又骯髒又小的露天廁所,更可怕的是就是在他方便的時候下手。

  石德愣了,他握著命根子的手沒動,只是頭偏了偏,好像腦後襲來的不是帶著呼嘯風聲的重物,而是一隻蒼蠅。

  這是本能,武林很大,但決不會有一個人專門訓練自己在撒尿的時候,不管不顧的回身一個鴛鴦連環踢,同時把那液體做暗器向對方面門上射去。

  所以“嗵”一聲悶響,那重物結結實實的砸在方中圓的腦後,方中圓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身子一軟,倒在地上,而他的頭就臉朝下的栽進了面前的滿是穢物的小水溝裡。

  襲擊方中圓的人並沒有停手,手裡的鐵水壺不停的揮起落下,每一下都砸在方中圓露出穢物的那半截腦殼上。

  與其說他和方中圓有仇,不如說和那水壺有不共戴天之仇更貼切。

  終於,圓筒狀的大水壺在一聲一聲沉悶的毆擊聲中,生生的扁的像個鐵板。

  那人這才停手,看著方中圓的頭合著穢物已經變成了紅、白、黃三色,冷笑道:“有種再動我們振威的鏢啊?你動啊?哼哼。”

  說完把鐵板往便池裡一扔,哼著小曲走了出去。

  這個殺手正是俞世北,長樂幫俞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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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德施施然來到伙房,他老遠就看到這裡還點著燈,進去一看,昏暗的伙房裡哪裡有人?只有一盞油燈亮著,一個放著四盤菜的食盤就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油燈下麵。

  “該死的夥計!”石德咬牙切齒的過去,心裡盤算著揍那夥計一頓出氣。

  他抬腳往裡面走了兩步,背後突然一陣涼風襲來。

  “門後有人!糟了,沒帶兵器!”石德扭身就往身後打去,卻打了個空。

  緊跟著脖子上一涼,馬上就變成了火辣辣的劇痛,一口氣喘不上來,石德張大了嘴,雙手向脖子上抓去。

  他脖子上被套上了一種細絲,絞得他喘不過氣來。

  接著,就在石德沒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腿彎上挨了重重兩擊,他不由自主的跪在了伙房的地上。

  那該死的繩子細得可怕,生生的勒進了脖子的肉裡,用手居然碰都不碰不到。

  石德也是老江湖,知道危險的不是那細絲,而是身後勒住自己的敵人,他雙手用力後抓,果然抓到了脖後的一隻手,但敵人很厲害,一腳尖踢在了自己裸露的肋骨上,石德疼得哼了一聲,但他仍然不放手,放手就是死,就在此刻脖子上細絲一松,一口氣下來,石德重重的喘了口氣,自然手上的攻擊就弱了。

  敵人就要這一刻,細絲又緊了,石德馬上兩眼凸出了,而敵人從石德背後一手拉住石德右手腕,另外一隻手托住了石德的肘,一拉一托,石德彎起來的右手手臂馬上“哢吧”一聲脫臼了。

  如法炮製,石德左手臂很快也耷拉下來了,石德被勒得兩眼翻白,舌頭吐出老長,肺裡感覺又一萬顆小針在亂紮一樣,渾身都在哆嗦,他馬上就要被勒死了。

  這個時候,那奪命細絲松了。

  空氣和生命一起又充盈了石德的身體。一個很和善的聲音在石德背後說道:“你怎麼能一下就死了?我可是專家,我想你死幾次就死幾次。呵呵。”

  “咳咳,你是誰...”話音未落,奪命細絲再次抽緊,那敵人一手放于石德脖子後面,一手拉住另一頭細絲,兩根手指卻夾在了石德耷拉在身邊外側的手腕上。

  他在測石德的脈搏。

  石德第二次從死亡那裡又被拉回來,他眼淚、鼻涕一起流了下來,雙目充血,耳朵嗡嗡亂響,肺裡已經像幾十把鋼刀亂戳過一樣了。

  那個和善的聲音再次響起:“說。你們昨晚襲擊程家是受了誰的指使?”

  這是個圈套,若石德按問話回答,就已經承認了知道昨晚的事情,他必然脫不了關係。

  但滿嘴“好漢饒命”剛在閻王那裡打了兩個轉的石德哪裡還有精力想這個?

  他說了。

  所以他很快就死了。

  笑眯眯的宋影,把石德的半個身子摁在伙房的大水缸裡,一邊捏著石德的脈搏,一邊笑眯眯的看著石德兩腳亂蹬,直到輕輕的把他的屍體放進水缸,還動作優雅的蓋上了缸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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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日揚笑了起來:“少陪一會,我也得去茅廁,順路回去程家囑咐一下下屬。”

  他出來之後,馬上直奔程家小院。

  俞世北和笑眯眯的宋影已經在等他了。

  “他們已經先撤了,馬匹我已經安排好了,燕小乙負責帶路。”宋影笑著說道。

  “是不是他們幹的?”古日揚道。

  “嗯,和你猜的一樣。”宋影道。

  “不愧是我們的專家。”古日揚輕聲說道。

  “客棧裡所有的馬都喂了巴豆,萬無一失。現在我們也走吧。”俞世北說道。

  “好,你們先走。”古日揚道。

  看著兩個人的背影,古日揚四處看了一下,院裡已經潑滿了油,“很俐落啊。”

  古日揚把鏢師的衣服脫下,扔在油裡,剛剛拿起弓箭,抽出三隻火箭和火摺子,正想點火,門外腳步響起。

  古日揚冷笑了一聲,把弓箭放回了原地。

  推門出去,就見到一個人跑了過來。

  “古大師兄,我來找你,大師兄他們還等著你呢!”來得卻是車實常。

  “呵呵,好啊。車師弟你哪年入的華山來著?”古日揚笑著問道。

  “是在...”車實常正要答話。

  突然看到古日揚一臉驚愕的向自己背後看去,車實常不由自主的回頭,但他的頭再也轉不回來了。

  因為他的脖子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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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楊家客棧大火又起,這次是整個客棧起火。

  程家小院燒得最慘,但卻只在裡面發現了一具屍體,燒得面目全非。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2:41
本帖最後由 wlt61028 於 2012-6-22 12:49 編輯

卷四 鳳凰劫 第三十七節卻是江湖

古日揚輕輕的勒住馬頭,他轉頭看去,北面的天被火光映紅了一片,他們已經離開天機鎮很遠了。

“您看我們對華山下手是不是孟浪了一點?”俞世北在旁邊問道。

古日揚輕打馬匹,讓馬匹不疾不徐的前行,這樣才不至于讓馬蹄在寂靜的夜里引起巨大的回響,他聽了俞世北的話微微一笑,說道:“你還是不放心啊?”

“是的,”宋影接口道:“華山派也是大派,岳中巔也是其中間人物,雖然他們動我們的鏢,我們必然要報復,但做這個決策的...呵呵,你做部署的時候,就是不說你的想法,為什么?”

古日揚心里暗想:我不告訴你們我的想法,那是因為這是一次相機行事的行動:誰能保證一定能把華山派的人調出去?萬一行動沒有展開,在下屬面前豈不是白說也折了我的名頭,身為下屬,有時候只要行動就可以了,至于為什么要開始某個行動,這不是你們需要知道的。

不過這種想法可不是能光明正大的給部下講的。

古日揚笑道:“宋影,我可沒有對岳中巔那小子下手啊。對他下手肯定要林總鏢頭的命令,不過對他手下那些小雜魚下手,我有這個權力,嘿嘿。”

“你不怕他們報復?你們畢竟是一門的啊,看到了虎領您大義滅親,屬下真是萬萬不及,欽佩的很啊。”俞世北說道。

“報復我?”古日揚哈哈大笑:“告訴你,小北,等把程先生他們這事了了,我就給岳中巔一封信,告訴他程先生的真實身份,就說自己當日發覺敵人來襲,急忙護送程先生走了。涉及到沈放的管家,他敢不信嗎?他就能確信他的人是我殺的?就算岳中巔發瘋了,玩命的要得罪我們長樂幫,但江湖上有什么門派實力強大到敢同時得罪長樂幫和沈家?我再稍微點他一點,就說‘程先生前日遇襲的時候,看到了你在他門口,感到很奇怪!’就這一句話,岳中巔肯定巴巴的跑過來求我給他去澄清。還報復我呢?到時候感激我還來不及呢?!而且對華山派下手我還有其他的目的,嘿嘿。”

俞世北頻頻點頭,古日揚又冷笑道:“不過他有沒有命活著來求我還難說呢!”

宋影他們聽了古日揚冷冰冰的語氣都是一寒,轉瞬都想到古日揚要把華山派襲擊沈凝竹的事情向上面匯報,宋影笑了起來:“老古真是夠鬼的。你和岳中巔怎么回事?以前我聽過華山‘日出巔峰’的說法,照理說你在華山混的也很有前途啊,怎么半路殺到長樂幫來了呢?”

古日揚沉默了一陣子,笑道:“今天我心情好,告訴你們。你沒看我用的是刀和弓嗎?而華山則是劍派。”

“是啊,我自從認識了你就很奇怪,”宋影說道:“和你出任務的時候,心里還嘀咕,別介這個家伙是假冒華山的,那么我就慘了。”

“你小子!”古日揚罵道,但馬上臉色就凝重了下來:“華山派幾百年的基業,武功修為真是非同小可,不僅是劍法,其他武器也很出色,比如教我的老師,刀和劍法都是出類拔萃的,但在江湖上卻寂寂無名,這是因為華山派是劍派掌權,其他的高手非常受排擠,如果你不是劍派的,出名的事情油水大的事情絕對輪不到你去,但改良武功、暗殺潛伏這樣的苦差事卻絕對少不了你,有個說法:‘在華山,如果你手里不拿著劍,你連狗都不如。’無數有天賦的華山高手就這樣被廢了。我當年年紀輕輕,就替華山立了無數功勞,也曾經努力過,拉起了一個大山頭,所以當年才能和岳中巔斗得旗鼓相當。但最要命的是,不管我如何表示忠心,如何為華山赴湯蹈火,掌門就是不信任我,因為我畢竟不是劍派出身的,掌門既然是這樣,下面的人自然就順風倒啊,我這一派的人都投靠岳中巔去了,我當時在華山簡直就是個多余的人,一怒之下,就離開了華山。唉,出身啊,有時候會要人命啊......”

“很有眼光啊。”宋影總是笑瞇瞇的,“長樂幫還是不錯的,這里不怎么看出身,只要你有能力就行了。而且大家都像兄弟一樣,我是很喜歡這個地方,呵呵。”

“鷹領,我聽說上層也斗的很厲害啊......”俞世北插了一句。

“別亂說話。呵呵。”宋影笑的很開心,但俞世北馬上閉嘴了,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錯誤,舌頭有時候也會讓你倒霉的。

不過宋影沒有管他,接著問古日揚道:“老古,干完這個任務,上面肯定給你記大功,你也該從‘虎’升為‘鷹’了吧。怎么打算,留在暗組還是去鏢局?畢竟到了這個級別,就不能兼任兩頭了。”

“我會脫離暗組去鏢局。”古日揚回答的沒有猶豫:“我這個人還是很喜歡朋友的,而且現在的工作也是協調暗組部隊和陽光部隊,就是戰斗也是在陽光部隊里面,不像你,就喜歡呆在黑暗里,不喜歡拋頭露面。而且我在江湖闖蕩久了,認識我這張臉的人太多了,上面也不會讓我入暗組的,呵呵。”

“沒錯,我在后臺就很滿意了,銀子拿的又多,而且江湖上絕對沒有幾個人認識你,多爽的生活,簡直像隱士。”不過到這里,宋影的嘴角耷拉下來了,配合他笑瞇瞇的眼睛,誰都知道他在苦笑:“唉,我正在休假呢,這次被你拉出來了,肯定身份要暴露了,以后怕也得脫離暗組了,你這家伙請客啊。”

“呵呵,好的,鷹領大人。”古日揚笑著在馬上給宋影作揖。

“這次行動你先給我說說危險程度吧。”宋影問道。

古日揚答道:“有可能一個鬼影都遇不到,但也可能遇到一群群的鬼。”

“嗯,護送保鏢任務都這樣,不出事則已,一出必然是大事。我也奇怪了,你說你帶的兩個人都是暗組虎級別的,三個老虎走那么小的鏢?”

