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傲氣凜然 作者:天子 (已完成)

zdna 發表於 2012-9-9 18:43
第一一〇章獨具慧眼

  段祺瑞略一沉吟,衝著蕭益民連連搖頭:「難啊!一鳴,愚兄佩服你的胸懷和報國之心,也想康藏地區盡快安穩下來,不要再被列強橫插一腳,保住老祖宗留給我們的土地,可是千百年來,沒有一個朝代能夠控制康藏,一個國家都做不到的事,你個人或者一個集團怎麼能夠做到?」

  蕭益民哈哈一笑,非常自信地說道:

  「盡力而為吧,小弟計劃從今年起,每年至少向康藏地區移民五千人,包括四川全境被判刑五年以上的犯人一起送過去,凡是能夠種地或者放牧的地方,都建起一個不低於五千漢人的鎮子,設立鎮政府和軍隊驛站,發給移民槍支彈藥並給予必要的軍事訓練,鼓勵移民組建自己的民團,爭取十年之內,完全控制康藏地區的所有南北交通要道!做這些事情雖然很費錢,但是小弟相信只要去做,還是能夠做到的。」

  「這得花多少錢財?遷移一個人到康藏地區,至少要花費一百大洋的車馬費、路費和食宿費,單這一點,你每年移民五千人就是五十萬元,加上到了地方的吃穿用度,農具、種子和牛羊配給,對了,還有一個女人,少說也得百來萬吧?其他比如修路、建房、建防禦工事,少說也得百來萬吧?好了,每年最低三百萬元的巨額投入,你個人再怎麼富有也難支撐,還得保證移民至少半年的吃喝拉撒和人身安全,嘖嘖……難啊!」段祺瑞算起賬來一點不含糊。

  蕭益民嘿嘿一笑:「段大哥,要是說小弟每年能拿出不低於三百五十萬幹這事,你行嗎?」

  「你就吹吧,哈哈!」

  段祺瑞笑了,根本不相信出售了大半產業,每年只賺百來萬的蕭益民能幹成這件大事。

  蕭益民四處看看,湊近段祺瑞低聲問道:「要是小弟的邊防陸軍各部,獲得四川省政府和議會的允許,擁有雅安和西康地區十年的緝毒緝私權,大哥說小弟能不能辦成這事?」

  段祺瑞恍然大悟:「收鹽稅?經營鴉片?這就好辦了、這就好辦了!川西、滇西北地區是出了名的鴉片產地,這幾年才被大量種植鴉片的甘陝和貴州超過,要是你真能控制川西地區的鴉片買賣,別說每年三百萬,就是五百萬也能賺到……怪不得你小子如此自信,原來藏著這麼一手,雖說鴉片買賣名聲不好,但取之於民用之於國家,值得去做,與康藏地區的安寧相比,個人的一點榮辱算得了什麼?再說了,哪怕你不干鴉片買賣,其他人還不都在干?全國各地的軍隊和地方豪強,有誰不在幹這事?愚兄支持你!」

  蕭益民心裡興奮不已,真誠地向段祺瑞低聲請求:「段大哥,你知道小弟年輕,經常做錯事得罪人,在國內軍政兩界除了屈指可數的兩個長輩之外,所能依靠的就是大哥你了,小弟懇請大哥為小弟保密,從今往後多多指點和幫助小弟,行嗎?」

  段祺瑞含笑注視蕭益民良久,抬起手重重拍了拍蕭益民的肩膀:「愚兄有你這樣的兄弟,幸運啊!往後的日子長著呢,愚兄也需要你的大力支持和協助,別的不說,到時愚兄問你要些槍炮彈藥什麼的,你可不能含糊。」

  蕭益民笑道:「大哥放心,別說槍炮,就是讓小弟出兵北京都行啊!」

  「好!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哈哈!」

  段祺瑞大笑起來,引來眾人的一片矚目。

  包季卿和張瀾等人正好慰問完鐘穎等將校,誓師儀式即將開始,聽到段祺瑞爽朗的笑聲連忙走過來,段祺瑞樂哈哈牽著蕭益民的手迎上去。

  走到台上的時候,段祺瑞仍然拉著蕭益民的手,張瀾等人對段祺瑞和蕭益民如此親近大為不解,不知道來到成都後到處挑鼻子豎眼睛的段祺瑞,為什麼就能和蕭益民相處得如此融洽?

  ......

  誓師儀式在兩萬多軍民、雅安三大工廠三千餘名中外工程技術人員和工人的注視下隆重舉行。

  新任川軍總參謀長包季卿率先致辭,並主持儀式,事實上的四川省長張瀾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勉勵將士們奮勇作戰,徹底收復西康地區,為四川民眾打出一片安寧,打出一片淨土!

  省府財政廳長、第二任四川工商聯合會會長曾壽五接著上場,這位做生意和做官同樣精明的老兄口才極佳,非常有感染力,他先是控訴歷年來康藏叛軍對各地民眾和商隊的搶掠屠殺罪行,要求西征官兵勇往殺敵,表示四川數千萬民眾和各地商會,必將成為西征將士的堅強後盾。

  最後,激情四射的曾大財主掏出個大紅信封,雙手舉起慷慨宣佈:

  「四川工商聯合會和成都商會所有開明士紳、企業家們,為表示對西征將士的欽佩與嘉勉,聯合出資一百萬元,盡數贈送西征將士,預祝西征將士馬到成功,所向披靡!」

  兩萬多軍民盯著裝有一百萬元支票的大紅信封,熱烈鼓掌,即將上台的鐘穎和左後將校雙眼發紅歡聲一片,以至於在接下來的授旗儀式中,本該一臉肅然堅定不移地接過旗幟的鐘穎,長滿絡腮鬍子的臉上全是傻笑,氣得向他授旗的蕭益民真想踹他一腳。

  儀式結束,鞭炮齊鳴,威風凜凜的西征將士隨即踏上征程。

  蕭益民特意來到行進西征隊伍出發的大營門口,在高高飄揚的戰旗下,依次與老同學兼騎兵團長唐五麟、擔任步兵連長隨隊出征的愛將劉文輝、林雲根、唐瑛、何光烈等人依依話別。

  當身穿新式山地迷彩作戰服的直屬特務連隊伍走過來時,蕭益民叫住向他敬禮的年輕少尉軍官,關切地詢問回家看看沒有?爺爺和弟妹的身體怎麼樣?

  身背獨特長步槍的年輕少尉滿臉激動,低聲回答蕭益民的問話,說了幾句眼睛就發紅了,看樣子與蕭益民的感情非同一般。

  一旁的段祺瑞和藹地詢問:「這位是……」

  「哦!這是我的小老弟,名叫彭子岳,家就住在北面黃龍溪以西十餘里的山村,他的父親也是一名邊軍猛將,可惜當年跟隨趙大帥西征時戰死了,子岳還有個哥哥叫彭子松,是我們司令部直屬教導團的射擊教官,他們兩兄弟從小就跟隨爺爺打獵,如今都是我軍功勛赫赫的射擊教官,這次是鐘穎將軍特意把他調進西征部隊的。」

  蕭益民向段祺瑞介紹彭子岳。

  段祺瑞好奇地打量著身材不高、體型有些單薄的年輕少尉:「聽說你們邊軍的晉陞規定非常嚴格,你這麼年輕就升了少尉,是剛從軍校畢業的吧?」

  「報告將軍,本人今年滿十九歲,軍齡已滿五年,沒進過軍校,本人的少尉軍銜,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

  彭子岳昂起腦袋大聲回答,顯得非常的倔強和自信。

  「哈!」

  段祺瑞來了興趣:「一刀一槍殺出來的?那麼你告訴我,你參加過什麼戰鬥?殺過多少人啊?」

  彭子岳望向蕭益民,看到蕭益民含笑點頭,轉向段祺瑞大聲回答:「本人參加過川滇之戰中的三次戰鬥,以及五月底的川北龍潭之戰,倒在本人槍下的總共八十五人,其中三十四人為軍官,死在本人槍下的最高軍官,為馮玉祥部第十六混成旅步兵團上校團長,報告完畢!」

  段祺瑞大吃一驚,不可置信地望向蕭益民,看到蕭益民嚴肅地點頭確認,這才一臉震驚地轉向面前稚氣未脫的彭子岳:「厲害……你能不能把你的這支步槍給我看看?」

  「子岳,解槍。」蕭益民低聲命令。

  「是……」

  彭子岳頗不願意地把槍遞給段祺瑞。

  蕭益民含笑靠上半步,指著段祺瑞手裡的槍,低聲介紹:「這是我們的研究所特別改裝的步槍,專門用於遠距離精確射擊,你看這……加厚合金鋼槍管,長度為680mm,節套前下方的玩意是可收縮的合金兩腳架,在這……有彈簧支撐,拉出來就會自動打開…….這種特製步槍取消了頭箍、二箍和刺刀座,槍管上沒有安裝準星。」

  「照門前面這個長條型的凸起玩意是什麼?」段祺瑞指著槍機上方的齒狀導軌詢問。

  蕭益民解釋道:「這是安裝瞄準鏡的導軌,我們從德國購進了兩種瞄準鏡,研究所聘請的一群德國專家經過上百次實驗,最後採用這種導軌式的瞄準鏡安裝基座,也可以使用斜板式照門和導軌前方的這個凸直接瞄準開槍,使用瞄準鏡的話裝上去就行,只需把改裝好的瞄準鏡固定腳架往導軌上一插,擰緊前後兩顆螺帽,略作調整即可,避免了每次射擊前繁瑣的校準程序……供彈口與改裝的短步槍一樣,使用十發插入式彈匣,這個鏤空的方形槍托是小弟的傑作,這是軟皮做成的腮墊……靠近扳機這部分,像不像手槍的握把?用起來不但穩定,也方便很多的。」

   段祺瑞拿著槍翻來覆去地看,末了轉向蕭益民,好奇地問道:「這槍射程多少?」

  「有效射程一千二百米,但精確射擊達不到這個距離,裝上四倍瞄準鏡的話,我們的神槍手都能在五百米之內完成胸靶的精確射擊,十發子彈打出八十環算及格,子岳這傢伙和他哥哥更厲害一些,能在八百米內準確射擊頭部靶,而且命中率能達到百分之八十以上。」蕭益民自豪地說道。

  段祺瑞根本就不相信,認為蕭益民誇大了,原地轉一圈立即把槍交給彭子岳,然後指指營門南面一百五十米開外的那棵大樹:

  「上面有個鳥巢,有本事叫你小弟打一槍試試。」

  蕭益民笑著說:「太近了,太近了......而且是死東西,連我都能一槍打下來,更不要說我這位兄弟了,哈哈!鐘副司令……」

  「到!」

  鐘穎樂不可支地站出來,臉上露出燦爛笑容,虎眼裡閃爍的全是看段祺瑞笑話的神色,彭子岳是他特意找蕭益民求來的愛將,他已經不止一次見識過彭家兄弟的神槍。

  「看看有什麼移動靶沒有?讓子岳打幾槍給段大哥指正。」蕭益民笑問。

  「有的是!」

  鐘穎笑嘻嘻地轉向自己的幾名侍衛:「去,指揮部東廂房床下有十幾個酒瓶子,你們去拿五六個出來,然後騎上馬,跑過南面那棵大樹之後就往天上扔,扔完就回來。」

  「是!」

  五名侍衛樂哈哈地跑進大營,這個遊戲他們都玩過不止一次,為此沒少輸錢給想出這個打賭辦法的鐘穎。

  周圍送行的百餘名文武官員看得真切,聽得清楚,非常樂意看熱鬧,相互間開始打賭,很快就十傳百百傳千,弄得周圍送行的民眾和行進的官兵都心癢癢的,不約而同伸長脖子看熱鬧。

  五匹戰馬很快跑出大營,馬上五名彪悍的侍衛人手一個青花酒瓶,在成千上萬軍民的注視下,雄糾糾地策馬跑到南面大樹。

  年輕的彭子岳毫不怯場,這樣的經歷對他這種殺人如麻的槍手來說絕對是小意思,他整理完步槍,裝上子彈,連瞄準鏡都懶得安裝,面向南面,兩腿一前一後稍稍分開,隨意地斜端著槍口朝下的步槍,黑白分明精光閃閃的眼睛,注視著南面越跑越遠的戰馬,整個人的氣質為之一變,如同雕像一般巍然屹立。

  「呼——啪——」

  「呼——啪——啪——」

  沒了塞子的青花空酒瓶在馬速和臂力的拋送下,一個接一個發出「呼呼」之聲飛上天空,隨著五聲槍響,天空中的五個青花酒瓶先後被凌空擊碎,子彈擊碎陶瓷散發的煙霧仍在空中飄動。

  從槍響到酒瓶消失,僅用了短短十五秒鐘,兩萬多觀者目瞪口呆一片寂靜,緊接著歡聲雷動,掌聲如潮。

  年輕的射手卻已經背好了步槍,紅著臉向蕭益民匆匆敬個禮立刻跑開,轉眼間匯入歡聲一片的隊伍當中。

  張瀾等人豎起大拇指,熱烈議論,一時間讚不絕口,段祺瑞還在張大著嘴,臉上全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鐘穎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看到包季卿惡狠狠地望過來,連忙閉上嘴退到後面去,再看到蕭益民仰望藍天不可一世的神色,忍不住又大笑起來。

  出征過程中發生的這件趣聞,迅速被採訪出征儀式的數十名記者搬到報紙上,很快轟動了整個四川,成為數千萬民眾孜孜不倦的熱議焦點,神槍彭子岳的名字一夜之間傳遍四川,連慧眼識才的邊軍副司令鐘穎也沾光不少,蕭益民更是受益無窮,傳來傳去被傳成神槍手的師傅了。

  ......

  新曆一九一五年七月七日上午九點,四川邊軍出徵引發的輿論熱潮尚未消退,西川康定大營傳來「理化大捷」的消息——

  熟悉地形行動快捷的猛將鐘穎開到康定,終於再次露出猛虎般獠牙,得知圍攻康定的叛軍主力已經退守理化之後,這位好戰的猛將沒有給連續行軍的將士們一分鐘休息,以「兵貴神速、攻其不備」為藉口,命令麾下將士拋棄一切輜重,帶上三天的乾糧立刻出發。

  鐘穎和他的將士們表現出來的韌性實在令人驚嘆,僅用三天兩夜時間,五千餘將士就走完一百九十公里艱難路程,其中最後一個白天還是行進在沒有人煙的山道之中。

  全體將士在理化城東南十三公里的山谷裡休整兩小時,凌晨四點就餐完畢,立刻進行戰鬥前的準備。

  鐘穎根據偵查回來的情報,果斷命令主力一團從東向西徐徐壓迫四千叛軍駐守的理化縣城(今理塘),二團繞過南面的哇卡山南直達無量河東岸,隨即掉頭北上夾擊理化。

  鐘穎親率騎兵團翻越北面的奔拉山坳,隨後馬不停蹄地沿著河谷迅速南下,於上午八點四十分,成功地與東面、南面兩個主力團一起,從三面包圍了一片平靜的理化城。

  城中四千餘叛軍發現眾多邊軍官兵的身影之後大驚失色,是戰是逃爭論不休,稍微猶豫便錯失突圍的良機。

  沒等叛軍指揮官率領匆匆集結的炮兵跑到十六門英國產新式火炮發射炮位,即被城東方向飛來的一片迫擊炮彈炸得四分五裂,一門門嶄新的火炮在接連不斷的爆炸聲中傾覆,木石構建炮陣到處是濃烈的硝煙和燃燒的火光。

  城東、城南一座座防禦工事的叛軍舉槍就射,可是他們面對的是從未見過的六零迫擊炮和機槍彈雨的猛烈打擊,沒能頂住半小時,傷亡慘重的叛軍便扔下數百具屍體和傷兵逃跑一空。

  站在平房頂部揮舞馬刀制止逃跑的十餘名叛軍軍官,相繼被準確飛來的達姆彈擊碎腦袋,三千餘名如狼似虎的鐘穎旅官兵齊聲喊殺衝向潰散的敵群。

  衝鋒發起之後,西征官兵下意識地按照訓練方式拉開隊形,邊衝鋒邊交錯開槍射擊,完全將苦練數月的近距離快速射殺戰術體現出來,十發彈夾的步槍擁有的優勢,被士兵們發揮得淋漓盡致。

  七名駐印英軍派遣的軍事顧問和十四名地質勘探人員在七百餘名叛軍的保護下,不顧一切策馬衝向西南方,企圖通過硬碰硬的方式,將鐘穎部的騎兵沖散,殺出一條血路,逃向西南方的波密。

  狡猾的鐘穎已經在無量河邊的高地上架起了十挺輕機槍,遠遠看到敵軍策馬衝來,哈哈一笑便指揮騎兵團向兩翼散開,在一百五十米外端起馬槍,對悍不畏死發起突圍的敵軍展開自由射擊,捨命狂奔的叛軍在這段五百餘米長的道路上,留下了百餘具屍體和眾多驚恐逃散的馬匹。

  敵軍剛過,鐘穎留下一個騎兵連清理戰場,圍殺掉下戰馬的百餘名叛軍,自己率領五百騎兵尾隨追擊猖狂逃命的四百餘騎叛軍,一面追一面興奮地揮動雙槍,大喊大叫命令弟兄們射擊,如同圍獵一般毫無顧忌。

  前方逐漸失去馬力的叛軍接連中彈掉下戰馬,多達百人的落地叛軍沒能爬起來,就被全速追趕的五百鐵騎踩踏而死。

  剩下三百餘名魂飛魄散的叛軍,不管不顧地簇擁二十一名英國人逃向遙遙在望的無量河畔,前方兩百米外十挺據高臨下左右擺開的輕機槍齊聲怒吼起來,七十發彈鼓以每分鐘五百發的速度提供彈藥,剎那間呼嘯的彈頭交匯成密集的彈雨,將飛速衝來的叛軍人馬打得成片摔倒,高速倒地的馬匹、人體與深褐色地表劇烈摩擦,騰起塵煙夾雜血霧衝天而起,戰馬的哀鳴與臨死的慘叫響徹河谷。

  「dontfight——」

  「stopit——」

  「別打了,投降啊——」

  成片倒伏的人馬中,一支步槍頂起一塊染血的白布不停搖晃,十挺機槍隨即停止射擊,六百餘名騎兵從南北方向合圍死傷慘重的三百殘敵,理化之戰就此結束。

  當蕭益民看到電報上已是次日上午,「殲敵四千二百七十餘人、俘虜十九名英國軍官、繳獲武器彈藥及物資一批」的戰情匯報,讓蕭益民臉上興奮的笑容變成了苦笑。

  看過電文的包季卿彈彈菸灰,輕鬆地說道:

  「叛軍遇到鐘穎這小子,絕沒有一個能活下來,要不是出發前你反覆交代過,恐怕這十幾個英國人早就被他宰了,至於電報上說的『繳獲武器彈藥及物資一批』,完全是鐘穎這小子的詭計,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英國人支持叛軍修建了一年半的理化城軍營,怎麼可能才有『一批』物資呢?

