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傲氣凜然 作者:天子 (已完成)

zdna 發表於 2012-9-5 21:33
第九十章 戰爭帶來的財富


  川滇和談進行二十餘天便取得巨大進展。
 
  四川都督胡景伊和民政長張培爵出奇地好說話,高風亮節,頻頻退讓,使得雲南方面在極其被動的情況下,逐漸把握了主動,進而非常強硬地提出三個締結和約的前提條件沒想到全部得到四川都督胡景伊和該判負責人張培爵的接受,開始雷厲風行地實行起來。
 
  在大都督胡景伊的嚴令下,起到巨大威懾作用的,軍率先撤退,王鍵第四師大部主力退回敘府,駐紮敘府隨時增援的彭光烈第二師奉命退回樂山,周俊部第一旅撤離瀘州,返回內江。
 
  滇軍兩個旅大喜之下繼續東行,開到滇黔邊界重鎮曲靖,對貴州反抗軍展開壓迫。
 
  其次,胡景伊與張培爵聯名下達命令,責令四川邊防陸軍司令部立即釋放仍被當成苦力使用的五千七百餘名滇軍俘虜;第三,都督胡景伊和張培爵率先提出以「和睦相處攜手發展」為原則,在雲南方面沒有做出任何書面承諾的時候,匆匆命令,南各級政府先行撤銷兩省邊境所有稅務稽徵站和檢查站。
 
  都督胡景伊和民政長張培爵的舍令,讓四川軍民目瞪口呆迅速激起四川各界的一片反對。
 
  隸屬四川省工商聯合會的《華西商報》憤怒之下,發表措辭激烈的社論,抨擊都督胡景伊和民政長的嚴重錯誤,責問兩人到底是雲南的官還是四川的官?
 
  社論最後隱晦地指責:與雲南各界都有交情的胡景伊和同盟會分子張培爵,均在暗中獲得雲南方面的巨額賄賂。
 
  文章一出,全省憤慨。
 
  已經覆蓋周邊五省的《華西時報》了次日刊登社長鄒文翰的文章,簡要概括西南三省的局勢和現狀,詳述,滇誤判的過程,逐條分析胡景伊和張培爵的命令,明確指出只有戰敗者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最後鄒文翰明確質疑四川省政府、省議會的領導能力,對如今的省政府和省議會表示深切的擔憂。
 
  鄒文翰的文章立刻引發四川各界的強烈認同,副議長兼財政次長曾壽五率先發難,在一天之內徵得過半議員的簽名,正式向省議會提出「罷免案」要求議會立即召開特別會議,撤銷民政長張培爵的職務,並對大都督胡景伊進行彈劾。
 
  四川輿論一邊倒地婁持曾壽五等七十餘名省議員聯名提請的「罷免案」和「彈劾案,」,南各地政府概不遵循胡景伊和張培爵的「錯誤命令」各界民眾憤然指責誤判負責人張培爵不是四川人民的民政長,而是同盟會國民黨的民政長,表示四川人完全有能力治理好自己的家鄉,反對國內任何政黨任何勢力干涉四川的內政,呼籲在雲南方面沒有拿出誠意之前,立刻停止誤判,並要求省議會立即召開特別會議。
 
  與此同時,民間迅速流傳出大都督胡景伊收取雲南商團巨額賄賂的消息,「內奸」、「數典忘祖」等等恥辱的大帽子,從此落到了胡景伊腦袋上。
 
  在鋪天蓋地的反對和指責之下,胡景伊和張培爵徹底傻眼了,不得不匆匆暫停在昭通舉行的,滇誤判,連夜返回成都解除危機。
 
  無論兩人怎麼聰明、怎麼強勢都無法與整個四川民意相抗衡,兩人的名譽因此而一落千丈,除了檢討之外,做出任何決定、發出任何命令都可能遭到四川各界的聯合柢制。
 
  令兩人始料不及而又心驚膽顫的是,七十餘名省議員聯名提請的「罷免案」和「彈劾案」這兩個提案的公然發表…標誌著四川高層的政治鬥爭拉開了序幕,代表全四川資產階級和地主階級利益的「四川工商聯」終於正式登上政治舞台,省議會無法撼動胡景伊的大都督,但對民政長張培爵窮追猛打,搖擺於袁世凱和孫中山之間的民政長張培爵,如今恐怕只有主動辭職保住體面這一條路可走。
 
  相對於四川各界的一片憤怒,四川軍隊在此次輿論浪潮中倒是非常的安靜,沒有一個將領對此發表評論,就連每每在關鍵時刻都表明自己立場的蕭益民,似乎也失去了蹤影,大都督胡景伊的每一個命令,都得到川軍各師的迅速執行。

     
  對此,胡景伊不但沒有半分高興,反而暗自心驚,覺得危機重重。
 
  經過反覆思考過後,胡景伊不得不痛苦地認清一個現實:與本土最大勢力「四川工商聯」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川軍各師,之所以在此次輿論浪潮中如此安靜,如此步調一致,絕非是他這個大都督威信增強所致。
 
  正相反,川軍各部都在暗中配合本土勢力,或者是被本土勢力說服力了,才表現得這麼不正常,如今看來,所有的目的只有一個:
 
  軍隊只要不亂,將領們只要不跳出來胡說八道,北京政府和大都督胡景伊就會失去自我分辨和上訴袁世凱的藉口,地方政治勢力就能心無旁騖地集中火力,一舉推翻代表國民黨利益的民政長張培爵,進而架空大都督胡景伊!半個多月來似乎消失了的蕭益民,此時此刻正在幹些什麼?
 
  是否隱在幕後,正瞪著那雙如狼似虎的眼睛蠢蠢欲動?
 
  蕭益民倒是沒有胡景伊想的那麼無聊,打嘴仗用不上他這個扛槍的人,他正在忙著發財大計。
 
  整個四川沸沸揚揚的時候蕭益民頻頻穿梭於四川華西實業總公司旗下的鋼廠、鑄造廠、武器製造車間和輕兵器研究所之間,還以視察邊軍的名義,跑了兩趟雅安,隨後他果斷下達命令,將十個月來分期分批購買儲存的大量德國武器彈藥,迅速運往王鍵第四師、雅安訓練基地獨立團和教導團、祁洛的康定獨立第一混成旅、以及彭措的鹽井獨立第二混成旅,開始進行大規模的全面換裝,再將各部換下來的一萬三千多支舊槍運回成都,送到華西實業旗下的金屬製品公司步槍修造車間進行翻新。
 
  截止七月底,蕭益民賣出的「豹牌」系列M1909手槍總計九千五百支,已經超過去年的全年產量,純利潤突破十五萬元,「豹牌」軍用型仿柯爾特03式手槍、M1910型轉輪手槍、М1911型駁殼槍已經享譽全國,獲得各省軍事勢力和黑白兩道的追捧,躍起的豹子圖案,如今早已深入人心,鑄成了中國兵器工業的第一塊金字招牌。
 
  令公司上下更為自豪的是,這三私統一為9MM口徑的「豹牌」手槍,憑藉更適合中國人手型的優良改進設計、嚴格的質量要求、精美的加工技術和大量的巴拉貝魯姆子彈供應,已經成功擠垮了上海兵工廠和金陵兵工廠的四和口徑不一的仿製手槍,達到了供不應求的地步,全國各地的訂單越來越多,生產計劃已經排到明年八個月之後。
 
  在柯爾特1911型軍用手槍基礎上改進而來的「豹牌」M1912型軍用手槍,一直由全部是高級技工組成的十五人小組專門生產,以每月三百五十支的數量,逐漸裝備邊軍各部,計劃在三年之內不會對外銷售。
 
  手槍產銷僅是蕭益民集團眾多經營中的一項,帶來最大利潤的仍然是軍火倒賣業務。
 
  自去年五月到今年七月,蕭益民一共販賣德國、比利時等國生產的1918式毛瑟長步槍高達六萬四千支、步槍子彈三千五百多萬發、德國M1905式重機槍四百八十挺、克虜伯硼火炮七十二門,獲利總額為一百四十餘萬牙,。
 
  以上數字還不包括邊防陸軍的裝備進口在內,蕭益民所部兩萬七千將士所用的步槍,如今全是清一色德國產的毛瑟1918式改進型毛瑟軍用型長步槍,除此之外,他的武器庫裡仍然存放著一萬五千支軍用型毛瑟步槍和五十挺水冷式重機槍。
 
  在進口工業品經銷方面,僅是英國亞細亞媒油和機器潤滑油兩項,每月都給蕭益民帶來四萬利潤,這一塊蕭益民是不會放手的,連同需求開始增加的汽油一起,構成了新的「四川華豐貿易公司」穩定的利潤來源。
 
  除此之外的其餘商品,均已交給四川工商聯旗下的聯營企業,包括利潤豐厚的五金配件和標準件、機械進出口、工程承包和房地產在內,蕭益民都慷慨地拱手相讓,再也不去沾邊。
 
  由於蕭益民的得力助手羅德發動手早兩年前就在雄厚資金的支持下進入四川土特產品出口市場,去年一年,羅德發在桐油、豬鬃、茶油等大宗出口商品的交易中獲利十五萬元,如今此項業務已經併入四川工商聯旗下的公司,羅德發仍然佔據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繼續在土特產出口領域享受豐厚利潤。
 
  由於雅安炸藥屍和彈藥廠的成功投產,位於大邑的化工廠和發電廠從三月份起扭虧為盈,利潤逐月增加前景喜人。
 
  雅安工廠生產的「豹牌」雷管和ТNT炸藥,剛一面世名聲就一炮打響,「豹牌」炸藥安全可靠,威力巨大,價格僅走進口產品的三分之二,使得」滇黔鄂陝五省大量的礦山業主、石場主和駐軍蜂擁而至;兩種Z92MM步槍彈、巴拉貝魯姆手槍彈和M12型木柄手榴彈供不應求,月產量迅速提升,工廠人數已經增至三千五百餘人,二十餘名從德國、捷克和比利時請來的技術工程師常駐大邑、雅安三大工廠,並辦起了自己的技術培訓學校。

  八月二日,蕭益民迎來了老朋友,川北洪門瓢把子張源、謝智傑和關承淵一行。
 
  老朋友見面,自然少不了酒蕭益民熱情地把三位義氣深重的川北老大迎進自己家裡,吩咐下人把未滿月的兒子抱出來,讓三位老哥樂呵樂呵,接著吩咐吳三等人招呼其他弟兄,親自把三人領到後院小山上的亭子,一桌豐威的菜餚和幾箱敘府的陳釀已經擺在亭子中間,令張源三人感動不已。
 
  酒至半酣,大家暢敘離情之後,蕭益民終於說起正事:「感謝三位老哥一年來的緊密合作,要是沒有三位老哥的鼎力幫助,小弟的一批批武器彈藥,絕對到不了陝西和豫西,更不用提能夠行銷寧夏甘陝了,這份情義,小弟和全體弟兄可是牢記心底的!
 
  「今天不說見外的話,三位老哥既然來了肯定有事,對吧?要是信得過小弟,有什麼事儘管提,小弟定會全力以赴。」
 
  三人相視一眼,臉上均是喜色。
 
  顯然來之前,三人己經商定由張源代表大家說話,只見他指了指下方院子裡的一桌年輕人,懇切地說:「一鳴老弟,還真有事求你,看到那兩個光膀子的小傢伙沒有?長頭髮那個是我侄子名叫張至順,短頭髮高個子那個是你關三哥的大兒子,叫關岳鵬,從小跟我們幾個學了幾手三腳貓把式,讀過幾年私塾,槍法勉強還湊合,我們想把他們兩個混小子託付給你培養,讓他們見見世面,開點兒眼界,我們這些長輩也能安心一些,怎麼樣?」
 
  「行啊!都是好苗子,看看他們倆那身材、那氣度,就知道幾位老哥沒少在他們身上花功夫,比起我們軍校中千里挑一的學員都要強上不少,這樣的俊傑小弟求之不得啊,哪有送到嘴邊的肉不咬一口的道理?」蕭益民笑道。
 
  三人一聽開懷大笑,心情格外舒暢,紅臉膛的關承淵高興地說道:「一鳴老弟,我們接到軍官學校開學的消息,晚了一步,再加上川北地面上突然跑來一群不長眼的潰兵,到處搶劫,弄得人心惶惶,老哥幾個清理了半年才算安穩下來,所以耽誤到了現在,要是這兩小子進不了軍校,就留在你身邊使喚吧,我覺得跟著你比上軍校更好,更能學到真本領!」
 
  蕭益民不樂意了:「這怎麼行?這年頭越來越講究資歷,講究文憑了,不能耽誤這兩個棒小夥的前程,怎麼樣也要弄進軍校去混兩年熬熬資歷,這對他們的成長有好處,還能讓他們結識巴蜀各地的朋友,建立他們自己的人脈,有利於他們今後的前途。
 
  「我看這樣吧,軍校首期學員分為兩部分,部分是川中各軍保送來進修的,一部分是考試進來的,讓他們兩以小弟麾下邊軍插班生的名義,進入保送的一年期步兵科學習,畢業後再進邊軍教導團實習一年,之後隨便老哥怎麼安排他們都可以,到我身邊也行,怎麼樣?」
 
  「這太好了!」
 
  「還是老弟想得周到啊!」
 
  張源三人舉起酒杯,一起敬蕭益民,蕭益民和大家連碰三杯,喝完連忙客氣地為每一個,人夾菜。
 
  笑聲過後,張源放下筷子,和兩位兄弟一起向蕭益民細說陝南、豫西地界土匪威行的情況,講述豫陝各地大小軍閥之間相互征伐的險惡,以及由此而給川北各地帶來的嚴重危害。
 
  張源誠懇地徵求蕭益民的意見:「我們哥幾個想了又想,議了又議,再不拉起一支子弟兵相互守望不行了,這才借送兩個孩子來成都求學的機會,一起趕來找老弟商量一下,還請老弟給我們指點迷津,幫我們立下一套規矩,否則若還像以前那樣散沙一盤,肯定討不了好。」
 
  蕭益民沉思片刻:「三位老哥是想辦守備部隊,還是地方民團?」
 
  「守備部隊怎麼講?地方民團又如何?」關承淵問道,三人一時半會兒弄不清楚兩者的區別。
 
  蕭益民解釋道:「守備部隊就是獲得省政府軍政部同意,由地方政府負責管理的地方部隊,也叫保安隊,或者地方軍,這和部隊領取軍餉,不需要幹別的,只需嚴加訓練、保護好地方安全就行。

  「而民團相對要簡單些,四川不少地方都有自己的民團,包括三位老哥手下的幾千人也可以稱之為民團,但是沒經過省府軍政部的同意,沒有官兵名冊的備案,就屬於不合法的武裝,世道亂的時候政府管不到,睜隻眼閉隻眼順其自然,但只要政府騰出手來,隨時都會責令解散,違抗者就被當成土匪對待。
 
  「以小弟估計,我們四川形勢不錯,工商業越來越興旺,為了保證物資運輸的安全,保證地方富伸興資辦廠,明年恐怕就要全省剿匪了。」
 
  張源幾個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三人都是川北各縣響噹噹的地頭蛇,地方官府對他們只有點頭哈腰的份,他們一直覺得自己的處境很不錯,哪裡想到有可能被正規軍征剎?
 