“唉,其實在我們三個最近兩年都沒有休息,上面特地派了一個輕松的任務當放假了。在鏢局干可不比你,可以跑到這里來游山逛水。”

“別逗了,呵呵,出動暗組就肯定有任務。”

“哈,你又不是不知道規矩。你就別問了,問了也白問。不過也該我們倒霉,遇到了程鐵心他們。放假也沒有了,又開始干活了,而且是大任務。”

“這次和外邊的人協同行動沒問題吧?”宋影總是笑瞇瞇的,但說的話卻不是玩笑話,俞世北臉一縝,正容說道:“鷹十三說的沒錯,我看左飛色瞇瞇的,王天逸更是沒有下定決心幫我們,一直猶猶豫豫的,萬一打起來,他們跑了我們可麻煩了。”

“嘿嘿,”古日揚冷笑起來:“人嘛,最怕沒弱點。這兩個小毛孩我還治的了!”

宋影笑道:“左飛的弱點肯定是女色咯,那王天逸呢?”

“他嘛,”古日揚說道:“心太實誠,算個君子。”

“哦,對付華山派是為了讓他欠你人情,借了就馬上要他還啊,嘿嘿,你也夠狠的。”宋影說道。

“對啊,那種小毛孩好話一說就軟了。統領英明啊。”俞世北也笑了起來。

“武功如何?”宋影問道。

“我們一直在切磋武藝,左飛武功不錯,和我們差不多。王天逸差點,不過呢......”古日揚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因為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王天逸這個人了。

俞世北說道:“武功差點,也有點傻,竟然讓人把劍譜騙了去。人倒還不壞。”

宋影說道:“是有點傻,但一個人讓八個華山派的好手趴在了地上,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抱著劍譜跳出來,藺相如的完璧歸趙也不過如此。這個人,是個人才。如果在我們長樂幫干,很快就能嶄露頭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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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了不長時間就遇到了正在等他們的程鐵心一行,在道邊稀疏的樹影里,古日揚給程鐵心介紹了宋影,他沒有回避王天逸左飛這樣的外人,因為以后萬一有戰,不了解自己的戰友那將是致命傷:“程先生,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暗組的鷹十三宋影。”

“鷹領啊!”程鐵心面色馬上嚴肅起來,江湖上傳說鷹領就是暗組的最高指揮官一級了,任何一個鷹領都可以讓江湖風云變色。

看了程鐵心的表情,古日揚和宋影相視一笑,都知道程鐵心想錯了,在長樂幫,因為是靠戰功升職的,所以到了‘鷹’這個級別理論上會有不是指揮官的‘鷹’出現,而宋影正是目前暗組里面唯一的一只這種鷹。

“宋影長于近身格斗和潛入暗殺,并且是我們的醫術和刑訊專家。所以這次護送行動還是由我來指揮。”古日揚說道。

“什么?”程鐵心有些失望,雖然他馬上就意識到了宋影做為醫術和刑訊專家的無上價值,任何一個門派都對這種人求之不得,而且越大的門派越需要。但現在不是需要這種人的時候,最需要的是武功高手,而且越多越好。

“你擅長使用什么武器?”程鐵心問道。

王天逸和左飛也好奇的看著斯文又和善的宋影,他那種氣度實在不像武林中人,加上他身上背的那個藥箱,怎么看都是一個郎中。

宋影笑著從自己發髻里掏出一件小東西。

程鐵心臉皮抽動了一下,他知道那必然就是宋影的武器,但萬萬沒料想能放在人的發髻里。他身為沈放的管家,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防范暗殺,身為防范暗殺的專家,自然也就是暗殺的半個的專家,畢竟你要從暗殺者的角度來考慮問題:什么地方適合藏身、武器放在什么地方躲過盤查等等,所以等看到宋影的武器從發髻里拿出來,雖然宋影是他的保鏢而不是暗殺者,他還是不自覺的心跳加速了,看著宋影這個人,斯文的像個淑女,笑起來和藹可親到極點,而且本身就是一個郎中,最可怕的是,這樣一個做到了長樂幫暗組“鷹”級的人,武林中絕對沒人認識他,自己連聽都沒聽過這個人,可想而知,如果這樣一個斯文和藹醫術高明而且你從來沒聽過也沒見過的人接近你,并不會讓你有太多的懷疑,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是暗殺和刑訊專家,落在他手里,你絕對會認為死亡是件仁慈的事情。

程鐵心感嘆長樂幫的實力著實可怕,連這種人才都有:“盛名之下無虛士,長樂幫能從慕容世家地盤上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果然并非偶然。”

不止程鐵心,大家都很好奇,等宋影把武器攤在手掌里遞到他們面前,大家都湊過頭看去:居然是兩截并在一起的短小鐵棒,王天逸看那大小竟然比唐博的透骨釘還小一半,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東西。

宋影微笑著,兩手一搓,在如水的月光下看起來好像是兩只翻騰的白魚一般,兩根短小的鐵柱兩手各拿一個,等他的兩手展開定格在空中,大家看到中間隱隱有一條白色的細絲,如此之細微,王天逸兩眼瞇成了一條縫才看到這物件,這條絲兩頭各連在一根鐵柱中。

“這是特制的絲,堅韌之極,刀劍難傷,這鐵棒內有機關,可以自動卷起或者定住我的絲。”宋影解釋道。

“干嗎用的?”左飛問道。

“勒人脖子用的。”宋影笑瞇瞇的回答,語氣好像一個好脾氣的藥店伙計在回答顧客的詢問。

“什么!”大家都還沒說話,左飛已經喊了出來:“你這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啊,你能勒死人,就能打死他,還費這個勁干嗎?”

這話一出,古日揚含笑不語,俞世北一聲冷笑,燕小乙一聲嘆息,王天逸茫然不解,不過看表情和左飛想的一樣,程鐵心卻是表情冷峻,他心中暗想:“左飛那人不了解暗殺的技術,這個人既然是醫生又是刑訊專家,看他的武器,肯定是絞殺的專家,絞殺有你左飛想的那么簡單嗎?等有一天你被宋影這樣的家伙絞住了脖子就知道厲害了,要你死就死,要你昏就昏,甚至可以絞的你癱瘓而不要你的命!而且就算你死了,別人都不知道誰做的,身上除了勒痕絕沒有別的傷口,兇手用刀還是用劍?你根本分不出來!”

宋影聽了左飛的話,只是嘻嘻一笑,收了絞索又放進了發髻。“所以以后還要靠你和王小哥保護我啊,我可以給你們治病不要錢啊。哈哈。”

“我和王兄弟有些話說。”古日揚把王天逸叫到了一邊的樹叢里。

古日揚的第一句話就是:“兄弟,我給你報仇了!”

王天逸大驚失色,問道:“你殺了華山派的人?”

古日揚表情沉重的點了點頭:“雖然以前是同門,而且現在我們的人也不夠,但喝酒的時候,那岳中巔又語出不遜,侮辱你和你們青城派,說你是搶了他們的劍譜,還說你們掌門是個膽小鬼。我這么了解你,怎么還忍的住,回去之后,正好你們都走了,就叫了宋影、俞世北還有新到的兩個部下,蒙上面,去和他們干了一架!五對八!我們也不是好惹的!”

“啊?”王天逸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歉然,覺的讓這個人為了自己去冒風險,自己簡直欠他們太多了。“古大哥,情況如何?你...你們沒有受傷吧?”

“我那兩個部下是宋影帶來的,可惜不幸陣亡了。”古日揚扼腕嘆息,雙目淚光點點。

王天逸看他這個樣子,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死了兩個人?其實不用...我...唉...”

“不用放在心上,兄弟!”古日揚最好那“兄弟”兩個字說得又長又重:“自從認識了你,我就一直把你當兄弟看待,就算你不是我的鏢主,我也會替你出頭!不過我替你殺了石德和方中圓那兩個混蛋!在混戰中,我們打翻了岳中巔屋里的油燈,燒著了客棧,大火起來,我們就趁著混亂撤了,可惜,沒殺了岳中巔這個狗賊!你可看到大火了?”

聽了石德和方中圓死了,王天逸心中絲毫沒有復仇的快感,反而是一種恐懼感,但是這恐懼感里又夾雜著對古日揚的一種感激,就好像一個人在沙漠里渴的要命,一個好心人老遠的跑過來給他的卻是食物。

“古大哥,這實在...實在...謝...謝你。”王天逸說“謝謝”的時候,吐辭發音很艱難,因為說了這兩個字就好像是自己讓他去殺人的,但不說怎么對得起古日揚的一片好心?

“這話不是能瞎說的,石德和方中圓在江湖上也不是無名之輩,你回去之后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王天逸突然睜大了眼睛問道:“古大哥,他們沒認出你來吧?”

古日揚現在的表情很無奈但有些決然:“我們從小就在一起,不知道分開了幾年,我蒙上面能不能認出來我?但認出來能怎么我?!他不就是個華山派掌門的義子嗎?而我不過是長樂幫的小鏢師,我不如你,就容忍你欺負我的兄弟嗎!岳中巔這個禽獸!大不了在我走鏢的時候暗箭暗算我!為朋友出頭是英雄,老子活著是英雄,死得肯定也是英雄!”

“古大哥,你太....”王天逸聽古日揚說他居然有生命危險,感動之下不知道說什么好。“是我對不住你們,我要是看好劍譜就好了。”王天逸最后居然說了這么一句,是啊,他實在無話可說,大恩不言謝,因為你的謝和那大恩比起來算不了什么。

就算你需要的是水,而對方誤解了你,給你拿的是肉,但那要是對方用命換來的虎肉呢?你能不感謝對方的心意嗎?但是你能感謝的了嗎?你只能嘆息。

“其實對不起你的人是我。”古日揚表情沉重到了極點。

“古大哥你的意思是?”

“因為如果沈家小姐在這里出了事情,按照幫規,我可能會被處死。”

“什么?沈家出事,大哥你?”王天逸驚問道。

古日揚點了點頭:“是這樣的,我不僅不能把你送達青城,還因為怕出事丟了我自己的性命,就把你拖下水,我...我對不住兄弟你啊...我實在自私啊!”

說著說著,古日揚居然單膝跪在了王天逸面前。

“大哥!”面對這樣重情重義的漢子,王天逸同樣一下跪在了古日揚面前,兩人四目相對:“大哥,你替我報仇,還丟了兩條長樂幫兄弟的命,這樣的恩情我還想不出該怎么報答呢!處死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說!大哥,早知道你有可能因為這事被處死,兄弟我就是豁上性命也要幫你!沈家的事情我管定了,赴湯蹈火我也跟著大哥去了!”

“好兄弟啊!”古日揚和王天逸雙手緊緊相握,激動的說出這句感嘆的話,心里卻想:“如果沒有給你說我豁著性命給你報仇,你能這樣幫我嗎?”

古日揚又恰到好處半真半假的囑咐王天逸一定要保密,千萬不能給江湖上的人說襲擊岳中巔的人是他,王天逸自然滿口答應,感動得連舌頭都被自己咬破了。其實古日揚心中自有打算,石德和方中圓死了不假,但絕不是像他說的那樣:他率領長樂幫幫徒強襲岳中巔一伙,在混戰中擊斃兩人,而是死得蹊蹺的很。

這樣就算王天逸告訴了別人,這么大的出入,誰會相信。

因為要護送沈家的人,王天逸擔心自己的劍譜拿著不方便,而且師叔的封條被岳中巔撕了,青城又絕對是看華山派的臉色的,王天逸怕回去之后,岳中巔找他的麻煩,就懇切的詢問古日揚該怎么辦。

“你帶著那劍譜也沒法全力做事,這樣吧,你自己寫個封條貼上,明天天明到達鎮子后,先存在錢莊里。這是很保險的,而且如果丟了,我們會全額陪你的損失,你放心吧。至于岳中巔,他死人是大事,你的劍譜是小事,說不定他很快就忘了。再說他給你說你們青城看他的臉色就是真的嗎?師弟啊,行走江湖要多個心眼,他說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不過你也不要實心眼,回去最好不要提這件事,只要劍譜回去了,你們掌門才不管封條什么樣呢,而且知道你替沈家護駕,替長樂幫幫忙,大大長了青城的聲望,獎勵你還來不及呢。你沒有看過劍譜這是肯定的,我們還不清楚你的人品嗎?放心,如果有事,我馬上就給你的掌門寫信證明你的清白!我不夠格的話,讓程管家寫!咱們不能白幫他們,呵呵,那可是沈放的大管家啊!你擔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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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到達揚州,明白了沒有,這是我們的行動路線。我們從天機鎮南行,不走大道,折一個大彎前往揚州,防止遇上敵人。”古日揚給大家說明了行動路線。程鐵心認為自己對南方作戰的情況不熟,就把指揮權交給了古日揚。

“任務只有一個,護送沈小姐安全到達!兩位小姐的輕重順序你們都清楚了,按照保護重要人物的法則,我現在再分配盯人保護的原則,如果有可能被敵人沖散,我、小北、程先生、天逸、宋影首要保護目標是沈小姐,小乙、左飛...”