  「還有,理化範圍內的大大小小寺院肯定遭殃了,不管是趙大帥和還鐘穎帶兵西征,對叛軍聚集和為叛軍出謀劃策傳遞情報的寺院從不客氣,至少糧食和錢財是要搜掠一空的,所以,鐘穎這傢伙如今必定富得流油,我們得打個電報去敲打敲打他才行。」

  「好!格老子,這回槍炮物資都留給他,老子要黃金!」

  蕭益民惡狠狠轉開筆帽,飛速草擬訓示電文,最後一條明確下令:「五日之內,必須把俘虜的所有英國人押送雅安輜重大營!」
zdna 發表於 2012-9-9 18:54

第一一一章三喜臨門

 「小哥、小哥,嫂子生了,是個千金啊!」侍衛長吳三跑進司令辦公室大聲報喜。

  蕭益民手中的鋼筆頓時滑落,激動地站起來:「好、好!我這就趕回去,這就回去……」

  蕭益民軍帽都忘了拿,興沖沖跑出辦公室,忽然又轉回來,大聲笑道:「包大哥,發給鐘穎的電文草擬好了,麻煩你潤色後發出去,今晚到我家喝酒,一定要去啊……還有各位弟兄,不值班的今晚統統去!先走了啊,哈哈……」

  包季卿和一群機要參謀看到蕭益民如此失態都笑了,包季卿也很為蕭益民高興,少有地和參謀們開起了玩笑:「我們蕭司令的觀念和我們不一樣,他整天想著有個女兒,我曾問他,為什麼如此喜歡女兒?他的回答是:一、女兒更親近爸爸:二、嫁女兒的時候可以明目張膽地收彩禮,名正言順地發一筆小財;三、只要是女兒生出的孩子,不管女婿是誰,孩子都繼承了外公外婆的血統,都是自己的親骨肉。」

  眾參謀都是思想活躍、智力超群的人,聽完包季卿的話依然愣了半響,這才哄然大笑,越想越難以抑制笑意,年長一些的紛紛笑罵愛情專一的司令竟然也有這麼貪婪齷齪的想法,卻又不得不承認,女人出牆的事雖然不多,但確是千百年來真切存在而且無法避免的,如此一想,還真覺得蕭司令說的有道理。

  蕭益民趕到家裡,接生的教會女醫生齊雅嬤嬤和兩名女護士剛收下大紅包出門四十來歲身材高大的齊雅嬤嬤看到大汗淋漓的蕭益民跑來向她致謝,連忙恭喜蕭益民,說了一通母女平安小女孩非常可愛的客氣話,趁機請求蕭益民答應妻子易真穎加入基督教,成為上帝的女兒。

  興奮的蕭益民一口答應下來再次對齊雅嬤嬤和兩個女護士致謝,一直把欣喜的齊雅嬤嬤送到門口登上馬車離去才回來。

  蕭益民的兩個兒女都是德國教會的婦科專家齊雅嬤嬤接生的,妻子與齊雅嬤嬤之間來往頻繁感情很好,加上妻子拿出巨資與齊雅嬤嬤合辦的孤兒福利院兩年來成倍擴大,早已在四川善名遠播,經過中外記者的多次採訪報導,孤兒福利院獲得中外慈善機構的高度讚揚國際紅十字會年初派來代表送上一萬元捐助,對成都福利院收養五百餘名孤兒的規模、齊全的設施和制度、井然有序的教育模式和生活條件都讚不絕口,把成都孤兒福利院稱為模範福利院。

  因此靠益民早就有思想準備,他知道心地善良耳根子軟的妻子在齊雅嬤嬤永不停息的蠱惑下,遲早會加入基督教,只是懷著孩子沒時間對自己提起罷了,既然這樣還不如痛快答應下來。

  在蕭盤民看來,不管信什麼教都無所謂妻子有權選擇她自己的信仰,而且有了信仰也就有了精神支柱,人會變得堅強一些,總比沒信仰要好。

  蕭益民沒粹到的是,心滿意足的齊雅嬤嬤回到教會,立刻將易真穎即將入教的喜訊告訴神父樂博思和一群修士修女。

  年逾五十的德國神父激動得手舞足蹈當即決定將此喜訊電告設在上海的基督教總會,並樂觀地表示:「將軍夫人的入教,具有里程碑式的重要意義,是上帝對我們這些僕人最大的獎賞和激勵,基督教必將在廣袤的中國西部得到弘揚,上帝的福音必將傳遍古老的東方大地!」…聚在二樓客廳裡的一群女人看到蕭益民到來,紛紛向他恭賀致喜。

  蕭益民頻頻回禮樂得不行,逐個拍拍蕭風、蕭霜、蕭雪、蕭雨四個妹妹的腦袋,故意轉向紅光滿面的麻小月詢問:「你們怎麼不上學都回來了?好像學校沒放假吧?--

  麻小月嘟著嘴埋怨起來:「你不關心我們嫂子孩子出生了都不知道,還要人通知才知道趕回來。」

  蕭益民尷尬不已,嘿嘿一笑立即溜進臥室,隨手關門的時候聽到外面傳來陣陣哄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兩步跑到床前,捧起妻子蒼白的臉,無比痛惜地說道:

  「累壞了?我沒想到這麼快就生,比齊雅嬤嬤預測的日子還差一星期,所以就……小穎,辛苦你了!」

  緩過來的易真穎精神很好,握住丈夫的手幸福不已:「終於為你老蕭家生下個閨女了,你不是說有男有女才能組成個好字嗎?」

  「嘿嘿!好是好,就是你太遭罪了,我心疼。」蕭益民得了便宜開始賣乖。

  易真穎忍不住拉過丈夫的手咬一口,然後望向一旁的俏臉緋紅不敢抬頭的小護士,笑了笑低聲說道:

  「去看看女兒吧,肉呼呼的,長得有點醜,但齊雅嬤嬤說女兒非常漂亮,非常健康,你去看看吧。」

  蕭益民連忙走到小床前,欣喜地端詳長著濃密頭髮的女兒,禁不住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粉嫩的小臉蛋,似乎要將心中湧起的萬般柔情和慈愛,傳遞給尚未睜眼的寶貝女兒。

  小護士低聲說孩子的鼻子和嘴巴長得像爸爸,然後委婉地建議蕭益民不要打擾孩子,要讓孩子的媽媽好好休息

  蕭益民連忙答應,憐愛地低頭親了親女兒的小手,回到愛妻身邊說了一籮筐動聽的話語,這才依依不捨離開臥室,十四歲的小妹蕭雨低聲通報說,好多客人已經登門道賀了,正在樓下正堂喝茶。

  蕭盤民連忙下樓,看到鄒老夫子、軍校教育長徐孝剛等七名老友正在喝茶談笑,幾步上前向大家致謝,眾人紛紛恭喜蕭益民,寒暄好久方才坐下,最近忙得腳不沾地的張瀾和曾壽五雙雙在這個時候到來,兩人身後的侍從還抬著蓋上紅綢的兩筐賀禮。

  「喝酒、喝酒!午飯時間到了一鳴你怎麼招待客人的?」

  鄒老夫子一開口,立刻引來滿堂附和,蕭益民喜笑顏開地請大家前往中院大餐廳,早有先見之明的大廚們已經做好了大半桌精美菜餚。

  十分鐘之後,整個餐廳已是笑聲不絕,酒香四溢,喝完三杯酒再用了半碗飯的張瀾擦擦嘴,不緊不慢拿出電文,大聲笑道:

  「諸位剛才都說,一鳴的千金恰逢理化大捷的捷報傳來時出生,今天對一鳴來說是雙喜臨門的好日子,可我要說,不只雙喜臨門,而是三喜臨門啊!哈哈——鳴、諸位,上午九點,袁大總統簽署的委任電也正好到來,正式委任本人為四川巡按使,委任一鳴為四川督軍,全權統轄四川軍務,對我們報上去的省議會正副議長和各廳長官委任名單,也一概批准了,喜事啊!從今往後,我們可以名正言順地大干一場了!」

  眾人齊聲歡呼,立刻站起來向蕭益民敬酒,蕭益民也向張瀾和曾壽五敬酒,鬧哄哄地喝完五六杯,大家才喜滋滋地重新安坐。

  正式成為川軍總司令部軍政部長、兼任四川陸軍軍官學校常務副校長的徐孝剛也非常興奮,轉向對他極為尊重和信任的蕭益民大聲問道:…「一鳴,你大兒子是在川滇之戰勝利的時候出身的,取名南征非常大氣,也很有意義,如今三喜臨門,你該給女兒也取個響噹噹的麼字吧?」

  眾人連忙附和,蕭益民哈哈大笑:「早想好了,就叫蕭西征,哈哈!」

  眾人驚愕過後哄然失笑,鄒老爺子非常不滿意,敲敲桌面,大聲否決:「不行!哪有女娃家家取這名字的?你蕭益民要是只有這點水平,我真要鄙視你了!」

  眾人又是大笑,「鄙視」一詞用在尋常口語上出自蕭益民的嘴巴,沒多久就從蕭家大院的酒桌上傳到四川官場,如今已經流行起來,連國學功底深厚的鄒老爺子也說出口了。

  眾人笑完,提議蕭益民不妨用「捷」字或者其他蘊含勝利的字,代替硬邦邦的「西征」二字,畢竟是個女兒家,取個西征的名字太過霸道,恐怕會嚇壞未來親家的。

  蕭益民想來想去還是不願意更改,他可是立志要生育五個兒女的,東南西北中的名字早就有了,很不願意再次改動。

  蕭益民被同僚們笑話了很久,咬咬牙剛要說話,鄒老爺子的筷子再次擊在桌面上:

  「行了!你這沒底蘊的頑固傢伙再怎麼想,也不會給閨女想出個好名字。這樣吧,既然你一定要把閨女的名字往你的振興大業上扯,乾脆就叫蕭牧吧!在座都知道,你蕭一鳴立志收復川藏領土,完成你的恩師趙爾豐大人未竟心願,如今邊軍猛將鐘穎不辱使命,一舉拿下川藏接攘的軍政重鎮理化城,收復整個西康變成指日可待,接下來最大的事情,就是如何治理西康、守住西康、發展西康的問題了,所以用個牧字比較合適,對閨女來說,要比西征雅緻百倍!」

  眾人大聲叫好,紛紛對鄒老爺子連聲讚歎,那文翰得意不已,舉起酒杯的時候,也不忘用眼神噁心一下瀟益民。

  蕭雪跑來在蕭益民耳邊低語幾句,尷尬的蕭益民趁機站起來,樂哈哈拱拱手請大家盡興,隨即離開酒桌趕到易真穎身邊,握住愛妻的手低聲詢問:「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有什麼事也得休息好再說嘛。」

  易真穎推開蕭益民,臉上全是嗔怒之色:「我不許你給女兒取名西征,女娃子家怎麼能取這麼粗魯霸道的名字?你這爹爹是怎麼當的?」

  蕭益民大為意外,四處看看發現沒人在屋裡,估計告密者陰謀得逞已經跑掉了,只好訕訕而笑低聲解釋:
「不是還沒定下嗎?再說,西征這個名字很不錯的,很有紀念意義,總比、喲!哎喲喲……嘶啡……」

  易真穎悄悄從被底伸出的手,已經緊緊捏住蕭益民的是非根,疼得蕭益民全身僵硬毗牙咧嘴,易真穎氣不過又再轉了半圈,瞪著疼得彎腰的蕭益民質問:「說?女兒取什麼名字?」

  「哎呀場只鬆手啊……我說我說,鄒老爺子已經定下來了,叫蕭牧,放牧的枝……我的媽啊!狠毒啊你……」

  趁易真穎聽完發愣的功夫,蕭益民成功脫身,摀住下體癱坐在床沿上毗牙咧嘴,不停埋怨愛妻剛賢淑兩年,竟然再次變得野蠻了。

  易真穎毫不在意,一雙美麗的眼睛爍爍生光:「好名字啊!老爺子果然是聞名巴蜀的國學大師,起個名字都這麼雅緻,而且深有韻味,郎朗動聽,好、好啊!老公……」

  蕭益民摀住關鍵位置慢慢靠過去:「你屬狗啊?說變臉就變臉,有你這樣粗暴的:呃、嘿嘿!不過看樣子你恢復得很好,估計明天就能下地了,哈哈!老婆,你可是我老蕭家的大功臣啊,一撇腿一個、一撇腿一個個個都這麼健康漂亮,我蕭益民有福啊!」

  易真穎打了蕭益民一下:「就會胡說八道討人喜歡,不過嘛,我心裡舒暢,很幸福,只要你高興,讓我為你老蕭家生多少孩子都行,我喜歡孩子……誰?去看看誰在外面?--

  蕭益民連忙轉過頭,晃眼看到麻小月的嬌媚身影消失在打開一縫的房門外,轉向妻子時裝成無所謂的樣子:「估外是哪個孩子淘氣,想看看小妹妹又不敢進來,被你一叫嚇走了……剛才說到哪兒了?對了,等你養好身體,我們再生個兒子,也好讓南征有個弟弟。」

  「忘了跟你說,你是不是和西院的劉伯爺說說,老爺子整天抱著兒子去玩,還說兒子是個天生練武的料,我正擔心呢,兒子還不到兩歲,小胳膊小腿的怎麼能練武啊……」。
zdna 發表於 2012-9-9 19:07
第一一二章縱橫捭闔


  袁世凱無可奈何之下對四川軍政首腦的任命,終於讓蕭益民和張瀾等人掙脫那根脆弱的、卻一直套在大家脖子上的「法理」繩索,可以放開膀子名正言順地統轄四川,治理四川。

  中央政府對張瀾和蕭益民的任命公告全國的次日,四川巡按使張瀾、四川督軍蕭益民立即通電全國走馬上任,分別給中央政府和袁世凱發去兩份「服從中央領導、擁護大總統袁世凱」的明電。

  對於中外媒體早已猜到的這個結果,國民黨的報紙來了個不談不議的冷處理,北京政府旗下的報紙卻抓住時機,大談大讚,列強駐華機構不是沉默觀望,就是發出酸溜溜的諷刺聲音。

  英國人的《字林西報》、《京津泰晤士報》,法國人的《遠東郵報》開始大肆報導四川的軍政新聞,被日本人控制和收買的東北、京津、山東、上海、江浙、福建等地十四家報紙緊跟而上,極力諷刺北京政府和袁世凱的軟弱無能,抨擊四川新政府的貿易保護政策和窮兵黷武的割據行為,強烈要求北京政府加強對四川的領導和制約,恪守所有條約的規定,確保各國在華利益不受侵犯。

  無論外界有何想法,四川已經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統一,從四川報紙連續刊登的消息可以清楚地看到,正在隆重召開的四川省議會首屆全體會議已經完成省、府、縣三級政府的改組工作,通過了省、府兩級財政、民政等主要部分的官員任命,審議並通過《年度財政報告》和《民國五年財政預算案》,並搬出《四川省經濟發展十年剛要》這一內容龐大的草案。

  在諸多新鮮出爐的消息中,最引人矚目的是《民國五年財政預算案》,該法案首開民國財政預算之先河,通過地方立法的方式,堂而皇之地將四川「軍隊軍費支出核定為全年度財政支出的百分之二十五,並在此基礎上,視全省財政收入之實際增幅逐年調整」。

  這段內容的確令人震驚,雖然從比例上看,四川軍費所佔全省財政支出的比例不高,甚至可以說是全國各省中最低的,但是以四川接近江浙地區的富裕程度、良好的財政稅收資源分析,無疑是一筆巨大的軍費開支。

  由於四川省連續三年處於動亂之中,沒有公佈任何財政數字,所以諸多媒體均以四年前的四川財政收入為例,指出四川軍隊每年將獲得上千萬元的軍費,放在其他省份,完全可以輕鬆養活二十萬軍隊。

  沒有一家媒體去報導四川開明開放的政府政務、團結文明的前進方向和四川民眾將從中得到多大的實惠,極少提起《民國五年財政預算案》中明確規定的百分之十教育投入,選擇性地忽視《四川省經濟發展十年剛要》中大規模的交通建設和扶持農業的重大舉措,只有四川自己的報紙日復一日大力宣傳,明確提出多達一百多項的惠民政策和地方發展目標的同時,號召民眾團結一心奮發圖強。

  四川各級政府通過自己的不懈努力,逐漸獲得渴望安寧渴望富裕的廣大人民的支持。全國媒體鬧得沸沸揚揚,中外記者紛紛湧向四川成都採訪報導,四川軍隊卻在悄然無聲地展開大調整。

  六月底從日本「考察」歸來的劉秉先,出席完成都召開的軍事會議後立即趕回重慶,於七月十日通電宣佈:

  正式就任川軍第二師師長,所部第四、第五旅即日從樂山開赴重慶駐紮,並在重慶及周邊十餘個縣招收五千兵員,以組建四川陸軍第六旅,第六旅旅部將設在重慶以北的戰略要地廣安。

  同日,川軍第一師中將師長王陵基,通電就任川東軍分區司令,仍兼任第一師師長,統轄川軍第一、第五兩個師,川東軍分區司令部設在原川軍第一軍萬縣大營,第一師師部設在達州縣城;川軍第一旅旅長鄧錫侯少將,晉陞第五師師長,師部設在奉.節.縣城,全師下轄第十三、十四、第十五步兵旅,分別駐紮達州和奉節。

  王陵基的第一師與劉秉先的第二師完成防務交接之後,將盡數離開重慶,開赴萬縣駐紮,與第五師一起擔負起川東地區十六個縣的防務,並擔負沿江航道的安全防衛重任。

  川軍第三師師長孫兆鸞中將,於次日正式通電就任川南軍分區司令,仍兼第三師師長職務,司令部駐地為敘府;駐紮敘府的王鍵第四師劃入川南軍分區管轄,第三師於七月十一日離開成都東郊大營,開赴樂山駐紮,其中,剛剛完成換裝的第三師第九旅直接開赴瀘州駐紮,原駐紮瀘州的第四師獨立旅更名為四川陸軍第十二旅,該旅將在完成防務交接之後,開赴綦江長期駐紮,擔負起川、滇、黔三省交界地區的防務重任。

  七月十四日,四川邊防陸軍副司令鐘穎中將,正式通電就任西康軍分區司令,統轄邊防陸軍第一、第二、第三混成旅;原四川陸軍軍官學校總教官周道剛中將,通電就任新成立的四川陸軍第六師師長,下轄由川軍總司令部教導團三營、四川陸軍軍官學校警衛團機炮營、五個邊防團組成的第十六、第十七、第十八步兵旅,於七月十五日離開成都,開赴西康軍分區司令部所在地康定。

  同日,《四川日報》、《華西時報》、《華西商報》均在醒目位置刊登四川陸軍總司令部的徵兵公告:

  即日起,向全川徵召五千名有志青年,組建直屬總司令部輜重兵團,軍團駐地為成都東郊大營,年紀在十八至二十八歲之間的青壯均可報名,體檢政審合格,即可加入川軍,五千新兵除接受為期半年的軍事訓練之外,還將進行為期一年的汽車駕駛、地質測量、工程爆破、橋樑施工等專業技術訓練。

  進入八月,終於騰出手來的蕭益民和他的將校們,開始緊鑼密鼓地實施一系列行動計劃,已經獲得加強並走上正軌的總司令部軍政處、參謀處、軍需處、裝備處十二名正副處長齊聚北校場。

  為期三天的秘密會議結束,軍政部和參謀部立即展開為期三個月的全軍紀律整頓和政治教育,大力表彰一批先進集體和個人的同時,對軍中不法行為、洩密案、隱藏的各勢力間諜展開清算。

  軍需部和裝備部聯合組成十二個視察小組,與省政府民政廳派出的三十餘名官員一起,分赴三個軍分區、四川兵工廠、大邑化工廠、雅安彈藥廠,展開為期兩個月的裝備軍需調研,為川軍總司令部和省政府提交一份詳實全面的軍工企業生產報告和發展建議,密切軍隊與政府之間的關係,協調各項專項資金的落實和使用,並就西康國防公路的發展提出意見,拿出軍隊中轉兵站的建設方案。

  蕭益民與總參謀長包季卿、參謀處長鄭長澤一起,開始整編由成都警察局副局長樊春林、城北警察分局分局長麻剛負責的情報網,經過反覆分析和研討,決定仍舊讓樊春林留在警察系統,明年春節之後就將樊春林送上四川警察廳副廳長寶座,便於對四川全境的警察隊伍進行管理監督,將原有的警界情報網重新整理起來,逐漸延伸到每一個縣。

  麻剛調任川軍總司令部參謀處副處長,兼任參謀五科科長,軍銜晉陞為中校。

  名義上的參謀處五科,實為蕭益民直接掌控的軍事情報局,初定為團級單位,直接對總司令蕭益民負責,該部門擁有自己的保密制度和行動決定權,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干涉。八百人的官兵編制將由麻剛原有情報人員、司令部各機關抽調的情報參謀、軍校參謀專業畢業生組成,下設政訓、軍事、機要、通信、經濟、技術六個辦公室,辦公室主任初定為少校軍銜。

  八月十日,經過一週封閉政訓的三百七十名情報官正式上崗,其中一百二十餘名外勤情報官將以總司令部軍政聯絡官的身份,分赴重慶、敘府、瀘州、內江、萬縣、達州、廣元、綦江、巴中、綿陽、南充、遂寧、樂山、大邑、雅安等十六個縣,配合四川省政府和警察廳特派小組,對各縣民團進行改編和遣散,建立起隸屬於當地政府的警察隊伍,擔負新編警察的軍事技術教官,借此機會在各府、縣建立長期存在的軍政聯絡辦公室。

  「政訓辦公室」接收了原本隱藏在四川各大報社的十一名秘密情報人員,由他們的老長官樊春林、麻剛和辦公室主任劉鎮漢分別接見,轉交關係,並建立隱蔽穩妥的聯絡通道。

  官升一級、收入成倍增長的情報人員絕大多數欣然加入新部門,分批前往北校場總司令部填寫各種詳細資料,並在飛豹戰旗下舉起右臂莊重宣示:效忠國家、效忠人民、效忠組織、永不背叛!