  可要是讓他們變成地方守備部隊,他們也不願意,手下幾千弟兄都不願離開家鄉,更不願服從當地政府的領導。
 
  蕭益民哪裡不知道他們的心思,看他們一籌莫展的樣子,只好提出個折中辦法!
 
  「這樣好不好,三位老哥回去之後,都去幹縣警察局長,這對三位老哥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省府這邊我來幫忙說話。
 
  「目前川北各縣剛剛安定下來,各縣尚未來得及建立自己的警察隊伍,有些地方甚至連縣長都沒有,所以,三位老哥當上警察局長之後,完全可以用維護地方治安、防止匪患的理由,組建自己的民團,只需把名單上報給省政府軍政部就行。
 
  「地方民團不需要政府撥款,上邊審批手續也很簡單,弄好了,幾位老哥很可能當幾年縣長過把癮。」
 
  三人大喜,可轉眼間又發現糧餉成問題了,連忙詢問蕭益民如何解決才合適些?
 
  蕭益民笑道:「這不簡單嗎?只要以地方警察局的名義,派出民團,牢牢把握目前的幾條商道,就能名正言順地收取治安費,反正這麼多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商人們早已習慣了,與其把買路費交給各個山頭的土匪,還不如交給幾位老哥來得實在,來得安全,何況小弟和幾位老哥之間還有很多生意要做,除了軍火買賣,下一步小弟打算控制,北的好木頭再也不能讓生產槍柄和其他軍需品的好木頭運出四川了。
 
  「幾位老哥拉起隊伍之後,完全可以聯合地方官和本地豪強,有錢大家賺,把這今生意掌握在自己手裡,各地父老鄉親賣木頭給外人多少錢,小弟就提高一成價錢收購,幾位老哥幫小弟運過來即可,拿木頭來換槍炮都行!」
 
  張源等人的所有困難就這樣解決了,三人興奮地站起來,端起酒非要連喝三杯不可。
 
  蕭益民哪兒有三位正值壯年的草莽英雄的海量,連忙將三人拉回座位上,開始談起眼下大批軍火生意的銷售問題:
 
  「半月前接到三位老哥的來信,得知陝南、豫西等地急需購買步槍和子彈,而且數量非常大,小弟與參謀長和工廠的幾個弟兄商量後,把邊軍各部換裝下來的長短槍集中回來,如今正在工廠裡翻新修理,
 
  「只是弟兄們都有疑問,這些翻新槍是不是真的能賣到五十大洋一支?會不會是三位老哥弄錯了,害得我們白白高興一場?這個價格可是新槍的價格啊!」
 
  張源和關承淵一聽相視而笑,隨後示意最精明、最會算賬的老二謝智傑來回答。
 
  謝智傑笑道:「是真的,而且前幾天又漲價了,老哥我出門前,忍不住賣掉十支半新舊漢陽造,五支轉輪手槍,打算探探個究竟,沒想到剛放出風聲,陝南漢中一帶的四家瓢把子就蜂擁跑到家裡,以每支五十八塊大洋的價格買走,怕我反悔,拿到槍連飯都不吃了,跑得飛快。」
 
  眾人聽得有趣,全都哈哈大笑。
 
  蕭益民終於放心,點點頭道:
 
  「謝二哥,小弟這兒還有一萬五千支毛瑟長步槍,一千二百支豹牌手槍,都是六成新的,翻新以後至少達到八成新,而且膛線和槍機都非常好,湘西陳曲珍老哥派人來,昨天剛弄走一千支長槍和三百支短槍,川南各縣政府也在陸續組建自巳的守備隊,都找到小弟了,但小弟沒敢答應他們,想先問問三位老哥之後再說,畢竟小弟要優先保證三位老哥這條線。」
 
  「一鳴別說了,全給我們,無論長短槍,五十五塊大洋一支我們都要了,你們邊軍的槍都是最好的德國槍,哪怕半新舊都比九成新的漢陽造要好用得多,我們自己用!」
 
  張源搶先說道,其他兩位也隨聲附和,擺出一副得不到就不罷休的架勢。
 
  蕭益民不由樂了:「三位老哥,你們能用得了這麼多嗎?」
 
  謝智傑嘿嘿一笑:「一萬多支槍恐怕還不夠賣呢,不過我們不打算全賣,留一半賣一半,先付你一半錢,這回我們把錢帶來了,一年來承蒙老弟鼎力支持百般關照,我們幾個老傢伙也都發了財,攢下不少家底,再加上地方各大家族為了安全都湊一份,足夠支付一半的貨款,餘款等賣完了立刻送來,最多不超過一個月,到時還要另外買兩百支二十響豹牌駁殼槍自巳用,哈哈!」
 
  蕭益民豪氣地道:
 
  「這樣吧,價格就按照三位老哥說的辦,另外,每支槍多配五十發子彈,至於兩百支駁殼槍,三位老哥幾時回去就帶回去,算是小弟提前祝賀三位老哥拉起隊伍的賀禮!來,最後乾這杯,幹完這杯一起去和兩位老弟好好說說話,看看他們的意思如何,請!」
 
  張源三人感激萬分,再次站起勸酒,看到蕭益民老想跑,便七手八腳地按住他,三杯灌下去才大笑著鬆開手,害得蕭益民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zdna 發表於 2012-9-5 21:43

第九十一章 統一運動

一週之內,一萬四千變翻新步槍、兩千五百變槍和五百萬發子彈,悄悄運出成都,送往川北廣元。
 
  邊軍司令部教導團一個營的官兵擔負護送任務,借此機會展開野外拉練,完成任務後,該營五百五十名官兵將在川北三個縣停留到年底,幫助張源等人組建和訓練民團。
 
  蕭益民清空了倉庫,立即帶上得力助手羅德發,登門拜訪德華銀行成都分行和渣打銀行成都分行的兩個總經理,僅用三天時間,就輕鬆簽下三份短期和三年期的巨額貸款合同。
 
  德華銀行並不想蕭益民提前償還去年那筆貸款,但在蕭益民的誠懇說服下,最終還是同意了,在接下來簽署的四百萬馬克貸款合同中,德方特別增加一項特別條款:三年貸款期內若貸款方提前還貸,需完全支付合同規定的三年利息。
 
  德國人實在不願意放棄這筆豐厚的貸款利潤,而且這筆款項仍然委託德華銀行代管,在三個月內全部用於德國武器裝備的採購。
 
  如此一來,不僅是德華銀行從中獲得百分之二的管理費用,受益最大的將是德國工業,若不是超過四百萬馬克這個最高貸款限額需要向總部來回請示,他們願意給最佳合作者蕭益民發放更多的貸款。
 
  與渣打銀行的貸款談判也非常順利。
 
  英國銀行家們可不管英國政府與蕭益民之間的矛盾,他們看上的是蓬勃發展的四川工商業,重視的是年輕的四川企業家羅德發掌握的四川出口商品的重要定價權,看上蕭益民顯赫的政治地位、雄厚的經濟擔保和強大的軍事保證,所以非常痛快地以中間利率,向四川華西實業公司發放兩筆貸款。
 
  一筆是總額為三十萬英鎊的十個月短期貸款,用於購買英國三個鋼鐵公司生產的特殊鋼材、三種規格的無縫鋼管和七種規格的優質帆布織物,該筆貸款隨即作為系列合同中的貨款,轉入華西實業總公司的合作夥伴英國怡和公司上海總部。
 
  蕭益民同樣委託渣打銀行負責全程交易的管理與結算,並按慣例向渣打銀行支付百分之二的管理費用;
 
  另一筆總額五十萬英鎊的三年期貸款,將在三天內轉入華西實業總公司在渣打銀行開設的賬戶,至於怎麼用,那就是蕭益民的自由了。
 
  發財大計告一段落,蕭益民這才換上軍裝,帶著參謀長包季卿,前往都督府晉見大都督。
 
  被瘋狂的輿論弄得焦頭爛額的大都督胡景伊三天前就回到成都,他兩次召見、一次親自登門拜訪,都沒見到事務繁忙的蕭益民,所以蕭益民再怎麼託大,都不能繼續等候大都督再次登門拜訪,起碼的尊重還是需要的。
 
  官場有官場的規矩,凡事不能做得太過。
 
  隨著張培爵的主動辭職,財政部長匡佑民獲得半數以上議員的提名,經省議會特別選舉會議高票通過,並報請北京中央政府批准,正式就任四川省民政長,聲譽大降、逐漸被架空的大都督胡景伊獨木難支,不敢再觸犯本地政治勢力免得引來更大的攻擊,最終只能在報請北京中央政府批准的決議上簽下名字。
 
  接下來幾天,痛定思痛的胡景伊,分別約見議長董修武、副議長曾壽五、新任民政長匡佑民和各部部長,虛心聽取大家的意見,反覆解釋自己在川滇和談中的立場和良好願望,雖然不能一舉扭轉目前的不利局面,但多少與政府官員之間改善了關係,並得到各級官員繼續支持他執政的承諾,至少各大報紙不再抨擊他了。
 
  胡景伊知道,雖然自己有大總統袁世凱這座大靠山,但仍舊無法扭轉目前的不利局面,何況大總統已經兩次發來密電,責問鄂贛皖蘇浙五省都已向國民黨軍隊發起猛烈進攻,為何獨獨四川遲遲不動?是否需要等待討伐大軍剿滅其餘五省的國民黨軍隊,掉頭開進四川平叛?
 
  袁世凱的密電遠比本地政治勢力的責難要嚴重百倍,可佔據重慶的熊克武已經敏銳地發現周俊第一師的異動,在國民黨中央和重慶地方勢,力的支持下,迅速調動九個團九千餘官兵,佔據各戰略要地,嚴陣以待。

  周俊部的突襲計劃自此落空,全師八千餘官兵,實在難以迅速解決熊克武部,而且看得出狡猾的周俊不願意打攻堅戰,為了保存自身實力,周俊按兵不動,把難題交給了大都督胡景伊。
 
  胡景伊此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反覆權衡利弊之後,他知道要想迅速改變當前的不利局面,關鍵還是要取得邊防陸軍總司令蕭益民的理解和支持,所以一見蕭益民帶著參謀長包季卿主動前來,心中那點惱火立即煙消雲散,熱情地將蕭益民和包季卿迎進自己的辦公室。
 
  蕭益民首先誠懇致歉,說自己近來頻繁外出視察邊軍各部,沒有及時奉命前來懇請原諒,接著請求胡景伊屏退左右,只留下副官長和都督府兩名高參,一起來到地圖前,開始推心置腹的商議。
 
  兩個小時後,滿臉紅光的胡景伊親自將蕭益民和包季卿送到樓下,一直臉帶微笑,目送兩人騎馬離去。
 
  次日上午,大都督緊急召開軍政核心會議,經過大量的說服,終於取得與會者同意,並通過兩項重要的軍事決議:第一、即日起,邊防陸軍第一師王陵基將軍部,更名為「四川陸軍第五師」正式脫離邊防陸軍序列,歸屬都督府與省政府軍政部管轄;第二、大都督胡景伊提議、經軍政會議討論一致通過,撤銷原軍事參議院,重新設立省政府軍政部,任命邊防陸軍總司令蕭益民中將為四川省軍政次長,暫行代理部長職務。
 
  八月三日上午,四川省軍政擴大會議隆重召開,會議在大都督胡景伊的主持下,正式宣佈發起「統一四川運動」,通過了「解除四川重慶鎮守使熊克武軍政職務」的決議。
 
  八月四日上午,新編四川陸軍第五師王陵基部七千八百官兵在東郊大營舉行東征誓師,第一次發出了「剷除叛亂統一四川」的吼聲!
 