左飛一聽就跳了起來:“為什么是天逸,不是我保護小姐?我武功比他好啊。”

古日揚皺起了眉頭解釋道:“程先生也是用刀,和你一樣,另外天逸是雙手劍,左邊對他來說沒有大的破綻,你是右手刀...”

王天逸這個時候說道:“我想保護翠袖小姐。”

古日揚一愣,他想了想同意了,因為他和左飛是外邊的人,不像長樂幫的這些人頭上都有森嚴的幫規壓著,必須考慮他們的想法。

王天逸看了看那邊的兩個倚馬而立的女子:一個身材曼妙,斗笠下面的薄紗飄飄,宛如仙子,那個就是高高在上的小姐了,而那個綠衣服的小丫鬟翠袖正百無聊賴的理順馬毛,和小姐比起來,單就外表就是鳳凰和麻雀的分別了,看著那個丫鬟,王天逸卻有一種難以言表的親近感,這是因為翠袖說的好聽是二號人物,但看古日揚和程鐵心他們的表情,很可能一遇到危險,這個小丫鬟就被他們拋棄掉了,因為她是個小人物。而自己也是個小人物,出身于江湖排名第十六的青城,見誰都要低頭;更是青城中的戊組,一個被華山派稱為垃圾的地方;就算現在,他正在相處的這群人里,哪一個都比他強:沈家管家就不用說了,古日揚——長樂幫的剽悍指揮官,宋影——鷹級別的殺手,俞世北和燕小乙——身經百戰的暗組虎成員,左飛——前途光明的昆侖派青年高手;不僅武功,還有地位、身份、江湖經驗,王天逸在江湖里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與無力,所以他心里對這個丫鬟產生了都是小人物那種同命相憐的感覺。

“左兄弟和天逸,一會在路上燕小乙會給你們說一下打起來和戰斗同袍配合的基本要領,還會告訴你們一些手勢暗語,左飛你眼睛看哪里?注意點行不行?江湖上不是靠單打獨斗能行的!”古日揚大聲的對左飛表示不滿。

看左飛滿臉不屑的樣子,他接著說道:“我從華山出來的,蔣丹他們的武功我熟悉的很,你看,如果天逸和石德或者方中圓任何一人一對一,分輸贏比武的話,以天逸的武功應該百招之內見分曉;若是分生死的死斗,天逸生的可能性倒是很大,但對方兩人一配合,天逸只堅持了四招就被制服了。你說說,應該怎么作戰不是很清楚的嗎?”古日揚的一番話讓王天逸茅塞頓開,馬上頻頻點頭。

“知道了!我們鳳凰刀不是沒有訓練過這個,你們不要拖累我就行了。”左飛一句話讓長樂幫幾個鏢師全氣青了臉,只有宋影哈哈的笑了起來。

交代完了事項,一行人在夜色中出發了,古日揚抽個冷子靠近了燕小乙,低聲命令道:“若事急當勿糾纏,棄二保一。”

燕小乙看了看騎馬走在翠袖旁邊的王天逸,點了點頭。他心里明白,自己這邊只有六個人,對付可能有五十人的敵人,保護兩個人根本不可能,只能全力保護一個,而王天逸絕不會接到這個命令,他會在遇到敵人大舉來襲的時候,全力保護翠袖,拖住一部分敵人,而絕不會有一個人來支援他們,他們只能生死聽天由命了,但這為沈凝竹的逃跑加大了機會。

在局勢極糟的情況下,必須有人當棄子,這事古日揚連程鐵心都沒有商量過,因為有些事情就是要順勢而為,逆天行事必然要慘敗,但這種事情卻不能明講,就算講,古日揚知道程鐵心也不會表態,畢竟怕小姐日后記起他的不是啊,只會說些“盡量兩人都保”的屁話,但程鐵心肚里卻肯定是明了的,換了他也會這么做,也只能這么做。

與其明知故問去得到屁話,還不如給他落個人情,自己去布置。

這是古日揚的風格,上級們喜歡的也是這種風格:上級們有功勞卻無推脫責任的煩惱。

古日揚原來考慮的是左飛,而王天逸卻要過了這個差事。

翠袖是棄子,那么保護她的王天逸也是棄子,燕小乙又看了一眼他們倆個,心中嘆道:“天逸你人很好,但這卻是江湖。”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2:41
本帖最後由 wlt61028 於 2012-6-22 12:50 編輯

卷四 鳳凰劫 第三十八節家族之刀

輕輕的馬蹄聲中,宋影問程鐵心道:“程先生遇襲后可曾著人去報信?”

“我遇襲之后,走的皆是僻靜鄉下,住民有的幾代沒有離過家鄉,我找人送信難于登天,最后遇到了幾個商人,托他們給你們幫主送信,給了他們幾兩銀子做答謝,說你們幫主是我的借債人,若是信送到,他定有重謝。但是我想你們幫主能不能收到是個問題,他們走的快慢也是個問題。”

“程先生來時為何不通知武林同道,我們自然會迎接大駕。”

程鐵心嘆了口氣道:“本來小姐千金之軀,不便拋頭露面。這是其一;她生性愛靜,若是知會沿途武林,必然來訪者如潮,反而逆了小姐出來散心的原意,這是其二;沿途非常太平,我們沈家在關內只有生意朋友,沒有什么仇人,這是其三,故而悄悄前來江南。哪料想遇到了這種飛來的橫禍。”

“程先生可知襲擊你的人是誰?能猜猜嗎?”

“我也很想知道啊。”程鐵心面子上咬牙切齒,心里卻平靜的很,下手者是誰,他猜了個七七八八,又回想起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混帳東西!老爺的女兒多少人跪著來求都求不到!他居然給臉不要臉!這個慕容龍淵真是昏聵到家了!”包燃節拳頭握得噼里啪啦亂響,他是沈放的重臣。

當時程鐵心就坐在包燃節對面,他也氣得臉色鐵青:老爺去給慕容龍淵提親,想把沈凝竹嫁給慕容秋水,提親人居然在慕容家連屁股都沒坐暖就被送走了,而且還是十幾個高手夾著他們,又是騎馬又是坐船,像瘋了一樣,把提親的沈家人像送瘟疫一樣飛似的送回了關外。

這不是混帳是什么?簡直是羞辱沈家到極點了?哪有這樣對待提親的?別說沈放是有頭有臉的武林豪強,就是尋常百姓家遇到這種事情也受不了啊!

程鐵心冷冷的轉頭對沈放說道:“老爺,我們不和慕容世家做生意了,所有契約一筆勾銷!這種不講禮節的雜碎實在是不配和我們做生意。下次慕容家的人敢踏進關外一步,我們就碎剮了他們!”

沈放一只胳膊支在椅子的扶手上,拳頭支著腮,整個身子歪在椅子里,看著幾個心腹都氣炸了肺的樣子,他臉上卻一絲表情都沒有。

沈放既然這個樣子,幾個心腹都不敢說話了,他們雖然跟隨他多年,但也摸不準他心里想什么,因為沈放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整個大廳里只有他們三個人,既然沒人說話,大廳里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程鐵心心里是惱怒,外邊卻是安靜,他只感覺這安靜一層一層的落在自己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正想說話請示的時候,沈放突然小聲笑了起來,一開始聲音很小,好像偷著樂那種,但越笑聲音越大,在聲震云霄的笑聲之中,沈放立起身來,背負著雙手在高高的平臺上緩緩走動,邊走邊放聲大笑,笑聲好久才停住,但沈放臉上還滿是笑容,真的是很開心。

呆若木雞了良久,程鐵心大著膽子問道:“老爺因何發笑?”

沈放卻沒有直接回答,他一返身又坐回了椅子里,微笑著說道:“這不是慕容家的事情,是慕容龍淵這個人是個混蛋。”

“您的意思是?”

“哼!這個家伙年輕的時候就是個情種,但重情的人是當不好大人物的,這家伙搞得慕容世家差點垮了,現在又做這樣的事情,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唉,他都當了二十多年的慕容世家的家主了吧?到現在都沒學會怎么做家主。做什么事情都是腦子一熱,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老大一把年紀了和小屁孩一樣,天生的敗家子!哈哈。”

“老爺是有針對慕容龍淵的計劃?”包燃節看沈放大笑著數落慕容龍淵的無能,猜想難不成老爺對慕容龍淵有所計劃。

“沒有。”沈放還是在笑,看兩個部下迷惑得都嘴巴都合不上了,他笑道:“我給你們說吧,我剛才為何發笑。我其實一直都很羨慕這個混蛋。我年輕的時候,特別煩老爺子,煩這個家,覺的自己是被關在籠子里的雄鷹,本能展翅高飛,卻被無聊陳腐的家族束縛著。我不想做沈家少爺,我只想做個浪跡江湖的沈少俠。所以有一天,我被老爺子打了一頓,我就從家里偷跑去了,當時覺的外邊的天也藍,風都是甜絲絲的,不像家里,風里一股尸體的臭味,我高興的幾乎是在馬上一路喊著狂奔入了關內”

程鐵心和包燃節交換了一個眼神,看來老爺很高興,居然對他們說起了他年輕時候的事情,這可奇怪了。不過老爺說的這些事情他們可從未聽過,程鐵心笑著說道:“老爺當年一定威震關內武林吧?”

“哈哈,剛入關,身上的錢就被騙光了,就剩下手里的一把刀。我當時拼著一股很勁,想著自己徹底和父親決裂,隱姓埋名,就是靠做保鏢、腳夫、哪怕就是纖夫,也要去看長江。但是我除了做少爺什么都不會,處處得罪人,一路上和人干了無數架,身上多了七條疤,四次差點被殺,一次骨折一次重傷,還有一次居然被人騙了,被賣到了采石場當苦力,媽的,殺了幾個監工才跑出來,那次最危險,差點命就丟在那里了。等我到了長江邊,面對波瀾壯闊的滾滾長江水,我卻什么豪情都沒了,我對著長江大喊:‘江湖,我怕你了。我服你了。我不想做狗,我現在寧可回去做家主啊!’”

說到這里,沈放發現自己的眼角居然濕潤了,他不再笑了,臉上表情又恢復了寧靜:“后來我像一條狗一樣回到家里,徹底死心了。安心學習起了如何做一個家主,再也沒有豪情了,再也沒有夢想了,我也不怕江湖了,因為我徹底成了江湖的一部分。但是后來我聽說慕容家的少爺為了女人離家出走,一兩年都沒有音信,我佩服他的勇氣,佩服他的執著,居然能撐那么長時間!我我我很羨慕他,覺的他有種,比我有種。后來他也回去了,我知道這是必然的,生在四大家族,如果離開了家族,那你比老鼠都不如,你不會撕不會咬,那就只能被別人撕碎咬爛。”

“老爺,丁家公子一定也很對您的胃口,他一直在江湖上廝混,為何您把丁開山的提親推了呢?”