  八月二十一日下午,日本政府派駐武漢日租界「保護僑民」的日軍海軍陸戰隊少尉晴川吉良、士兵野島敏賢在武昌碼頭將人力車伕陳家富毆打致死,引發碼頭工人和圍觀民眾的強烈憤怒,推攘中,晴川拔出軍刀刺殺三人,當即引爆了壓抑已久的民憤和仇恨,數百碼頭工人用木棒和磚頭石塊將晴川兩人打死,接著縱火燒火了日本商社的七號碼頭倉庫,停泊在漢口三菱商會碼頭的日本軍艦趕到後,立即用機槍對岸上民眾瘋狂掃射,當即打死七人、打傷數十人。

  發生在武昌碼頭的「8.21慘案」迅速傳遍全國,這是繼五月十三日發生在漢口的中日兩國民眾各死傷五人的流血衝突之後,又一重大的外交事件,因「二十一條」而持續四個多月的全國性抵制日貨的運動剛剛平息,受到慘案刺激的全國各界民眾再次行動起來,逐漸演變為波及全國的抗議遊行浪潮。

  八月二十二日,川軍總司令部參謀處副處長麻剛中校,親自率領從司令蕭益民衛隊中抽調的四名精銳,與三名心腹情報官組成特別行動小組,換上便衣,連夜趕赴武漢。

  當日夜裡,蕭益民奮筆疾書,一口氣寫下兩篇時政評論,逐條與包季卿商量之後,立刻命令參謀處長鄭長澤派人將其中一篇火速送往上海,另一篇則交給《華西時報》連夜排版。

  一場席捲全國的輿論風暴和牽涉全局的外交糾紛,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點燃了導火索。

  八月二十三日上午,《華西時報》特刊號外,詳細報導了武昌「8.21慘案」的經過,歷數日本侵略者從甲午戰爭開始在中國領土上犯下的纍纍罪行,頭版頭條刊登了川軍總司令蕭益民撰寫的枰擊文章《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

  下午兩點開始,成都各高校師生、各界民眾五萬餘人陸續走上街頭,舉行威大游行抗議活動,長達數里的游行隊伍高舉「趕走日本人、抵制日貨、「血債血還」的大幅標語,高呼反日口號,憤怒聲討日本帝國主義的罪行。

  下午三點,四」陸軍軍官學校一千五百名學員組成的七個徒手方隊走上街頭,成都學生和市民第一次看到軍人的游行隊伍,一時間驚喜不已,紛紛向高舉戰旗步伐整齊的學員游行方隊報以熱烈的歡呼。

  學員方隊走到鼓樓十字街口,齊聲唱起悲壯高亢的《中國魂》:「五千年的風和雨,藏著多少夢,黃色的臉黑色的眼不變的笑容八千里錦繡山……」唱響了戰歌,不論過去還是現在從不會屈服!一樣的淚,一樣的痛,所有的苦難,我們銘記心中:一起高歌,一起怒吼,所有的屈辱,我們銘記心中!手牽著手不分你我昂首向前走,讓祖先看著我們奮起的抗爭,手牽著手不分你我昂首向前走,讓世界看著我們重鑄中國現……手牽著手不分你我昂首向前走,讓祖先看著我們奮起的抗爭,手牽著手不分你我昂首向前走,讓世界看著我們重鑄中國魂!」

  越來越多的學生跟隨在軍校學易方隊身後,一遍又一遍地跟著吟唱令人熱血沸騰的《中國魂》,震天的歌聲取代了所有參差不齊的口號,引領了成千上萬人奮進的腳步久久迴蕩在成都的上空。

  北校場」軍總司令部彷彿突然靜止一般,所有官兵都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傾聽遠方陣陣傳來的洪亮歌聲,不少學會此歌的官兵深受感染,很快放開喉嚨,跟著一起唱。

  總司令辦公室的會客廳裡,站在窗邊側耳傾聽良久的包季卿回到蕭益民對面坐下:「沒想到今早才開始學唱的這首曲調怪異、歌詞淺白的歌曲,竟然受到如此歡迎大大出乎我的預料,恐怕真要和你預料的一樣,很快傳遍全中國了。」

  「哈哈!理所當然的事。」

  蕭益民自得不已,將手中一份長長的電報遞給包季卿:「瞧瞧,英國人發怒了,在今天發行的《字林西報》上指責我們在西康地區屠殺爭取獨立自由的無辜民眾說鐘穎和他的軍隊極其殘忍,手段極為惡劣,還提到了活埋俘虜、大量使用一九。五年象牙公約嚴格禁止的達姆彈等等,你看看吧。「

  包季卿接過去,匆匆看完放到一邊:「英國人怎麼不敢提被我們俘虜的七名英國軍官和十二名非法入境勘測的英國人?別看他們叫得厲害,恐怕很快就會派人找上門來要求談判。」

  「談個屁!誰來我也不見。」

  蕭益民轉向整理文件的新副官田漢具:「漢民,那十九個英國俘虜怎麼樣了?」

  年僅二十四歲、畢業於保定陸軍速成學堂的田漢民含笑回答:「昨天押送到雅安基地之後,立即按照司令的吩咐將十九名俘虜分開關押,審訊結果估計晚上才能送來。」

  蕭益民滿意地點點頭:「你再給謝東流去個電話告訴他不要理會那些英國軍宮的抗議,一定要分開審訊,近期內不能讓俘虜相互見面,如果那些英國軍官再不合作,就給我用刑只要不打死就行了。」

  「是!」

  精明強幹的田漢民立刻走向東面的機要室心裡暗暗吃驚,沒想到司令蕭益民對英國人也這麼狠,一直不敢下手的審訊專家謝東流這回恐怕要立大功了。

  包季卿對蕭益民的強硬早已習慣,不再談論英國俘虜的事情,反而對日本人的反應倍加關注:

  「從這兩天北京和上海發回的電報看,日本人還在對中央政府施加壓力,上海和武漢那邊形勢很緊張,又有三艘日本軍艦離開上海逆流而上如果麻剛他們得手的話,估計形勢更為緊張,加上我們最近驅逐了以旅遊為名四處遊蕩的三十多名日本人,說不定日本軍艦還要開到重慶威脅我們。」

  蕭益民點燃支菸:「只要他敢來,我就敢打就在三峽江段轟他個狗娘養的,正好給王陵基新組建的炮兵團練練實彈射擊再把軍校炮科學員和直屬迫擊炮團調過去搞訓練,多少軍艦過來都能打殘他,老子就不信小日本真敢派兵入川。」

  包季卿禁不住咧嘴笑:「冢源沒讓他的寶貝女兒找你?」

  「來了兩次電話,請我去她家喝茶,我回答說沒時間,估計現在冢源一家不得安寧了,學生們都是容易激動的熱血青年,就算只是圍著冢源的商舖和院子喊一通口號,都能讓冢源耳鳴幾天。」蕭益民笑道。

  包季卿也笑了:「成都警察局和省檢察廳一下就逮捕了十五名與冢源交往密切的官員和富商,冢源那隻老狐狸肯定知道我們猜到他的真實身份了,不知道下一步他會怎麼做?」

  蕭益民慎重地考慮片刻:「重慶也在搞萬人大游行,日本領事館肯定要被扔進去一大堆破鞋爛菜什麼的,還有那四個在重慶紮根近華年的日本商社,定會在這次全民抵制中與急敗壞,但是日本人對我們毫無辦法,只會去找袁大帥大喊大叫,我現在擔心的是袁大帥的反應。

  「嗯,估計袁大帥和中央政府那些高官又睡不著了,等後天《遠東郵報》發表你的文章之後,恐怕會形成火上澆油的效果,不管革命黨首腦是否簽訂了國內高層間威傳的《中日密約》,孫中山等人都必須做出明確答覆,否則國民就會拋棄他們。

  「這麼一來,日本人的精力也就分散到各個方面,最要他們命的是全國性的抵制日貨,歐洲因為戰爭大量減少了對外貿易,美國又通過雄厚的資本和發達的工商業,不斷擠佔日本的對外貿易份額,日本人恐怕要鋌而走,首先要遭殃的只能是袁大帥。」

  包季卿的視野非常開闊,而且目光越來越敏銳深遠。

  蕭益民點點頭:「這一回的混亂不是那麼容易平息的,既然袁大帥口心要改制當皇帝,我們就不需要顧及他的面子,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有多大的理由和苦衷,都不能逆歷史潮流而動,只要他當上皇帝,定會遭到全中國民眾的反對,就算我們想幫他都不敢,徐世昌和段棋瑞兩位將軍不是對此也頗有微詞嗎?連這兩位最受袁大帥重用的大將都不是一條心了,袁大帥還有多少勝算?」

  包季卿長嘆一聲:「說的是啊……你打算怎麼辦?」

  「晚上要去德國領事館赴宴,富迭庚先生要卸任回國了,我得送送這位老朋友,明天我先到大邑,和劉文淵縣長見個面,美國人想入股大邑化工廠和水泥廠,他已經來了三個電話讓我幫拿主意。

  「之後,我要到雅安基地見見那幾個英國軍官,經樂山、敘府走一圈,然後到綦江和美國佬談判,最近國際市場的鋼材溢價近十倍,美國佬想不執行剩下三年的八萬噸碳鋼供應合同,我得去敲打敲打他們,最後到重慶待上幾天,好好開導開導我那位二哥,自從日本回來之後他就痛苦不已,要不是他的拜把兄弟蔣介石一力相勸,恐怕他真要登報宣佈脫離國民黨了。」蕭益民回答。

  「我是問你打算怎麼應付袁大帥?」包季卿根本不管蕭益民做生意的事。

  蕭益民苦笑道:「只能躲著了,這個時候決不能向任何勢力低頭,只要挺過去,往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包季卿不置可否,也只能隨蕭益民的意,還得留在家裡幫他料理惹下的一堆麻煩。

  風頭強勁的《遠東郵報》終於登出了署名詹姆斯邦德的時評文章,題目是《誰在出賣中國的利益》,文章以旁觀者的身份,揭露了日本逼迫袁世凱簽署《民四條約》的過程和目的,毫不客氣地指出日本損害中國利益的同時,也損害了歐美各國的在華利益,含蓄地批評英國對盟友日本的再三容忍令人驚訝,簡要論述了中美關係的現狀和發展趨勢,威讚美國在戰火紛飛的歐洲以及在中國市場不斷取得的豐碩成果,預言英國的在華利益必將從此逐漸削弱,歐美各國的在華利益形成的傳統平衡已經被打破。

  文章的最後部分,引用了半年來威傳的流亡政治家孫中山先生與日本方面簽署《中日密約》的詳細條款「並對其真實性進行逐條分析,抓住國民黨曾經出賣過中國聯合鋼鐵企業「漢冶萍公司」的流產計劃不放,擺出一副一切為了公平和真理的姿態,大聲質問標榜一切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國民黨,為何對日本與中國簽署的《民四條約》集體失聲?隨後大膽質疑袁世凱政府和國民黨的奮鬥宗旨,並呼籲中外人士和機構盡快解開事實真相,恢復應有和合理秩序,把中國與世界各國的關係調整到合理的位置。

  文章面世,立刻了發典論大地震。

  這是公開發表的媒體首次大膽地地從正面提出質疑,有理有據地展開分析和比較,並得出一個個駭人聽聞的預測結果。

  南洋地區的華人報紙和華人機構一片嘩然,紛紛向奉孫中山先生指派正在南洋籌款干革命的楊庶堪、胡漢民、鄧鏗、許崇智等人展開質疑和圍攻,個別憤怒的華僑領袖喊出了「一分錢都不要再給賣國賊」的口號。

  全中國的報紙幾乎立刻投入這場大爭論,國民黨的機關報《民立報》不得不挺身而出,極力闢謠,一直待在日本的孫中山募集不到革命資金變得更加被動,不得不在一週後接受英法美意四國記者的聯合採訪,怒斥叫做:詹姆斯邦德的人是個別有用心的野心家和陰謀家。

  憤怒的國民黨人終於無法忍受北京政府旗下報紙對國民黨的詆毀,突然向北京政府的《亞細亞報》報社上海分社投擲炸彈,當即炸死炸傷十餘人,了發全國各界的一片嘩然。

  袁世凱抓住這個事件,開始發動全國性的捕殺國民黨員的行動,全國各地天天爆炸、天天死人,一個個名震天下的政治名流橫屍血泊中,終於導致全國性的武裝騷亂發生。

  雅安訓練基地四周的山巒,如同佈滿紅黃花瓣的綠色綢帶,身處其中,令人心曠神怡,若非西面山坳後方的靶場不時傳來密集的槍聲,隱藏在層層綠樹叢中的軍事基地如同度假村般靜謐安逸。
 
  經過多年的建設,雅安訓……練基地已成為能同時容納五千官兵駐紮訓練的大型軍事訓練基地,東面白塔山的山腹中,擁有六萬平米的隧道式戰略物資存儲倉庫和軍火庫,北面碧流上游的絕壁下,有個用高高的石砌圍牆包圍的隱蔽區域,這就是世人眼中非常神秘的四川陸軍第三軍事監獄。
 
  蕭益民耗費三十五天時間,在川南、川東和川中走了一大圈,再次回到此地時,已是楓葉泛黃秋風送爽的季節。
 
  跟在蕭益民身邊的高大便衣男子,是他最好的英國朋友和生意合夥人莊森在莊森夫婦的百般懇求下,蕭益民只好對肩負英國政府重託的莊森網開一面,親自帶他來到這個隱藏山中的神秘基地,見一見被關押在此的十九名英國戰俘。
 
  心急如焚的莊森已經三十一歲,這位與蕭益民合作了九年並做了五年鄰居的兩個孩子的父親,此時已經沒有了目空一切的傲慢神色,四處打量的藍色眼珠裡流露出絲絲畏懼之色,彷彿每一座隱掩在密林深處的建築物、每一棵大樹後面、每一段溪流中,都有雙令人毛骨悚然的銳利眼睛在盯著他,幽深的山林和峨峋的巨石後方都蘊藏著極度的危險,令莊森神經緊繃口乾舌燥。
 
  來到塗上迷彩色油漆的監獄大鐵門前方,莊森不由自主地跟身邊的蕭益民同時停下腳步,那位面容消瘦身形挺拔的謝少校獨自走到哨兵面前,敬個禮拿出證件和公文遞上。
 
  全副武裝的哨兵看過之後立即回敬一個軍禮,拿出個文件夾讓謝少校登記,然後進入崗亭用電話向內通報。
 
  對面站著的另一位哨兵始終把手放在腰間的槍柄上,唯獨望向前方十餘米外安靜等待的蕭益民時,他警惕的眼睛裡才散發出熾熱的光彩,其他時間都是冷冰冰的,非常專注。
 
  莊森的目光從厚重高筐的圍牆上方的電網上收回,轉向蕭益民,低聲嘆息:「蕭,這地方太陰森了,我感到很不舒服,恐怕被囚禁在裡面的人處境更糟糕。」
 
  「說錯了,裡面設施很齊舍,很乾淨,被俘虜的間諜們每天都可以看到一小時的陽光和湛藍的天空,可以呼吸到全世界最潔淨的空氣,還可以看書寫字下棋,進行兩個小時的娛樂活動,晚上十點之前室內每個牢房裡的電燈都是明亮的,有自來水,有敞開式的洗手間和潔白的陶瓷便池,除了寂寞之外,就像住進最好的賓館一樣舒服。」蕭益民低聲笑道。
 
  莊森筐筐肩:「打死我也不願住在這陰森森的地獄裡。」
 
  蕭益民不由莞爾一笑,剛想調侃幾句,監獄的小門已經打開,監獄長親自把英軍俘虜中軍銜最高的查爾斯佛雷斯特少校送出來。
 
  四十多歲的上校監獄長向身穿士兵訓練服的蕭益民敬個禮,轉向身穿全套橘黃色囚服的查爾斯大聲訓令:
 
  「給你半小時時間,可以在以此為中心的一百米之內自由活動,半小時後,必須回到這裡向我報導。」
 
  邊上一名文質彬彬的劃軍少局連忙將監獄長的話翻譯過去,人高馬大、臉刮得很乾淨的查爾斯點點頭,四處看了看,抬起腿,一步步走到莊森面前。
 
  莊森伸出手,與查爾斯緊緊一握,歉意地解釋說自己不是使領館官員,而是四川軍隊最高統帥蕭益民將軍的朋友,此次完全是受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爵士的委託,以私人身份前來探望的。
 
  莊森說完,立即拿出他自己的英國護照,以及由駐華公使朱爾典及首席駐華武官簽署的證明公文,一併遞給警惕的查爾斯。
 
  查爾斯看完護照和公文立即還回去,熱情地給了莊森一個擁抱,然後順著莊森的目光望過去,發現莊森所說的將軍與那位魔鬼一般的審訊官、蒙古族監獄長蒙戈並肩走向東面的草亭,年輕樸素的將軍只給查爾斯留下個背影。



 
  莊森收起護照和公文,親切地拉著查爾斯走向陽光照射到的地方,邊走邊關切地詢問:「大家在裡面過得怎麼樣?」
 
  「糟糕透了!」
 
  三十五歲的查爾斯憤怒地停下腳步,猛然拉開身上橘色的囚衣,挺起傷痕纍纍剛剛結痴的胸膛開始訴苦:「剛被押送進來的第一週,可惡的中國人把我們分開單獨關押,讓我們失去了相互聯繫和交流的機會,那幫天殺的審訊官不但對我們進行刑訊逼供,還用長時間的飢餓、放出毒蛇和噁心的毒蜘蛛威脅、連續疲勞審訊等等慘無人道的手段,不停地威脅和折磨我們~~
 
  「在恐懼和傷痛之下,我們在長達四天四夜時間裡,被反覆詢問上百個問題,一批人審問完,另一批人接著審問,接下來的另一批人又從頭開始審問,只要我們的回答略有不同,就會弓來一頓毒打,四天四夜我們只能喝水,不能吃飯更不能睡覺,所有人最後都頂不住了……」
 
  「嗚嗚嗚……我曾經自豪地聲稱自己是大英帝國最優秀的軍人,是值得自豪的皇家軍隊少校,可最終也成了懦夫。」
 
  莊森連忙抱住失聲痛哭的查爾斯:「不不!查爾斯,你仍然是英國最優秀的軍官,不會因為你在無奈之下吐露實情而有損你的尊嚴,雖然我不是軍人,但我知道全世界的軍隊是如何對付俘虜的,所以我能充分理解你的處境和悲痛心情……親愛的查爾斯,堅強點!我們繼續走,不能讓人看我們的笑話。」
 
  查爾斯連忙擦去眼淚:「對不起,親愛的莊森,實在對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唉!沒想到那個多雲的早上中國軍隊來得那麼快,他們的火力是那麼猛烈,他們的裝備是那麼精良,我們訓練了一年的反抗軍僅僅柢抗了半個多小時就全線崩潰,那群來自地獄的中國軍人殺死了所有的反抗軍,那個臭名昭彰的年輕指揮官鐘穎還下令把所有能夠救活的、在全城搜捕中抓到的反抗軍全部活埋了……」
 
  莊森大吃一驚:「這麼說來,我們英國報紙上的控訴是真的?」
 
  查爾斯擦去再次溢出的悲傷眼淚:「是真的,我們都親眼看到了那場殘酷的屠殺,可惜所有的照相機都被他們收繳了,連同皮鞋和褲腰帶都被他們搜去,最後我們被迫打著赤腳,提著褲子,在他們的皮鞭下走了四天才走到康定,接著被押上馬車戴上頭套,醒來時已經在這個鬼地方了......
 