  大都督胡景伊、民政長匡佑民分別發表重要演說,鼓勵第五師將士和川軍各部齊心協力勇往直前,為四川的統一富強而努力。
 
  誓師結束後,第五師隨即向東進發,軍政次長兼邊軍總司令蕭益民和第五師少將師長王陵基交談良久,依依不捨地揮手而別。
 
  八月四日下午兩點,原重慶鎮守使熊克武通電全國,宣佈正式就任四,省都督兼討袁軍司令,並舉行聲勢浩大的誓嚕典禮。
 
  此時熊克武還不知道,袁世凱的兩個軍五個師,已經擊敗了國民黨領導的各地軍隊,相繼佔領了江西、安徽、江蘇和浙江等省會和重要城市,前鋒兩個師已經打到了福建省境內。
 
  國民黨黨魁孫中山、黃興等人已經逃亡多日,先後取道廈門、上海等地,乘船逃往日本大本營,接受日本人的庇護。
 
  湖北都督黎元洪再次發出系列通緝令,在全省範圍內大肆追捕漏網的國民黨人,一次又一次舉起血腥的屠刀,數以百計的國民黨精英橫屍湖北大地。
 
  此時的重慶,已是戰雲密佈,危機重重。
 
  川軍第一師在師長周俊的指指下,果斷讓開正西方向,兵分兩路,從重慶西北、西南兩個方向發起猛烈進攻,僅用半天時間就擊潰兵力薄弱的合川、江津守軍,並佔領縣城,對重慶形成包抄夾擊之勢。
 
  順流而下的王陵基第五師,輕鬆佔領熊克武部劉秉先團撤離的榮昌,馬不停蹄發起追擊,於八月六日傍晚擊潰劉秉先團四個營把守的永川與周俊第一師緊密協同,完成對重慶的三面包圍之勢。
 
  重慶各部頓時亂成一團,原哥老會武裝改編而來的五個守備團,一哄而散,國民黨中央派來的十餘名高級官員,爭先恐後登船逃離重慶。
 
  沉寂多時的重慶商會聯合各界團體,喊出了和平統一、服從省政府領導的口號,開始緊鑼密鼓地自行組織新的地方議會,打著「保護民眾反對內戰」的旗號,公然舉行臨時會議決定重慶的命運,而周俊部北路軍和王陵基部一個旅通過日夜不停的急行軍,迅速完成對重慶東面的包圍之勢。
 
  熊克武眼見大勢已去,重慶無法再守,果斷率領麾下三千嫡系向南突圍,殺開一條血路,準備南下貴北,逃向雲南。
 
  周俊接到急報,親率兩個團發起猛追,終於在瀘縣以北咬住了疲憊不堪的熊克武部,隨即展開包抄攻擊。
 
  驟然發起的戰鬥不到一個小時,熊克武部完全崩潰,大批官兵舉手投降,熊克武本人僅帶著數名侍衛趁夜色成功逃匿。
 
  至此,國民黨在四川的唯一武裝力量土崩瓦解,四川開始了真正的統一。
 
  周俊沒有停留休整,而是高呼繼續進攻的口號,率領本部八千餘人穿過重慶,蒐集一切船隻向東「乘勝追擊」,僅三天時間成功登陸宜昌,一鼓作氣對宜昌「熊克武殘部」發起突然襲擊。
 
  被黎元洪驅趕到宜昌的湖北新軍兩個營「熊克武殘部」早已士氣全無,尚未休整就遭到周俊部八千餘眾的猛烈打擊,轉眼之間橫屍無數,一敗塗地,周俊的戰旗插在了高高的宜昌城頭上。
 
  八月十二日,重慶民生路,劉家大院。
 
  新拓寬不久的民生路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荷槍實彈的官兵排到南面的校場口,受到第五師官兵重重保護的劉家大院更是戒備森嚴。
 
  下午三時剛過,第五師師長王陵基率領警衛營官兵,陪同身穿普通軍裝的蕭益民,策馬來到劉家大院門口。
 
  下馬之後,王陵基笑著指指哨兵警戒的門內,低聲告訴蕭益民說劉老弟已經幾天不出門了,他的老父親也沒露面,只有買菜的家人偶爾出來一趟。
 
  蕭益民搖頭一笑,和大家一起進入院子,吩咐王陵基撤走所有崗哨,示意大家都在院子裡等著,便整整軍裝扶正軍帽,臉帶笑容地大步走向正堂。
zdna 發表於 2012-9-5 21:52
第九十二章 理想與現實


劉家大院正堂寬闊與派,青磚灰瓦與精雕細琢的楠木柱廊,處處洋溢著古樸氣息,地下鋪設的青石板光潔整齊,石板上簡潔雅緻的雕花圖案因常年的踩踏變得模糊不清,但自有一和歲月的沉澱與悠遠韻味,門窗均是清一色的花梨木製作,式樣異常精美,窗格後裝上的玻璃一塵不染,一道不高不低的花梨木門檻橫亙與敞開的大門之下。
 
  蕭益民恭恭敬敬站在門前,向端坐在正堂北面香火下方的一名五十來歲長髯老人和兩位一坐一站的中年婦女深深鞠躬,以子侄之禮抱拳作揖,朗聲問候:
 
  「晚輩成都蕭益民不清而至,驚擾叔叔嬸嬸的清靜,懇請叔叔嬸嬸責罰!」
 
  端坐在太師椅上的劉老爺子微微動容,花梨木大方桌另一側的兩個丰韻女人顯得非常驚訝也很惶恐,眼前這位恭恭敬敬一直彎腰鞠躬的年輕軍人,竟然就是名動天下的蕭益民?他怎麼如此年輕俊朗?怎麼會孤身前來,而且和普通士兵一樣打扮?這人真是兒子時常提起的三弟蕭益民嗎?
 
  劉老爺子當了二十餘年縣令和知府,身上自有一和中庸平和的氣度,看到蕭益民一直站在大門外彎腰鞠躬,大有你不發話我就繼續彎腰施禮靜靜等候的架勢,當下微微搖頭,站起來就要上前見禮。
 
  「爹,你坐著,讓這龜兒子再站會兒。」
 
  身穿灰色文人長衫的劉秉先突然出來了,上前攙扶父親回到座位上隨後向另一側坐著的大娘和母親彎腰請安。
 
  相貌端莊的大娘悄悄指指門外,示意劉秉先快去把蕭益民請進來,二娘也就是劉秉先的生母已經走進內堂,吩咐下人們趕快上茶。
 
  蕭益民已經笑嘻嘻地直起腰,大大方方抬起腿跨過門檻,進到堂中再向劉老爺子和劉夫人問安,看到劉老爺子和劉夫人起身回禮,蕭益民連忙上去恭敬地把劉老爺子扶回座位上:
 
  「小子當不得叔叔和嬸嬸的回禮,派兵封鎖大院已經非常無理,叔叔嬸嬸不責罰,已經是小子的福氣了。」
 
  劉老爺子手撫長髯,爽朗地哈哈一笑:
 
  「賢侄千萬別這麼說,皇不是賢侄安排周到,恐怕我劉家早已和城裡城外所有的官紳一樣,被野蠻無理的周俊和王陵基縱兵劫掠一空了,祖宗牌位能夠苟存還得謝賢侄的保全之德啊!」
 
  「使不得啊!會折壽的……」
 
  蕭益民趕緊避開劉老爺子的施禮,客氣好久才轉向一旁黑著臉望向門外的劉秉先,站直身子向劉秉先鞠躬請罪:
 
  「二哥,你要是氣不過,就打小弟一頓你以前不是說過很想揍小弟一頓嗎?你的機會來了小弟絕不還手,不過千萬別打臉,否則小弟就賴在你家了。」
 
  劉老爺子驚愕過後,忍不住撚鬚大笑,劉夫人和一群下人則是一臉震驚,怎麼也沒想到堂堂的蕭益民將軍,竟然會在自家大少爺面前如此低聲下氣委出求全。
 
  劉秉先氣得樂了:「錘子的,還是這麼無賴……」
 
  「閉嘴!再胡言亂語,小心家法伺候!」
 
  劉老爺子大聲呵斥兒子然後請蕭益民坐下看茶,恪守孝道的劉秉先只能憋屈地瞪著蕭益民,臉土全是不甘之色。
 
  蕭益民謝過劉老爺子,嬉皮笑臉地把劉秉先拉到旁邊,用力把劉秉先按在椅子上:
 
  「二哥你可不能怪小弟,實在是王陵基將軍打得太好了你守不住也是正常的……別急嘛!你想,王陵基將軍雖然只比二哥大三歲,但他閱歷豐富、聰敏過人,是早期四川陸軍武備學堂的優秀畢業生,還是你們日本士官學校六期的師兄,畢業回國就開始帶兵接著擔任四川陸軍速成學堂戰術教官,後來率兵入藏平叛,凱旋後又在川滇之戰中指揮若定攻無不克,靠真本事一步步升到現在的位置,作戰經驗相當豐富,再加上麾下苦練一年的八千精銳將士,打敗你純屬正常,被你打敗才不正常呢。」
 
  「你這孫子,還是這麼刻薄……」
 
  劉秉晃罵完氣也消了,仰天長嘆一聲:「要不是我兩翼的哥老會幾個團臨陣脫逃,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就算失敗是定局,可也不會敗得這麼窩囊啊!」

    
  劉秉先臉上全是委屈和不甘心,劉老爺子對心高氣傲的兒子直搖頭,低聲請蕭益民坐下,怎麼也得先喝口茶再說。
 
  偏廳門框後面,一張如同畫上古典仕女般美麗白暫的俏臉露出來,峨眉下一雙潤澤靈動的眼睛晶瑩明亮,好奇地窺視正在坐下的蕭益民,看清蕭益民的長相後,少女禁不住抬起纖長柔美的手捂著丹唇,似是害怕自己的驚呼聲發出一般。
 
  風韻猶存、白皙雍容的劉母看到女兒這幅痴呆摸樣,愛憐地把她拉回門內,用手輕輕敲了敲她光潔的腦門,在耳邊低聲說點什麼。
 
  正堂上,蕭益民恭敬地回答劉老爺子的詢問,並將省府相關官員即將來到重慶、重組地方議會審核官員資格和操守的事情簡要通報,然後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叔叔,重慶沒有小侄什麼事,此次前來一是看望您和嬸嬸,並徵求二哥的意見,二是把王陵基第五師調往內江駐紮的計劃送來,一旦重慶議會重組完成,市政府成功設立,治安得以恢夏,第五師就會離開重慶。」
 
  「那麼,周俊的第一師呢?」劉老爺子關心地問道。
 
  蕭益民如實回答:
 
  「第一師鎮守宜昌不回來了,而且很快要擴編為兩個師編制的第一軍,他們正在萬縣擴建舊軍營,建立軍部後方輜重大營……估計省府要把萬縣至宜昌之間的雲陽、奉節、巴東、秭歸等縣交給第一軍管轄,讓第一軍鎮守四川的東大門。」
 
  劉秉先非常震驚:「你們就不怕鄂軍發兵驅逐?」
 
  蕭益民笑道:「鄂軍顧不上鄂西,目前僅有兩個師又四個混成旅的鄂軍不但要鎮守武漢三鎮,還得常年駐紮在北面的孝感和麻城、南面的咸寧和荊州,以及東面的武穴黃梅一線,嚴防鄂贛皖交界地區和湖南的國民黨武裝反撲,哪還有兵力派到鄂西?
 
  「就算有兵力,就黎元洪那個水平,他敢打嗎?頂多是抗議,向袁大總統申訴,然後兩省打筆墨官司,等事情扯清楚,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咱們有的是時間和他們耗!」
 
  劉秉先恍然大悟,指著從容寫意的蕭益民說道:
 
  「原來你們是早有預謀的,肯定是你這貫得無厭的傢伙一手策劃,別人絕沒有這麼卑鄙無恥!」
 
  「只對一半,另一半是北京中央政府要求的,袁大總統親自簽署的命令是要求川軍消滅熊克武部之後,配合湖北都督黎元洪的鄂軍各部,徹底消滅盤踞在鄂西地區的叛亂武裝,確保宜昌、恩施等重鎮不再造反,所以我們干脆先佔領宜昌再說,反正理由多的是,佔據了就不走了,怎麼也不會把連接長江中上游的咽喉要地還回去的,黎雲,洪要是不服,就讓他放馬過來,小弟正愁沒地方練兵呢!」
 
  蕭益民毫不隱瞞地回答,雖然有些無賴,但也充滿霸氣。
 
  劉秉先目瞪口呆,神色極為複雜,有不甘有羞愧,更多的是沮喪和灰心。
 
  劉老爺子看到兒子的樣子,心中禁不住感慨萬千:本來以為兒子方方面面已經不錯了,可如今與談笑風生輕鬆自在的蕭益民相比,相差何止百里?無論是氣宇還是格局,兒子都遠在蕭益民之下!怪不得年紀輕輕的蕭益民擁有今天這份成就。
 
  蕭益民敏感地意識到氣氛的改變,端起杯子喝下一口,讚一聲好茶,然後示意下人給自己添茶水。
 
  劉秉先終手回過神來,無比落寞地望著蕭益民:「直說吧,你來這幹嘛?」
 
  蕭益民誠懇地望著劉秉先:「二哥,別待在家裡了,出來做點兒事吧,小弟有個建議,向省議會和大都督舉薦二哥為重慶鎮守使,如果二哥實在不願意幹,乾脆到四,陸軍軍官學校休息一段時間。」
 
  「好!我去教書,這段時間腦子很亂,我想靜下來好好想想,至於鎮守使嘛,我是不會幹的,一來對不起此戰死去的弟兄,二來對不起我的信仰,我不願意被人指著脊樑骨罵成叛徒。」
 
  劉秉先不等蕭益民說完,就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蕭婁民望向劉老爺子,看到劉老爺子也是不得其解的神色,於是低聲勸道:
 
  「二哥,我知道你是國民黨員,你有理想有抱負,滿腔都是救國救民的熱血,你也一直踏踏實實去為之奮鬥,可是,你所做的一切是否真像你所認為的那樣有意義?是否符合廣大民眾的利益?
 
  「我想此前經歷的一切,讓你的體會遠比一般人深 ,在此我先聲明,本人對國民黨沒有任何成見,相反,還非常贊同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認為三民主義是目前中國最進步的思想,是值得所有人努力和追隨的正確方向。
 
  劉秉先第一次聽到蕭益民贊同三民主義,不由得驚訝地望著他。
 
  蕭益民點點頭:「可是,提出一個目標容易,做起來難啊!沒有嚴密的組織制度,沒有嚴格的監督機制,沒有領袖們的模範表率作用,再偉大的理想也只能是個畫餅,再高遠的信仰也只能是個夢想!
 
  「所以,小弟認為,先進的政黨除了樹立起遠大目標、確立正確信仰之後,必須具備嚴密的組織制度、嚴格的監督機制、領袖的表率作用,這三大要素!二哥這就是小弟不願意加入國民黨的最大理由,弟弟也有自己的理想,維護國家和人民的利益,就是小弟為之奮鬥的信仰,但是要實現理想維護信仰,最終還得腳踏實地去做!
 