“哼,丁家?和我們不同。在江湖上廝混都是他們長輩故意慣的,這是他們家主訓練的一部分,他們每個人和家族關系都很好,不像我們,為了去江湖,是和家族決裂的!直到昨天,我還羨慕慕容龍淵,雖然不適合做家主,但總是按自己的意思活著。但現在我不羨慕了,我知道他也怕了。他也一樣苦啊,哈。”

沈放又高興起來,放聲大笑了起來。

笑完他接著說道:“慕容龍淵什么想法我已經很清楚了!聯姻是每個家主都求之不得的事情,現在論地位,只有我的女兒地位最高,是所有武林千金的至尊,是一只鳳凰!丁家小子都太孟浪,一臉痞相,都是活到三十歲才算懂事了,這樣的小孩不懂得疼人,我怕女兒受委屈,而且丁玉展什么時候能成為一條龍啊;唐家家族太大,配的上我女兒地位的都五六十歲了,難道要我女兒給唐博這樣的唐家三代小兒做妻?長樂幫霍什么什么來著,我都忘了霍長風的兒子叫什么了,算了,他可能打算不入武林。武當派的千里鴻是掌門之子,人才還可以,但比起人中之龍的慕容秋水來,差的實在太遠了。放眼江湖,能配的上我女兒而且沒有娶妻的只有秋水。我也很喜歡這個慕容秋水,天才!比我們當年都強。一手就托起了慕容世家,嘖嘖,要是我有這樣的兒子該多好啊,唉。”

“慕容秋水和凝竹無論地位、身份還是容貌都是天造地合的一對,最重要的是慕容和沈家聯姻也將會雙方帶來重大發展,我們想入關,他們想發財,也是天造地合啊,但就是這樣的好事,慕容龍淵那個混蛋卻怕成那樣!他怕什么?怕他自己的兒子啊!哈哈,這個倒霉蛋,毫無疑問,他喜歡那個傻呼呼的老大,和他像嘛,怕自己的二兒子做了女婿,他控制不了了,哈哈,他們可是父子啊,慕容龍淵那么窩囊,慕容秋水那么強悍,他不知道已經擔心了多久了,估計看見自己二兒子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啊。”

說到這里,沈放站了起來,握緊了拳頭說道:“我無數次幻想過慕容龍淵的生活,想著他無心家族事務,心中充滿對過去美好記憶的淡淡憂傷,不管活得如何,起碼是為了自己活著。我卻像獵犬一樣活著,每天睡不到兩個時辰,肩頭的責任壓得我全身骨頭格格做響,沒有自己的生活,連心都不屬于我,全是為家族活著!為了家族權力活著!我羨慕他,甚至妒忌他!但現在我徹底知道了,慕容龍淵啊慕容龍淵,雖然你和我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但到頭來你也和我一樣不開心啊。哈哈,在這紅塵里,無論選哪條道路,一樣的要痛苦,人生在世,無人不苦!哈哈,二十年來,我終于確信了這個理!我高興啊。”

沈放笑完,又搖頭嘆息良久。好長時間才看到兩個部下都瞠目結舌的不知所措,沈放微微一笑,像自言自語般低聲說道:“你們不在我的這個位置上,怎能了解我的苦?”

“老爺那怎么辦,畢竟慕容龍淵沒有答應提親啊,婚姻要父母之命是正理,我們不能直接找慕容秋水啊?”

沈放冷笑一聲:“什么狗屁正理?給我沈放講理嗎?理是我定的!”

他坐回到椅子上,大聲發布了命令:“鐵心,你護送小姐偷偷的下江南!就說是游玩的!在揚州折個彎,然后去蘇州,再通知慕容秋水讓他照應我女兒一下。要保守秘密!”

“老爺,您的意思是讓他倆自己相會?”程鐵心覺的老爺這樣做簡直是有點可怕,這可有違小姐大家閨秀的身份,傳出去名聲馬上就糟透了。

沈放看了看一眼卻沒有說話。”老爺,慕容秋水應該在蘇州附近,但如果他耽于禮節,不肯來見小姐呢?”

沈放又大笑起來:“你們啊。若是慕容秋水知道凝竹去了蘇州,他馬上就能猜到我的意思。就算打折了腿,他也會爬著去的!現在他其實在慕容世家地位不穩,遇到了這種天賜良機,他這種人才怎么會放過?他不是慕容龍淵那樣的情種,也不是慕容成那樣的江湖雛兒,他是雄主!考慮的是權力,不是禮教!禮教都是拿刀的人定的,而慕容秋水和我是一種人,不過我是訓練出來的,他是天生的!”

包燃節嘴角抽動:“我總算明白您的意思了。你是要小姐和他私定終身啊。這合適嗎?萬一慕容龍淵反對怎么辦?要是把慕容秋水趕出家門怎么辦?”

沈放冷笑了一聲:“合適?要是別人敢勾引我女兒,我把他九族都滅了!但對于慕容秋水,呵呵,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有何不可?!我巴不得慕容龍淵把慕容秋水趕出家門呢。正好我沒兒子,收了他做我兒子!可惜,慕容龍淵他敢嗎?一個提親就嚇成那樣,以他們護送我派去提親的人行程之急來看,他連慕容秋水都不敢告訴。就算他想,慕容秋水也不會讓他這么做。我相信慕容秋水的手段。”

“老爺,要是這樣,萬一過門后,慕容秋水對小姐不好怎么辦?”程鐵心忠心耿耿的提出了他的想法,這在當時是常事,私定終身的女子往往被人看不起,甚至是以前對她們信誓旦旦的夫君。

“呵呵,你們不了解慕容秋水啊。”沈放笑道。他心中暗想:“對我們這樣的家族權力代言人而言,哪有什么個人感情,有也是要服從于家族權力的需要。別說我女兒那么好,就算一頭母豬,只要必要,慕容秋水也會眼都不眨一下娶進家門。這種道理,慕容龍淵那種人一輩子也不會明白的,他和我們不是一路人,他不是合格的家族之刀,要不是有慕容秋水橫空出世,慕容龍淵尸骨不知道早朽了多少年了。”

“那日后我要喊慕容秋水公子姑爺了,呵呵。那樣萬一慕容家有變,我們就全力支持慕容秋水公子咯。”包燃節笑道。

沈放笑容消失了,沉聲說道:“不。盡量保護他安全,但我希望他失敗,所以必要的話,我會支持慕容成那個白癡。”

“什么?!”兩個心腹都驚呆了。

“你們沒想到嗎?慕容世家實力很強,有了慕容秋水實力更加可怕,我們何必要加強我們的對手?武林雖然大,但七雄變成六雄不是對我們更有利嗎?而且慕容秋水那種人才,到了那種時候,才會投奔我這個泰山大人,為我沈家所用,這樣慕容變弱而沈家變強,何樂而不為?你們啊,要時刻站在家族的角度來考慮問題,不要被感情所左右!”

正因為擔負著讓小姐和慕容秋水見面,促成家族聯姻的天大責任,程鐵心才偷偷摸摸,行程詭秘到極點,但還是被暗算了,至于誰干的,程鐵心心里冷笑著:“除了你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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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來匯報情況的文從云現在正站在一間華美的房間里,他一直覺的想笑,這種想法讓他自己都莫名其妙,這是因為這間房間卻正是在長樂幫總部的深處,一年前還是你死我活的敵人,現在自己居然在他們的房間里站著,而且受到了最尊敬的對待,看著四周的傭人流水似的上上下下,眼前的一切讓文從云不僅感嘆世事無常。他抬起頭來,慕容秋水正在幾步遠的地方坐著,眼皮微閉,神情淡然,慢慢的轉動著手指上貓眼戒指,看起來眼前的一切對他而言好似全是幻影一般。

這時,慕容秋水眼皮睜開了,與此同時,外邊的侍衛大聲喊道:“霍幫主來訪。”

霍長風進來了連坐也沒有坐,就對慕容秋水說道:“慕容公子,我們還是沒消息,你們可找到沈小姐的下落?”

“沒有。”慕容秋水優雅的站了起來,說道:“我想我忽略了一個地方。我已經命令呂甄、齊元豪他們掉頭北上搜索。”

霍長風抬起頭來,“北面?你指沈小姐舍近求遠,掉頭北上?”

“嗯,我們搜索了南部十幾天都沒有收獲,現在想想,程管家是老江湖了,北上真是一招妙棋。”

霍長風掃視了慕容秋水一眼,心中暗驚,因為他們和慕容世家的聯手在南部展開搜索,以兩家雄厚實力就算找根針都找到了,更何況是找一個帶著兩名女子的外地人,但卻無所獲。現在一想,如果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追殺,在離目的地近在咫尺的地方,如視而不見般掉頭而去,襲擊者真是很難想到的。

霍長風正想說話,劉遠思卻滿頭大汗的一路跑著進來了,“幫主,易老來信了。”

霍長風接過一看,微微一笑,又遞給了慕容秋水,慕容秋水展開一看,也是一愣:信上大意是說,已經收到急報,知道沈小姐在長樂幫地界失蹤,他已經派人去通報了沈放,并且帶著山東長樂幫的大批好手進入長樂幫地界,不過他認為沈小姐很可能在北面,所以他就不回總部,直接指揮手下從北向南搜索人。

“恨我不早生四十年,易先生真乃好對知己。”慕容秋水不經意的說出了這句話。

他的意思霍長風很明白,棋逢敵手,將遇良才,慕容秋水在夸易月著實是個了得的對手。

慕容秋水說著話,眼睛余光卻在掃霍長風有何表情,不過霍長風顯得很高興,他很有威嚴的一笑:“五弟是我長樂幫之寶,沒有人比我們兄弟更了解他的了,我們五個人穿一條褲子長大的。”

這話說得不卑不亢,既夸了易月,又說了五老的團結。

慕容秋水也是一笑:“對了,厲先生我也要感謝,他居然親自帶人去搜索,唉,這次和貴幫合作,真讓我感慨頗多。這么多年的鄰居了,我們兩家早就應該如此精誠合作。”

送走霍長風,揮退了長樂幫的傭人,文從云在旁邊過來,笑道:“公子,這易月果然是老狐貍,他也想到了。”

“呵呵,”慕容秋水笑了起來:“打了那么多年,誰不了解誰?長樂幫要是好對付,我們也不會坐在這里和他們喝茶。”

“我看公子你老夸他們,不要太長他們威風。”文從云笑道。

“呵呵,我只在霍長風面前夸易月和厲千秋。一個是最有權力的,一個是最有能力的,一個是最有野心的。雖然這是些小事,但只要有機會,小事也要做啊”

這個時候,齊元豪來了,他帶來了絕密的情報。

慕容秋水面無表情的聽完匯報,想了一會,只說了一句話:“從現在開始,對于叔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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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遠思幾乎是小跑著跟著霍長風,雖然霍長風年紀大了,不復當年的勇悍了,但他仍是武林好手過,走路如風,劉遠思文弱書生跟他十分費力。

“幫主,我看你臉色不好。”劉遠思一邊小跑,一邊歪頭觀察幫主臉色。

霍長風陡的停下腳步,摸了摸自己的臉,嘆道:“年紀大了,心里有事藏不住了。每次和慕容公子談完話,我就唉!”

說罷,臉色一冷,對劉遠思命令道:“用最快的馬最好的騎士,把易月叫回來!”

“您是想討論那個那個人?”

“除了他還有誰?!”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2:42
本帖最後由 wlt61028 於 2012-6-22 12:51 編輯

卷四 鳳凰劫 第三十九節男子多情

王天逸的手此刻并是不冰涼而干燥的,而是粘呼呼的還伴著熱辣辣的刺痛。

這種粘汗可不是什么好東西,因為它,好幾次劍柄都從王天逸的手里滑開了。

劍柄上纏著的布條本來是為了防止手滑的,此刻卻已經被汗水浸透了,每次王天逸劇烈拉動劍柄的時候,反而像蘸了鹽水的鞭子抽在手心里一樣,以致他兩個手心都變成了觸目驚心的血紅色。

俞世北推開門出來的時候,看見的正是這雙紅色的手。

手的主人正站在河邊不停的握拳松開,來緩解手里的劇痛。然后兩手又開始從腰間像抽匕首一樣,反手抽劍,拔出來之后,王天逸兩手的手腕劃著一種奇怪的弧度,再把反手劍翻成正手劍,然后再收劍入劍鞘,然后再拔。

王天逸兩把劍現在都掛在了腰上,一左一右。

俞世北已經見怪不怪了,看了王天逸拔了幾次,拔劍的時候十次中有八、九次成功,這八、九次中又只有六、七次可以翻劍成功。

其他的時候,不是劍沒拔出來,就是翻劍的時候,長劍脫手,那種時候,劍像一條滑溜溜的大魚在王天逸驚恐的注視下跳來跳去,最后落在地上。

這種時候最開心的就是一直在旁邊看的翠袖,總是用袖子捂著嘴笑好長時間。

俞世北知道,拔劍的姿勢最舒服的莫過于把劍掛于左腰,右手順勢正手抽出長劍,那樣拔劍的時候就攻守兼備了。

但現在他們易裝而行,王天逸背上插著兩把劍活像打把式賣藝的,這么引人注意怎么行?所以古日揚讓王天逸把兩把劍掛在腰上。

但最要命的不是這個,是俞世北更給王天逸指出從背上拔劍舒服,但拔劍時候不僅速度慢而且破綻巨大,試想身體站直雙手同時后伸去拔背后的長劍,豈不是門戶大開,將整個身體都賣給了敵人?要是遇上暗器高手,恐怕劍都不拔出來就丟了小命。