  「我們所有人都曾經提出抗議,要求他們按照兩軍交戰的俘虜對待我們,可那群野蠻人居然說我們是間諜,無恥地鞭打我們所有提出抗議的人,一邊打一邊叫囂說,沒處死我們已經是他們慷慨與仁慈了。
 
  「事後我們仔細考慮過,確實不能以俘虜的身份再要求什麼,只能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仁慈的上帝!上帝保佑,親愛的莊森,你終於來了。」
 
  莊森苦笑道:「查爾斯,目前我只能為你們爭取到最好的人道主義待遇,除此之外我恐怕無能為力,一切還要看駐華使領館派到成都的誤判小組與四,軍隊展開的秘密談判結果如何,在此之前,你們還需要耐心等待,如果……「如果在其他方面需要我幫忙的話,我一定全力以赴。」
 
  查爾斯痛苦地搖搖頭:「莊森,請你懇求你那野蠻無恥的將軍朋友,把我們的軍裝和錢包裡的照片還給我們,我們需要尊嚴,最好能讓我們寫封信問候自己的家人和孩子們。」
 
  「好的,等會兒我將立即向他提出請求,不過,親愛的查爾斯,也許你們還不能與外界聯絡,在趕來此地的一路上,將軍對我說,英國政府出於政治方面的考慮,至今仍然否認曾經向四,西部地區派遣軍事人員,不願承認你們的身份......
 
  「我們的官員正在通過各和渠道,包括向中國總統施壓,要求盡快釋放你們,隨後將你們這些優秀的軍人和帝國功臣,安全送回英國或者殖民地軍部,所以,還請你告訴所有不幸的同胞,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莊森低聲向查爾斯透露儘可能多的消息。
 
  查爾斯沮喪地點點頭:「我已經猜到了,放心吧,最近我們的生活條件得到巨大改善,這個……該死的地方竟然有斯諾克活動室,還有我們英國和歐美各國公開發行的地理雜誌和科技刊物,我的上帝!太不可思議了,剛見到這一幕時我差點兒發瘋了!」
 
  莊森也驚訝不已,不過很快就想通了,化指向坐在遠處草亭裡和部下愉快聊天的蕭益民:「那個可惡的傢伙非常有才華,說起來你也許不相信,他全靠勤奮自學,用五年時間便掌握了英語和德語,他還是個才華橫溢的作曲家和吉他演奏家,嗓音不錯,無孔不入的美國佬為了搶佔中國西部市場,竟然邀請他灌製唱片和拍攝記錄電影。」
 
  查爾斯睜大了眼睛:「法克油!請告訴我,那個虛偽的將軍今年多大年紀?」
 
  「還有兩個半月他才滿二十五週歲,可他已經和我在一起合作了八年多時間,他的財富超過百萬英鎊,他已經有了兩個健康可愛的兒女,還成了我兒子的中國教父。」莊森唏噓不已,無可奈何地連連搖頭。
 
  「莊森,你不是開玩笑吧?」查爾斯不可置信地盯著莊森的眼睛。
 
  莊森嚴肅地回答:「都是真的,而且他還是被全世界稱讚為中國最好的軍事學校四川陸軍軍官學校的創立者和校長,這所軍事學校近半的教材是他親自編寫的,創辦以來,有數十名退役的德國職業軍官在裡面擔任軍事教官。
 
  「據我所知,目前在歐洲戰場上大量殺死英法聯軍的迫擊炮,也是這傢伙建立的兵器研究所最先開始研發的,有多達三十餘名歐洲各國兵器專家長期為他工作,為他研製出一件又一件新式武器。」
 
  「我的上帝,你說的不是天方夜諂吧?」查爾斯怎麼也難以相信莊森的話。
 
  莊森無奈狗筐筐肩:「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可你應該見過迫擊炮的威力,法國人的《遠東時報》購買到西部戰爭的詳細消息,其中也提到了兩和迪擊炮和一和新式氣冷式輕機槍的威力,而我們國內那群蠢豬般的政治家和軍事家根本不相信。
 
  「那些傢伙說德國不但支援中國生產輕重機槍和火炮,還將全套迫擊炮製造技術轉讓給中國,中國這才成為世界第二個擁有威力巨大卻很輕便的先進迫擊炮的國家,因此在最近一段時間裡,歐洪各國大肆枰擊中國,要求北京政府立刻中斷與德國之間的軍事合作組
 
  「由此日本人也參合進來,警告我的這位老朋友必須在三十天內,把逃到成都的二十三名德國軍官交給日本,否則日本海軍將不惜一切代價打擊四川,理由是,這二十三名德國軍官都是在去年的青島之戰後期,從日本海軍陸戰隊的俘虜營裡逃出來的。」
 
  查爾斯愣了片刻,突然驚喜地說道:「這種情況對我們太有利了!也許我們很快就能獲釋的。」
 
  莊森猶豫良久,最後還是決定把實情告訴查爾斯:「親愛的查爾斯,也許你不能這麼樂觀。前天下午我離開成都時,發生了一件轟動世界的大事日本為了逼迫四川政府和軍隊停止抗日運動,交出二十三名德國軍官,責令四川政府對大量失蹤的日本商人負責其實是披著商人外衣的日本情報人員和多年來被日本收買的中國籍間諜,並派出五艘軍艦沿長江開往四川……」
 
  「太好了!日本人果然有勇氣,有擔當,全世界都將會看到可惡的中國人是如何屈服的!」查爾斯激動地大讚起來。
 
  莊森連忙擺手:「不不!查爾斯,你也許弄錯了我說的震驚世界的大事不是這個……」而是前天我的朋友蕭益民將軍的回應,他及時召集中外記者會公開宣佈,他的三個炮兵營已經開進長江的三個水流喘急航道狹窄的江段沿岸,隨時準備給予膽敢進入四川的日本軍艦毀滅性打擊,為了表示他的決心,他還向法國人的《遠東郵報》和四川的《華西時報》重金購買了整個,頭版版面,整個版面只印刷九個中國大字和一個……大大的感嘆號:你敢來,我就往死裡打!結果今天中午我的將軍朋友收到了情報,他樂哈哈地告訴日本軍艦得知四川炮兵正在奉節江段展開實彈訓練的消息後,已經離開三峽入口的宜昌江段,重新退回了下游的武漢。」
 
  查爾斯無比震撼,情不自禁望向遠處談笑風生的蕭益民,最終咬牙徹齒擠出一句話:「他是個瘋子他媽的完全瘋了……」
zdna 發表於 2012-9-9 19:19
第一一三章誰更無恥


 在遍及全國的反日浪潮中,四川各界民眾於十月十日再次發起聲勢浩大的柢制日貨大游行,包圍了日本強行設立的重慶領事館成都分部,聲討日軍對四川發出的威脅和在中國製造的一個個血案要求日本人立即滾出成都滾出四川,情緒激動的市民和學生向領事館內投擲五六噸的石塊、破鞋、死雞和爛菜葉等雜物,憤怒的建築工人們拉來兩車攪拌好的礫石混泥土倒在領事館門口。

  擔任保衛維持任務的兩百餘名警察樂呵呵看著,等到混泥土凝結變硬了才把游行的民眾勸走。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句「到省政府請,願趕走日本人」數萬民眾轟然回應,浩浩蕩蕩的游行隊伍隨即開往省政府所在地明遠樓,將偌大的皇城東、南兩個出口圍得水洩不通。

  正在皇城內新落成的政府辦公大樓和議會大樓裡辦公的省長張瀾、議長匡佑民等官員順應民意,很快接見了各界代表,接下了四川學聯、四川工商聯合會、建築工人總工會代表遞交的請願書。

  當天晚上,四川省政展緊急召開特別會議並迅速形成決議:限令日本、英國、德國、法國自行設立的、沒有任何法理依據的駐成都領館一週之內自行撤銷!

  次日,省政府受理重慶府、重慶議會聯合遞交的申請公文,討論並同意「立即收回日本四大商社強行霸佔的、未經任何報批和授權手續而建造的重慶五個倉儲碼頭,並責成重慶政府和議會,會同地方檢察廳地方法院追究四大商社的法律責任……」。

  決議宣佈,萬眾歡呼,四川省政府的決定獲得了全國人民的歡呼和支持,卻苦了四川各級政府和軍隊,用張瀾的話說是:民眾揚眉吐氣了,政府和軍隊四面樹敵了。

  英國駐華機構特派小組正在與川軍總司令部舉行的秘密談判再次中斷,英國駐渝總領事克拉克李斯特、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特派代表夏廷倫、英國駐成都新任領事艾德華三人對川軍總司令蕭益民提出強烈抗議,指責四川省政府的決議是野蠻無恥的強盜行為。

  一直好脾氣狗蕭益民聞言大怒,當即指著叫得最大聲的特使夏廷倫的鼻子看罵:

  「你他媽的才是強盜,你全家都是強盜!你的家族三代都是卑鄙無恥的強盜!你殘暴的爺爺在南非野蠻屠殺當地民眾,回到英國還到處炫耀帶血的南非鑽石,你父親從我們的圓明園搶走的十餘件國寶級陶瓷和書籍,去年還毫無廉恥地拿到倫敦展覽,現在輪到你來了,老子今天就明確告訴你這錘子:千萬別惹惱我,否則,總有一天老子要你們百倍奉還!」

  蕭益民罵完轉身就走,作為英方談判負責人之一也是蕭益民朋友之一的艾德華連忙追上去。

  惱火的蕭益民強壓怒氣,低聲對好朋友說道:「比利,這樣的話判不可能再繼續下去,我已經厭倦了!如果你有時間的話,不如學學德國人和美國人,把你們大門口的領事館招牌換成商務聯絡處;

  「再一個,作為朋友我想通知你,三天之後,我們將公開展出英國人在四川西部支持叛軍搶劫和屠殺中國平民、商人、政府官員的大量史料和照片,還要把七月初抓到的十九名英國軍事間諜拉出去展覽,你們不是堅決拒絕我們的友好條件嗎?那就這樣吧,我不可能用民眾繳納的軍費去幫你們養活那十九頭蠢豬,我要拿他們出去巡迴展覽,通過出售參觀門票為他們籌集生活費!再見!」

「不不!我的上帝啊,你不能這麼做……」

  艾德華痛苦地叫起來,蕭益民已經率領四名談判助手大步下樓,乘坐汽車離開成都大飯店,讓憤怒而無奈的英國人自己對自己咆哮。

  回到司令部,值班參謀送上日本富商冢源次郎的信函,這位以商人面目居住在成都十年之久的日本間諜終於服軟了。

  一週前,四川省高級法院分別以「謀殺罪,」「欺詐罪,」「賄賂罪」和「搶劫罪」判處七名甘當日本走狗損害人民利益的四川名流最高死刑、最低十二年有期徒刑並抄家罰沒所有財產之後,日本人再也不敢把在漢口失蹤的三名「日本知名富商」與蕭益民扯到一起,只能通過派駐成都的日本陸軍情報人員冢源次郎以私人名義提請和解,低三下四地請求蕭益民慷慨釋放「誤入軍事禁區的八名日本旅遊者」願意為這些人的釋放支付不高於五萬銀元的罰款,至於被四川軍隊收繳的測量設備、測繪地圖等儀器資料,冢源在信中提都不敢提。

  蕭益民非常清楚,日本人已經對自己恨之入骨,但是得益於四川數千里的縱深位置,得益於日本勢力尚未在四川形成氣候,許多唯利是圖的商人沒有被日本人培養成賣國者,大量留學日本已經失去氣節的所謂「知名人士」、「文化先驅」大都集中在革命黨陣營裡,沒有幾個敢於回到「形勢惡劣」的四川活動:

  這些人的家人都已經接到,軍總司令部軍政處的憲兵發出的調查公函,重新調查和追究三百餘名四川國民黨人在保路運動、成都兵變和最近一段時期的所作所為和行蹤,被調查的革命黨親屬們無不心驚膽顫,驚恐萬狀,加上數十名所謂的巴蜀名流和富商被砍頭的砍頭,判刑的判刑所謂的革命者們哪裡還敢返回四川作亂?

  再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被反日浪潮搞得焦頭爛額的北京政府根本管不了四川,袁世凱任憑日本人和英國人怎麼叫囂,怎麼威脅都已經沒有精力去管遠離北京的四川除了向四川發出幾分質詢電文之外,袁世凱把所有精力放在日益混亂的中原地區和長江中下游,大力整頓混亂不堪的軍隊,頻頻召見搖擺不定陽奉陰違的各省軍政官員,盡一切努力穩定軍隊穩定重要的中原地區和東南沿海。

  自六月底開始的陝南和豫西內戰已經變成了各路諸侯的混戰,奉袁世凱命令一同鎮壓白朗農民軍的中央軍第十五混成旅、第十六混成旅,以剎匪名義開進相對富裕的漢中就不走了,同樣參與圍剎農民軍的陝軍陳樹藩旅、鎮嵩軍劉鎮華旅的地盤驟然縮小,陝西地方勢力在飽受外來軍隊搶掠盤錄之下,終於聯合陳樹藩、劉鎮華部突然發難,對賈德耀的第十五混成旅損兵折將從川北逃回漢中的馮玉祥第十六混成旅發起猛烈攻擊,川軍總司令蕭益民又在暗中大力支持陝西民眾和陝軍,不但賒銷給陝軍背後的強大勢力陝西商會三十餘萬元的武器彈藥,還派出川北袍哥老大張源領導的三千民團前往助戰。

  陝西聯軍經過半月苦戰,重創了賈德耀和馮玉祥兩個混成旅,收復漢中,迅速發展壯大的陝軍一不做二不休,對率領殘部逃往西安的賈德耀和馮玉祥發起追擊,高喊「驅逐強暴還政於民」的口號,很快獲得陝西各地民眾的擁護,地方各勢力趁機揭竿,驅逐外來官員和軍隊宣佈獨立,進而浩浩蕩蕩殺向西安,與猛增至四萬人馬的各部陝軍並肩協同,將陝西督軍陸建章的兩個旅和賈德耀、馮玉祥殘部團團包圍在西安城中。

白朗農民軍獲得喘息的機會,再次死灰復燃,藉著官兵之間相互混戰的難得時機,果斷跳出豫陝交界的山區,高舉造反大旗,殺回豫南和豫東南地區,僅一個,月時間,又嘯聚起一支令官府和土豪劣伸聞風而逃的三萬造反大軍,農民起義的烈火從豫南燃燒到豫東,大有向淮北魯南蔓延的趨勢。

  在福建與浙南地區,原屬政府領導的地方軍紛紛投靠革命黨,再次發起武裝革命,浙南七縣和半個福建燒起熊熊戰火,獲得日本勢力支持的沿海地方勢,力扛著三八大蓋、腰拉日本炸彈,奮勇衝擊一座座縣政府,潛伏或外逃革命黨領袖紛紛趕赴福建和江浙地區領導革命運動,上海、南京、杭州、蘇州等重要城市都頻頻發生炸彈爆炸事件,忠於北京政府的軍隊再次與革命黨勢力展開殊死搏鬥。

  面對戰火四起、混亂不堪的遼闊中國,日本和歐美列強束手無策,慣用的武力威脅和政治恐嚇逐漸失去作用,歐談越燒越旺的戰火又牽扯了歐美列強的大量精力,唯有臨近中國百年來侵略野心不斷膨脹的日本衝在最前頭,但是日本人如今面對的對手蕭益民極為難纏,蕭益民控制的四,距離日本擁有絕對優勢的海洋遠隔數千里,處於極為有利的大陸縱深地區,農業和畜牧業發達,擁有高度獨立的發展條件,近年來工業基礎不斷增強,鋼鐵、媒炭、糧食、棉紗、食鹽的產量迅速增長。

  在蕭益民的努力下,對中國西部覬覦已久的德國和美國財團搶先一步擠進這個中國西部大省,一項項先進的技術和一批批先進設備運進了四川,使得四川不但對日本沒有任何的依賴,反而因本土工商業的快速發展,搶佔了日本垂涎已久的長江流域廣袤的市場,使得日本對影響力薄弱的中國西部生出束手無策之感。

  如今看來,日本人的暫時妥協絕非好事,野心勃勃卑鄙無恥的日本必將對四川和蕭益民發起全方位的打擊,無恥的日本人定會在中國的其他地區製造一個個惡性事件予以報復,並以此向北京政府和國民黨流亡政府進行威脅和訛詐。

  對此,蕭益民和他的追隨者們早就有了思想準備,一直在為自身的利益艱苦努力,而且決心借此機會重創日本的野心,最大程度地消除整個四川甚至周邊地區的日本勢力。
zdna 發表於 2012-9-9 19:32
第一一四章平衡的藝術


  十月一日上午十點,聲名這播的四川陸軍軍官學校舉行隆重畢業典禮,順利完成三年制現代軍事教育的五百五十八名畢業生,在數千教官、學員和各界代表的熱烈掌聲中,懷著激動自豪的心情逐一登台,從校長蕭益民手裡接過千金難求的「軍魂」佩劍,聽到校長一個接一個準確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雙目濕潤,莊重敬禮。

  第四期一千六百名新學員早在九月一日已經入校學習,從第四期開始,每年的開學典禮固定為九月一日,畢業典禮為七月三十日,與各國各省公立大學和普通高校保持一致,便於招考工作的順利進行。

  軍校自今年起取消一年制速成教育設置,川軍各部推薦入校的優弄士兵也必須經過文化考試。

  本期從軍中錄取人數為六百人,約佔本期錄取總人數的三分之一強,其餘三分之二學員面向全國招收。

  本年度報考第四期軍校生的人數達到創紀錄的兩萬八千餘人,考生分別來自四,本省、雲南、貴州、湖南、湖北、陝西、廣西、甘肅等十一個省份,兩萬八千餘名考生經過體檢、面試、筆試、體測四道關卡的嚴格篩選,最後只有九百八十餘人獲得錄取,錄取率僅為3%,這一結果再次引發全國軍政界的強烈反響,四川陸軍軍官學校也就成了全國最難進入的軍事院校。

  經過兩場大規模戰爭,以及四川輕兵器製造領域的高超技術和源源不斷銷往全國各地的優良裝備,川軍已被公認為全國戰鬥力最強、裝備最先進的軍四川隊,四川陸軍軍官學校也由此成為全國規模最大、師資力量最雄厚、專業設置最完備、辦學資金最富裕的高等軍事院校,軍校設置步兵、炮兵、騎兵、工兵、輜重、軍械、測繪電訊等七個專業,每個專業均有五名以上來自德國的資深教官和四十餘名中四川國軍事教官言傳身教。

  其中軍械及電訊測繪專業的謅考錄取最為嚴格,兩個專業加起來每期錄取人數隻有區區一百人,還必須經過嚴格的政治審查,獲錄取學員完成第一年軍事教育考試合格才能升級,從第二年開始進入以實踐為主的深入學習階段,跟隨從歐美各國高薪聘請的十五名專業工程師進行理論學習和實際操作,使用的全是從美國和歐談購買的先進設備和器材,優秀畢業生將獲得公派出國深造的寶貴機會。