  「比如此次開戰,受損的只是少數人,受益的重慶地區千萬民眾和整個四川啊!你能說小弟做錯了嗎?」
 
  劉老爺子擊掌而嘆:「小侄說得在理啊!」
 
  劉秉先神色凝重地低頭沉思,久久沒有動一動,劉老爺子看到二夫人在裡間招手示意,便上前拉起蕭益民走向內堂:
 
  「別管他,讓他自己去想,我們爺倆喝酒去,聽說你都七年了,今日方能一見,怎麼樣也要喝個疼快,哈哈……」
zdna 發表於 2012-9-5 21:56
第九十三章沒有王法


  隨著退到湖南、廣東、福建等地的國民黨反袁武裝被剿滅,歷時半年的「二次革命」以失敗告終,大總統袁世凱終於能夠騰出手來,大舉撤換全國各省都督,天府之國四川成了袁世凱志在必得的省份,他再也不允許地方議會罷免中央委任官員的事情發生。

    袁世凱的手段非常強硬,他先是羅列罪名,把被灰溜溜趕下台丟了他面子的四川民政長張培爵、四川前都督尹昌衡投進監獄,一個月之內結束審判,「叛黨魁首」張培爵被處以死刑,「貪墨軍餉、中飽私囊」的尹昌衡被判刑九年,關押於北京陸軍監獄。

    緊接著,袁世凱派遣心腹將領張毅趕赴四川,擔任川康鎮守使,企圖通過張毅這個鎮守使,堂而皇之地控制四川邊軍,進而配合四川都督胡景伊壓制地方勢力,徹底實現對四川的控制。

    或許是強大的北洋軍在剿滅國民黨武裝過程中,顯示出摧枯拉朽般的強悍戰力,讓袁世凱的野心空前膨脹;或許是四川都督胡景伊嚴格遵循他的命令,以令人驚喜的速度剿滅了熊克武部,顯示出良好的全局控制能力和忠心,讓袁世凱對胡景伊信心大增;又或許是四川邊防陸軍司令蕭益民歷年來在政治地位和軍階地位方面的一味退讓,讓袁世凱覺得蕭益民不敢公開違背他的旨意......以上種種,使得袁世凱迫不及待地向四川伸出手。

    這中間還有個極為關鍵的因素,四川每年四千萬的稅收總額,一直是袁世凱饞涎欲滴的目標。

    要想把四川牢牢掌握在手裡,除了掌握四川的軍隊之外,更需要削弱四川本土勢力的巨大權力,再也不能出現四川議會撤換中央派遣的民政長這種公然挑釁中央領導權的行為。

    因此,袁世凱憑藉剿滅「二次革命」的威嚴,罷免了中央參眾兩院五百多位國民黨議員,分別以謀反罪、叛國罪等罪名槍斃其中七人,囚禁三十餘人,隨後解散議會再次重組,並詔令各省遵此執行。

    最後,袁世凱還在尚未重組的國家議會之上,設立了權力更大的「國家政治會議」,把身邊一群心腹謀士和有功將領盡數安插其中,從而完成對國家政權的強力控制。

    可惜,雖然袁世凱期望很大,手段也很狠辣,但他還是低估了四川本土勢力的反抗決心,低估了四川邊軍總司令蕭益民的能力和智力。

    此時,前清所有的法律法規被推翻,新的國家憲法草案尚在修訂之中,四川議會在一群留洋回來的精英議員的推動下,死死抓住這個漏洞,以「沒有法律依據」為由,公開拒絕解散四川省議會,緊鑼密鼓地開始修訂一系列地方性法律法規,通過「四川省工商聯合會」挑頭,迅速成立自己的政黨——中國民主黨,於辛亥革命紀念日十月十日那天發表黨章和宣言,繼續掌控四川政局並享受執政的快樂。

    套用四川省議員們的一句玩笑話:既然沒有王法,我們就辛苦一點,自己造出王法來用吧!

    相比之下,四川邊防陸軍總司令蕭益民的做法要溫和很多,接到袁世凱的電令後,蕭益民立即回電,對中央派遣的川康鎮守使張毅表示歡迎和支持,表示再次承諾全體邊軍將士擁護中央政府和陸軍部的決定,將與鎮守使張毅將軍一起,同心協力,保家衛國。

    電報發出後,蕭益民立即召開會議,很快拿出一系列對策,悄然撤銷川康駐軍在成都設立的辦事處,並召開四川邊防陸軍最高軍事會議,以書面決議的形式,將川康鎮守使的行營設在康定。

    看似被動應對的蕭益民,其實一直把主動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年多前,他和參謀長包季卿、首席幕僚鄒文翰等人就已經著手佈局,為了避免迅速壯大的邊防陸軍成為眾矢之的,蕭益民通過巧妙的利益交換,將心腹將領王鍵部一萬一千弟兄剝離出去,轉為四川常設陸軍師;在討伐熊克武部之前,又將麾下將領王陵基的八千邊軍弟兄成功轉入常設陸軍序列,取代駐紮重慶的熊克武第五師的番號。

    其次,蕭益民利用川康平叛之機,在擴編原邊軍祁洛部位四川邊防陸軍第一混成旅的基礎上,果斷扶持原邊軍「壽字營」彭措部,慷慨地向度日如年的彭措部提供裝備和軍餉,為彭措爭取到四川邊防陸軍第二混成旅番號,包括彭措在內的一群將校得以晉銜晉級,並迅速徵召三千餘名彝、苗兩族青壯,補足一個混成旅的兵員,遵照邊軍司令部的命令,佔領富裕的鹽井地區並長期駐守,僅用三個月時間就已實現糧餉自給。

    從最近彭措派人送來的報告和武器裝備採購清單看,第二混成旅在邊軍司令部派遣的工作隊支持下,逐漸贏得當地各族百姓的信任,小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已經開始有餘糧了。

    十二月二十日,袁世凱派遣的川康鎮守使張毅才姍姍而來,邊軍司令蕭益民率領麾下將校盛情迎接,禮節的隆重程度大出張毅意料之外:

    在雄壯的軍樂聲中,蕭益民陪同張毅檢閱裝備精良士氣高昂的邊防陸軍三千將士,隨後將張毅和他的三十餘名侍從領到特別準備的精美四合院裡歇息,晚上接著舉行盛大的洗塵酒宴,四川各界頭面人物均前來捧場,讓張毅的自尊心和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

    連續喝了三天酒,張毅和他的隨從們高興不起來了,川康鎮守使的行營設在苦寒之地康定。

    雖然祁洛將軍的邊防陸軍第一混成旅就設在康定大營,康藏叛軍不敢再去惹惱彪悍殘忍的第一混成旅官兵,而且這個歷來出美女的地方非常安全,可這一切與久處北京城中的張毅的願望相差萬里之遙。

    無論如何,這位公子哥都不願意前往康定行營,最後找出個拙笨也非常實用的理由,繼續留在歌舞昇平的成都——因水土不服偶感風寒,需要在成都靜養。

    蕭益民對此深表理解,也非常關心,三天兩頭派人送去禮物,每週都抽出時間登門「探病」,送錢送藥問寒問暖,表現得仁厚仗義,非常夠朋友,弄得張毅和他的隨從們只要提起蕭益民,就豎起大拇指交口稱讚。

    其實蕭益民很忙,忙得連新年的例行巡視都取消了。

    德國工程師馬克斯一行於聖誕節前返回成都,不但帶回了大批特種原材料、先進的機械設備和大批物資,還把老鮑爾斯一家也帶到成都,開始恢復所有耽誤下來的工作。

    樸實嚴肅的老鮑爾斯僅休息三天,就帶上兩位助手進駐鑄造廠,指揮工人安裝生產鋼盔的生產線,並拿出自己精心設計的六種鋼盔圖紙和樣品,與蕭益民等將校進行反覆研究,根據中國官兵的頭型和蕭益民的幾點意見,迅速修改設計圖紙,聯合各部開始加工模具,老鮑爾斯鄭重承諾:將在中國的春節前,生產出第一批合格的鋼盔。

    聖誕節期間,德國駐成都武官夏普樂在酒會上悄悄告訴好朋友蕭益民,他將在三十天內卸任,工作交接完畢就要離開中國,返回德國前往德軍總參謀部報導,與他接到同樣命令的還有七名駐華武官,其中包括首席武官布萊恩上校,並敦促蕭益民盡快落實前往德國事院校學習的學員名單,最好能和他一起返回德國,如此一來,學員們的各種手續都能優先辦理。

    蕭益民立刻意識到,動亂不止的歐洲大陸就要燃起熊熊戰火了!

    聖誕之後,蕭益民迅速調整工作程序,推掉所有的應酬,取消例行的巡視,每天上午泡在兵器研究所和幾個工廠裡,下午到軍校和司令部處理必須處理的軍務,晚上回到家裡逗逗兒子愛愛老婆,接著伏案疾書夜以繼日,經過半個多月的艱苦思考和反覆修改,終於寫出了十八萬字的軍事專著。

    這本名為《現代軍事裝備與戰術探索》的專著結構嚴謹,論證充分,其中關於「新式武器的出對現代戰爭的影響」一章尤為詳盡,數年後被世界各國事家一致稱頌。

    由於60mm、81mm、100mm三種迫擊炮的成功研製,以及歐美列強的裝甲車輛研發速度突飛猛進,蕭益民在探索性專著中,著重論述這兩種新式裝備的研發背景和現狀,打擊效果和裝備運用的探索性戰術構想,詳盡地闡述履帶式裝甲車在戰場上的戰術運用與未來的發展趨勢,明確提出「迫擊炮在現代戰爭中無可取代的重要地位」這一嶄新觀點。

    蕭益民在專著的最後部分大膽預言:

    三種中小口徑的迫擊炮將會成為現代化軍隊中的營連級火力的主要力量,將會在殘酷的戰壕爭奪、火力壓制與殲滅等局部戰鬥中,顯示驚人的打擊效果和深遠意義;而鋼甲履帶式裝甲車的大量運用,將會引發一場全新的軍事思想革命,裝甲車將憑藉其堅固裝甲、大口徑密集火力、從未有過的突襲速度和靈活運用,有效摧毀一切現有的戰場防禦體系。

    一九一四年元月十六日,距離中國的新春佳節還有十天時間,蕭益民將自己嘔心瀝血寫出的《現代軍事裝備與戰術探索》一書,贈給了即將離任返回德國的好友夏普樂。

    夏普樂對此非常感激,也非常重視,想起幾年來蕭益民那種近乎神一般的預測能力和高遠的目光,夏普樂當即拉住蕭益民,飯也不吃酒也不喝,要求蕭益民把書中內容簡要敘述一遍。

    夏普樂的中文水平有限,蕭益民雖然經過幾年學習,能夠流利地用德語對話,但仍然無法用德文翻譯這本嚴謹的軍事專著,最後蕭益民只好將書中內容,用兩人平常交流的方式一章一章地說出來,遇到不明確的地方,往往是漢語、德語、英語連同手勢一起用上,直到次日天色大亮,才堪堪讓夏普樂理解書中的大部分內容。

    上午十點,蕭益民把夏普樂和四川邊防陸軍司令部選送到德國深造的十二名年輕軍官送到東碼頭,臨別之際,蕭益民不管激動的夏普樂是否相信,在擁抱告別的時候,仍然在夏普樂的耳邊低聲說道:

    「親愛的兄弟,我沒什麼送給你,只有一本書,可是我相信,只要引起足夠的重視,我的書就會給你們即將進行的戰爭帶來積極的影響,其威力至少頂得上一個陸軍師!」

    夏普樂毫不懷疑地點點頭:「我深信!蕭,你託付的事情我一定盡全力完成,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請求你不要把這本書對外公佈,至少在兩年內保守這一秘密,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是我的兄弟,德國是我們最親密的合作者和好朋友,我願意為增進彼此的友誼去做任何事情。」蕭益民笑道。

    夏普樂終於鬆了口氣,緊握蕭益民的手久久不願鬆開。
zdna 發表於 2012-9-5 21:58
第九十四章危機來臨前的應變


  民國第三年注定是個動亂之年,大規模的鎮壓戰爭剛剛結束,全國各地的局部動亂與武裝衝突接踵爆發,而且大有迅速蔓延之勢。

  河南綠林好漢白朗率先舉起造反的旗幟,先是糾集數百名亡命之徒攻陷豫南各縣,打出了威名,打出了一條生路,使得成千上萬活不下去的貧苦民眾聚集到白朗的戰旗之下,對各縣官府發起一波又一波進攻狂潮,僅一個半月的時間,高達五萬餘人的造反軍就佔領豫南至豫東南三十餘座縣城。

  面對官兵集結的圍剿大軍,白朗傚法闖王李自成的戰略戰術: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走!五萬餘名形同流寇的大軍,縱橫豫東南至豫西上千里,所到之處均顯示出驚人的破壞力,成百上千的官員和士紳人頭落地,所有的公庫和豪門望族被搶掠一空,河南地方軍隊和袁世凱派去鎮壓的一個主力師,對日行百里、戰術靈活的五萬餘叛軍竟然毫無辦法。

  隱藏在江浙皖贛鄂粵閩各省的反袁武裝經過數月的修養生息,似乎逐漸恢復過來,在國民黨核心力量的暗中指揮下,開始對大軍撤走之後的長江流域和粵閩兩省各縣城展開攻擊,國民黨各級首腦在幕後指揮的暗殺隊,利用暗殺、爆炸、投毒等手段,頻頻刺殺效忠袁世凱的各省軍政要員,全國各大報紙幾乎每天都報導某某著名人物被刺殺身亡的消息。

  勃然大怒的袁世凱開始策劃針鋒相對的一系列暗殺行動,北洋軍派駐各省的軍閥先後行動起來,對國民黨和反叛軍展開聲勢浩大的搜捕和圍剿,抓到就殺,絕不留情,幾乎每一座縣城的古老城頭上,都懸掛著一排排血腥的首級。

  一九一四年的春天,就在這樣一片腥風血雨中到來。

  位於中國西南的滇黔兩省仍在頻繁交戰,已經壯大到三個師的黔軍總司令魯莽子所部,在蕭益民秘密派遣的參謀小組幫助下,摒棄原有的正面對抗策略,採取了更為靈活的作戰方式,避開滇軍裝備精良的優勢兵力,不再糾纏一城一地的得失,喊出了「以消滅滇軍有生力量為最終目的」的口號。

  黔軍上下除保留五個裝備精良的主力團用於機動之外,其餘各部化整為零,對滇軍駐紮的所有縣城、中轉站、交通要道展開神出鬼沒的襲擊,僅兩個半月時間,就給滇軍造成傷亡五千餘人的慘重代價,迫使滇軍放棄大片控制區,龜縮在貴陽至曲靖一線的縣城之中,每天還要忍受不知何時飛來的子彈和手榴彈造成的死亡恐懼。

  就在滇軍總部計劃增兵貴州的時候,大理的一千五百餘守軍不堪忍受新團長的虐待突然反叛,滇西各地民眾隨之蜂擁而起,殺死省府派駐的各縣官員,襲擊各縣駐守的滇軍,搶奪武器彈藥,焚燒縣衙倉庫,掀起轟轟烈烈的抗租抗稅運動。