所以王天逸馬上躬身受教,開始苦練雙手從腰里拔劍,但如果兩手同時拔劍,等于是雙臂在胸前打了個交叉,一樣是暗器高手的好靶子或者是長兵器好手劈刺時候的木樁子。

王天逸倒也是異想天開,他和唐博很熟,知道他絕對是反手拔躡魂刀,這樣夠快,但反手拔一是難拔,二是就是拔出來反手拿劍也讓人笑掉大牙。

暗器好手燕小乙倒是很爽快的教了他推劍法。

所謂推劍法就是利用手腕、手指和手背去推劍柄,效果就像變戲法一樣,長劍陡地就變成了正手。“這其實是匕首的招數。長劍太重太長,我也不知道效果。”

從此以后,王天逸就和在凌晨放哨的人一起起床,從黑乎乎的凌晨練到微明。

正好王天逸又一次失敗了,右手劍脫手了,王天逸一邊杵著左手長劍,右手晃來晃去的在抓脫手的劍柄,臉上的表情既震驚又無奈,好像最小氣的財主在接一個飛在半空中的瓷花瓶一樣。

俞世北也笑了起來。他往在河邊大樹上面打了手勢,一只手從枝葉繁茂的樹葉里伸出來,回了個相同的手勢,然后燕小乙就如同一只燕子從樹冠里飛了出來。昨晚最后一哨卻是輪到了他。

他們昨晚很走運的在河邊找到了一間塌了半邊的茅草屋,八個人就在這里過了一宿。

燕小乙在空中的身形極其飄逸就如同他這個人一樣,“不錯嘛,才七天進步就很大。”燕小乙夸獎王天逸道。

“幸好這兩把劍都不是重劍。看來以后我應該換對短劍了。”王天逸累的坐在了地上,兩臂好像鉆進了兩只耗子,脹鼓鼓的痛。

“呵呵,劍法豈不是也要改了?”

“沒法子,我覺的反手劍很對我的胃口啊。”王天逸仰頭看著他們笑道。

“找罪受啊。以后你專門改良武功得了。伸出手來,宋鷹領讓我給你的。”俞世北笑了起來,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小包藥粉,倒在王天逸手心里。這是宋影給王天逸的小禮物——活血消腫的藥粉,每次練完,就讓王天逸合水涂在手上,晾一盞茶的功夫,倒是有效的很。

“我來幫你涂。”翠袖直起身子走了過來。

“我懷里有方巾”王天逸趕忙合拳向往懷里拿方巾,但又怕藥粉撒了,一時間手足無措。

“用這個吧。”翠袖從袖子里拿出手帕,蹲下身子在河里蘸了水,仔細的把王天逸手里的藥面涂在他手心里。

王天逸的手上都是泥巴,黑糊糊的,和汗水混在一起發出一種酸酸的怪味;而翠袖的手帕卻是潔白如雪,還透出一絲香味,這樣的手絹輕輕的在自己掌心里涂抹,就像一只白色的天鵝落在了黑色的泥土里,有些害羞的王天逸此刻突然發覺的捏著這手帕的手居然很好看。

“我怎么以前從來沒發覺她的手好看呢?!”王天逸對自己的發現都感到吃驚,以致于兩手往后縮了起來,好像前伸簡直是褻瀆這雙玉手一般。

“別動!”翠袖說道。

“手上肉太多,指頭都是圓滾滾的,手的皮膚也黑,都是皺紋!和沈小姐的玉一般的手簡直是沒法比!”這是左飛偷偷取笑翠袖的話。

但是此刻,王天逸卻驚奇的發現:圓滾滾的指頭顯得可愛,皮膚略微有點黑看起來順眼,至于皺紋嘛,每一條都顯得手充滿了秀氣。

王天逸抬起頭,看著低頭專心涂藥的翠袖,覺的雖然比沈小姐差的太遠了,但非常嬌小玲瓏,也是挺好看的,“怎么以前沒注意?”王天逸暗想。

“你天天練拔劍真好玩,我最喜歡看你失手的樣子,哈哈。”翠袖一邊涂藥一邊說。

“啊?”王天逸回過神來,嚇了一跳。

“我看了你七天了。你真逗,你那么努力練劍是為了殺人嗎?”

“怎么會?你怎么老提殺人殺人的?”

翠袖抬起頭來,滿臉的憧憬:“程先生說有人要殺小姐,我覺的殺人很美啊。”

“什么?美什么?”王天逸眼珠子瞪了出來。

“我一直在想象,英雄死的時候,脖子被砍斷了,失去頭顱的軀干卻緊握著長劍屹然不倒,血從脖子里噴出來,像飄落的花一般在空中飛舞,頭雖然在空中,但眼睛卻睜的老大,嘴里還發出最后一聲大喊‘殺!’多么的完美,多么的壯烈”

“我寧可當普通人,也不當你這種英雄,我家里還有父母,我”王天逸說了一半停住了,因為翠袖還在自言自語似的念叨:“若是女子,當是皇后,或一個尊貴的小姐,一手握著三尺白綾,一手對鏡給自己補妝,然后輕輕的站起來,雙手一拋,白練穿梁而過,芊芊素手打出一個死結,輕移蓮步”

“打住,打住!”王天逸驚恐的叫了起來:“你怎么心里想這個?!”

“你不覺得很美嗎?”翠袖微笑著說:“我母親天天罵我喜歡瞎想,我就喜歡。”

“你想試試嗎?”

翠袖歪著頭想了一下,正經的說道:“若是不疼,倒是很好”

“呵呵.殺人哪是什么好事?”王天逸忍俊不止。

“既然不殺人,你練劍干什么?怎么不練彈琴賦詩?”

翠袖一句話問住了王天逸,劍生來就是為了斬人的,“我我盡可能唉,誰知道以后呢,我只想拿個青城派的比武第一”

翠袖絕對是個說了后句就忘了前句的人,她聽了比武二字就忘了剛才聊什么了。

“為什么要得比武第一呢?”

王天逸又呆了,是啊,這個比武第一有什么用呢?

“嗯,榮譽吧,男人的夢想。”王天逸想了很久才這么說。

“有了榮譽能干什么?”

“這,這,這,也許能過得好一點,多賺點錢。不過我們不要提比武了,求你了,小姐。”

“有錢?你很窮嗎?”

王天逸愣了一下,苦笑著說:“是啊,我是個窮人。”

“窮人就是你嗎?哎呀,我總算見到一個窮人!”翠袖顯得很高興。

王天逸徹底無語了。

“什么是窮人啊?你和我們有什么不一樣?”翠袖認真的追問。

“我沒錢。”

“咦,沒錢就是窮人嗎?你可以去錢莊拿啊。”

“打不過那么多護衛。”

“為什么要和他們打?他們可好了,又是倒茶又是鞠躬的,都是好人呢。”

王天逸嘴的一角都咧到耳朵了,是驚駭,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是被諷刺了還是被鄙視還是被戲弄了,難道是這個丫鬟就是這樣想的?

“涂好了,涂好了,謝謝謝謝。”王天逸趕緊轉移話題。

翠袖站了起來,看著自己潔白的手帕已經成了黑的,還有一股藥味和酸味散發出來:“啊!怎么成這樣了!”

王天逸看翠袖那目瞪口呆的樣子,心道:“是你自己要用那個來涂的。怎地又變卦了?”

“你賠你賠!我就剩這一條手帕了!”翠袖嚷嚷起來。

王天逸都要哭了,這哪里是我的事啊?他手忙腳亂的從懷里掏出了自己的粗布方巾,“拿去這個。”

“哼。窮人!”翠袖哼了一聲,把手帕放進河里洗了幾把。

“吃飯了,窮人,把你手洗干凈。”翠袖沖王天逸做了鬼臉,向屋里跑去。

看著翠袖像小孩一樣展開雙臂像屋里小跑,王天逸搖頭笑了笑,把手在河里洗了。

突然一個念頭闖進了他心里:“莫非翠袖對我有意思?”

這個念頭讓他早飯都沒吃好,雖然小姐和丫鬟是在一張三條腿的桌子上吃的飯,自己和其他人離的老遠蹲在地上咽干糧,但他老覺的翠袖還不停的看自己在對自己笑,草草的吃完了飯,王天逸去趕馬車準備上路,因為有女眷,他們不得不準備了一輛不起眼的破舊馬車,讓她們可以中途休息。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王天逸心里暗想:“她是個丫鬟啊。我一直在想以后最少要娶個大家閨秀,就像去年八月十五看花燈的時候,瞅見的青州李員外女兒那樣的。我以后的賢妻不僅身份好,而且相貌也好,更要是相夫教子的賢良女子。雖然現在看來,這種想法幾年內還無可能,但怎么能娶個丫鬟呢,唉,她要是纏著我可怎么辦?要是讓程先生又用沈家來壓我怎么辦?我一個青城的怎么斗的過他?難道就屈從了?唉。”

正胡思亂想,差點和一個人撞在一起,抬頭一看卻是左飛,左飛一臉的愁容:“天逸,我告訴你個秘密,你有沒有看到沈小姐吃飯的時候一直在看我?”

“啊?我沒看見。”王天逸吃了一驚,因為這個朋友居然和他遇到了同樣的問題,而且沈小姐吃飯的吃相是相當完美的,垂頭不語。

“你武功不行,看不出來,她脖子的動作,筷子的位置,我每次用余光偷看她的時候,一切一切都說明她在看我,怎么辦呢?”

“呵呵,我說就是嘛,你不看人家怎么知道人家看你。”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每次我看她,她都正好看我?”

“沈小姐喜歡你是喜事啊。你應該高興啊。”王天逸不知道該說什么,索性順著左飛的意思說。

“不是這個問題,”左飛嘆了口氣說道:“我在煩成婚后,難道要我去當上門女婿?那多丟人,我可是堂堂的左少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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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傾盆,打得屋頂的青瓦啪啦啪啦響,王天逸聽著窗外整個世界都是嘩嘩的巨響,他長長的出了口氣,對古日揚點了點頭,跟在燕小乙后面,從窗戶里一縱而出,躍進了瓢潑大雨里。

江南的雨來的早,他們遇上了暴雨,無法再露宿野外,就來到了一個小村莊。

八個人分三批進去,裝作互相不認識。

這樣的好處是有人來探聽消息,也可能想不到那三批人就是他們要找的八個人。

雖然人情有冷暖,但銀子總是硬道理,他們不費事的就找到了三戶緊挨著的農家過夜,有一家還把最好的屋子留給他們,自己去住了柴房,因為五吊錢。

因為在夜里的暴雨里,無論是聽聲音還是視野都變得有限,所以晚上是由經驗最豐富的宋影去做哨,他匆匆的趕了回來,叫醒了所有人。

“敵人來了,十六七個左右的蒙面人。騎馬,正放慢馬速,悄悄進來。”

“離開這里。”古日揚毫不驚惶,所有可能的情況他們已經研究過無數遍,“這是小股部隊,不知道有無后援,按照我們預先設定的計劃:我、程先生、主要人物先撤,剩下的人去阻擊敵人。若有后援,你們自己逃離,若無后援,打的過,就消滅對方,盡量抓一個活的,我需要知道是誰干的;若打不過,自己逃離;集合的地點你們都知道了吧,村外的山腳下。”

因為人數太少,只能分隊作戰,宋影的任務是繼續在村口處,看有無后援,他的作用一是在敵人逃跑的時候,看機會消滅或者抓住敵人;二是在敵人后援來的時候,吹響哨子,一聲表示來的人不多可以繼續戰斗,兩聲表示人太多了,讓戰斗的人趕緊逃離戰場。

“我們已經說過了,程先生遇襲時候遭遇的敵人必然是敵人的精銳部隊,因為他們被人盯上了;而搜索我們則需要大量的人手,所以并非人人都是高手,就像在楊家客棧那六個敵人一樣,雖然你們以少敵多,但不要害怕,你們都是真正的精英!按既定的計劃行事,滅了他們!若是敵人軟弱,則必然是搜索部隊,盡量要全部殺光,千萬不能讓他們回去報信。我們以這個院子前面兩條街的那個屋子做為戰斗中心,明白了嗎?”