  在此之前,巳經有兩批共四十七名優秀軍官被保送德國深造,從本年度開始,保送留學的人員均從軍校畢業生中擇優選送。

  除以上七個……專業外軍校增設了三年制高級參謀專業,每期錄取人數為五十人,學員來源限制在川軍內部招收的對象,為川軍各部士官及以上中低級軍官除跟隨德國教官學習德國陸軍大學參謀專業的四門基礎課程之外還必須學習和掌握德語、英語、日語中的任意一門外語,學習密碼編譯基礎知識和無線電收發報技術,校長蕭益民親自擔任參謀專業的班主任,司令部政訓處副處長、四川陸軍士官學校第四期工兵科畢業的四十二歲,軍元老鄭志銘擔任副主任。

  畢業典禮之後的第二天,從沿海的江浙地區和甘、陝、鄂、豫、簸五省領回成都的兩百名十歲左右的孤兒與數百名同樣命運的小夥伴依依告別,分批乘坐總司令部的汽車離開北郊鳳凰山下的兵工廠小學堂,搬到西門外的騎兵大營,與,軍將校和官員們的三百餘名子侄一起開始新的學習生涯。

  這所剛剛落成的「成都榮軍小學堂」為全寄宿小學,對外宣稱是為安置在外駐紮的川軍軍官子侄而特別建起來的實際上是為川軍培養未來情報人才的搖籃,川軍總司令蕭益民和情報局長麻剛的五個乾弟弟也在其中,從川軍總司令部參謀處、,軍各部本年度退役官兵中特別徵召的六十名文化、外語、體能、拳術、射擊、軍械等科目的教官,早已等候多時了下一步還會有十餘名從上海招募的外籍教師和音樂教師前來任教。

  駐紮此地的騎兵團年初被鐘穎的西征部隊分走了大半,如今僅剩下一個五百人馬的騎兵營,官兵均是三十五歲以上擁有十幾二十年軍齡的滿蒙兩族漢子,這五百名身經百戰、能在馬背上連續三天吃喝拉撒不下馬的精銳老兵,幾乎都已有家有室,家人和老婆孩子都住進了大營對面的軍人住宅小區,官兵們享受優厚的軍餉家屬們能享受免費醫療,日子過得無憂無慮,比令人羨慕的兵工廠工人還要富裕。

  該營僅保留一個直屬總司令部警衛團的特勤騎兵連,其餘官兵都成了陸軍軍官學校騎兵科的專職馬術教官和騎兵戰術教官,自今日起如何把五百餘名懵懵懂懂的小傢伙養成馬術高手,也成了他們不可推卸的重要任務。

  辦起這樣一所學校遠比想像中困難百倍。

  為此,蕭益民把從日四川本富商冢源那裡勒索到的十萬大洋全部投入其中,憤怒的英國人為十九名俘虜不得不忍痛支付的二十六萬英鎊,也被蕭益民打入榮軍小學堂的專有賬戶經過長達兩天一夜的討價還價,蕭益民終於守住了底線,賣出了滿意的價錢:被俘的七名英國軍官每人贖金兩萬,十二名技術人員每人一萬英鎊打包銷售,被打死埋在理化城南的三名英國人的屍骨將會在一個月後交付,蕭益民大方地表示中四川國是禮儀之邦,講究人死為大,出於對死者的尊重,這三人就不收錢了。

  為此,蕭益民的合夥人兼好友莊森連續一週不和蕭益民說話,可是,當蕭益民帶著可愛的兩歲大兒子,拿著兩瓶包裝精美的自流井日用化工廠最新生產的「玉蘭牌」洗髮水,於晚上八點走進莊森家裡時,莊森只能無奈地嘆氣,看到自己兒子爬到蕭益民身上用漢語連聲呼喚乾爹時,莊森夫婦心中那點疙瘩隨之被融化。

  「別指望我給你倒酒。」莊森頗為惱火地瞪了蕭益民一眼。

  貝蒂打開漂亮的洗髮水瓶聞了聞便欣喜不已,高興之下抱住身邊的蕭南征親了一下,轉向蕭益民問道:「蕭這和洗髮水已經量產了嗎?」

  蕭益民放下威士忌酒瓶回答:「是的,美國的那幾個化工專家和技師解決了自動灌裝問題,並已取得百分之三十的銷售權,目前三和洗髮水已經推向上海、廣州和江浙地區,從各地反饋回來的消息看,很快就供不應求,就像去年重慶推出的風麾全中四川國的高效洗衣粉一樣。

  「我和重慶的鄧顯克先生打過招呼了,如果你老公或者你父親感興趣的話,完全可以運回英國或者英國的殖民地銷售。」

  「太棒了!蕭,讓我怎麼感謝你才好?」

  貝蒂激動不已,兩個月前她試用了這和用四川的天然皂角和名貴植物何首烏加上一和神奇的潔白粘土製成的洗髮水,馬上就愛上了這和方便高效、蘊含陣陣幽香的新產品,隨後貝蒂將兩和洗髮水送給領事夫人,沒幾天領事夫人就登門拜訪致謝,對神奇芬芳的洗髮水讚不絕口,詢問在哪裡可以買到?

  精明的貝蒂很快從閨蜜易真穎那裡瞭解到,這個新產品的出現,來自於蕭益民的策劃與推動,蕭益民沒有投資自流井日用化工廠,但是作為四川超級富豪面化工廠老闆鄧顯克仍然將兩成股份送給了易真穎的貿易公司。

  貝蒂高興地給身在上海的父親打電話去了,莊森望著蕭益民,搖頭苦笑道:「蕭,你這個吸血鬼,你徹底得罪了英國政府,你以後有的受的。」

  「老子怕個屁!英國政府怎麼了?整天說自己多麼強大,自己的軍隊多麼的光榮、多麼的英勇善戰,誰知這半年來被德國軍四川隊打得焦頭爛額,一直退到海邊了還守不住,哈哈!現在卻來威脅我了。」蕭益民毫無顧忌地諷刺。

  莊森非常惱火:「聽著,蕭,你愛你的祖國,我同樣也愛我的祖國,你不能以這和口吻詆毀我們的軍四川隊!我知道,要不是你率先提議和德國人聯合研製步兵迫擊炮和大威力手雷,德國人就不會在戰壕戰中殺死我們那麼多英勇的士兵,要不是你提議把機槍裝上偵察飛機,德國人就不能突然擁有空中優勢,你同樣是個唯利是圖、貪得無厭的龔子手!」

  蕭益民哈哈一笑:「莊森,不怕告訴你,一個月前,我建議德國人盡快研製能擊穿坦克鋼板的直射炮彈,並預測英國軍四川隊正在研製的履帶式裝甲車很快會投入到戰爭之中,那種從未有過的裝甲車的鋼板厚度應該在25之間,由於受到發動機技術的限制,估計速度比較慢,士兵跑快點也許能追上那玩意兒,不怕死的話用四五顆捆在一起的手榴彈塞進傳動輪間隙,就能把鋼製履帶炸斷……

  「嚷,對了,那和武器好像你們英國人稱之為坦克,為此德國朋友決定在年底之前,把已經改良成功的昭和型重機槍的風冷式加厚槍管製造技術和相關圖紙,無償贈送給我們安雅兵工廠,以表示對我本人和四川人民的感謝。」

  莊森傻眼了,「坦克」一詞他才剛療聽說沒多久,而且還是在朱爾典的特派代表嘴裡聽到的,沒想到蕭益民竟然比他知道的還多。

  「你別這麼直愣愣地看著我,我也是瞎猜的,要是你們英國政府和軍四川隊對我友好一些,不要再企圖霸佔我們的領土,大家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談,好好做生意,也許我會向英國政府尋求某些方面的合作,而不是走向對抗。

  「莊森,你看看美國佬,僅用兩個多月時間就把兩座先進的冶煉爐運到綦江鋼鐵廠,為此我也拿出自己的誠意,修改之前簽訂的十二萬噸鋼材購買合同,避免因鋼材漲價給美國朋友造成更大的損失。」蕭益民說完悠閒地品起酒來。

  莊森徹底無語了,考慮良久,不得不同意蕭益民的意見:

  「下周我去上海,我會把你的意見直接向朱爾典爵士進行轉達,蕭,停止相互間的敵意吧!」

  蕭益民翻了個白眼:「這話你最好去和朱爾典爵士說,我這麼好說話的一個人,走到今天這一步全都是他們逼的,我也想安安穩穩高高興興的發財啊!如果你願意,不妨對朱爾典爵士說,我們四川的幾家企業想購買二十艘噸位在五百噸左右的內河運輸船,如果英國造船企業或者你的岳父大人願意接下來,明年我的軍四川隊還會定製不低於十艘三百噸以上軍用運輸船。」

  莊森立即興四川奮起來:「蕭,為什麼不要最先進的柴油動力運輸船?我們英國的造船企業三年前就已經向全世界推銷了。」

  蕭益民無奈地搖搖頭:「我們太窮燒不起油,燒媒能省很多錢。不過如果你送我一艘柴油動力的遊艇,我將會很高興。」

  莊森展顏一笑:「那好吧,我送你一艘柴油動力的快速遊艇,前提是把訂單交給我來做,怎麼樣?」

  「成交!明天把訂單和技術要求給你。」

  蕭益民擊掌而笑,再次拋出一個建議:「我最近參考了德國最新研製出的,6。匹馬力發動機技術資料,設計了兩種軍用越野汽車,可以改裝為偵查突擊車使用,不過你知道,我對汽車製造技術一竅不通,只會簡單的動力推算,然後設計了幾和汽車外形,如果你有興趣,我明天一起拿給你?」

  莊森警惕地問道:「你沒有交給德國人?」

  蕭益民搖搖頭:「我想交給美國人,可想了想還是先讓你看看為好,誰讓你是我兄弟呢?」

  莊森鄙視地罵道:「你可以滾了!把你兒子留下來,丹尼斯喜歡和你兒子在一起,今晚就讓兩個小傢伙一起睡吧,不然他們需要一個多月才能再次見面,說不定此次我還會帶著一家人回英國一趟,好幾年沒回家了。」

  蕭益再非常意外:「莊森,我建議你別帶兒子坐船回國,海面上不安全。」

  「你擔心德國人的潛艇?沒事,我們可以乘坐美國郵輪迴英國。」莊森回答。

  蕭益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了:「我估計美國很快也要參戰,最遲不超過明年秋天,德國人對美國源源不斷把武器裝備和汽車、鋼鐵等物資運往英國很惱火,而且德國人也充分估計到美國參戰的可能性,搞不好會撕破面子。」

  莊森大吃一驚:「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小心為好。」

  蕭益民把酒杯喝空,站起來走到兩個玩得不亦樂乎的孩子身邊,蹲下親了親丹尼斯和自己兒子,交代幾句就瀟灑地回家了。
zdna 發表於 2012-9-9 19:44
第一一五章分歧


  「袁世凱要稱帝!」

  這個消息登上了《四川日報》頭版頭條,為這一可能性足足爭論了一個多月的四川輿論風向突變,文人政客們不再談論袁世凱為何甘冒天下大不韙恢復帝制,而是把精力放到四川將何去何從的問題上。

  激進者呼籲政府立刻宣佈,決不能再接受獨裁皇帝的領導;保守者認為四川應該冷眼旁觀,明哲保身,因為天下肯定會大亂,省政府和議會的任何決定都不能損害到整個四川的利益。

  左右搖擺懵懵懂懂的中立者佔大多數,中間派踴躍撰文宣告自己的觀點,商場上得意、官場上失意的大批富裕階層開始聯合起來,籌集資金出書辦報,表明自己的存在,發出自己的聲音,整個四川再次陷入紛紛擾擾的大辯論之中。

  蕭益民對省政府旗下的《四川日報》只求轟動效應卻不負責任的行為很惱火,分別給張瀾、曾壽五、匡佑民等人打去電話,誰知三個頭頭都說自己有苦難言,各廳各局主官和議員們這回都很激動,不怎麼聽話了。

  蕭益民的電話剛放下,張瀾的電話再次打來,殷殷叮囑軍隊絕不能亂,好不容易過上幾天安心日子,方方面面都已走上正軌,要是再來一次戰爭或者政治風暴,恐怕幾年來的心血全都毀了。

  蕭益民回到座位上,望向一臉關切的包季卿、徐孝剛、盧逸軒和鄭長澤,微微搖頭:「申甫兄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估計是前一段時間我下狠心殺了一批、抓了一批人導致的結果。」

  包季卿和鄭長澤長嘆一聲,一起望向徐孝剛。

  徐孝剛儘管敏銳地看到了四川省政府和各級政府中的分裂跡象,屢次提醒蕭益民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對政府官員中的既得利益者打壓太狠,以防那些影響頗大的家族聯合起來拉幫立派搞對抗,但是現在真的出現了他所擔心的這種情況,還是不免讓他感到吃驚。

  他想了想,道:「一鳴,不要太過在意,只要軍隊掌握在我們手裡,四川就不可能會亂起來。」

  「申甫說的沒錯,當務之急是先把軍隊穩定下來。」

  包季卿說出自己的看法:「另外,我建議把警察廳長楊維弄走,這傢伙仍然跟國民黨勾勾搭搭,而且他的家族仰仗他警察廳長的勢力,在資州巧取豪奪,欺行霸市,民眾深受其害卻敢怒而不敢言。

  「楊維的族弟楊繡上個月強行霸佔縣政府剛修好的長途汽車站,還打傷四個分到車站擔任警察的退伍官兵,揚言自己要買十輛美國車回來,經營資州到成都、資州到重慶的兩條線路。」

  蕭益民大吃一驚,隨即望向站在側後的機要副官田漢民。

  臉色蒼白的田漢民上前一步,低下頭痛快認錯:「對不起,司令,屬下壓下了政訓處的報告,原想……」

  「住口!」

  蕭益民一掌拍在桌面上:「漢民啊漢民,你怎麼能這麼糊塗?不就是楊家小姐對你有意嗎?你……」

  「司令息怒!」

  鄭長澤和盧逸軒連忙站起幫田漢民求情。

  蕭益民深吸口氣:「漢民,現在有兩條路由你選,一是回家收拾東西,明天跟隨物資補給車隊去理化大營,向鐘穎將軍報導;二是就此脫下軍裝,離開軍隊!」

  徐孝剛等人嚇了一大跳,全都站起來幫田漢民求情,唯獨包季卿無動於衷,繼續吸他的香菸。

  田漢民感激地向眾人致意,慢慢走到惱怒的蕭益民面前:「司令,屬下去邊軍,哪怕從普通一兵做起,屬下也絕不會脫下這身衣服。」

  蕭益民揮揮手,看都不看田漢民一眼,直到田漢民落寞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蕭益民才向滿臉疼惜的侍衛長吳三示意一下,吳三二話不說立刻追出去。

  包季卿搖搖頭,笑著說道:「大家先坐下吧,沒事的,漢民這小子是個聰明人,就是性格有點兒軟,他一直希望到下面帶兵打仗,這回總算如願了,說不定過幾年我們川軍又多出一個智勇雙全鐵面無私的猛將!別看一鳴聲色俱厲的樣子,其實他心裡比誰都捨不得,諸位不用擔心。」

  徐孝剛這時已經反應過來,笑了笑,望向窗外:「這天氣夠冷的,估計康藏那邊已經是大雪壓頂了,漢民這回有得受了。」

  「玉不磨不成器啊!」蕭益民長嘆一聲,隨即問道:「申甫兄,你看舉薦誰接任警察廳長比較合適?」

  徐孝剛沉思片刻:「省廳其他兩位副職都夠嗆,與楊維走的也很近,真要改組省廳的話就都不能留下。成都警察局長陳光遠資歷倒是夠了,人也算是廉潔自律,但是能力似乎又欠缺了一些,而且他對目前的位置非常滿足,恐怕不願去做警察廳長......

  「對了,重慶警察局長江永成能力很強,資歷也夠了,還是日本警察學校留學回來的高材生,此人雖是當年與楊維一同被捕的四川同盟會『六君子』之一,但自成都兵變之後,他就脫離了讓他失望的同盟會,回到重慶擔任警察局副局長,後來又接任局長,這幾年重慶治理得不錯,老百姓有口皆碑。」

  包季卿看到蕭益民望向自己,點點頭贊同徐孝剛的意見:「申甫考慮得很周到,再把樊春林這個老資格的刑偵高手調上去當個副職,就比較令人放心了。」

  蕭益民立即決定下來:「好,今晚我就去找省府和議會幾個頭頭通個氣,另外,我決定三日後在重慶召開全軍軍事會議,各師旅長以上主官必須參加,由申甫兄主持會議,公佈四川全境剿匪計劃和行動方案。借此機會,我去拜訪一下江永成局長,他是我讀軍警學校時的老教官,相信能把他請到成都來的。」

  「還有這個淵源?那就更好辦了!」徐孝剛非常高興。

  包季卿想了想說道:「我留下來吧,我親自去勸楊維主動辭職。」

  蕭益民略作考慮點頭答應,眾人心裡隨即為楊維捏了把汗,極少出手的包季卿除非不動手,要動手絕不會放過楊維和他身後的龐大家族,包季卿只需一句話,麻剛主持的情報局不用三天就能羅列楊家的幾十條罪名,弄不好近年來威震四川的資州楊家要被連根拔起了。

  再一個,蕭益民素有愛兵如子的美名,無論是正在服役的官兵還是這兩年陸續退役的官兵,都得到蕭益民的妥善安置和照顧,某些時候甚至可以用護短來形容蕭益民對麾下將士的關照,也正因如此,蕭益民在川軍將士心目中擁有崇高地位,深受中低級軍官和士兵們的擁戴,僅憑楊家人毆打退伍兵這一點,就能引發蕭益民的怒火。

  何況資州楊家還鯨吞了屬於各級政府所有的、安置了大部分退伍官兵的汽車運輸車站,楊家人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膽子也太過肥大,換成任何一個川軍將校,恐怕都不會容忍。

  兩天後,重慶城中多了許多頭戴白色鋼盔,佩戴紅色肩章的憲兵。

  由美國一噸半道奇貨車改裝而成的長鼻子箱式軍車突然增多,藍底白字的軍隊專用車牌號幾乎全都是「川a」「川b」「川c」「川d」打頭,英文字母后面均為三個0和1、2、3這些單個數字,與白底黑字的民用汽車牌照迥然不同,這引起大量重慶民眾的興趣和熱議,「蕭總司令到了咱們重慶」的消息,很快便滿大街地流傳開來。

  瞭解軍隊車牌序列的精明人一看就知道,a代表了川軍總司令部,b代表重慶警備司令部,c代表川東軍分區、d代表川南軍分區,如今唯一還有個西康軍分區的車牌號碼沒有出現。

  第三天上午,位於渝中七星崗東側的新建軍營裡,將星雲集。

  寬闊氣派的軍營內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六十餘名身穿棕綠色呢子大衣的將校跟隨在總司令蕭益民身後,興致盎然地參觀齊整漂亮的軍營。

  重慶警備司令兼二師師長劉秉先陪同蕭益民,信步而行,不停地介紹軍營的情況。

  劉秉先與之前相比黑瘦很多,靈動的眼睛流露出淡淡的憂鬱,上唇剛蓄起的鬍子又濃又密,雖然修剪得非常整齊,但仍然掩飾不住他心中的憂傷與失落。

  這位在日本與陳其美大吵一架之後憤然回國的將領,至今仍然沒有從巨大的精神打擊中恢復過來。

  上午十點,歐式弧形穹頂下的寬大會議室裡煙霧繚繞,主持會議的川軍軍政部長徐孝剛介紹完目前的政局和周邊各省的情況,蕭益民便吩咐大家隨意討論,暢所欲言。

  坐在蕭益民左下首的王陵基眉頭緊皺,一言不發,坐在王陵基對面的川南軍分區司令孫兆鸞與副手王鍵竊竊私語,其他如劉鼎勳、鄧錫侯、譚毅、楊森、劉湘等將校也都在交頭接耳,熱烈議論。