  雲南政府和滇軍總部匆匆抽調軍隊前往鎮壓,由於鎮壓手段太過殘酷,激起了滇西各地民眾的一片憤怒,抗租抗稅運動很快演變成多民族、多地區的暴力叛亂。

  在內憂外患的處境下,雲南省軍政兩界不得不向四川方面妥協,主動提請恢復中斷三個月的雙邊和談,僅用一週時間,就在和談協議上簽字蓋印,率先撤銷遍佈川滇邊境地區的稅務稽查站和軍事檢查站,以法規的形式承諾保護川商的合法權益和人身安全,並希望加強兩省之間的交流與理解,中斷一年之久的川滇商業貿易和各方往來,由此而恢復正常。

  與全國各省相比,四川人民無疑是非常幸運的,各地民眾每每看到或聽到報紙上刊登的全國性動亂和局部戰爭的悲慘消息,就會聯想到自己身處的安寧環境,想到新政府的各種得人心的減免稅政策,想到安寧的生活是這麼的寶貴和來之不易,潛移默化之下,全省各地民眾對新政府生出巨大的好感和支持。

  這一切正是蕭益民和他的本土政治聯盟最需要的,用冠冕堂皇的話說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用最實在的話說是:想要確保自己的權力不被虎視眈眈的袁世凱集團剝奪,想要維護自己的既得利益造福於子孫後代,就必須緊密地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奮力抗爭。

  面臨袁世凱政府越來越大的壓力,四川各政治與軍事勢力空前團結,蕭益民的政治地位和人格魅力迅速上升,終於在春節後召開的「中國民主黨」第一屆第二次全體代表會議上,被全票推選為副主席,由於主席張瀾出國在外,代理主席職務。

  一九一四年二月十六日,蕭益民在四千五百餘名中國民主黨黨員的熱烈掌聲中,正式宣佈就任副主席職務,四川民政長匡佑民、議會議長兼財政部長曾壽五等十五人,分別就任民主黨第二副主席、秘書長和常務執行委員職務,中國的又一個地方性政黨開始進入中外各界的視野,並隨著該黨的迅速發展壯大而愈加引人矚目。

  為期三天的會議結束,蕭益民立即以軍政次長的名義,啟程趕赴各地,視察川軍各部。

  此行的安排極為巧妙,也非常耐人尋味。

  蕭益民的第一個視察對象,是司令部設在成都東郊大營的川軍第三師孫兆鸞部,接著前往司令部設在內江的川軍第五師王陵基部、總部設在萬縣的四川陸軍第一軍周俊部、司令部設在敘府的川軍第四師王鍵部、司令部設在樂山的川軍第二師彭光烈部,最後才是邊防陸軍的雅安基地。

  這麼一大圈走下來,耗費了四十多天時間,輕車簡從的蕭益民每到一處,民主黨各地黨部和商會都給各部將士送上豐盛的慰問禮物,陪同蕭蕭益民檢閱部隊。

  蕭益民在每一個部隊都發表激情洋溢的演講,並與各部將校召開軍事會議,詳細分析全國局勢和四川周邊各省的軍事現狀,提醒大家必須嚴格訓練部隊,隨時做好戰爭的準備。

  除了必不可少的檢閱、演講和高級軍事會議之外,蕭益民在各部軍營停留的每一天,都會以普通一兵的身份,跟隨基層官兵一起出操,一起訓練,興致來了還會與官兵們比比槍法,贏了哈哈大笑,輸了老老實實按照賭約受罰,嚴守承諾從不含糊。

  遇到士兵的大膽挑戰,蕭益民只要時間允許就立刻迎戰,不是背起步槍來個全副武裝的五公里越野賽,就是戴上護具玩真的——端起流行軍中的木製包頭長槍拼刺殺。

  蕭益民的平易近人與高尚品德,以及所表現出來的尚武精神,深受各部官兵的讚揚和擁戴,也獲得了各部軍官的欽佩與崇敬,僅四十多天時間的視察,為蕭益民提供了一個個與普通官兵交流和生活的機會,也為他帶來了崇高的威望。

  返回成都已是四月八日,蕭益民沒有休息,立即出席四川省工商聯的年度會議,聽取各行業商會的總結與計劃報告,與大家一起商討解決四川工商業發展中出現的問題,以及未來國內外市場的變化和應對措施。

  會議的最後一天,蕭益民以專題報告的形式,向大家通報了各種進口商品和工業原材料普遍漲價8%—30%的重要消息,明確告訴與會代表:

  由於歐洲的大面積動亂和世界性戰爭的可能發生,未來四年之內,歐美列強的主要精力將放在歐洲,絕大部分進口原材料和機械設備,將會出現世界性的持續漲價,所以,四川工商界必須齊心協力,嚴防日本與列強控制四川出口商品的生產和銷售,牢牢掌握出口商品定價權;

  在危機到來之前,盡快建立自己的銀行系統,杜絕周邊各省毫無保障的各種貨幣流入;集中資金,加快建立綦江鋼鐵廠,鼓勵各地興辦礦山和冶煉廠,最大努力降低原材料價格急速上漲帶來的危害,甚至可以引進歐美各大鋼鐵企業的技術和資金,在政府參股的前提下聯合辦廠,以便發展四川的煤炭和冶煉工業;設立專門獎勵基金,以鼓勵技術模仿和發明創造……

  蕭益民的專題報告,給四川工商界帶來巨大的震動和積極影響,也為他樹立了一個個外敵。

  首先是日本在華商會向北京政府提起嚴厲的抗議,並發出了對四川甚至西南三省進行「貿易懲罰」的警告。

  接著是英國駐華大使朱爾典鄭重發表言論,對中國四川的貿易保守主義感到「震驚和遺憾」,敦促北京政府和四川省政府必須加以重視,立即取消「違反現代貿易體制」的各種倒退行為。

  英國大使朱爾典的表態一出,挪威、荷蘭等歐洲七個小國隨即發出同樣的聲音,只有與蕭益民建立緊密合作關係德國、以及先後和蕭益民以及四川工商聯合會達成共識的美國和法國保持沉默。

  一直為無法打入中國西部市場而憂心忡忡的美國人迅速行動起來,通過駐成都商業辦事處與四川各界展開聯繫與合作;因為川滇、滇黔之間的戰爭導致貿易與工業投資停滯不前甚至嚴重倒退的法國,也不願意失去這個難得的市場擴展機會,也先後派出三個貿易代表團趕赴四川考察和協商。

  對於歐美列強的各種反應,蕭益民處之泰然,特別是對霸道的日本工商界和駐華機構,蕭益民不屑一顧,前往日本巨商冢源次郎家裡喝兩次花酒之後,蕭益民在報紙上嚴厲抨擊日本政府和財團在對華政策上的霸權主義行徑,針對日本政府提請設立駐成都總領事館一事,蕭益民嚴正表明他本人以及四川軍隊的態度——堅決反對!

  從五月份起,日本商品開始受到大批美國商品的衝擊,從紡織機械到螺絲釘,從廉價布匹到服裝鞋帽,美國商品、德法兩國商品和四川本土製造,均對日本商品展開極為默契的圍剿。

  新成立的遍佈四川各縣的「四川百業銀行」,公開拒絕使用任何日本銀行的匯兌憑證和記賬支票,四川工商聯合會下屬的土特產商會大量減少出口日本的商品數量,一直與四川商界保持密切合作的德國,迅速打入中國西部市場的美國和法國,逐漸擠佔日本的份額,開始吹響了進軍中國西部市場的號角。

  五月下旬的一天傍晚,被袁世凱點名通緝的國民黨副秘書長楊庶堪悄然來到成都,他在四川軍官學校教授部主任劉秉先少將的陪同下,匆匆進入成都西北區的劉家大院,眼前出現的情景,令見多識廣的楊庶堪目瞪口呆:

  身為四川軍政部長、邊防陸軍總司令、民主黨副主席的蕭益民,正打著赤膊,如同烏龜一般在前院的草地上爬行,夫人易真穎扶著八個月大的兒子坐在蕭益民背上,蕭益民一邊慢慢爬行,一邊搖頭晃腦地模仿小狗的叫聲,逗得背上的兒子和身邊的愛妻咯咯笑個不停,邊上進出的下人和遠處的侍衛含笑以對,似乎早就司空見慣了……
zdna 發表於 2012-9-5 22:11
第九十五章 說客


蕭益民接過侍衛遞上的便服飛快穿上,滿面春風地與楊庶堪見禮,

    晃眼看到劉秉先身後羞得滿面紅霞的劉瑜,蕭益民頓時尷尬不已,嘿嘿一笑低聲問道︰「二哥,小妹入學的事辦好了吧?」

    劉秉先疼愛地看了一眼躲在身後的妹妹︰「辦好了,本來家父和我都想她讀重慶師專,可她一定要到成都學醫,好說歹說都拗不過她,只好由著她了要不是你面子大,成都醫學院的德國校長和一幫教授還不肯收她呢。」蕭益民愣了一下,很快又露出笑容︰「學醫好、學醫好!醫者父母心嘛!我們國家缺的就是這樣的實用型人才,而且一技在身受用一輩子,要比那些總是滿嘴之乎者也、時不時蹦出幾句日本話的所謂名士強上百倍,哈哈!」

    一旁的楊庶堪氣得直翻白眼,劉秉先看到蕭益民剛見面就不給楊庶堪面子,只能忍住笑把腦袋轉到一邊去。

    明眸皓齒風姿楚楚的劉瑜更為不安,垂下腦袋上前半步,低低叫了聲「三哥」立即縮回劉秉先身後惶恐不已,算是和蕭益民見禮了。

    抱著兒子的易真穎及時上來,向楊庶堪和劉秉先致禮完畢,熱情地拉著貌美如仙的劉瑜的手往裡走。

    劉瑜看到可愛的小傢伙,頓時忘了羞澀忘了矜持,握著蕭南征粉嘟嘟的小手邊走邊逗,很快和易真穎一起進入正堂裡。

    幾名貼身侍衛在侍衛長吳三的授意下趕往後院伙房,告訴大師傅們立即加幾道菜,盡快端到後山上擺好接風宴席。

    大家一起進入正堂坐下喝茶,楊庶堪看到蕭益民身上還是一條舊軍裝和一件墨綠色英國圓領短袖衫,似乎沒有更衣迎客的意思,還和以前一樣大大咧咧地與劉秉先說話,一時半會兒沒有搭理別人的意思,楊庶堪臉上的不悅之情更濃了,最後忍不住放下茶杯,瞪圓眼楮問道︰「蕭一鳴,平時你就是這樣待客的?」

    蕭益民驚訝地望著楊庶堪︰「蒼白兄,什麼時候你也算是客人了?哦!忘了你如今國民黨副秘書長的顯赫身份了,是不是希望小弟換上中將禮服迎接你?先說好了,只要我換上軍服,你就得老老實實說話,而且說完就走,小弟不管飯。」劉秉先和包季卿等人大笑起來,楊庶堪一臉的悻悻然,心裡卻好受多子︰這孫子還是以前的蕭益民,仍然把他楊庶堪當成自己的兄弟看待。

    楊庶堪再喝幾口茶,剛想開口說點正事,蕭益民已經站起來,笑容滿面地說幾位老哥來得正是時候,今晚不醉不歸,接著招呼大家一起向後院走去。

    蕭家大院的後花園,鳥語花香,清爽宜人,嫣紅的月季開得正艷,東側圍牆邊的兩顆枇杷樹上結滿了金黃情的枇杷,滿園的桃李正在孕育果實,環繞小山和亭子的一片梅林,仍然盎然傲立在和風之中。

    進入小山頂上的亭子,楊庶堪俯瞰滿眼秀情,大為感慨︰「轉眼兩年了,兩年前,我們還在一起高談闊論,揮斥方道,兩年後的今天,你成了中國民主黨的蕭副主席,老哥我卻不得不為躲避通緝,亡命東瀛,只有這個院子,這片景緻,依然如舊啊!」

    蕭益民正給每個人斟茶,看到楊庶堪的呆子氣發作,忍不住諷刺起來︰「得了吧!袁大總統的通緝令對普通人有用,對你們這些革命黨黨魁有個屁用,誰不知道沿海各地的警察局、駐軍和工商界中到處是你們的黨徒?否則蒼白兄怎麼可能瀟瀟灑灑地來去自如?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真要說起來,小弟還羨慕你們這些國民黨高官呢,不用自己辛辛苦苦賺錢,吆喝幾句就能擁有各地資本家和愛國華僑雙手奉上的大筆金錢︰不用為手下所有人的柴米油鹽操心,只需寫幾張自己印的委任狀,就能讓成千上萬人去拋頭顱灑熱血……

    「一旦事業受到挫折或者心情不好,就可以抖抖袖子跑到日本去度假,泡泡溫泉,玩玩日本女人,天天都能公款吃喝,享受順從的日本女人的全套服務,嘖嘖不說了,再說就上火了,喝茶、喝茶!」眾弟兄哄然大笑,楊庶堪勃然大怒,猛然抬手指著蕭益民,卻又罵不出一句話。

    劉秉先趁機把楊庶堪拉到座位上,端起茶杯遞到他手上︰「喝杯茶吧,老兄千萬別和一鳴吵架,這傢伙的口才越來越好了,只要讓他抓住一丁點把柄,就能把你往死裡禍害,他那張臭嘴無比刻薄,什麼屁話都敢說,這點你應該深有體會的。」眾人又是大笑,楊庶堪禁不住l 出笑容,低聲罵幾句鎚子龜兒子,討得點嘴皮上的便宜,也算有了點安慰。

    兩位大廚領著幾個下人絡繹到來,一道道精美菜餚流水般擺上,蕭益民和兩位大廚輕鬆開著玩笑,等一切幹完,大廚和下人退去,蕭益民隨即恢復該有的禮儀,舉起酒杯,恭敬地簡要致辭,接著和眾弟兄一起向楊庶堪敬酒,弄得多愁善感、情懷跌宕的楊庶堪差點兒落下熱淚。

    酒過三巡,楊庶堪拿起蕭家大院特製的紙巾,優雅地擦嘴,準備說幾句客氣話,然後把話題引到正事上。

    蕭益民卻麻利地抓起公筷,給楊庶堪碗裡夾進個他喜歡的麻辣水煮魚頭,吩咐弟兄們多吃菜,嘴裡不停說出一連串新穎獨到的饕餮食經。

    弟兄們在他的感染下,一個個都甩開腮幫猛吃,沒有一個發出想說話的意思,弄得滿懷心事的楊庶堪痛苦不已,只好和大家一樣默默吃起來。

    酒足飯飽,宴席告一段落,楊庶堪才獲得說話的機會,他擦擦嘴、

    清清嗓子,剛要開口,蕭益民又端起酒杯遞到他面前要敬酒,氣得楊庶堪嘴角直抽筋,好不容易壓住怒火,端起酒杯和蕭益民一踫就干,放下酒杯惱怒不已︰「可以了吧?玩夠了吧?老包、還有你們幾個,配合越來越默契了是吧?特別是你劉秉先,你怎麼回事?竟然幫著你這可惡的三弟一起來欺負我……」

    眾弟兄忍不住哈哈大笑,蕭益民看到楊庶堪滿臉通紅,脖子上冒出了幾根青筋,擔心他惱怒之下書呆子氣上來,連忙端起旁邊的茶壺,給楊庶堪斟上杯茶︰「蒼白兄,別生氣,弟兄們看到你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欺負你?你也是我們的弟兄啊,而且才華四溢,德高望重,弟兄們可是非常尊重你的!」「德高望重?老子很老嗎?」楊庶堪惱火地瞪著蕭益民,又在惹來弟兄們一陣無法壓抑的笑聲。

    楊庶堪嘆了口氣,喝下半杯茶緩緩放下茶杯︰「一鳴,諸位弟兄,我這次確實是肩負重任回來的,不說出來心裡不踏實啊!上個月初,中山先生、克強先生在日本組織了重要會議,總結革命失敗的深刻教訓,重新把國民黨和所有志在振興國家民族的政黨聯合起來,成立統一的中華革命黨。

    「在此次會議上,中山先生和克強先生等人盛讚四川的民主運動,對四川的形勢又是欽佩又是羨慕,克強先生還特別提到四川陸軍軍官學校,對四川陸軍建設和發展給予很高的讚譽,認為四川陸軍軍官學校的開辦,給革命黨及其領導下的軍隊,起到重要的啟發和促進作用!