宋影這話主要是對著左飛和王天逸說的。王天逸馬上稱是,左飛卻沒有吭聲。接著油燈微弱的燈光,王天逸回頭看到左飛臉就像喝了酒一樣,滿面紅暈,喘氣聲音也粗了很多。

“左飛居然和我一樣緊張。”王天逸暗想。

王天逸的任務是和燕小乙一組,幾個刀劍好手配合暗器好手是最常用的組合,就和短兵器好手配合長兵器好手一樣經典,所以左飛的刀和俞世北的長柄樸刀被組合在了一起。

簡短的命令下達之后,古日揚吹熄油燈,五個好手魚貫的躍出了窗子,翻過院墻,在天地間填滿雨聲的狂躁黑夜中向前沖去。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2:43
本帖最後由 wlt61028 於 2012-6-22 12:51 編輯

卷四 鳳凰劫 第四十節腥雨戰獸(上)

這個村子并不富裕,多的是茅草屋。

王天逸正單膝跪在一個茅草屋的屋頂上,暴雨早已經把他全身都澆透了,腿下壓的好像并不是茅草,而好似跪在一個池塘里。

不過他并沒有感到冷,而是熱。

全身熱的發燙,臉皮好像都要被燒得崩裂了。

“我不害怕,我不害怕......”王天逸嘴里喃喃的念著這句話,卻沒發覺自己熱的發燙的手捏劍柄捏的太緊,拇指的指甲都陷進了中指的肉里。

他覺的好像過了幾十個時辰,才想起看別人在干什么,他抬起頭:俞世北和燕小乙都是半跪在屋頂上,身體穩定得好像兩尊石像,他們的頭微微晃動著,在雨里竭力觀察前面的黑暗,身后的左飛緊緊攥住刀,身體微微發顫,不知道是雨打的,還是什么,像自己剛才一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和俞世北和燕小乙同時輕輕的趴在了屋頂上,燕小乙左手向身后打了手勢。

“敵人來了!”王天逸看到那手勢,心臟狂跳了一下。

他趕緊伏在茅草里,胸膛剛接觸到實物,盡管是浸泡的發脹的茅草,王天逸仍然感到了自己的心“嘣嘣”的在敲那屋頂,甚至讓他產生了一種幻覺:旁邊的水花飛濺是由于自己的心跳砸出來的。

他抬起頭:路上黑壓壓的敵人啊!一人一馬,人人黑衣蒙面,帶著斗笠和蓑衣,聚集在屋子前面的路口竟然那么有壓迫感,他數了一下,竟然有十六個!

王天逸以前聽到十六的時候,那是指自己寢室里住著十六個師兄師弟,他從來沒覺的人多,也絕對不會想到如果十六是指的敵人數量的話,自己感覺竟然是黑壓壓的可怕感覺!

馬隊走的很慢,看得出來他們刻意勒住了馬,毫無疑問是怕馬蹄聲驚動了目標。

這個時候走在第二個位置的蒙面人,豎起了右手,馬隊停止了。接著他右手一揮,馬隊中兩個人下馬,抽出兵刃,在這個路口分開,分別沿著兩條街貓著腰向前疾沖而去。

他們的位置正好是在屋子的兩邊,王天逸的手不僅更加的握緊了長劍,但燕小乙四指并攏拇指收于掌心向后一擺,王天逸知道這是不要動的標志,馬上想到了這兩個人卻是對方的前哨,肯定去守到了沈小姐她們屋子的前后左右。

過了一會,剩下的十四個人才驅馬前行,一樣的在這個屋子前的路口分成了兩列,看樣子要前后夾擊。王天逸不僅佩服起古日揚他們來了,竟然猜到了這個戰斗中心就是對方分兵的地點,旋即想到恐怕是由于他們自己也干過這樣的事情,知道江湖的習慣,距離目標多少丈就是采取什么進攻方式的決策點了。

這個時候燕小乙和俞世北兩人對望一眼,點了點頭,燕小乙回來身來,王天逸趕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果然他下達命令了:燕小乙左手豎起拇指,右手好似手刀,對著拇指虛砍兩次,.....一系列手勢打完,最后他豎起左手尾指,右手虛砍一次。

王天逸已經完全知道了他的意思,“擒賊先擒王”,燕小乙已經鎖定了剛才下命令的那個蒙面人,他要先殺了那個人,如果他沒成功,王天逸就從隊頭位置跳下去,殺了他;如果他得手了,王天逸則從隊尾位置跳下去,從隊尾開始殺,這樣敵人前后都受到奇襲,肯定方寸大亂。

王天逸正想著是不是笑一下表示對燕小乙的佩服,但沒想到燕小乙竟然是說干就干,已經猛然從屋頂立起身來,動作迅疾的渾身都抖出一片水珠,好像一條大魚沖出水面一樣。接著就是四把飛刀劃著四條白光在呆滯的王天逸眼前射進了雨里。

伴隨著下面的一聲慘叫,燕小乙大吼一聲:“后面!”腔調里已經帶了憤怒,王天逸這才回過神來,來不及調整身形,就頭朝下的跳下茅屋屋頂。

茅屋并不高,王天逸一露頭,發現自己的腦袋居然和對方騎馬的人的腦袋一樣高,兩人差點碰到一起,他掃到了對方一個驚詫到極點的眼神,但他繼續栽了下去,王天逸大吼一聲,左手電閃下刺,長劍刺穿了對方的大腿,一直釘進了馬鞍,這是他這個時間這個位置唯一可以看到的目標。

然后他一下子仰面摔在地上,耳邊是對方痛苦的叫喊,一手撐在泥水里,還來不及爬起來,一個龐大黑影就沖自己砸了下來,沒有時間思考,王天逸一劍就捅了過去,又是“啊!”的一聲大叫,那黑影落在了王天逸身邊砸起了一片的泥水,濺的坐在地上的王天逸滿臉都是。

這是帶著腥味的泥水。

是血腥味。

王天逸掃了一眼地上,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地上的已經是具尸體了,剛才他刺穿了這個人的大腿,自己摔在馬邊,這個人也掉落馬下,又被他一劍刺死了。

在轟隆隆的雨聲、雷聲中,耳邊已經滿是叫喊聲:“老大!”“下馬下馬!”“埋伏!”“他們有暗器!”“小心后面!”“殺啊”。還來不及分辨,一把刀已經從白亮色的雨簾中砍了出來,王天逸一劍架出,右手猛然向前刺出,他沒有看見敵人在哪里,但又有什么分別,向前刺就行了,用最大的力量刺。

他刺中了,但是對方只是刀一滯,又砍了過來,同時又一把劍從水簾里刺了出來,力量和他刺對方的一樣大。

王天逸眼里都是雨水,只看得見刀與劍,他大吼一聲,右手劍換成反手握法,讓過那刀,一頭沖進了敵人的懷里,右手劍用盡吃奶的勁頭劃了過去。

“中了!”王天逸感到了手里劍遇到了阻力,熱血上涌,用更大的力量去劃,只有一個念頭,讓劍切開的更深一些!

敵人的刀就在自己耳邊,這刀突然豎了起來,接著往后隱入了雨里——敵人受傷摔倒了。這個時候,那把劍又刺了過來,王天逸拼命用左手劍去擋,但太慢了。

殺人一萬自損八千,你忙著殺別人的時候,對方也可以殺了你,因為你太忙,沒時間管他。

這是在殺場。不是比武。

但那劍突然失去了力量和準頭,王天逸猛地側身閃開,就要滑到在泥水里。

同時凄慘之極的叫聲在自己身邊響了起來:“我的眼睛!啊!啊!啊!啊!....”

接著一只手從背后一把拉住了自己,王天逸踉踉蹌蹌的站穩,眼前是只捏著飛刀的手,耳邊傳來燕小乙的聲音:“不要不動,跑著打!跟我來!”

轉眼間,王天逸看見燕小乙手里的飛刀好像一條銀魚穿進了雨里,那凄慘的叫聲倏地中止了,只傳來“撲通”一聲悶響。

王天逸緊跟燕小乙繞過房子,另一條街上也在廝殺,不過情況危急的很:三十步遠的地上有一具尸體,左飛不見了,俞世北被四個人圍住了正在激戰,五個人身體上都浮著白茫茫的水花。

燕小乙一言不發,一把飛刀射進了背靠他的一個敵人的屁股,本來,他是想射敵人后背的,但暴雨壓低了飛刀的路線,射中了敵人的屁股。

燕小乙一個箭步繞到了王天逸的背后,大聲命令道:“太遠了!沖!”

王天逸愣了一下,咬牙沖了上去,燕小乙緊緊貼在他的背后。

“小心,背后有人!”屁股受傷的那個人臥在街上的泥水里,一邊掙扎著站起來,一邊大聲招呼同袍。

王天逸在暴雨里全力沖刺,雨水打在眼里痛的難受,他腳下好像開出了一朵朵水花,還沒合攏就消散了。

俞世北及其有經驗,看兩人沖了過來,反而帶著戰團向相反的方向移動,給燕小乙充分的射擊空間。

那個受傷的敵人已經站了起來,另一個敵人脫離了戰團,跑了過來要來扶他,“多一個敵人就麻煩了!”王天逸幾乎是拼盡全力一躍而起,在空中兩腿并攏,小腿收起,好像是跪在了空中,這在雨幕中劃出了一段優美的弧線,但終點卻是那個受傷敵人的后背!

“小心!”一聲大喊,那個受傷的人愕然回頭,看到最是橫空而至的一雙膝蓋,“噼啪!嗵!”的兩聲巨響,那個人被王天逸跪在胸脯上生生的又砸進了地上,伴隨著胸骨破裂的脆響,王天逸兩腿幾乎陷進了他的胸脯里,對方的血從嘴里噴得王天逸滿臉都是,在那瞬間王天逸清楚的看到了對方眼神從驚愕變成了恐懼最后變成了痛苦,永遠定格在了他臉上。

然后王天逸就從他身上一個前滾翻滾了下去,沖擊力太大了。

“下一個是那把槍!”果然他還來不及站直身體,一個槍尖就憤怒的刺了過來,王天逸半跪在地上,兩劍齊出交叉,奮力把這槍尖架到了自己頭上,對方的槍上的壓力陡地消失了,對方收攏了長槍要再次捅過來了,雖然蒙著面,但王天逸這次看清了對方的眼睛,幾乎是要燃燒起來的憤怒。

槍直刺的威力太大,王天逸奮力站起,但膝蓋卻傳來一陣劇痛,那是他用膝蓋壓碎別人胸骨的代價,他側著身子又摔在了水里,對方的眼睛在雨夜里亮的好像啟明星一樣,雖然自己殺人、過一招、摔倒只是瞬間,但王天逸覺的對方盯著自己的時間好像有一百年了,那雪亮的槍尖隨著憤怒的眼睛一起轉動終于鎖定了倒在地上的自己。

對方的眼睛里全是仇恨。

王天逸此刻沒有恐懼,他什么也沒有想,在對方仇恨的眼神注視下,他體內也只有對對方最純粹的仇恨,這種恨只有在這樣的殺場中才會感受的到!他奮力要在對方進攻之前從泥水里爬起來。“殺了他!”王天逸體內每個血管都在這樣咆哮。

戰爭使人變成野獸。誰都一樣。

敵人的眼睛更加的亮了起來,他要進攻了!王天逸低沉的咆哮了一聲,全身用力爬起來的努力反而使得他在滑溜溜的水地上打滑。

但伴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那是刀重重的砍進身體的聲音——王天逸的眼前失去了他痛恨的這雙明亮的眼睛,燃燒的眼睛突然熄滅了,一切又歸于黑暗。轉瞬王天逸又聽到了“撲通”的聲音,俞世北的臉從雨幕中穿了出來。

他呼呼的喘氣,肩膀上有一塊地方受了傷,肉都翻了出來,好像小孩的嘴一樣,已經被雨水沖刷的發白,他說道:“干得好!天逸!”

燕小乙從背后拉起他,王天逸這才看到這里已經有五具尸體了,三人還不及說話,巷口處又沖進來了五個蒙面人,他們手里的兵器在雨里都閃閃發光,就像王天逸沖進這里的時候一樣沖刺了過來。

一只強力的小箭穿過雨幕一頭扎在了三人前面的地上。

這是神擊弩的箭。

“走!”燕小乙大喊一聲,三人扭頭鉆進了充滿雨水腥味的黑暗里。

“敵人多而不強!找出弩手,干掉他們!”俞世北邊跑邊說。

“左飛呢?左飛呢?”王天逸一邊跑一邊追問。

“不知道!”俞世北回答的很快“開始我看見他對付兩人,他跑三人追,后來那三人又折了回來對付我!要不是你們來我就慘了!”