  坐在蕭益民右手邊的劉秉先探過頭,低聲詢問:「蔡松坡真的到昆明了?」

  蕭益民點了點頭:「北京那邊送來的消息說,他是本月一日借郊遊踏雪之機,在紅顏知己小鳳仙的掩護下,換上日本和服,登上火車跑到了天津,又於次日乘坐日本『山東丸』號前往日本,到了日本,他還不忘給袁大帥拍封電報請假,隨後便直接坐船離開日本南下。今天已經是二十五號,我估算了一下時間,這個時候他應該早就到了昆明,說不定雲南那邊很快就會傳出他的消息。」

  劉秉先的眼珠子頓時亮起來:「這傢伙肯定要造反!」

  「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幾年前他就干過一次,算是輕車熟路了。」蕭益民笑著說道。

  劉秉先忽然低聲嘆息起來:

  「不知道那個被譽為有傾國傾城之貌的小鳳仙是否跟松坡將軍一起?要是還留在北京,少不得要受罪了。」

  蕭益民沒想到劉秉先如此多愁善感,安慰道:

  「放心吧,那個今年剛滿十五歲的小丫頭還在北京,聽說袁大公子發話了,誰也不許難為小鳳仙。」

  「這就好!」

  劉秉先長出口氣:「松坡將軍是我非常欽佩的人,可一直沒機會和他見個面......不過如果按照你的意思辦,說不定我們很快就會和松坡將軍成為敵人了......可惜可嘆啊!」

  蕭益民非常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哼!用屁股都能猜出來!」

  劉秉先撇了撇嘴,搖搖頭道:「你和大部分將領絕不可能讓任何軍隊進入我們四川,可是松坡將軍一旦舉起反袁大旗,就得經過我們四川北伐,這事早在四年前的反清戰爭中就已經發生過......除非滇軍這回改走貴州,東進湖南,再由湖南北上武漢,挺進河南、直隸,否則終歸要與我們川軍成為敵人。」

  蕭益民苦笑一下,剛想要說幾句自己的看法,總司令部副官長盧逸軒拿著一張電文大步走了進來,未到蕭益民身邊就大聲道:「報告司令,雲南通電全國了!」

  滿堂將校頓時鴉雀無聲,一道道目光齊刷刷投到總司令蕭益民身上。

  由於早有預計,蕭益民並沒有感到多驚訝,他乾脆當眾宣讀雲南宣佈獨立並決議起兵討伐袁世凱的電文,隨後抬起頭,轉向左右和前方數十名將校,徵詢的目光徐徐掠過每個人臉上。

  等待良久,見沒人發言,略微失望的蕭益民只好揚揚手裡的電報,微微一笑:「諸位,從這份慷慨激揚的通電來看,雲南方面起兵北上,已經是不可阻擋的趨勢,而且我可以斷定,滇軍肯定會以北伐護國的名義進入四川。」

  眾將校一聽頻頻點頭,均認可蕭益民的分析。

  滇軍要想北伐,除了走貴州進湖南之外,北進四川幾乎是他們本能的選擇,也是最快捷的線路,只要進入四川,滇軍無論是順流東下武漢,還是北上西安,都能從容決定,遠比進入民風彪悍、阻力重重的湖南要舒服得多。

  蕭益民放下電報,繼續說道:「值得慶幸的是,今日的四川已不是昨日的四川,今日的川軍更不是昨日的川軍,而今日的滇軍,也不再是四年前那支同心同德的滇軍了......

  「雖然滇軍號稱擁有十萬雄師,這兩年在唐繼堯的苦心經營和法國、日本的大力支持下,裝備和訓練都得到巨大提升,但是滇軍中的一半兵力都分佈在盛產錫礦和銅銀礦的滇東南,以及動亂不堪的楚雄和大理、保山等滇西地區,我斷定此次能夠出滇北伐的,估計也就三萬官兵左右。

  「所以,我認為滇軍不太可能像四年前那樣毫無顧忌地強行入川,但所謂的『革命形勢發展』又迫使他們不得不入川,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矛盾......」

  說到這裡,安毅輕咳一下,目光從一眾手下臉上掠過,期盼地道:「如何應對此次已經到來的全國性戰亂,是當前我們必須優先考慮的問題,下面請大家都說說自己的意見吧......不管對錯,只要是你們的真實想法,都可以說說!」

  鄧錫侯左右看了看,率先站起來,大聲表態:

  「屬下以為,我們四川應該立即宣佈獨立,只要我們宣佈獨立了,滇軍就立即失去入川的藉口,我們也能趁兩湖局勢混亂之機,再次拿下長江咽喉要道宜昌,以確保我四川的安全及工商業穩步發展!」

  「屬下同意晉康將軍的意見!」

  二師副師長劉鼎勳隨即站起,大力支持鄧錫侯。

  「屬下也同意!」

  楊森和劉湘等五個旅長也紛紛站了起來。

  川東軍分區司令王陵基低著頭,默默轉動手中的派克金筆,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其他將校見川東軍分區的將校都主張趁亂佔領宜昌,向外擴張,不由得先後望向深受蕭益民器重的王陵基,但看到王陵基沒有即刻表態的意思,於是也就知趣地閉上自己的嘴,靜觀其變。

  蕭益民似乎已經料到有人會提議趁亂出川,鼓勵地點了點頭,笑著道:「很好!晉康開了個好頭,請大家坐下吧……其他人還有什麼意見?」
 
  負責川南防務的軍分區司令孫兆鸞微微一笑:「宣佈獨立未必妥當,要是滇軍還像四年前那樣一意孤行,恐怕我們需要在川南看著實實打上一仗才行。我個人認為,還是先穩守為好,如今局勢混沌不清,我們先立於不敗之地而後圖宜昌也不遲嘛!」
 
  劉秉先想了想,主動接上話題:「孫將軍的建議非常穩妥,目前我們需要考慮的不是趁亂擴張的問題,而是在大變局到來後如何站隊的問題……不管滇軍準備以何種理由以及目的北伐,他們都佔據了大義,算是正義的行為,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要阻止滇軍入川,就必須得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再有就是咱們工須得到省府、省議會和四川民眾的支持,只有這樣,我們才不會被全國上下一致聲討。克勞塞維茨說過,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是服務於政治的手段,這一精闢論點,放之天下而皆準!」
 
  川東軍分區將校知道劉秉先是國民黨員,對劉秉先的話儘管心中不忿,但一時間卻無法反駁他的觀點,看到自巳的頂頭上司王陵基仍舊從從容容,不動聲色,大家便壓下心頭的抑鬱,沒有說什麼。
 
  蕭益民掃視一圈,轉向沉思不語的徐孝剛,問道:「申甫兄意見如何?」
 
  「啊」
 
  徐孝剛見點到自己的名字,微微有些失神,不過他迅速反應過來,眼珠子一轉,和起了稀泥:「大家說的都有道理,本人認為兩種意見並不矛盾,完全可以分步驟解決六
 
  眾人眼京一亮,紛紛望向蕭益民。
 
  蕭益民沒有就此表態的意思,轉向王陵基:「方舟兄意見如何?」
 
  王陵基站起來大聲說道:「屬下管束不嚴,還請總司令多多包涵!」
 
  「哪裡的話?開會的目的就是群策群力,暢所欲言嘛,不存在任何踰越的問題原來的邊防軍各部一直是這麼做的,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希望在這一點上大家向邊軍多多學習,在訓練和作戰前後都進行總結,研討得失,得出經驗教訓,這樣能少死很多人組方舟兄請坐,坐下慢慢說。
 
  蕭益民和氣地請王陵基坐下,心中對王陵基暗暗感激,知道與自己親如兄弟的王陵基之所以表現得這麼恭恭敬敬,完全是對自己的尊重和對他飛揚跋扈的部下發出的警告。
 
  「是!」
 
  王陵基坐下,半閉著眼睛掃視一圈:
 
  「看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松坡將軍的通電引到雲南去了,可是我們最大的威脅不是雲南,而是湖北!自從我們丟失宜昌這個戰略要地之後,袁大帥的北洋軍張敬堯第七師就駐紮在宜昌和荊州,來自河南的張鈁部混成旅駐紮襄樊,本人敢斷言,袁大帥此刻必定已經調集重兵,沿京漢線火速南下組
 
  「如果袁大帥怒之下揮師入川,別說咱們去攻打宜昌,我們能不能守住川東還是另外一回事,何況咱們南面還有虎視眈眈的數萬滇軍?如果我們自己沉不住氣,率先挑起戰火,必將陷入兩面受敵的困境,哪怕最終我們打贏了,也是個兩敗俱傷的慘勝!
 
  「所以,本人的意見是:按兵不動,見機行事!」
 
  其他與會將校立即認同了王陵基的觀點,猜想這很可能也是總司令蕭益民的意思,川東軍分區一群將校相繼意識到自己的魯莽,如果真按照他們的意思辦,恐怕四川就不得寧日了,紛紛慚愧地低下頭,不敢望向蕭益民和王陵基。
 
  蕭益民看看大家沒有什麼意見,笑了笑,開始做最後的總結:「今天這個會議開得很成功,大家在暢所欲言中彌合了分歧,統一了意見,這很好,希望今後繼續發揚和保持下去。下面我來說說自己的看法我與方舟將軍的意見基本上一致,唯一的區別在於主動應對,而非被動地等待。」



 
  眾將校立刻抬起頭,豎起了耳朵,王陵基也神色鄭重地轉向蕭益民,凝神傾聽。
 
  蕭益民拿起一份文件,略作示意:「這是三個月前省政府下發各地政府並通告全省的剿匪公告,當時給予全省的綠林好漢們兩個月時間,言明只要自行解散隊伍,或者主動下山投誠,即可既往不咎。
 
  「可是,到現在為止,仍有大半土匪心存僥倖,繼續佔山為王,搶掠商隊,威逼民眾,欺男霸女綁架勒索,致使數以萬計的民眾深受其害,正在修建的七條公路也被迫停工,其中以川滇黔交界地區最為嚴重。
 
  「因此,我的意思是咱們先投入剿匪!省政府和省警川軍察廳將全力配合我們軍隊的剿匪行動,並將於明天將此剿匪決議公告天下,為四川的父老鄉親創造出一個安定祥和的社會環境!下面,請徐部長宣佈剿匪方案。」
 
  眾將校這才恍然大悟,對蕭益民的巧妙安排佩服不已。
 
  這個時候在,南展開聲勢浩大的剿匪作戰,雖然理由有些牽強,但以剿匪為名設立禁區、封鎖大大小小的交通要道,就成了名正言順的軍事行動,滇軍哪怕再不願意,也不敢強行進入四川境內,否則就是武力侵犯行為。
 
  特別是在這個敏感時候,誰也不能承擔主動挑起戰火的罪責。至於何時結束剿匪,那就要看咱們蕭總司令的心情了。
 
  徐孝剛站起來,宣讀省政府三日前再次下發的剿匪令,任命,南軍區司令孫兆鸞、副司令兼第四師師長王鍵,為此次剿匪戰役的正副總指揮;總司令部直屬的兩個步兵團和機炮團由猛將壇毅率領,三日後開赴敘府,接受戰事總指揮孫兆鸞的調遣。
 
  如此一來,川南的慈兵力達到了七個旅三萬八千餘人,完全可以起到威懾滇軍的作用。
 
  儘管各部將校都希望參與到油水肥厚的剿匪戰役中,但無奈僧多粥少,想打一仗出身汗都沒有目標。
 
  此時,川西和川北的土匪早已服從蕭益民的領導,川北各縣土匪紛紛下山,正在接受總司令部和直屬教導團一千多名軍官的編整和訓練,近萬名土匪很快就會轉成當地的守備部隊或者縣鎮警川軍察。
 
  會議進行到此已經基本達到目的,蕭益民留下各軍分區司令和參謀長繼續開會,其餘將校去遊覽大營,休息片刻出席中午難得的招待酒宴,這一餐可是最有錢的蕭總司令自己掏腰包請客的。
 
  一心想佔領宜昌重鑄,軍威名的鄧錫侯非常沮喪,宜昌不能打也就罷了,剿匪也沒他的份,這讓一心想通過實戰達到練兵目的的鄧錫侯非常失望,與麾下兩個旅長走在大營裡一直悶悶不樂不願說話。
 
  「晉康兄,總司令有請!」
 
  不知何時,總部副官長盧逸軒來到鄧錫侯等人身後。
 
  鄧錫侯雙眉一振,轉過身,興川軍奮地問道:「盧老弟,有好消息?」
 
  盧逸軒笑著點點頭:「晉康兄快去吧幾個司令等你呢……」
 
  「謝了啊!」
 
  鄧錫侯幾乎是小跑著回到會議室,看到蕭益民、孫兆鸞、徐孝剛和王陵基站在新掛起來的大幅地圖前比比劃劃,四五個參謀肅立一旁認真記錄,連忙趕過去敬禮報告。
 
  徐孝剛一把拉住鄧錫侯來到地圖前,指指地圖上的涪陵城:
 
  「涪陵以南的青陽、太和、興順場一帶山高林密,歷來是土匪嘯聚之地正好處於川南與川東兩個軍分區交界地域,顧慮到川南分區各部的任務比較繁重,經過與你們王司令商議,決定從,東抽出一個旅南下,不知道晉康有沒有興趣?」
 
  「申甫兄又想哄小弟,是吧?直說吧,目的地在哪兒?」鄧錫侯已經樂得不行了。
 
  王陵基笑了笑,示意蕭益民來說。
 
  蕭益民指向南川:「目的地在這兒,前期的剿匪也是真的,一旦滇軍從黔北入川,就由你率部從側後發起重重一擊,但在此之前,必須嚴加保密,你率領的這個旅是我們暗中佈置的奇兵,與駐守暴江的十二旅一明一暗,密切配合,決不能讓滇軍得知任何消息,一旦接到命令南下,必須晝伏夜行,嚴加保密,能做到嗎?」
 
  「完全沒問題,只是川滇軍或者滇黔聯軍不從這個方向北上怎麼辦?」鄧錫侯說出自己的擔心。
 
  蕭益民解釋:「我們預計,滇軍不來就罷了,只要入川,就肯定會走這條路,你們王司令斷定由唐繼堯任命的黔軍司令戴戧會率部走這條路,很可能二十天前突然離開北京的劉存厚也會來湊熱鬧
 
  「滇軍什麼時候都很講究造聲勢,劉存厚只要到了蔡松坡身邊,肯定會得到再次帶兵的機會,他為了證明自巳,一定會欣然接受,滇軍為了名聲也會拿他來大加宣傳,然後說什麼三省革命聯軍大勢所趨之類的漂亮話。」
 
  鄧錫侯微微吃驚,沒想到蕭益民對人心的揣摩如此細緻,不及多想,立即大聲做出承諾:「只要滇黔聯軍膽敢入川,屬下就敢親自率部收拾他……我軍苦練大半年未經實戰,正好拿他們來練兵,戴戧雖然不值一提,但是他的部隊總比土匪強一點的,正合適!」
 
  眾人一聽哄然大笑,蕭益民也忍俊不禁笑出聲來見鄧錫侯信心滿滿,他也算是去掉一大心事,頓感渾身輕鬆自在。
 
  雖然省政府和議會那些同床異夢野心勃勃的文官們仍然讓他頭疼不用,但是軍隊的穩定,給了蕭益民強大的信心。
zdna 發表於 2012-9-9 20:08
第一一六章 化被動為主動


   次日上午八點,四川省政府以明電通告的方式,鄭重宣佈留給四川各地土匪的赦免期限結束,自今日起,川軍各部、各級政府守備部隊、警察部隊將密切協同,在四川全境發動一場聲勢浩大的剿匪戰役,並在匪患最為嚴重的川南、川東地區設置臨時檢查站,劃定剿匪作戰禁行區域,徵用民船打擊長江航道的水上犯罪,以保護千萬民眾的生命財產安全,疏通所有商道,促進四川百業興旺。

  四川省政府的「剿匪令」很快淹沒在全國沸騰的反對帝制的輿論浪潮之中,普通民眾誰也不會關心四川的剿匪情況,都在提心吊膽地等待本省軍隊和政府發佈消息,表明立場,誰都擔心戰火燒到自己腦袋上。

  然而,這一公告卻引發北京政府、全國各省軍政勢力、各國駐華機構的一片矚目,從中看到了四川各級政府和軍隊團結起來一致對外的立場,四川搶在除雲南之外的全國各省沒有表態之前,突然宣佈發動剿匪戰役,無疑是變相宣佈通過合理的軍事調動,阻止外來軍隊進入四川,隱隱表露出悍衛四川利益不惜一戰的決心。

  段祺瑞拿著包季卿和蕭益民聯名發來的私人電報進入總統府,向陸續到來準備召開緊急會議的眾文武點點頭,徑直走到袁世凱面前敬個禮,然後雙手將電文呈上:「大帥,這是昨日深夜包季卿和蕭一鳴給屬下發來的電報,請大帥過目。」

  袁世凱看完電文,心中暗暗鬆了口氣,臉上卻是不悅之色:「他們這是明哲保身,是要坐山觀虎鬥,是投機取巧!」

  「大帥,總的來說是個好消息!川軍的強悍大家記憶猶新,既然他們沒有公開反對大帥,沒有宣佈反帝,毅然在川南調集重兵堵住滇軍北上之路,說明他們還是顧全大局的。」

  段祺瑞從心底裡反對袁世凱稱帝,無奈無力改變,只能隨波逐浪,所以他非常理解蕭益民、包季卿的立場和做法。

  袁世凱哼了一聲,再次拿起電文細細閱讀。

  一身緞面裘服的袁克定悄悄過來,低聲詢問段祺瑞,得知情況便向袁世凱建議道:「父親,也許是我們前兩批公佈的進爵名單沒有蕭益民和包季卿,所以他們遲遲不通電擁護父親登基,孩兒以為,不妨給他們個男爵子爵的爵位,定會讓他們感激流涕的。」

  「你懂個屁!」

  袁世凱一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但還是耐心地教誨兒子:「四川的情況極為特殊,可說是全國獨此一家別無分號,四年來兩場對外戰爭的勝利,讓川軍把心氣打出來了,而且四川天府之國,物產豐富,工商業快速發展,雖說他們對中央政府陽奉陰違,甚至大逆不道,但是他們畢竟沒有公然造反......