    「有著光榮革命歷史的四川,也就成了所有人矚目的焦點,所以,最後把我派回來了。」蕭益民靠在椅背上,臉帶微笑認真聆聽,就是不說一句話三包季卿、壇毅等人除了點頭還是點頭,沒有人問一句或是說點別的︰作為國民黨員的劉秉先神情尷尬,端著酒杯望著杯裡的酒一言不發。

    楊庶堪看到這幅情景,心情格外沉重,知道再不把來意明確提出不行了,於是轉向蕭益民誠懇地說道︰「一鳴,我知道你的遠大理想,也知道你的所作所為都是為國為民,這也是我們國民黨和所有革命黨的奮鬥目標,既然大家的目標一致,能不能促成四川的民主黨加入統一的中華革命黨?」

    蕭益民輕鬆地笑道︰「當然可以,只是不知道在日本的那些人能給小弟什麼好處?錢就不提了,也暫時不用考慮已經擁有三萬黨員的中國民主黨其他領導人,就說小弟吧,能給小弟什麼職位?」

    「這個還真沒有深入討論。」楊庶堪尷尬地回答。

    蕭益民哈哈一笑︰「蒼白兄,還有諸位,看到了吧,這就是所謂革命黨人的做派,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蒼白兄,小弟也不和兄長鬥心眼了,只提一個條件︰想讓小弟率領民主黨加入中華革命黨,必須給小

    弟第一副主席的職務,還要賦予小弟軍事委員會副主席職務,繼續統帥自己現有的軍隊,否則小弟不干!這麼說,夠直接了吧?」

    楊庶堪早已把各種困難都想過一遍,知道此行將會坎坎坷坷無比艱辛,卻沒想到蕭益民會如此簡單而直接地給出答覆,而且開出的價錢如此之高。

    看到楊庶堪尷尬的樣子,包季卿向蕭益民使個眼情。

    蕭益民若無其事地站起來,說既然吃飽了,乾脆出去走走吧,到西城牆上散散步看看風景,遙望天邊晚霞,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可以邊欣賞美景邊聊天,對身體有好處。

    弟兄們都高興地表示贊同,楊庶堪也極需要一個與蕭益民單獨商談的機會,聞言立即同意。

    眾人一起走下石階,三三兩兩穿過瓜果飄香的院子,就在準備走到角門的時候,易真穎和劉瑜帶著孩子趕來了,笑著說也想到城牆上走走。

    蕭益民欣然答應下來,接過兒子抱在懷裡,與滿臉慈祥之情的楊庶堪走在一起,邊走邊低聲說笑。

    劉瑜走在哥哥劉秉先身邊,嘴裡回答哥哥的問題,一雙晶瑩明澈的眼楮始終盯著前方蕭益民的背影。!。
zdna 發表於 2012-9-5 22:23
第九十六章 事實勝於雄辯


   夕陽隱去,晚霞柔和,餘光靜靜地灑在古老巔峨的城牆上。
 
  蕭益民和楊庶堪走到城牆西北角便停下步子,楊庶堪指向城外軍校後方的錦江北岸,詢問那片正在興建即將完工的寬闊廠房和庫區是誰的?準備用來做什麼用?
 
  蕭益民也不隱瞞他:「是我們華西實業總公司的新工廠,城內的地盤太小,已經不能滿足軍工產品的生產需要,我們定購的三條德國生產線下月運到,數百萬元的進口原材料和輔助設備陸續到來,城裡的工廠和倉庫放不下了,只能修建城外這個新廠,估計還要努力三個月,這個新廠才能正式投產。」
 
  「城裡原來的工廠怎麼辦?還有那麼多先進設備,好像都是這幾年陸續購進的吧?沒用幾年就換新的,是不是太奢侈了?」楊庶堪感興趣地問道。
 
  蕭益民笑道:「原來的機器設備也不錯,但與新購設備相比,還是落後了,我們計劃把大部分舊設備和整個鑄造車間搬到雅安,再購買兩座德國電冶爐和其他一些機械設備,在雅安再建一個小型煉鋼廠、一個鐵合金廠和幾個加工車間把雅安當成重要的加工基地經營好。
 
  楊庶堪很驚訝:「加工基地?雅安能有多少鋼鐵?」
 
  蕭益民笑著搖搖頭:「外行了不是?經過幾年的苦心經營,雅安已經成為滇北、,南、川西等地土法冶煉的金屬產品集散地,僅今年上半年各種冶煉產品的交易量就達到四千五百噸,而且每個月的交易量都在穩步增長,白銀的產量也增加很快。
  「各地富伸嘗到了甜頭,紛紛購買先進的礦山機械和冶煉設備,目前已有十多個大大小小的鐵礦、銅礦和鉛鋅礦區獲得開採,銅錠、鋅錠和鐵錠越來越多質量也越來越好,估計再有五年的發展,我們就能減少各種特殊鋼材和銅板等原材料的進口,基本做到自給自足。」
 
  「真沒想到發展這麼快,對了,我在重慶聽說,省政府用現金補償的方式,收回了綦江鋼鐵廠和兩個優質煤礦的所有權,目前正與美國裕中公司和那個什麼鋼鐵公司進行聯營誤判,有這回事嗎?」楊庶堪問道。
 
  蕭益民點點頭:「去年冬季到今年初,歐美等國的鋼鐵公司就對鬃江鐵廠和周邊礦山進行過詳細考察和論證,在合作問題上也誤了過好多次,只有美國開出的條件還算誠懇,獲得了省政府和工商界的接受。
 
  「最初的方案是,政府以礦山佔股四成,美國西姆斯卡萊鋼鐵公司以冶煉設備和技術管理佔股三成,四川工商聯以資金投入佔股三成。在上月底到本月中的正式誤判中,美國方面再次提出增加百分之十股份的要求,省政府方面不答應,最後是工商聯讓出一成股份,合作三方這才在和約上籤字,算是已成定局了。
 
  「估計未來兩年之內,四川的輕重工業將會獲得很大發展,我也不用整天擔心被列強掐住脖子了。」
 
  楊庶堪再次沉默,蕭益具拉著楊庶堪的手臂走下城牆,包季卿和劉秉先幾個,知道蕭益民兩人有話要說,都知趣地保持距離,遠遠跟在兩人身後。
 
  過了軍營與北校場大營之間的鐵橋,兩輛敞篷的四輪馬車停在前面,蕭益民將疑惑地楊庶堪拉上車,包季卿幾個登上另一輛跟在後面,兩架馬車穿過軍營駛出大門調轉方向朝西駕駛去。
 
  馬車順著新修的寬闊公路使出五六公里,仍沒有停下的意思,楊庶堪四處看看,再望望開始變暗的天色,忍不住大聲問道:「你這是帶我去哪兒?」
 
  蕭益民直至前方坐落在金色稻穗中的兩排房子:「就到了,我們一起到前面村子去坐坐,喝杯茶吧。」
  楊庶堪皺起了眉頭:「你搞什麼名堂?」
 
  蕭益民指著路邊一片片泛出金色的稻穗的田野:「這片地方叫上清彎,原有住民十二戶,田地兩百五十多畝,其餘全是亂石灘和長滿荊棘的山包,幾乎每年漲水都被淹,我們工兵營去年冬天修公路經過這裡,看到周邊幾個村日子過得都不錯,唯有這個佔地最大、田地卻最少的村子過得最苦,於是報上司令部政治處,把這個村子當成我們邊防陸軍的『軍民共建試點區』,僅用十五天時間,工兵營和司令部兩千餘邊軍弟兄帶著數千俘虜,開出了七百八十畝田地、修好四個十畝左右的魚塘,搭建了三排簡易住房,並徑過十二戶人家的一致同意,安置三十戶共一百零六個無家可歸的川北災民。我已經三個月沒來了,借此機會請蒼白兄一起來看看。」
 
  楊庶堪不屑地笑道:「向我宣揚你的功績和理想社會?」
 
  「不好嗎?蒼白兄,你還記得一年中每個季節地裡該和什麼嗎?還記得稻穀、玉米、黃豆、紅薯的畝產量嗎?知道早稻和晚稻的區別嗎?如果你都不記得,恐怕其他那些國民黨員們更不記得了不能總想著怎麼向人民伸手要錢吧?」
 
  蕭益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提問。
 
  看到楊庶堪尷尬的樣子,蕭益民吩咐馬車停下,拉上楊庶堪跳下車走到大路旁,跨過路溝踏上田坎才停下。
 
  蕭益民隨手扯出一根稻穗遞給楊庶堪:「蒼白兄,你看看和你巴縣老家的稻子有何區別?」
 
  楊庶堪接過看了好一會兒:「這稻穗好像挺長的,莖幹似乎粗壯好多,是不是從南洋引進的優良品和?」
 
  蕭益民向聞聲跑出家門的一群農民招手:「老貴叔來來!我給你介紹個大能人!」
 
  身體黑瘦的老貴叔大聲應了一句,滿臉惶恐的跑過來作揖:「蕭司令來了,哎呀、哎呀!先進家坐會兒,怎麼也得先喝口水啊!」
 
  「不忙,老貴叔,我們這位楊秘書長老家在巴縣也是貧苦人家出身,只是從小一心讀書,很多年沒回家了,不知道這稻子和他老家巴縣的有什麼不同,你給說說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蕭益民和藹地說道。
 
  一群男女老少似乎都不怕衣著隨意的蕭司令,很快圍過來詢問蕭益民和包季卿等人吃飯沒有?埋怨說干嘛不說一聲就來?老人低聲吩咐兒孫快點去泡茶端來。
 
  隨後,老貴叔客氣幾句,頗為自豪地扯起一根稻穗:「多虧蕭司令託人從廣東帶回好稻種,別的村子不敢種,我們這村子五百多畝生熟水田全都種上了,山包上還全都燒荒種上了蜜桃,軍校的官兵們每個月都為我們運來幾百車的農家肥,這才有了這個豐產的好兆頭。
 
  「周圍十幾個村子看到我們的稻子再看看他們和了幾十年的稻子一個個,後悔死了,各村都求我們留點兒稻和給他們,他們說寧願拿五倍的白米來換,哈哈……還有,蕭司令說了,等明年大邑縣的化工廠把殺蟲藥和化肥生產出來,我們每畝田的產量還能提高兩三成啊!」
 
  楊庶堪嚇了一大跳,他非常清楚其中的意義,當即和顏悅色地問道:「老貴叔你估算一下,今年每畝水田的收成能有多少?算穀子算打出來的白米都行。」
 
  老貴叔頻頻點頭:「就算穀子吧,我們幾十家男人都估算過,看著長勢和稻穗的結實,每畝至少能打五百五十斤干穀子比周圍村子高出一兩百斤絕不成問題,收完穀子接著種晚稻種子還是蕭司令幫弄回來的廠東晚稻良種,聽說廣東那邊也是徑過五六年試種,才選出兩和最好的稻種來,哈哈……按眼下這幾百面早稻估算,只要不遭災就能打下五六百斤干穀子,一畝地一年兩季稻子種下來,至少能頂的上尋常一畝半地啊!」
 
  楊庶堪心裡非常震撼,四處遙望一圍,再次轉向老貴叔:「老叔,剛才蕭司令已經和我說過村子的情況,我想問問,這半年都沒有收成,你們吃什麼?」

「打魚啊!」
 
  老貴叔急忙轉一圈,指指房子廊簷下披開的漁網,又指向西面的清水河:
 
  「邊上就是清水河,繞著村子有四道灣,魚特別多,軍校的一幫長官送給我們每家兩張漁網,還有上千隻雞鴨鵝苗,我們每天打到的魚和甲魚都賣給軍校和騎兵團去,價錢和城裡一個樣,換來的錢足夠每一家買柴米油鹽了。
 
  「還有啊,幾千官兵幫我們挖好了幾十畝魚塘,我們每家都養魚、養鴨子和灰鵝,富裕點兒的十幾家已經買來豬仔了,全按照蕭司令送來那本農書做,叫什麼……」
 
  「爹,叫立體種養!」人群中八歲的小女孩大聲提醒。
 
  「對對「就是養豬、養鴨和養魚在一起,養雞和種果樹什麼的在一起,用雞鴨鵝糞和豬糞種菜養魚,幾個月下來,不但賣了兩輪青菜,魚塘裡的魚也長瘋了,鄉親們都說蕭司令的辦法好,以前半輩子都白活了,想想以前的浪費,就心疼啊!」
 