王天逸咯噔一聲,左飛兇多吉少啊。

說話間,又一只箭射穿雨簾,釘在了墻上。

“王天逸!”燕小乙聲音很低但有一股威嚴:“你上墻,我們兩個看箭的方向!”

王天逸聽到這個命令馬上明白了自己當靶子,來讓同袍看清箭手的方向,他愣了一下,天地間只有滂沱的大雨和隱隱傳來的敵人跑動的聲音。

他點了點頭,自己眼力沒有那么好,能當靶子的只有自己。

最危險的事情也必須有人去做。

這是戰場。

王天逸把劍收回劍鞘,一咬牙竄上了一溜連在一起的屋頂,身后傳來燕小乙的聲音:“快跑!小心!”然后王天逸就低著頭沒命在屋脊上跑了起來。俞世北和燕小乙夾著屋頂跑動,頭仰看著王天逸。

一只箭射在了王天逸腰里的劍鞘上,“當啷”一聲,王天逸手都抖了一下,“力量真大。”王天逸暗想。接著一只箭從他兩腿間穿了過去,冰涼的箭羽甚至撫上了他褲子,雖然褲子濕透了,當箭上附著的那股冰涼的殺氣讓王天逸感到半條腿都麻了。

王天逸只跑了三十步。

僅僅三十步。

但這卻是王天逸生下來之后跑的最快的一次。

當一只箭劃著他的耳朵過去的時候,王天逸也到了屋頂的邊緣,恐懼讓他踩滑了腳,整個身體滑倒在了茅草屋頂上,他打著滾摔下了屋頂,死命的想抓住些東西穩住,最后他兩手各抓著一把的茅草,坐在了路上冰涼的水坑里。
wlt61028 發表於 2012-6-22 12:54
卷四 鳳凰劫 第四十一節腥雨戰獸(中)

俞世北和燕小乙已經到了王天逸身邊,一人一手拉起了王天逸。

“受傷了沒有?”

“還好...發現方向了沒有?”

“嗯,不是一個,而是兩個!”這話讓王天逸感到后怕,自己剛才竟然在兩把神擊弩的夾攻下跑了三十步!

“真有錢,在雨里也不惜用神擊弩,那弩用這一次估計就廢了。”燕小乙說道。

正說著,巷口處一個聲音突然大喊起來:“果然在這里!快過來!”

王天逸三人趕緊繼續跑了開來。

“天逸你去引開他們,我和小乙一人一個去殺弩手!”俞世北一邊跑一邊下命令。

沒時間思考,在一個路口,王天逸直線跑了下去,身邊的兩人轉身沿不同的方向隱進了雨里。

被一群人追殺不是鬧著玩的,王天逸從一個狗洞爬出了一家人的院里,側身立在一堆靠窗戶的柴草邊,呼呼的喘著氣,他好不容易甩掉了對方,竭力傾聽有沒有口哨聲,除了大雨的狂嘯聲,什么也沒有。

滂沱大雨一刻不停,王天逸的腦袋好像都被黃豆大的雨滴打木了,現在站在屋檐下,王天逸才感到雨淋真是可怕。

這時,他突然聽到柴草的另一邊傳來奇怪的聲音,王天逸握緊了長劍陡地沖進雨里,在雨里一個扭身,右腳在泥水里畫了一個圓,身體的扭動拖著左腳在水里開出一條水道來,泥水四濺,但身體已經對著了柴堆的另一邊,果然有人!

他長劍兇狠的刺出,對方刀一張,已經擋開了這一劍,王天逸后劍正要連刺,突然停頓在了空中。雨水順著臉往下流,全身好像都是小溪,但王天逸努力睜開眼睛,看著那顫抖的長刀。

“左飛?”王天逸問道。

“天逸!”左飛從黑影的撲了出來,一把抱住了王天逸,他眼睛瞪的那么大,王天逸難以置信的發覺那眼睛和惶恐的眼神很像。

但這是左飛,怎么可能惶恐?

有點迷惑的王天逸和左飛側身立在了屋檐下,“你沒事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你受傷了沒有?”

王天逸打量了左飛見他身體倒沒有受什么傷,只是神情有點奇怪,嘴唇在不停的顫抖。

“左飛你怎么了?”

“天逸,我...我想...我想我們還是...”

“什么?”雨聲很大,左飛聲音很小,王天逸聽不清他在說什么,皺起了眉頭歪過了頭,努力捕捉他的話。

就在這時,那扇窗戶“吱扭扭”的開了,一個漢子左手拿著個油燈,右手拽住身體上的被子,探出頭來:“這么晚了誰在那里?干什么的?”

這人的出現讓王天逸和左飛同時驚呆了,因為這個時候是最緊張的。

王天逸還沒想好怎么答話,“颼”的一聲一支長箭射了過來,王天逸清楚的看到那長箭竟然恰恰好釘進了那漢子的發髻。

“唉喲,我的媽呀。”那漢子驚惶失措的摔回屋里,接著連聲的叫喊。

王天逸一扭頭,已經看到了箭手的位置,就在附近那最高的草屋之上。“我們走!”馬上王天逸拉著左飛貓著腰,借著雨霧和夜色的掩護,朝那屋子飛奔而去。

在屋子下面王天逸沖左飛連續打了幾個手勢,這是古日揚他們教他的,意思就是讓左飛蹲個馬步,雙手成環,把他送上那高高的屋頂,然后再過來支援。

但左飛恍若不見,他看了看屋頂又看了看雙劍在手蓄勢待發的王天逸,期期艾艾的說道:“天逸,我想我們...”

王天逸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他怕被屋頂上的人聽到,他認為也許左飛不知道這些手勢的意思,他把嘴湊到左飛的耳邊用最小的聲音說道:“送我上屋頂。然后你從墻上上來支援我!”

說完王天逸把左飛擺了個馬步,自己退了幾步,然后沖著左飛飛跑過來,一腳踩在了左飛的雙手里,就像在墊石村被慕容秋水送上天一樣,借著左飛的一托,王天逸一飛沖天。

屋頂上果然有人!

一個黑衣人半跪在屋頂上,長弓半開,搭箭在弓,正在四下張望,最幸運的是他背對著王天逸。王天逸本想輕輕的落在屋頂,但茅草浸足了水,踩在上面就是“噗噗”的聲音。

所以王天逸一上來,蒙面人馬上發覺有異,他猛地回過頭來,正好和離他幾步遠高舉雙劍的王天逸四目相對。

兩人都愣了,蒙面人最先反應過來,右手扔掉了箭,迅疾的去抽腰間的長劍。

時機稍縱即逝,咬牙切齒的王天逸在屋頂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踉踉蹌蹌的沖了過去,胸中充滿了仇恨。

在殺場上就是這樣,大家都是素不相識的人,并無恩怨,但因各為其主等各個原因,往往要分生死,面對的是隨時會奪去自己生命的人,誰能愛的起來?倒是仇恨馬上就來了,雖然你并不認識他。

而你的對手也一樣恨你。

莫名其妙的恨你。

只要不是同袍,就要恨就要你死!

因為你要他死。

等王天逸沖到他近身的時候,蒙面人已經抽出劍來,揮劍朝王天逸砍來,王天逸等的就是這一刻,他是沖過來的,是來攻擊的,他有勢頭,而對方還是剛站起來,是要防御的,手里長劍并無氣勢。

所以王天逸兩把劍都全力劈在了對方的那把劍上,“嗆啷”一聲金屬撞擊的脆響,敵人手里的長劍遠遠的飛了出去。

王天逸大喜,他沖了過去,但敵人失去了長劍并不驚惶,拿著那把鐵胎弓擋著王天逸的攻擊,不停的在屋頂上來回移動,不時的用拳用腳攻擊。

王天逸發現自己并不占上風。

首先這里是浸足了水的茅草屋屋頂,還下著大雨,又滑又陷人,腳下不穩,長劍怎么能用出技巧來,連力量有時候都因為身體失去重心而跑的無影無蹤;二是對方拳腳功夫明顯比自己好,這也是很正常的,用暗器的用弓箭的,除了練這些遠距離攻擊的東西就是練拳腳,他們怕被人近身啊。

所以在這個濕軟的屋頂上,王天逸反而落了下風。

“左飛呢?左飛呢?快來啊!”王天逸和那個蒙面人像兩只斗犬一樣砍來砍去,他們分的是生死,但招式卻是極其粗鄙的,簡直和蠻夫打架沒有區別。

王天逸心中越來越急躁,對方手里只有一把弓,自己卻拿不下他,看準一個機會,王天逸一個箭步邁了出去,左臂極度后彎,左手長劍劍尖已經往后到了腰的位置,他要來個雷霆一擊,全力劈斬身形同樣不靈便的對方,就算砍不死他,也要砍斷那把該死的弓!

對方眼中驚駭一閃,向左閃了開去,王天逸一腳踏實,腰部一扭,左劍跟著那人的方位從下砍變成側斬。

但這需要力量太大了。

茅草屋本來就不結實,還因為茅草浸了水更加沉重,哪里撐得起這種力量。

王天逸一腳踩破了屋頂,“喀嚓”一聲整條左腿都陷進了屋里。王天逸一跤趴在了屋頂上,倉惶間,左腿亂踢,可它是在屋子里的空中,哪有實地讓它踩住。

這種好機會對方哪肯錯過?

蒙面人疾沖而上,手一翻,弓弦“唰”的一聲絞住了王天逸的脖子,接著長弓連扭,王天逸馬上舌頭眼珠子都出來了。

喘不上氣來,痛苦!痛苦!王天逸只感覺肺里都要炸了,眼前一片血紅,與這種痛苦相比,脖子上被弓弦勒得鮮血淋漓的痛算的了什么。

他痛苦的把手里的長劍往身后亂扎,但對方的腳用力的踢在他手背上或者閃開,只過了眨眼間的功夫,王天逸的口水就不受控制從舌頭下面流了出來,快要暴出來的眼睛全是通紅的血絲。

“左飛呢?左飛救命!”王天逸想喊,但鼻子里只有“嗯嗯”的微弱叫聲,他痛苦的用長劍用力拍打屋頂的茅草,想弄出點聲音來,但有的只有水花飛濺和滿天地的滂沱大雨。

“有了!”一個念頭在王天逸馬上就要停住跳動的心里浮現出來,這念頭好像一條微弱的亮光在黑夜里一閃即逝,但王天逸用最后的理念死死抓住了它。

他跪在屋頂上的右腿全力下踹,左手右手瘋狂的往下扎屋頂。

“喀嚓”一聲大響,王天逸身邊的茅草屋頂全塌了,王天逸和那個蒙面人一起掉進了屋里。

接著就是一陣巨響,兩人砸碎了屋里最中間的桌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身體摔下來的疼痛比起能重新呼吸這種快感來差的太遠了,王天逸左手長劍幾乎是他自己丟出去的,然后空出來的左手急不可耐的拉開脖子上的弓,扶著脖子的傷口,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聲音又急促又尖銳,在黑暗聽起來好像是某種野獸,他恨不得要一口把這輩子喘的氣全部喘完。

這個時候,他一扭頭,看到了另一個黑影正爬起來,“我宰了你這個雜種!”這是王天逸看到那個身影后腦子里唯一的念頭,簡直是刻骨的仇恨,他怒吼一聲,一邊站起來一邊一劍就扎了過去。

屋里的床在屋角,上面的人正在酣睡,突然一聲巨響,馬上被驚醒了,接著感覺一股森冷的雨氣撲了進來,看到的是屋頂塌了一個洞,和拿著兵器的黑影像野獸一樣在地上翻滾廝打。大人狂叫小孩狂哭起來。

王天逸并沒有刺到對手,對手閃身躲開,手伸到了靴子里,等抽出來的時候已經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王天逸沖的過急,對方身法靈便撞進了王天逸胸膛附近的空門,那蒙面人也是一聲怒吼,一匕首就刺了過來,王天逸長劍急撤,打開了這匕首,但兩人距離如此之近,臉上早中了對方一擊猛拳,腳上濕滑的靴子讓他一跤摔在地上,他在地上伸出左手死命的握住對方濕漉漉的長靴,然后就是一下猛掀。