  「這兩年來,他們在內政方面做得很好,四川全境如今可說是政通人和,空前團結,在這樣的情況下,豈是區區爵位和幾道命令能夠調動他們的?既然他們及時表明作壁上觀的態度,並調集重兵,堵死蔡鍔和滇軍反賊的北上之路,無疑是向我們傳遞這樣一個消息:四川不會宣佈獨立,他蕭益民不會跟隨亂黨造反,明白了嗎?」

  袁克定慚愧地低下頭:「兒子受教了!」

  袁世凱轉向段祺瑞:「芝泉啊,你給季卿和一鳴回個電,說我知道了,明確告訴他們,中央所屬各部不會入川。另外,這兩天將發佈第三批進爵的有功之臣名單,他們兩個均在名單之列。」

  「明白了!屬下告辭。」段祺瑞完成委託就想離開。

  袁世凱叫住段祺瑞:「別走,留下來一起開個會,排兵佈陣的事我還得仰仗你。」

  四個小時後,雲南方面再次通電全國,組建護國,揮師北伐,蔡鍔任護國第一軍總司令,親率第一軍進向四川,其中:

  左翼劉雲峰梯團,出昭通攻取敘州;中路趙又新、顧品珍梯團,出永寧攻向瀘州;右翼戴戡梯團,自貴州松坎出發,進逼綦江直取重慶。

  任命李烈鈞為護國第二軍總司令,統轄張開儒、方聲濤、何國鈞三個梯團攻打擁護袁世凱的廣西,進而直取廣州,與廣東護國會師;

  任命唐繼堯任第三軍總司令兼雲南都督,統轄所餘各部,鎮守雲南。

  下午兩點,北京中央政府發出討伐令:

  任命駐守荊宜一線的中央軍第七師中將師長張敬堯為第二路軍司令,率部南下湖南,直趨貴州,討伐叛逆;

  任命第六師師長馬繼曾為第一路司令,率唐天喜之第七混成旅、范國璋之第二十師之一部,經湘西取道貴州,迎頭痛擊叛軍;

  任命駐守武昌的第三師師長曹錕為前敵總司令,全權指揮各部討伐雲南。

  南北兩份通電一出,神州大地車輪滾滾,馬蹄聲聲,就在所有人以為第二路軍司令張敬堯就要率部南下時,張敬堯通過告密者得知,孫中山秘密派遣的信使,再次出現在駐紮襄樊的豫軍張鈁部,同盟會員眾多的張鈁混成旅已經出現造反的跡象,目的是等候張敬堯率大軍南下後,立即高舉反旗,佔領荊襄全境。

  張敬堯大吃一驚,一面請示袁世凱,一面調兵遣將,於次日下午六點成功合圍張鈁部,隨即發動猛烈攻擊。

  張鈁率領的混成旅本就意見不一,內部矛盾重重,駐紮襄樊以來,官兵軍紀鬆弛,缺乏訓練,將領貪圖享受腐化嚴重,在張敬堯兩個旅的圍攻之下死傷慘重,根本沒有任何的抵抗就宣告投降。

  張鈁本人和副官在一群侍衛的捨命保護下,衝出重圍逃往豫南,逃出百里停下一看,跟隨其後的豫軍官兵不到千人。

  襄樊一戰,張鈁部其餘三千餘官兵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俘虜,另有千餘官兵扔下武器換上平民衣衫四處逃散,隱藏軍中的所有革命黨紛紛被出賣,被拉出營門砍頭示眾者多達四十餘人。

  作為袁世凱特使的陳宦,此時正率領一個新編旅,乘坐軍列趕赴長沙,途中又與蔡鍔派出的信使「不期而遇」。

  曹錕指揮的第三師經水陸兩路,南下岳陽,已被國民黨滲透的地方湘軍惶惶不安,在大兵壓境之下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大批心智動搖者自此逃離革命隊伍。

  川軍派出的耳目仍然把目光釘在張敬堯身上,一份份情報通過各種方式發往四川重慶。

  十二月二十九日,袁世凱向全國公佈兩項命令,一份是第三批進爵名單,授予四川督軍蕭益民中將振武將軍、一等伯爵,晉陞包季卿中將為四川軍務會辦,授一等子爵,同時命令兩人率領川軍,南下討伐滇軍。

  另一份是褫奪開武將軍唐繼堯、巡按使任可澄職和蔡鍔等人一切軍政職務,並全國通緝拿辦的命令,任命雲南兩位沒有公開反袁的師長張子貞、劉祖武分別代理雲南軍務及巡按使職務。

  蕭益民對袁世凱的命令哭笑不得,護國已經高調宣佈攻打四川,川軍不管如何都要迎戰,袁世凱卻在這個時候,給蕭益民和包季卿加官進爵,無疑是想告訴天下人,蕭益民率領的川軍,完全是按照他這個皇帝的命令討伐雲南,只要川滇兩軍一開戰,蕭益民就是長出一百張嘴也無法分辨。

  蕭益民終於仰天長嘆:「騎牆派不是那麼好當的!」

  與蕭益民開玩笑的徐孝剛、王陵基等人理解蕭益民的苦衷,眾人商議片刻,由王陵基向蕭益民提出建議:

  「司令寫封親筆信,派子承將軍秘密南下,與即將到達昭通的蔡松坡部將領劉雲峰聯繫,事情或許會有轉機。子承將軍與劉雲峰既是本家,又是同一陣營的國民黨員、老朋友,而且司令的老朋友但懋辛、程潛兩位,均在滇軍之中,只要把事情略作解釋,說明我川軍不願與滇軍為敵,想必唐繼堯和蔡松坡等人會做出慎重考慮的。」

  蕭益民略作權衡,當即答應下來,派盧逸軒去請劉秉先,很快草擬一份措辭謙遜的信函,讓王陵基等人一起看看。

  眾將帥反覆斟酌幾個用詞之後一致同意,蕭益民立即奮筆疾書,再用上自己的印鑑,劉秉先也在這個時候趕來了。

  劉秉先看完信後非常安慰,他是最不願打這一仗的,兩邊都是他的兄弟,兩邊都有他的學長學友,同室操戈令他痛苦不已,所以他這幾天一直沒有參與各種會議,大家也都能體諒他的難處。

  如今有個化解矛盾、消弭戰禍的機會,劉秉先怎麼會輕易放過?他知道結義兄弟蕭益民同樣反對袁世凱稱帝,同樣主張進行社會和國家變革,對國民黨的宗旨不但沒有惡感,反而諸多認同,分歧只是在於,蕭益民反對國民黨在革命過程中的手段罷了。

  此次阻止滇軍入川也是基於同樣的擔憂。

  蕭益民對滇軍官兵的軍紀和各級軍官的貪婪一直深惡痛絕,為防止滇軍入川之後川民再次遭到四年前那樣的掠奪和殘害,蕭益民寧願背上罵名,也要挺身而出,力拒滇軍,這就是蕭益民真實的思想體現,全軍將校有目共睹,由衷欽佩,這也是川軍各部如此服從蕭益民領導的重要原因之一。

  蕭益民私下裡曾不止一次向劉秉先表明心跡:

  「我不是不願意革命,而是不願意這樣革命通過數年來的實踐和總結,四川的發展給了我很多經驗和想法,也給我帶來很多啟迪。中國要想民族復興,要爭取獨立和自由,就不能依靠任何外國勢力,否則老虎沒趕走,恐怕又引來了豺狼!」

  劉秉先在將近半年的日本之行中苦苦思索,很多事情逐漸看得清楚分得明白,如今他深為贊同蕭益民的觀點,因此他沒有半點猶豫,當即接下秘密南下聯絡協商的重任,而且他也想乘此機會,與自己非常欽佩的蔡鍔將軍見個面,談一談。
zdna 發表於 2012-9-9 20:19
第一一七章 形勢比人強


  劉秉先秘密南下之後,徐孝剛返回成都,協助參謀長包季卿的工作,王陵基率領麾下將校返回萬縣司令部,扼守川東,監視湖北與豫南方向。

  孫兆鸞也隨即率領眾將校,南下敘府,調兵遣將,封鎖川滇交界地區,以防滇軍一意孤行。

  坐鎮重慶的蕭益民,一隻眼睛緊盯著雲南,另一隻眼睛盯著成都,每天忙到深夜,處理四面八方彙集而來的公務和情報,直到軍校總教官卡爾等七名德國教官率領參謀系五十學員來到重慶觀摩實習,蕭益民才舒了口氣。

  參謀系的五十名學員,大多是擁有實戰經驗的中低級軍官,不少人畢業於原四川陸軍速成學堂和保定陸軍速成學堂,素質都很不錯。

  卡爾等教官與蕭益民長談之後,將五十名學員分成五個參謀小組,分別補充到蕭益民的作戰小組、情報小組、電訊小組和軍需後勤小組之中,很快展示出極高的效率,大大減輕了蕭益民和參謀處的負擔,使得蕭益民的臨時總指揮部得以高效運行起來。

  包季卿的確能力超群,也非常果斷冷峻,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促使省政府和議會特別會議通過了一系列決定,僅十天時間,就在鋪天蓋地的輿論宣傳和引導下,發起一場震動四川全境的「清理行動」,並與轟轟烈烈的全境剿匪結合起來。

  警察廳長楊維在諸多鐵證和百餘名來自資州的苦主控訴下,成了全四川民眾發洩不滿的對象,昔日的一點好名聲頓時煙消雲散,幾乎成了四川民眾嘴裡的「貪官污吏」和「惡霸劣紳」的代名詞。

  突遭打擊的楊維與兩個副手眼見大勢已去,只能主動辭職尋求自保,包季卿也大度地網開一面,楊維等人得以攜帶直系家人和自有財產,狼狽不堪地逃離四川。

  緊接著,四川各地四十二個富甲一方卻又為富不仁的家族被連根拔起,多達數百名野心勃勃、心懷異志的「士紳名流」鋃鐺入獄。

  從這些人的住處、公司、會所,搜出大量來往信函和犯罪證據,涉及私通亂黨、暗結土匪、非法武裝、欺壓百姓、貪污陷害、謀財害命等等罪行,因此而牽連出的被捕者多達三千餘人,繳獲私藏長短槍、機槍多達上千支,各地軍政聯合辦案組沒收贓款三百七十餘萬元,土地、房產、契約、廠房等價值一千三百餘萬元。

  在軍政當局雷厲風行、毫不留情的打擊下,一件件轟動全省的大案要案公之天下,沉冤得雪的數百受害者趕赴成都,聲淚俱下地控訴貪腐官員和惡霸的罪行,對為民做主的政府和軍隊感激流涕。

  四川民眾精神振奮,一片叫好聲,全省的反對勢力、隱藏多年的各方奸細、貪污的各級官員紛紛落網,四川官場人人自危,左右搖擺投機鑽營的中立派迅速偃旗息鼓,人人自危,大批立場堅定、銳意進取的廉潔官員得到大力提拔,整個四川的社會風氣和政治氣象為之一新。

  在這場震驚全國的清理行動中,四川的鄧氏、曽氏、吳氏等五大家族,堅定不移地站在了蕭益民和張瀾這一邊,也從相互的援助與妥協中受益匪淺,僅是一個涉及全川的工商業振興計劃,就能彌補五大家族在這場轟轟烈烈的運動中失去的一切。

  一九一六年元月十五日,即四川高等法院開始對諸多案件進行判決的當日,四川巡按使張瀾正式向全省宣佈:

  在新的一年裡,政府將投入兩百萬元巨資,在成都望江亭建立規模宏大、設施先進的省立四川大學,並在四川十二個府建立十二所省立中學,呼籲知識界、文化界響應政府號召,為振興四川教育事業出謀獻策。

  張瀾宣佈的消息,立刻引來四川民眾的一片喝彩,在打擊運動中惶惶不安的四川文化界,看到張瀾發出這個終止運動的示好信號,終於放下心來,紛紛重整精神,為張瀾和省府搖旗吶喊。

  一場導致三千餘人被殺頭、判刑流放的「清理行動」,在四川各界的一片歡呼聲中徐徐落下帷幕,掌握軍隊和輿論主流的蕭益民一派,終於在正義的大旗之下,利用全國混亂、戰雲密佈之機,成功地剷除異己,奠定了本集團不可動搖的政治地位。

  ......

  秘密入滇的劉秉先在昭通獲得劉雲峰的盛情接待,劉雲峰得知劉秉先的來意和肩負的使命,當下沒有任何耽擱,親自陪同劉秉先趕赴昆明。

  從昭通到昆明的一路上,劉秉先看到了絡繹北上和東進的滇軍各部,心裡不禁暗暗著急。劉雲峰指著公路兩旁行進滇軍詢問劉秉先的感受時,為消弭川滇戰爭而來的劉秉先如實回答:「僅從裝備和官兵精神面貌看,滇軍比不上川軍。」

  智勇雙全的劉雲峰知道劉秉先的率直脾氣,雖然心中不忿,但沒有為此爭辯,反而是虛心詢問:「子承兄認為兩軍差距主要體現在哪裡?」

  劉秉先嘆了口氣:「本來小弟不應該說什麼的,既然小弟此次專門為消除兩家誤會而來,只能如實相告以示誠意了:從貴軍的行進隊形看,官兵腳步紊亂,隊形鬆散,槍支和彈袋等物品稀稀拉拉,磕磕絆絆,一看就知道是缺乏足夠的訓練。」

  劉雲峰誠實地點點頭:

  「子承兄果然心細如髮,缺乏訓練的確是我軍的一大痼疾,儘管這半年來在唐督軍的號召下大為改觀,但仍然沒有得到很好解決,我們滇軍各部至今沒有完成訓練方式方法的統一,在這點上,我們還是很佩服川軍的,更佩服你們的蕭總司令,若不是他五年如一日的堅持與推動,就不會有今天的川軍。」

  劉秉先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這五十公里的路程,小弟看到官兵們裝備的步槍種類繁多,分別有法制步槍、日製步槍、德制步槍和英制步槍四種,再加上各級軍官配發的手槍,至少需要配備六種以上的彈藥,非常繁瑣。

  「而川軍各部,早在去年底已經完成武器裝備的統一,清一色配備德制或仿德制步槍,完成了步槍口徑的統一,子彈也完全採用性能更優的尖頭彈,大大減輕了後勤供應負擔,也增強了戰鬥力。

  「僅憑這一點,滇軍就輸給川軍一大截!兄長身經百戰,知道戰場上彈藥消耗與補充的重要性,小弟斗膽直言,在官兵人數和裝備數量相同的情況下,貴軍是無法戰勝川軍的,何況川軍僅是川南一地,就雲集了兩萬八千訓練有素的部隊。」

  劉雲峰連連點頭,望著車窗外逐漸陷入沉思中。

  劉秉先輕輕搖頭,嘆息一聲後便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

  元月十五日下午四點,劉秉先終於抵達昆明五華山滇軍大本營,提前接到消息的唐繼堯、蔡鍔、李烈鈞、程潛、但懋辛等十餘名將領親自出來迎接,禮節之隆重,態度之熱情,令劉秉先深感意外,也非常感動。

  劉秉先將蕭益民的三封親筆信分別交給了唐繼堯、蔡鍔和程潛,然後在老友但懋辛的引領下,帶著貼身侍衛前往賓舍洗漱更衣。

  蔡鍔等人看完信,略作商議當即決定:晚宴推遲一個半小時,立即召開軍事會議進行商討。

  距離會議還是一段時間,蔡鍔坐在會議室的副帥位置上,看向主帥位置上陷入沉思的唐繼堯問道:「萱庚兄還在想蕭一鳴的信?」

  臉型堅毅、高鼻銳目的唐繼堯微微點頭:

  「是啊!沒想到傳說中的蕭一鳴,與小弟此刻感受到的蕭一鳴差距這般大......原以為他是個狂妄跋扈的巧言令色之徒,沒想到一封信寫得如此平白實在,字體也恭正瀟灑,態度謙遜言語溫和,不但沒痛罵諷刺小弟,還把小弟稱為革命先驅,盛讚兩年來雲南的工商業發展成績,對我們取消貿易壁壘、促進滇川兩省的互通有無,給予極高讚賞,真是令人深感意外啊!」

  看到蔡鍔點頭不語,唐繼堯低聲問道:「松坡兄,蕭一鳴和你怎麼說的?」

  蔡鍔笑道:「說起來你可能更意外,他對我本人以及滇軍都表示出極大的尊重,竟然把我們宣佈雲南獨立和護國討袁的行動,稱之為不可逆轉的歷史潮流,但他不同意我們的軍事行動計劃,認為時機尚未成熟,仍需在等待中喚醒國民,爭取民心打好基礎,再考慮北伐的戰機選擇和線路問題。最後,他還關切地詢問我的喉病,勸我重視病情,及早治療,字裡行間處處情真意切,就像老朋友一樣。」

  唐繼堯笑了笑:「恐怕他給老朋友程頌雲的信更精彩。」

  蔡鍔不由莞爾,望向默默低頭沉思的程潛:

  「頌雲是我們中間最瞭解蕭一鳴的,一直以來,他對蕭一鳴讚賞不已,極力推崇川軍的練兵方式,也是他率先提出打破川滇兩軍隔閡主動談判的建議,雖然被我們的大部分將領否決了,但現在看來,頌雲的意見還是有些道理的。

  「此次我們北伐護國,最多也就能抽調個三萬將士,而川軍常駐川南的常規部隊就達到兩萬,只要戰火燃起,川軍至少能調集五萬大軍對付我們,因此,哪怕我們再怎麼佔據大義,只要蕭一鳴不同意,我們都難以進入四川,更別提攻取成都、北上西安的戰略大局了。」

  唐繼堯苦笑道:

  「將帥們心氣很高,加上中山先生派來的幾個特使在邊上慷慨激昂地宣講,我們只能同意按照原定的計劃發表宣告,現在蕭一鳴把子承老弟派來聯絡,顯然是表明他們不願意兩軍交戰的態度,並非全國報紙上所說的已經歸附了袁世凱,否則為何到現在都沒看到蕭一鳴贊成袁世凱稱帝的賀表?」

  「說起來慚愧,我為了逃出北京,也曾昧心通電支持袁世凱登基,與蕭一鳴相比,深為汗顏啊!」蔡鍔唏噓不已。

  唐繼堯大度地擺擺手:「勿要多想,天下誰人不識君?倒是這個蕭一鳴,恐怕我們都看走眼了,細細一想,還是形勢比人強……」
zdna 發表於 2012-9-9 20:46
第一一八章道不同不相為謀


  儘管蕭益民的三封信給歃血為盟誓死北伐的唐繼堯和蔡鍔帶來不少好感,但是,所起到的實際作用,也僅僅是讓彼此增加些瞭解而已。

  意志堅定雄心萬丈的滇軍將領們,不可能因為蕭益民的隻字片語,幾句貌似謙遜的話語,就立即改變自己的志向和苦心制定的全盤計劃,滇軍將士更不會忘記四年前反清戰爭時蒙受的恥辱和仇恨。

  在唐繼堯和蔡鍔緊急召開的軍事會議中,「政治投機者」和「反革命軍閥」蕭益民的真實嘴臉,被與會者無情揭露,唐繼堯、李烈鈞、但懋辛等人一針見血地指出蕭益民發跡史中的斑斑劣跡:

  媚外崇洋的軍火販子蕭益民在保路運動和成都兵變中陰險無恥不擇手段,利用四川軍民的無知與憤怒,煽動利慾熏心的江湖幫會,抓住四川革命黨的失誤和矛盾,以借刀殺人之計除掉了他的老師趙爾豐,達到控制四川邊軍的醜惡目的之後,蕭益民立刻對四川新軍及革命黨人展開血腥的報復和屠殺,以實際行動向袁世凱效忠,並以出賣四川人民的利益為代價,勾結德、英、美等列強資本勢力,以及四川各大封建勢力和資本家,步步蠶食革命軍隊和革命成果,最後成為割據四川的大軍閥。

  特別是最近蕭益民在四川全境發起的所謂「全境剿匪」和「反腐倡廉、懲治惡霸」的專項行動,完全是蕭益民反革命集團對四川革命黨和進步人士的瘋狂鎮壓和屠殺,被殘酷屠殺和流放西康的五千餘人,近半是結社自保的民間武裝力量,其中不乏革命黨人領導的地方武裝,成百上千的革命黨人和老同盟會員被抄家判刑,舉家流放。

  尤其令人深惡痛絕的是,已經成功竊取四川軍權大權的蕭益民完全控制了社會輿論,以混淆是非顛倒黑白的卑鄙手段欺騙廣大人民,如今又打著「一切為了四川人民」的旗號,暗中投靠千夫所指的袁世凱,再次妄想對雲南革命力量發起的護國運動進行阻撓。

  軍事會議很快取得共識,與會的大部分將校沒有出席之後舉行的招待宴會,立即離開昆明返回各部,按原定計劃,緊鑼密鼓地展開軍事行動。

  洗了個澡、換上一身乾淨西服的劉秉先來到宴會廳,發現蔡鍔等人已經失去蹤影,只有唐繼堯、但懋辛、程潛和四名軍政官員熱情迎上。

  彼此寒暄一番,唐繼堯歉意地解釋說:松坡將軍等人因為要與地方官員召開糧食物資供應會議,委託他代為致歉。

  早已磨練出來的劉秉先微笑依然,心中卻在暗暗叫苦——他敏感地意識到此行根本改變不了任何事情,空前團結士氣高昂的滇軍不會改變既定目標,唯一的收穫是見到了蔡鍔和許多久別的留日學友。

  唐繼堯非常的儒雅和熱情,同是國民黨分部領導人的但懋辛、任可澄等人也向革命黨中聲名遠颺的劉秉先頻頻舉杯。

  酒至半酣,和顏悅色的唐繼堯突然轉移話題,向劉秉先提出個半是玩笑半認真的問題:「子承兄,之前劉雲峰將軍向我和松坡將軍陳述了子承兄對川滇兩軍的看法,我等深有啟發,但仍有不少未竟之處,不知子承兄能否賜教?」

  已經不帶任何希望的劉秉先干脆放開胸懷:

  「賜教不敢當,共同學習共同進步吧!我敢斷定,不出三日,護國左翼第一梯團必定開到鹽津以北,隨後就會對駐守高.縣的川軍展開試探性進攻;護國第一梯團的兩個旅前鋒部隊,也會開到黔西的畢節一線,企圖通過敘永攻取瀘州。

  「但是以目前的川滇兩軍實力對比來看,擔任前敵總指揮的松坡將軍將會很矛盾,而且不敢貿然北上,本來滇軍在裝備和人數上便已經處於絕對的劣勢,如果繼續分兵三路,採用多線進攻的策略,此戰必敗無疑!