  老貴叔望向蕭益民,眼裡滿是感激,到現在他和鄉親們都想不通,一直在城里長大的蕭司令,怎麼會懂得這麼多農事。
 
  楊庶堪不相信地望向蕭益民:「你也懂農事……」
 
  蕭益民嘿嘿一笑:「不但懂,而且懂得比很多人都多,小弟還參考歐美各國發表的農業書刊,寫了一份七萬字的農業發展報告,對美國、德國和法國等先進國家的農業技術進行概述和對比分析,結合本省實際提出一系列建議,省議會組織農業專家小組徑過半年評估,已徑採納了其中大部分,而且做出了五年農業發展綱要,爭取在五年之內,將科學和養推廣到全省每一個村鎮,明年元旦合併的四川大學也要增設農學系,哈哈!」
 
  楊庶堪捏著手裡的稻穗沉思起來,蕭益民看到天色就要全黑,連忙與熱情的老貴叔和鄉親們告別,承諾秋收的時候一定來喝杯酒,這才在上百熱情樸實的鄉親目送中離去。
 
  回去的一路上,大家都望著兩旁的景色沒說話,即將到達軍校大門的時候,沉默了一路的楊庶堪才開口問道:「一鳴,不得不說你的政治教育卓有成效,也非常獨到,你的邊防軍確實像你所要求的那樣,沒忘記自巳來自於人民,這和軍民共建方式是我聞所未聞的有效手段,非常值得草命軍隊借鑑,只是我還不知道,像剛才那樣的軍民共建村子,你們邊防軍提供幫助的有多少個?你們是否會一直做下去?」
 
  蕭益民回道:「大約七十個左右,我提出的,軍民共建,是個不容更改、必須堅決執行的政治命令,只要我在位一天,我領導的軍隊就必須做下去,而且要創造性地去做,當然了,遇到戰爭除外。」
 
  「你對麾下各部有何具體要求嗎?」楊庶堪像是很感興趣。
 
  蕭益民點點頭:「不但有原則有目標,而且非常細緻。基本要求是,駐紮各地的每個團,必須建立三個以上的軍民共建村,根據司令部政治處的最新統計,絕大部分共建的村子都有了很好的發展,康定地區也一樣。 
  「我們派出的工作認為當地的醫療衛生、畜牧業發展起班荻好的引導作用,從去年下半年開始,成都和周邊二十幾個縣的三分之一牛羊交易,來自我們工作隊負責的川西各地,大量布匹、媒油、農具、礦石、書籍甚至武器彈藥,通過我們派出的十個工作隊進入西川各少數民族地區,川西各族部落對我們邊軍從最初的害怕和仇恨,到如今的信任、歡迎和支持,只用了不到一年時間,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所以我很自豪!
 
  「下一步,我們民主黨也會介入這一行動計劃,向黨內富伸和慈善人士募捐,用以修建偏遠地區和少數民族地區的學校和公路,大力促進商品流通,發展地方徑濟,承擔起帶領各民族走向文明、走向富裕的重任,爭取五年之內,在川西地區每個縣都設立民主黨分部,讓川西地區成為我們的根據地。」
 
  楊庶堪長嘆一聲,頗為灰心地問道:「你當真決定不與我們國民黨合作了?」
 
  蕭益民有些奇怪地反問:「怎麼會呢?合作還是需要的,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嘛,今天之所以走這麼一趟,是想借蒼白兄之口,把四川邊防陸軍和四川民主黨的所作、所為、所想帶回去,也好增進彼此間的瞭解,我們四川民主黨不但要捍衛自己的利益,同時也要捍衛絕大多數人民的利益,我們力求在全體黨員中樹立起這樣的信念:真正地把國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不是把某個人某個集團的利益凌駕在國家民族之上,這樣才能獲得廣大民眾的支持。」
 
  楊庶堪苦笑著點頭:「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明白就好,回去繼續喝,咱們邊喝邊誤,談烹兒具體的合作意向與合作方式,怎麼樣?」蕭益民建議道。
 
  楊庶堪想了想:「好吧,我帶來的任務一個都沒完成,再不借此機會說出來,恐怕今後就沒機會說了……」
zdna 發表於 2012-9-5 22:28
第九十七章山雨欲來


  蕭益民與楊庶堪進行一次推心置腹的夜談之後,便把楊庶堪交給剛從北京返回的民主黨主席張瀾。

  張瀾與楊庶堪本來就是老朋友,兩人之間無論談什麼,都不存在吵翻臉的問題,何況如今的國民黨內部矛盾重重,實力大損,再怎麼談也只能圍繞黨務合作進行,要想在其他方面展開合作,也要看是否拿得出本錢。

  幾年來屢屢吃虧的、逐漸回歸現實的四川本土勢力,再也不是幾句激動人心的口號、幾張不值錢的委任狀所能夠打動的了,所以在一週之後,楊庶堪只能依依不捨地抱憾離去。

  進入六月,借到四國巨款的袁世凱開始進行一系列復辟的準備工作,導致全國各地起義不斷,在華利益受到損害的歐洲列強駐華使節抓緊機會,加緊對袁世凱政府施加壓力,都想為本國掙得更多的特權和利益。

  公使團主席、英國駐華大使朱爾典公開宣佈:

  如果北京政府不簽署「中英藏西莫拉合約」,徹底解決西藏問題,英國將不再給予北京政府在信貸、貿易和其他合作領域的優惠待遇。

  袁世凱政府對此無比頭疼。

  「中英藏西莫拉合約」是誰也不敢簽字的賣國協議,滿清都沒有放棄西藏主權,要是在袁世凱手上丟失西藏,恐怕他立即會遭來全國各界鋪天蓋地的反對,剛剛穩定下來的全國局勢必將再度混亂。

  何況英國人還強烈要求取消四川邊防陸軍,盡數撤走駐紮康藏地區的中*隊,真要同意英國人的要求,不知道四川那位外表隨和、內心強硬的邊軍總司令,會幹出什麼無法收拾的事情來。

  接下來,多筆貸款業務談判被歐洲列強單方面停止,袁世凱政府大力推行的「中國銀行」在全國近半省份遭到抵制,其原因很簡單:

  大家都懷疑窮兵黷武的袁世凱掌管下的「中國銀行」是否具有信用度?所發行的紙鈔是否擁有足夠的金銀儲備?何況中國銀行已經接下袁世凱政府的兩千五百萬元公債的發行任務,正在全國各地拚命推銷,可這個時候,誰敢買毫無信用保證的政府債券?

  在所有的抵制呼聲中,以四川的聲音最為高亢。

  已經自組政黨、並獲得中外普遍重視的四川本土勢力越來越強大,他們控制下的銀行業工會和工商百業工會在這個問題上空前團結,不但聯合抵制「中國銀行」在成都、重慶開辦分行,而且自行成立了遍佈四川各縣的「四川百業銀行」,大力開展存儲和信貸業務的同時,正在與美國人合作成立電報電話公司,連盛宣懷家族旗下歷史悠久的「中國通商銀行」四川分行,也遭到四川本土勢力在方方面面的無情排擠。

  令袁世凱政府無法容忍的是,四川各界在本土政治勢力的蠱惑挑唆下,拒絕使用「中國銀行」發行的所有紙鈔,除允許流通今年發行的成色十足的「袁大頭」銀元和銅銀輔幣之外,整個四川的流通市場只使用四川省政府銅元局製造的銀幣和銅幣;其次「四川百業銀行」已經和英國、德國、美國的三大著名銀行簽署合作協議,大力發展彼此之間的結算業務,並向進出口業務方面逐步滲透,恐怕下一步他們就要發行自己的紙鈔了。

  一旦四川本土勢力完成自己的金融體系建設,袁世凱政府將會徹底失去對四川的金融控制和稅賦征稽,不但無法獲得每年數千萬的豐厚稅賦,還會讓四川本土勢力迅速發展壯大,徹底掌控四川各級政府的職位,建立起強大的、裝備精良的軍隊,形成事實上的國中之國,進而影響到西部各省,甚至影響到全國各地。

  六月下旬,英國駐華大使朱爾典照會外交部,聲明「內藏境界須距拉薩三百英里,如中國再不正式簽字於條約,英國即與西藏單獨締約,並援助西藏以抗中國之侵伐」!

  英國政府的這個嚴厲警告,促使袁世凱和他的幕僚們迅速拿出系列計劃,袁世凱在秘密會見英國大使朱爾典,並取得有限度的諒解之後,開始對四川軍政兩界動手了。

  六月三十日,北京中央政府通令全國,正式裁撤各省都督,於北京建將軍府,並設將軍諸名號,分駐各省,督理軍務。

  四川都督胡景伊變成了四川督軍,被袁世凱封為成武將軍,加上將銜,全權負責督理四川軍務。

  數日後,袁世凱的一系列電令再次下達成都。

  胡景伊立即召見川軍第一軍軍長兼第一師師長周俊、第二師師長彭光烈、第三師師長孫兆鸞、第四師師長王鍵、第五師師長王陵基,代為宣讀袁世凱的嘉獎令和晉銜命令,川軍五位師長同時晉陞陸軍中將,待遇和權責均與邊軍總司令蕭益民平級;任命川軍第一師中將師長周俊為重慶鎮守使,並責令其部立即撤離宜昌,返回重慶駐防。

  邊軍總司令蕭益民似乎被袁世凱有意地遺忘了,在連續下達的系列電令中,沒有一次被提起,川軍將領似乎意識到什麼,在詢問督軍胡景伊沒獲得任何答覆之後,都不約而同保持沉默。

  緊接著,北京中央政府參議院通過決議,將康定、鹽井、瀘定等西川地區劃為「川邊特別區」,再次任命早已跑回北京享福的張毅為「川邊巡按使」,接管川邊各地駐軍,並全權裁決民事和邊事。

  此決議一經公佈,立刻引起軍政兩界特別是歐美各國駐華機構的高度重視,不少目光敏銳的軍政要員立刻意識到:

  川邊特別區很可能自此獨立於四川之外,而四川邊防陸軍總司令蕭益民將軍,恐怕要被北京政府架空,再結合袁世凱對四川軍隊將領的一系列嘉獎分析,蕭益民將軍逐漸喪失了對四川軍隊的控制權。

  令所有人疑惑不解的是,蕭益民這次竟然沒有任何反應,對於袁世凱政府的一系列決議和命令,蕭益民令人驚訝地選擇了沉默,似乎這一切和他毫無關係,反而熱衷於在英國、德國、美國和四川的主要報紙上連續發表時政評論。

  七月七日,英國《泰晤十報》、美國《時代》雜誌、德國《伏斯日報》和《柏林郵報》、四川《華西時報》等六家中外著名報刊,同時發表蕭益民撰寫的題為《世界戰爭展望》的特別評論,並用黑體字印刷蕭益民文章中的兩段大膽預言:

  「本世紀最大的戰爭即將到來,歐洲大陸將籠罩在熊熊戰火之中,這場堪稱世界大戰的現代化戰爭,必將改變整個世界格局,大批歐洲小國走向沒落,一塊塊殖民地以及土地上的人民,將成為戰爭掠奪的對象,作為戰爭主體的英法德三強將會損失慘重,國土浩瀚卻又貪得無厭腐敗墮落的俄國很可能發生赤色革堊命,擁有雄厚工業基礎並在文化、科學等領域飛速發展的美國,將成為這場世界大戰的最大贏家。」

  「這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血腥戰爭,世界政治格局與軍事格局將會發生巨大改變,遠離歐洲主戰場的混亂中國同樣不能倖免,同樣會遇到中華民族史上從未有過的艱苦考驗,隨著歐洲各國政治重心的轉移,三百年來從未放棄過侵略霸佔中國的日本必將強勢崛起,從任何領域排擠歐美在華勢力,以各種藉口和手段侵佔中國的市場甚至領土,災難深重的中國將會迎來又一次痛苦的涅槃!」

  蕭益民的特別評論文章,引發中外各國一片震動。

  儘管戰爭的陰影如同暴雨前天空中湧動的烏雲一般籠罩了歐洲上空,但是中外各國絕大部分民眾和政治家、軍事家仍然寄望於英法德之間的外交談判仍然不願相信會在歐洲爆發大規模戰爭進而蔓延到全世界。

  於是,各種批評和諷刺的文章雪片飛來,讚許的文章接踵而至,世界各大報紙雜誌成了蕭益民的《世界戰爭展望》的專題辯論載體。

  到七月下旬的時候,滾滾而來的輿論浪潮更為熾熱。

  各國政治家紛紛牽扯進這場席捲全球的辯論中英、美兩國首相在各自聞民的強烈要求下也無法置身事外,不得不對《世界戰爭展望》一文的諸多觀點表明他們含糊不清的態度。

  狂熱的歐美各國媒體歡欣鼓舞地刊登各種背景文章,不厭其煩地介紹、遙遠中國的年輕政治家和軍事家蕭益民將軍的創業歷程和傳奇事蹟,一個個被誇大的傳奇故事引來各國讀者的陣陣驚嘆。

  蕭益民的大名終於響徹世界,自此被中外各國政府和億萬民眾所牢記。

  英國記者威廉漢姆徵得蕭益民同意,迅速將一年多來蕭益民發表在《字林西報》、《伏斯日報》、《泰晤士報》上的幾十篇文章進行整理,選出其中二十六篇政論文章編成合集迅速在中國上海和英國倫敦印刷,取名為《穿過迷霧的目光》,封面上的蕭益民一身便裝側坐籐椅遙望遠方,非常的英俊而深邃。

  與外界的紛紛揚揚迥然不同的是,蕭益民在這段時間裡非常低調,除了必須參加的軍政會議之外,他沒有在公眾場合路面,當川軍第五師中將師長王陵基悄悄登門拜訪時看到滿身油污的蕭益民嚇了一跳,王陵基剛說出「歐洲戰爭今天真的爆發了」就被興奮的蕭益民一把拉住裡走。

  兩人很快穿過後院,進入戒備森嚴的兵器研究所,大廳裡一字擺開的五挺怪異機槍和一地的零配件,讓王陵基看得目瞪口呆。…一旁的七八名德國工程師只是看了一眼王陵基又繼續聚集在寬大的牆壁前,凝望一張張滿是德文和各種符號的精密圖紙,低聲商議。

  著益民拿起一挺問閃發亮的輕機槍遞給王陵基:

  「這是德國歷史上第一種真正意義上的輕機槍,由於德國軍方不滿意,到目前為止只生產了五百挺,德國軍方責成設計方萊因公司和生產商瑟莫達公司繼續改進,所以該槍暫時定名為lemg13型輕機槍,萊因公司這次隨同原材料給我們全送來了,你看看,怎麼樣?。