這猛掀,讓疾速扎向王天逸太陽穴的匕首突然向上離去,因為他的主人在仰面摔倒在地。

王天逸一個翻身,還不及站起來,左手就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右手長劍反手向那人面門直刺過去。

但長劍還未及對方面門,頭上就挨了對方重重一腳,整個身體向后倒了出去,后腦勺撞破了柜子,他正把頭從柜門里拔出來,對方已經沖了過來,他一腳踹在了那人的小腹里,那人“啊”的一聲慘叫,摔倒在他身邊,但王天逸馬上側身滾翻,這力量如此之大,他的腦袋把小小的柜門都扯脫了下來,這是因為他剛滾開,一把雪亮的匕首就插進了他剛才躺著的位置的泥地上。

王天逸剛站起來,對手的匕首也跟著刺了過來,王天逸左手一把抓住了敵人的右手手腕,右手長劍跟著遞出,本來抓住了對方,對方本無可閃避,但對方突然繞到了他的身后,變成了整個右手手臂圍住了王天逸的脖子,手里的匕首死命的往王天逸脖子上遞。

王天逸奮力的用左手握住那手腕,一邊大喊一聲整個身體往后頂去,可惜背后不是墻壁,也沒有什么尖銳的東西,而是這個屋的木門,王天逸左腿猛的后撤進了對方兩腿之間,用最大的力量擠住了對方一條腿。

王天逸不敢放松,也不能放松,他總算把對手身形定住了,看著對方的匕首一寸一寸的往自己脖子邊遞來,王天逸右手劍突地反手,往自己身后刺去。

后面是木門,蒙面人已經被王天逸擠在了他和木門之間,什么身法也用不了了,可惜對方還有左手,對方的左手一把抓住了王天逸的右手小臂,死命的阻止王天逸的后刺。

這樣對方一個玩命的往對手脖子上遞刀子,一個用盡吃奶的勁頭往后扎劍。從屋主的角度看去,兩個黑影從剛才野獸般的廝殺,突然靜止在了門口,雙方的喘氣聲也越來越小,但越來越急促,透出一股野獸的味道,就好像籠子里的狼在對外邊的人咆哮一樣。。

但王天逸走運的是,他左右手力量差不多,而后面的這個敵人卻是右撇子!所以匕首挪一寸,長劍就挪兩寸,對手的喘氣聲也越來越急促,感覺的到對手的恐懼,王天逸咬了咬牙,右手發力,終于劍尖觸到障礙物了!

對手右手力量更大了,對手不得不拼命了,他力量很大,王天逸腦門上都是汗,左手好像痛的都僵硬了,但決不能松手,他脖子上已經感覺到對方匕首上傳來的森森寒氣了。

終于長劍慢慢的刺進了那軟軟的障礙物,慢慢的,一點點的,王天逸明顯感到對方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王天逸感到自己的牙都要被自己咬碎了,“再進一點!”

對手猛然間呻吟了一聲,王天逸左手的壓力突然消失了,王天逸狂吼一聲,一邊左手拉開對方的右手匕首,一邊右手全力猛刺,整個身體同時突然往前傾,然后用最大的力氣瘋狂后抵。

“啊!”“喀嚓”慘叫和門板破碎的聲音同時在漆黑的雨夜中響起,王天逸的后頂讓他的長劍不僅刺穿了對方的身體以及門板,而且把門閂都壓斷了,整扇門都倒進了屋外的暴雨里,穿成一串的王天逸和身后的敵人一起隨著倒塌的門板摔進冷雨里。

王天逸從敵人的身體上滾了下來,他仰面倒在地上,冰涼的雨水轉瞬間把他渾身都澆透了,身上的傷火辣辣的疼,可他卻無比的愜意,好像剛剛從身上卸去了一座壓了他五百年的五指山。

“我還活著!”王天逸在泥水里悠然的把四肢伸開,好像躺著的地方不是暴雨中的泥水里,而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大床,他情不自禁的噗哧噗哧笑出聲來。

可是屋里小孩的哭聲在雨里也是那么清晰,讓他想起了自己是誰,自己在哪里,自己要干什么。他一翻身站起來,愉快的心情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種戰場上的仇恨。

他閉上眼睛,鼻子里沉重的出了口氣,這口氣熱的好像是團火,雨水澆的他脖子上皮開肉綻的地方火辣辣的痛,這是最疼的地方,全身到處在疼:打碎敵人胸骨的膝蓋痛、被敵人痛毆的腮疼、被敵人瘋狂踹過的手疼、壓碎桌子的背疼,這疼痛又變成了仇恨和憤怒,在冷雨的刺激下全匯集到了頭上,他覺的自己腦蓋骨都要被撐裂了,太陽穴的青筋在霍霍的跳動,里面的血好像隨時都會擠破血管飛濺出來,這些都讓他燃燒,唯一冷的地方卻是他握劍的手,每被這火燒一次,他的手就握緊劍柄一次,王天逸肯定的認為如果他手里握的是塊石頭,那肯定都會像一只雞蛋一樣被捏碎!

他冷哼一聲,猛然轉身,手里的長劍高高舉起,再一次向倒在地上的敵人尸體刺去,鼻子里還帶著語音裊裊的低沉咆哮。

但他停住了,讓他停住的不是敵人死的慘狀:這個人肚子都被劃開了,門板上到處是一縷縷的血絲在雨水里漂游;讓他停手的是敵人的臉,他的蒙面巾掉了,露出的是一張年輕和善的臉,和王天逸的歲數差不多,臨死前的恐懼讓這張年輕的臉扭曲變了形,但卻更讓人同情。

“我...”王天逸的仇恨在這樣的臉上面消失了,他嘆了口氣,收起了劍,喃喃的對尸體說道:“我和你無怨無仇...兄...兄...兄弟你走好吧。”

正說著,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天逸...”

王天逸扭頭看去,左飛就站在大門的黑影里,渾身都被淋透,衣襟下擺有幾十條水柱注進了腳下的泥水里,看來站在那里有時間了:“你剛才怎么不幫我?!你干什么去了!”

左飛走了過來:“我...我...”

王天逸有些氣憤,但他轉念一想,卻認為左飛今天可能染恙了,正在這時,左飛走到了那死尸的旁邊,他看了一眼,馬上一個箭步退了開去。

臉上都是雨水,王天逸看不清左飛的臉色,“怎么了?左飛。”

“這么慘!你殺的?”

“....”王天逸卻沒說話,王天逸在朋友面前說個“是”字是很容易的事情,但這個事情如果是殺人,就算被朋友看到,也不想堂而皇之的承認,因為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算殺的是惡人是敵人也一樣。

“有碎銀子嗎?”王天逸向左飛走了過來,左飛想見了瘟神的一樣又退了一步,現在王天逸總算看清了左飛看著自己的表情滿是恐懼。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王天逸只有吃驚。

“你要什么?銀子嗎?我有,我有,都給你,還給你!都是你的。”左飛哆嗦著從懷里掏出大把的銀票還在不停掏自己的荷包。

王天逸一步走了過來,左飛退了一步,背卻靠上墻,王天逸滿臉驚異的打量著左飛,一把把左飛手里的銀票塞進了他懷里“你拿這干什么?放皮囊里,別濕了。”

王天逸清楚的感覺到了自己的手在握住左飛手的時候,對方一個激靈,好像被雷劈中了一般。他一邊驚駭的打量左飛,一邊從左飛懷里的皮囊里掏出一錠大銀,走進了屋里,路上還不時回頭看左飛。

他一進屋,床上的夫婦一聲驚叫縮成了一團,連一直嚎哭的小孩都不哭了,王天逸在地上撿起了自己的另一把劍,把銀子扔給了噤若寒蟬的主人:“抱歉,我們遇上了歹人,廝殺中弄壞了您的財物,這是一點心意,請收下,我想應該夠了。請不要出來走動,也不要給人提起我。”

說完他轉身走進雨里,小孩的哭聲馬上又在身后響起。

他愕然發現左飛正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捂著脖子在雨里彎腰嘔吐,王天逸一掃左飛旁邊的那具尸體,明白他剛才又細看了那東西。

“你沒殺過人?”王天逸一手握住了左飛的胳膊,難以置信的問道。

左飛轉過臉來,臉上痛苦的都扭曲了,他點了點頭。

“怎么可能?!”王天逸嘴巴都合不上了,“你不是經常說你打過的那些仗嗎?還殺了很多惡霸江洋大盜,比如丁三蕩匪那次。”

“天逸我說實話,我只比過武,沒殺過人,丁三那次我們一去,人家就跑了,根本沒打啊!”左飛的話好像雷霆劈在王天逸頭上一樣把劈傻了:他一直認為左飛是個少年英雄,在任何時候面對任何危機都能笑面應對,左飛比他強,是他的偶像。但實情竟然是這個人居然沒殺過人,見了尸體就吐的一塌糊涂,自己同袍與敵人舍命拼殺的時候居然怯懦的不敢上前幫手!

偶像的倒塌讓王天逸腦袋嗡嗡響。

兩人一時間誰都沒說話,天地間只剩下雨聲和小孩的哭聲。

“那你當時還搶著要接這個任務!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王天逸問道。

“我也沒想是這樣啊!這是殺場,要分生死的,我實在怕啊,他們真的是要殺我的啊。”左飛聲音帶了哭腔。

“俞世北那邊你是逃跑了?”王天逸眼睛都瞪大了。

左飛低下了頭。

“看著我!”王天逸猛地一搖左飛的胳膊,左飛艱難的抬起頭來,王天逸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千萬不要告訴他們你跑了。他們說不定會弄死你!這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

左飛打了個哆嗦,突然一手拍上王天逸的肩膀:“天逸,我們還是走吧。這事不是我們能扛的起的!我們走吧,現在就走,村子里滿是無人的馬匹,我們騎上去趕緊離開這里!”

王天逸嘆了口氣,說道:“我告訴你,左飛,現在晚了...”

“不晚,我們馬上走...”

“左飛聽我說...”

“求求你,跟我走吧。”

“左飛!”

“我要走,我要走,你不走我走...”

“左飛!”

但左飛好像是著了魔,眼神直直的,他發瘋似的往外走,王天逸拉都拉不住,他嘴里一直在喃喃的自言自語。

“啪”一聲大響,左飛喃喃聲停住了,他捂著臉愣愣的看著右手懸在半空中的王天逸,王天逸好像也有些愣了。

王天逸抽了左飛一耳光。

這一耳光讓整個世界都停頓了。

雨水從兩個石雕般站著不動的男人臉上流下,天地之間好像只剩下了他與他以及男人的尊嚴。

王天逸一把揪住了左飛的前襟,把他臉拉了過來,“左飛我告訴你,現在晚了...”

“閉嘴!再哭就宰了你!”王天逸憤怒的扭臉朝屋里咆哮,馬上小孩的哭聲不見了,王天逸扭過臉來,雨水順著他因為嚴肅而產生的石刻般的皺紋流了下來:“左飛,我告訴你,現在太晚了。自從跟著古日揚他們跑了之后,我們就上了這條船!我們在那個程家小院的時候,跑堂的見過我們和他們在一起,伙計見過我們和他們在一起,客棧的那么多客人都見過我們和他們在一起!這么多人都見過我們,你想他們今晚為什么能找到我們?我們八個人除了沈小姐和宋影的樣子之外有無數人見過!他們能認出我們!現在遍地是敵人,你和我能安然逃出這塊區域?離開了他們我們更加危險,我們已經被認為了和程家是一伙的!而且就算我們跑了,你那天聽那程先生怎么威脅我的?晚了!兄弟!我們已經上了船!只能一口氣走到頭!逃跑不是被刺客殺死,就是被程先生那些人殺死!這次任務不是榮譽就是死亡!你醒醒吧!”

左飛愣了良久,他推開了王天逸,沉重的嘆了口氣,低了頭好久才說道:“你說的對。我竟然看錯你,你比我強太多了。”

這個時候,南邊不遠處傳來一聲口哨聲,接著北邊也是兩聲口哨呼應,王天逸伸手入唇,回應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俞世北和燕小乙都得手了,我們去燕小乙處會合。”王天逸說道。

“跟著我,兄弟。那樣你安全一點。”王天逸最后對左飛說道,說完他握緊雙劍又躍進了雨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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