  「而且我敢說,此戰不打則已,只要打起來,就會是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殲滅戰,滇軍將會自此一蹶不振。」

  滿座一片愕然,唐繼堯心裡「咯噔」一下,看了看滿臉憂鬱的程潛,心念電轉之下突然暢聲一笑,待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才向劉秉先致謝:「感謝子承兄直言不諱!不過,我們滇軍儘管在不少方面落後於川軍,但要說必敗無疑,恐怕還為時過早!哈哈……」

  唐繼堯很自然地向幾名惱怒的將領做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轉向身邊的程潛,含笑問道:「頌雲兄,你曾是川軍參謀長,如今又是我滇軍前敵司令部參謀長,你的看法如何?」

  原本打算不發表看法的程潛猶豫片刻,放下餐巾,認真地說道:

  「小弟離開川軍多年,對目前的川軍缺乏足夠的瞭解,只是從各種公開報導和一些報告瞭解一些。按照目前兩軍的訓練水平與裝備情況分析,子承兄所言並非誇大其詞,再加上兵力倍於我軍的川軍在地利、人和的優勢之下以逸待勞,此戰將會很難打。

  「另外,我本人認為,子承兄提出集中兵力東出貴州的計劃更為可行,至少我們不需要把寶貴的兵力消耗在滇黔川邊境一線,如能集中兵力拿下武漢最為理想,退一步說,拿下湖南、廣西,與廣東友軍連成一片,也是個不錯的局面。」

  眾人聽程潛這麼一說,也沒了脾氣,都知道攻打四川的最大目的,還是解決耗資巨大的軍費問題,只有佔領富裕的四川,才能從財力和人力上得到關鍵的補充,才能不斷壯大革命隊伍,但是以目前情況看,形勢變得非常嚴峻,蕭益民的川軍已提前完成川南剿匪,一批批隱藏在川南各地等待滇軍到來揭竿而起的四川革命武裝已被剿滅,通過剿匪達到振奮士氣的川軍,完全佔據了川滇交界地區的戰略要點,失去內應的滇軍中、左兩路目前是進退兩難,只是為了鼓舞士氣才不得不繼續北上,保持對四川的軍事壓力,進而贏得政治和戰略上的主動。

  唐繼堯等人組織此次北伐可謂殫心竭力,許多滇軍將領為了革命賣掉了祖屋和田產,籌集軍費護國討袁,唐繼堯在近一年的時間裡含辛茹苦省吃儉用,甚至甘願背負罵名,壟斷了整個雲南近半地區和緬甸北部的鴉片走私渠道,對鴉片和鹽巴徵收高額稅費,這才購置了三萬多條新槍和一批法國火炮、重機槍裝備護國。

  為了保證滇軍的武器彈藥供應,唐繼堯力排眾議,連續兩年給予雲南兵工廠重點扶持,拿出巨資招賢納士,引進歐洲技術專家和先進技術,使得混亂不堪的兵工廠面目一新,產量大增,這才有了蔡鍔和李烈鈞等人雄壯的底氣。

  可是,與平穩發展五年的四川軍工企業相比,無論是製造技術和產業規模,還是產業工人的數量以及產品質量,剛開始復甦的雲南兵工廠只能用望塵莫及來比喻,這也是唐繼堯最為欽佩蕭益民的地方,雖然蕭益民一直是唐繼堯和滇軍將士的敵人。

  酒桌上出現了尷尬的安靜,唐繼堯敬了劉秉先一杯酒,隨後繼續虛心請教:「子承兄以為,滇川兩軍最大的不同在何處?」

  劉秉先發下筷子,嚥下嘴里美味的砂鍋魚片,用潔白的餐巾擦擦嘴:

  「最大的不同在官兵待遇上......川軍普通一兵的月餉為五元,不再剋扣伙食費和其他費用,一年分別在春秋兩季各發放一次軍裝、軍帽和軍鞋,除了在戰場和訓練場上之外,川軍基本做到官兵平等,軍官不再肆意打罵侮辱士兵,各部不但加強政治教育,鼓勵士兵們學習識字,而且對退役和受傷的官兵多有照顧,回家種田的給安置費,有一技之長的安排進工廠,或者進入政府管理的各級警察部門、電話電報公司、建築公司和運輸公司。

  「川軍明文規定,貪污軍餉是重罪,貪污金額超過一百元絕對會被槍斃,而且說到做到,天王老子說情都沒用。所以,川軍士氣高昂,官兵之間關係很好,打起仗來不怕死,因為死後家人都得到很好照顧,會獲得政府和軍隊頒發的容榮譽證書,家門口會釘上一塊印有『烈士之家』的紅色牌匾,逢年過節政府民政官員都要送上禮品和慰問金。

  「試問,如此鼓舞人心的軍法、軍規和激勵政策,滇軍有嗎?」

  滿桌將領一片愕然,就連最熟悉川軍的程潛也一臉的驚訝。

  劉秉先接著說道:「我知道,我們國民黨和雲南的報紙對川軍和蕭益民一直評價很差,很多報紙甚至把蕭益民寫成飛揚跋扈心狠手辣的大軍閥,是個臭名昭彰的政治流氓,可事實是,蕭益民深受四川百姓和知識分子的愛戴與擁護,從蕭益民建軍那天起,只要在軍營,他就會每天抽出時間與普通士兵一起進行訓練,與官兵們同甘共苦;只要他在軍校,每天晚上都會接見學員促膝談心,為學員們排憂解難殷切鼓勵;蕭益民每年都參加軍隊的各種貼近實戰的演習,他的槍法也是川軍將校中最好的。

  「僅憑這幾點,川軍將士就願意為他蕭益民賣命,他指向哪裡,官兵們衝向哪裡,絕無二話,更別說數年來他給川軍帶來的驕傲了。」

  又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連能言善辯滿腹文章的唐繼堯也只能沉默。

  作為上層軍政官員,在座任何一位都知道,政治宣傳永遠都是宣傳,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施展的手段,現實往往會是另一番模樣,任何的理想與信念,都必須建立在現實條件之上才能實現。

  次日一早,極為失望的劉秉先向唐繼堯等人告辭,在程潛的陪伴下乘坐法國汽車前往曲靖,他將在曲靖與蔡鍔和李烈鈞進行一次推心置腹的詳談,然後北上返回重慶。

  一路上,程潛客氣地詢問日本士官學校的師弟劉秉先各種問題,劉秉先知無不言,把川軍的基本裝備水平如實告訴程潛,最後無比擔憂地說道:

  「師兄也知道一鳴的臭脾氣,這一次如果真的打起來,恐怕他會不留任何情面,我甚至有種預感,一鳴很可能一怒之下,揮師攻入雲南腹地,到時……唉!」

  程潛震驚不已:「這不是一鳴讓你告訴我的吧?」

  「不是,我猜的。」

  劉秉先說完不再說話,望向窗外不斷後移的風景頻頻嘆息。
zdna 發表於 2012-9-9 20:51
第一一九章 受刺激了


  元月二十一日,川南高縣,鳳儀鎮。
 
  寒冬未盡,草木枯黃,雨後濃重的霧氣,仍在茵茵裊裊地蒸騰,初升的陽光照在不斷變化的白霧上,呈現變幻迷離的色彩。
 
  鳳儀鎮是個……破落的古鎮,位於兩道東力至西南走向的山脈之間,一條能並行兩輛馬車的古道貫穿小鎮,這茶古道和東面羅場鎮那條新擴寬的官道一樣,把四劃的高縣與雲南的鹽津連在一起,成為兩省之間重要的商道之一。
 
  鎮南十四公里的馬鞍山是川滇兩省的傳統分界點,高度和山形都普普通通的馬鞍山南麓地界屬於雲南北麓屬於四川古道從馬鞍山西麓的山腳下穿過。
 
  這段兩公里長的道路兩邊均是樹木繁茂、荊棘密佈的山坡,因為沒有溪流,沒有較為平坦的田地和壩子,因此也沒有一戶人家,高縣政鹿的稅務稽徵所只能設置在北面兩公里的小村口,距離南面鹽津縣政府設置的稅所足有四公里的距離,除了匆匆趕路的山民和商販之外,這條路異常冷清,如今滇軍要攻打四川的消息已廣為傳播,這條道路更是人影全無,反而成了滇軍和,軍偵察兵頻繁穿行的通道。
 
  馬鞍山西麓半山腰處有個開口朝北的山洞,山洞外是五米見方的平地,隱藏在草木之間的狹小山道,一直通到馬鞍山北面山腳。
 
  此刻,蜿蜒的山道上已經匍匐著三十餘名川軍官兵,官兵們身上的迷彩軍服與環繞籐條枝葉的頭盔,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
 
  逐漸消散的薄霧豐,一支支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山下距離百餘米的山道,這支隊伍就是,軍第四師直屬特務連一部。
 
  山洞裡,兩名同樣打扮的軍官湊在一起抽菸,靠在洞壁上的軍官年約二十三四歲,身材瘦小,滿臉水漬,一面擦拭手中的望遠鏡,一面低聲詢問:「勇哥,昨晚我到指揮部領任務,聽陳參謀說師座被蕭老總罵了,有這回事嗎?」
 
  「我說李老栓,你消息倒是挺靈通啊!」
 
  鋁躺在枯草上的勇哥懶洋洋地回答,繼續叨著煙,不緊不慢地擦槍。此人叫王勇,是從萬餘名川軍弟兄中摒殺出來的軍事骨幹因戰功被選送四川陸軍軍官學校第一期深造,在一年的軍校學習中表現突出,三次獲得總司令蕭益民的接見,畢業後王勇堅持回到第四師,被師長王鍵任命為特務連少局連長。
 
  李老栓嘿嘿一笑,收起望遠鏡興奮地問道:「師座為什麼挨罵?」
 
  王勇看看手中擦得錚亮的手槍,緩緩坐起插進腰間,抬起頭,似笑非笑地望向李老栓:「師座之所以挨罵,是因為昨天放過了潛入羅場鎮偵查的滇軍一個排,理由走出於道義,不打第一槍,不當主動挑起戰火的罪人。」
 
  「要是這樣,師座沒什麼不對啊!」讀過幾年私塾的李老栓很驚訝,在他看來,師長王鍵的穩重處理非常正確。
 
  王勇嘿嘿一笑,指指李老栓的鼻子:
 
  「錯了,錯了!你知道蕭老總的回電內容是什麼嗎?只有九個字:王鍵,你想回家抱孩子?結果弄得師座羞愧不已,參謀長坐立不安,一個勁兒地後悔,連說人家都逼到你家裡來了,你還不打第一槍,還把情況如實上報,丟人啊!這才把我們連夜派到這來的,嘿嘿!你說,自從我們蕭老總建軍以來,什麼時候允許別人這麼欺負?什麼時候不是我們佔便宜?」
 
  李老栓細細一想,恍然大悟,剛要說點兒感受,洞外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反應神速的王勇已經飛身而起衝出山洞,僅用數秒時間就來到剛開一槍的狙擊手身邊,匍匐在岩石上,舉起望遠鏡,透過草叢觀察山下官道上亂成一群的滇軍偵察小隊:「再來一槍,瞄準那個拿法國輕機槍的傢伙大腿打。」
 
  「啪」
 
  特製狙擊步槍獨特的清脆槍聲再次響起,連同被擊中的滇軍機槍手的慘叫聲一起,在山谷中久久迴蕩。


 
  山下滇軍的十五人偵察小隊再次四散躲避,驚慌失措之下胡亂放槍,其中一人飛快爬向哀嚎翻滾的軍官,一把抓住軍官的腰帶,用力往路邊的深溝裡拖,剛拖出一米遠,又一聲槍響傳出,子彈準確打碎營救者的膝蓋,身材魁梧行動迅速的大漢放開傷者,失聲哀號,抱住自己的傷腿滿地亂滾,嚇得周邊的滇軍官兵魂飛魄散。
 
  「滇軍弟兄們,你們給我好好聽著,我命令你們一分鐘之內全部站到大路中間,放下武器投降,否則殺無赦!滇軍弟兄們,你們給我好好聽著,我命令你們一分鐘之內全部站到大路中間,放下武器投降,否則殺無赦川
 
  渾厚威嚴的警告聲重複三次立即停止,士氣盡失的滇軍官兵望著道路中間抱著腿痛苦呻吟的三名弟兄目瞪口呆,全然忘記了一分鐘內投降的警告。
 
  一分鐘剛過,又是一聲槍響,路邊岩石下露出的一條腿應聲而斷,哀嚎聲驟然響起震動山谷,倖存的滇軍終於喪失了最後一點勇氣和慶幸,大喊著跑到路中間,扔下槍舉起雙手。
 
  李老栓率領的十餘名弟兄很快撲向投降的滇軍,其中四位,軍官兵掏出自己的急救包,麻利地給四名被打斷腿的滇軍士兵包紮,一邊干還一邊嘻嘻哈哈地諷刺。
 
  李老栓用舊口大威力手槍指著跪地的滇軍少局詢問幾句,立刻命令手下把少局和其餘兩名滇軍士官押回北面的高縣指揮部,其餘弟兄打掃戰場,解除滇軍的所有武裝,連腰帶都沒有放過。
 
  數分鐘後,八名被解除武裝的滇軍士兵獲得釋放,立刻抬著四名傷者向南而去……李老橙率領麾下弟兄扛著繳獲的武器彈藥和證件返回山上,一切歸於平靜,安靜的道路上除了多出幾攤血跡,與原來別無二樣。
 
  山腰上,狙擊手樂哈哈地轉向王勇:「連長,這招真好使,打傷一個敵人等於廢掉三個敵人,比直接干死更有好處。」
 
  「明白就好,蕭老總在戰前曾經說過,我們決不允許任何人侵犯我們的家園,在堅決打擊的同時,也要做到有禮有節。就拿滇軍來說,當官的畢竟是少數,滇軍士兵怎麼說都還是隔壁家的,和康藏那些天殺的叛軍不同,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不會給予毫不留情的殲滅。」王勇低聲教訓自己的部下。
 
  「明白了,我們排長也說過,對滇軍是打殘就行,不到迫不得已,還給他們留條生路,對吧,連長?」另一側的觀察手問道。
 
  王勇哈哈一笑,剛要贊上一句,忽然聽到南面的天空中傳來巨大的轟鳴聲,剛走上半山腰的李老栓大喊一聲「臥倒」,所有官兵立刻匍匐下來,緊張地望向山下的道路和天上。
 
  霧氣已散,朝陽滿天,一架黑灰色的雙翼飛機,轟鳴著從山巔上空飛過,匍匐在山道上的弟兄們驚恐地望著天上的怪物,其中幾個已經嚇得下意識地端起槍對準藍天,要不是嚴格的軍紀和訓練使得弟兄們養成了遵守命令的習慣,說不定真有人開槍了。
 
  只有上過軍校見多識廠的王勇保持著鎮定,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天上的飛機,直到飛機從北方的天空再次飛來,最後消失在南面的天際,王勇才放下手裡的望遠鏡,一臉緊張地發出命令:「李老栓帶隊潛伏,小四跟我返回指揮部報告,格老子法國佬,竟然來趟這潭潑水川
 
  中午時分,重慶,川軍臨時總司令部。
 
  法國飛機飛到,滇交界地區上空的角息,引起司令部將校們的一片嘩然,氣憤過後,將校們立即對飛機參戰帶來的影響展開緊張討論,在德國教官們的幫助下,有的估算飛機的航程和起落地點,有的考慮行軍的隱蔽性等問題,表現出良好的軍人素質和領悟力。
 
  總司令蕭益民心中同樣震驚不已,他從未料到法國人有這個膽量,更沒想到法國人的飛機會出現在四川上空,經過反覆的計算,瞭解飛機發展水平的蕭益民得出兩個推論:
 
  滇軍獲得了法國人的支持,借助法國飛機對戰場展開偵查,昆明周邊或者滇南地區很可能已經修建飛機場;其次,如果飛機從安南起飛,說明法國人的飛機製造技術已經獲得突破,飛機的航程再也不受五百公里的限制,已經達到了八百公里甚至更多,否則斷然不會出現在高縣上空!



 
  從成都和萬縣返回重慶的包季卿和王陵基低聲討論良久,王陵基感到事態嚴重,立即向蕭益民提出建議:「總司令,是否約見法國駐重慶領事官員?」
 
  蕭益民已經拿定主意:「約見肯定是的,但是在我們沒有弄清情況之前,必須封鎖這個消息,當成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狡猾的法國人絕對會矢口否認,約見只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看來,我得先見美國駐四川商務聯絡處的克拉克先生,上月初他在酒會上就曾對我說過,美國製造的十輪載重卡車和先進飛機獲得英國、法國的大量採購,在歐洲戰場上顯示出極大優勢。雖然克拉克的話有炫耀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美國人想向我們推銷,既然這樣,我們不妨提出合作的意向,先買十架飛機回來試試。
 
  「好在現在的飛機不貴,小型雙翼偵察機只需三千多美元,大功率的長程飛機不到一萬美元,可以在水面上起降的飛機也就七千多美元,我們買得起。」
 
  包季卿無奈地搖搖頭:「要是這樣,就等於提前三年啟動空軍培養計劃,又是一筆巨大的開支啊!」
 
  蕭益民鄭重地點點頭:「這個時候,早做總比晚做好,現在就開始,爭取三年內擁有我們自己的飛行大隊!今年之內,我們要在成都和重慶建兩個機場,再抽出一筆錢來,在成都建設自己的航空學校,挑選飛行員的事情也必須盡快做出計劃,爭取年底之前,從美國請來一批飛行教官。 
  蕭益民說完,走向大型地圖,緊盯地圖上的安南和昆明久久不語。
 
  王陵基指指背對大家陷入苦思的蕭益民:「一鳴似乎很擔憂,這幾年我還沒見過他這麼鄭重。」
 
  包季卿笑道:「他是受刺激了,不過他的觀點我是贊同的,飛機在歐洲戰場上的大量運用,證明他的觀點是有根據的,也許整個中國只有他才擁有這和預見性。」
 
  「報告參謀長,滇黔聯軍戴戡部、劉存厚部已經找到!」通訊科長匆匆到來。
 
  包季卿和王陵幕立刻掐滅菸頭,一起分析及時送來的情報,兩人略作商議,並肩走到大型地圖前,王陵基拿起紅色畫筆,熟練地把戴戧和劉存厚的三個團所在位置標到了地圖上。
 
  蕭益民大吃一驚,轉向王陵基和包季卿:「確定?」
 
  「確定!戴戧部和劉存厚的新兵團也只能出現在這裡加上熟悉川南地形的劉存厚,他們製造一系列假象,讓我們找不到,接看來個聲東擊西,完全合理。」王陵基回答。
 
  蕭益民重重點頭:「既然來了,就別想我們放他們回去,不給他們來點狠的,恐怕他們更要得寸進尺了。」
 
  「那就打他一傢伙!」
 
  包季卿完全同意,王陵基也含笑點頭,三人在地圖前飛快計算起來,一場決定性的戰鬥很快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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