  王陵基從槍機開始細細查看,從直型槍托看到槍管節套,再摸摸佈滿散熱孔的粗大的槍管和柱狀準星,最後接過二十五發鋼製彈匣插進左側的供彈插口,轉過頭,非常震驚地問道:

  「這槍與法國哈奇開斯大不相同,更輕便、更精緻,給我的感覺是威力不錯,只是不知道各種數據是多少?」

  蕭益民如數家珍般——道來:

  「這槍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德雷澤輕機槍,德雷澤是瑟莫達公司已故老闆的名字,該槍全長1340——,槍管長720——,重量1245公個機匣是整塊碳鋼削銑而成,內部結構精密而簡單,可以用二十五發彈匣和乃發德式彈鼓,初速每秒823米,射速每分鐘550發,最大射程1200米,槍管可以快速更換,節套下方的兩腳架非常精巧結實,與重機槍相比,大大降低了士兵的射擊難度和高度,總體性能非常優秀!」

  王陵基立刻意識到這種新式機槍的重要意義,對蕭益民給予自己的信任和友情更是感動萬分,他深吸了。氣,點點頭低聲問道:「一鳴,你打算生產這種機槍?」

  「不急,不急儘管這槍的實驗數據非常優秀,遠遠超過目前世界上任何一挺氣冷式機槍,但經過我們研究所三個小組的工程師反覆研究,覺得還有很多地方可以改進,比如槍管制退器和消炎器、槍托的形狀和材料、照門的式樣和安裝位置等等,都有很大改良的餘地,所以德國軍方很不滿意,連續實驗一個月之後,一挺都沒有採購,和我們簽訂合作協議的萊因公司最後沒辦法,就把生產出來的五百挺全扔給我了,價錢很低,還能三年之後才付款,整套設計圖紙都是免費贈送的,哈哈!」撿到大便宜的蕭益民笑得很開心。

  王陵基再次掂掂機槍,感受了一下重量和舒適度,愛惜地輕輕放下:

  「妁槍啊!德國貨就是德國貨,每一個零那件都這麼精密,要是我們也能早點兒生產裝備就好了!」

  蕭益民摸著槍,嘿嘿一笑:「快了,十年之內,我們應該完成改進設計和定型試驗,等量產之後,我就給你送一批過去此前你不總是埋怨機槍太少,火力太差嗎?有了這種新式機槍,定能彌補你的遺憾,明天上午我們帶上這幾挺輕機槍,一起到鳳凰山北面的兵工廠靶場去玩玩,你也一起過過癮頭。」

  王陵基笑了笑:「恐怕沒時間了……明天一大早就要到將軍府開會,完了得立即趕回內江去。」

  蕭益民回過神來,發現王陵基這麼晚到來,肯定有重要事情商議,不由用手背拍拍腦袋,表示疏忽了,隨後招呼道:「那麼我們現在就回去吧,換件衣服喝上兩杯?」

  「好啊!是得喝兩杯,你躲在家裡時間也夠長了,知道你這是冷眼旁顧的弟兄們倒也沒什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卸甲歸田了,開始有了其他心思!」王陵基高興地開起了玩笑,言語中另有所指。

  蕭益民向小鮑爾斯打個招呼,與王陵基一同走出研究所,很快回到大書房裡更換衣衫。

  侍從和下人已經擺上一小桌精緻的酒席,替兩位將軍準備好一切,立刻離開,出門前還不忘打開電風扇,順手關上厚重的房門。

  兩人這一喝就喝到天色濛濛亮,王陵基離開時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人知道這一夜兩人都說些什麼。

  接下來的日子裡,細心的侍衛官們發現,王陵基將軍再也沒有返回成都了。
zdna 發表於 2012-9-5 22:33
第九十八章軍心人心


 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冷雨下了一天一夜終於停下,濛濛迷霧中偶爾傳來的雨滴聲仍然隱約可聞,讓人不知不覺生出絲絲惆悵。

  西式壁爐裡的木材靜靜燃燒,搖曳的火苗,給整個大書房帶來了溫暖,松木的清香氣息在空氣中悄然流動。

  腹部再度隆起的易真穎撿起根松木,輕輕放在火苗上,用火鉗小心翻動炭灰中的紅薯,將尚未烤熟的另一面轉向燃燒的炭火,再用火灰將整個紅薯埋起來。從她熟練而用心的動作看,同樣的動作似乎已經做過無數次,而且樂此不疲。

  易真穎輕輕拍去手上的灰塵,扶著酸脹而笨拙的腰部緩緩站起,走到躺椅旁給沉睡的丈夫蓋好毛毯,再將丈夫捏在手中的報告慢慢抽出,小心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然後坐在丈夫身邊,靜靜看著丈夫疲憊的臉龐和緊閉的眼睛,禁不住輕輕嘆息一聲。

  輕微的嘆息聲喚醒了沉睡中的蕭益民,他緩緩睜開眼伸了個懶腰,抬起滿是老繭的大手輕輕放到愛妻臉上:「好香!又給我烤紅薯了吧?」

  「小狗鼻子!」

  易真穎愛憐地捏了捏丈夫高挺的鼻子:天快黑了,還是禮拜天,想睡就多睡一會兒吧,等下我讓二姐給你把老鴨湯送來,回到家裡,總不能還是一兩個紅薯對付一餐吧。」

  蕭益民臉上洋溢幸福的微笑:「上半年向德國和美國定購的幾批武器裝備和材料一窩蜂運到,大家忙不過來,就顧不上吃什麼了,所有人都是隨便對付的,我總不能搞特殊吧?三天內接收八萬多支步槍、六十門火炮、五千箱炮彈、七千多噸十幾個規格原材料,還有上百台大大小小的新式機床、一百二十輛汽車、三百多箱各種零配件,又碰到連續下雨,兩千工人再加上兩個營弟兄才勉強夠用,連美國和德國公司的十幾個洋人都拚命干,我這個司令要是天天跑回家大吃大喝,如何能鼓舞士氣?」

  「爹爹……」

  剛會走幾步的兒子出現在書房門口,在保姆的攙扶中興奮地挪過來,很快爬上父親的肚子上,捧著父親的臉,小屁股一頓一頓地大聲叫起來:「爹爹、騎馬馬,爹爹、騎馬馬……」

  蕭益民哈哈大笑,摟住兒子就用鬍子扎他的粉嫩小臉,扎得兒子哇哇叫,揮動小手尖叫不停,弄得大家都笑了。

  住隔壁院子的參謀長包季卿一家正好到來,小傢伙看到包家十一歲的漂亮姐姐,立刻拋棄自己的父親,掙紮著爬下蕭益民的肚子,晃晃悠悠地跑向過去,邊跑便大聲叫嚷要二姐抱,逗得滿堂哄然大笑。

  相處時久,蕭家和包家已經和一家人一樣往來,遇到逢年過節都在一起過,女眷之間的關係更是親密無間。

  包夫人向迅速站起的蕭益民點點頭,過去拉著易真穎的手低聲詢問什麼,易真穎親暱地回幾句話,向包季卿問個安,便把一群女眷連同孩子一起帶上樓,喧鬧的大書房終於清靜下來。

  等下人送上香茶退下,包季卿坐到壁爐旁的椅子上,抬手扔給蕭益民一支菸:「一百多輛汽車讓成都城傳瘋了,晚飯前至少有二十個人給我打電話,問能不能轉讓幾台給他們,得知我們要開通成都到雅安、成都到綿陽、成都到內江的客貨運輸之後,不少人又想得到第一期汽車駕駛培訓名額,民政廳還問我們留下五十台沒有安裝車廂的六輪汽車幹什麼?有意思吧?」

  「你怎麼回答的?」蕭益民笑著點燃香菸。

  「還能怎麼回答?除了不賣車、不聯營之外,其他都答應了,看來第一期汽車駕駛培訓班,恐怕要超過五百人報名了。」

  包季卿用火鉗夾起顆炭火點煙,放下火鉗,慢條斯理地說道:「讓你猜對了,剛接到消息,賈德耀的第十五混成旅、馮玉祥的第十六混成旅已經開進漢中訓練,湖南的陸軍第九師正在開往荊州,看來袁大總統這回是下決心收服四川了。」

  蕭益民無所謂,將矮幾搬到包季卿面前,坐到另一邊的椅子上開始斟茶:

  「北面和東面不需要擔憂,袁大總統再怎麼下決心,也不敢公然揮師進攻四川,而且我們和陝軍的關係一直不錯,賈德耀和馮玉祥這兩個旅剛到陝西不久,純粹是袁大總統派遣的客軍,早就引發陝軍上下的不滿,所以他們肯定不敢妄動。

  「我唯一擔心的是南面,蔡鍔被調到北京軟禁,唐繼堯就成了滇軍司令,還被袁大總統任命為開武將軍,全權督理雲南軍政事務......這傢伙可是不擇手段的狠人,兩年來在我們的壓制下他被趕出貴州,他的起家部隊又在貴州被我們支持的魯莽子敲掉三個團,這個仇結大了。」

  包季卿點點頭:「還有件事,鐘穎被袁大總統下令逮捕了,罪名是濫用武力、謀殺駐藏官員,看樣子他是想殺掉鐘穎......」

  蕭益民嚇得手中茶壺差點兒掉地,熱茶溢出,燙得他直哆嗦,他連忙放下茶壺,看著通紅的手背,拿起潔白的擦布慢慢擦手,抬起頭時雙眼精光閃閃:

  「我估計不僅僅是鐘大哥的問題,袁世凱恐怕也想殺雞儆猴,剛殺完四川民政長張培爵,又來殺四川首任新軍統領和入藏軍司令,他想幹什麼?明早我給袁世凱去個電報求情,他要是真敢殺了鐘大哥,老子就敢扯旗造他娘的反!」

  包季卿非常驚訝,但想起蕭益民和鐘穎之間的兄弟關係,立即明白蕭益民的心情。

  沉默片刻,包季卿建議道:

  「電報你先別發,這事剛開始,還沒定論,如果真的惹惱了袁大總統,恐怕最後對誰都沒好處,我親自去一趟北京吧,順便會一會北京那幫多年不見的老朋友,走走陸軍總長段芝泉的路子,估計能把鐘穎保下來。」

  蕭益民點點頭:「也好,我聯繫一下王陵基將軍,他曾擔任鐘大哥的參謀長,兩人一起入藏平叛打得最猛,關係也很好,我再和軍校的徐教育長和周主任等川軍元老通個氣,讓大家聯名向軍部和中央求情,袁世凱再不答應,我就寫文章搞臭他,別的不行,在報紙上罵人我可是學會了的。」

  包季卿樂了:「還是先別罵吧,聯名求情倒是可以馬上做,鐘穎這傢伙雖然沒讀過幾年書,但是他打仗勇猛,從來都不怕吃虧,就像你說的那樣,吃苦在前享受在後,在川軍中頗有人脈,加上他性格開朗,為人厚道,口碑一直不錯,相信袁大總統不會不考慮這些問題的。」

  蕭益民遞給包季卿一杯茶,站起來走到書桌後面,拿出封信,回到包季卿對面坐下:

  「這是徐維岳徐大哥的信,他離川後返回紹興老家,祭祖完畢舉家前往上海,幾經輾轉住,最後在法租界裡的法國報社擔任編輯,前幾天他來信說,報社的法國老闆虧損嚴重,報社做不下去了,他想收購報社,但又拿不定主意,擔心繼續虧損受不了,問我意見如何?」

  包季卿接過信,打開看完,摺疊好收回去還給蕭益民:

  「這不正好嗎?你一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了......只是,這家《遠東郵報》此前從未聽說過,不知道影響力如何?」

  蕭益民解釋道:「一張租界內發行的法文週報,沒什麼影響力,倒是經常刊登法國和歐洲那邊電傳過來的新聞和文化科技之類的內容......徐大哥雖然是個舉人,沒有留過洋,但他年輕時與老家紹興的天主教堂法國神父關係很好,短短幾年他學會了法文,說得一口流利的法語......從他信中看,這兩年他對英文興趣不小,以他的學識和聰明,估計英文水平也不錯了,所以我支持他接下這家報社,希望他留下報社的法國人,仍然保持報社的法國血統,但是改用中文出版,就像《字林西報》有中、英文兩種版本一樣,爭取用一年時間,成為中國最有影響力的報紙之一,這次你順便幫我拿張支票過去給他。」

  「好吧,我到了上海就去拜訪他。」包季卿點點頭。

  蕭益民叮囑道:「讓我二哥和你一塊兒去吧,順便讓他去見見上海的國民黨元勛陳其美。」

  包季卿頗為驚訝:「秉先認識陳其美?」

  蕭益民點點頭:「從日本回國路過上海見過面,不過要說熟悉的話,我那二哥與陳其美的結義三弟蔣志清更為熟悉......蔣志清也是留學日本的軍事生,不過讀的是日本振武軍校,辛亥之前這傢伙跑回江浙領導革命暴動,是江浙暴動的主要領導者之一,暴動失敗後蔣志清逃回日本避難,在同盟會召開的會議上,與正在讀日本士官學校第八期的二哥認識了,兩人還照過幾張相,回國至今通信不斷,看樣子兩人惺惺相惜感情不錯。

  「聽我二哥說,蔣志清最佩服的人是我大哥曾超然,他們三個在日本時沒少交往,得知曾大哥日本陸大畢業後又去德國事學院深造,蔣志清羨慕不已,只是不知道這個蔣志清現在是不是已經改名為蔣中正了。」

  包季卿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明白了!你考慮得很周到,讓秉先去上海無疑是最合適的,而且這個時候陳其美因為受到排擠,鬱鬱而不得志,是雪中送炭的最好時機。」

  蕭益民嘿嘿一笑:「什麼都瞞不過你……大哥,如果這回有時間,你就在上海多停留幾天,接觸一下蔣志清這個人,說不定今後我們需要和他加深合作,彼此留個好印象非常重要。」

  「行!我記住了。」

  包季卿說完,頗為擔憂地建議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得多注意軍中幾個師長的異動,周俊恐怕在宜昌肥得流油了,所以到現在也不願回重慶當鎮守使......這傢伙目光短淺,為人極為貪婪,成不了什麼大事,倒是得注意一下彭光烈的第二師,還有王陵基的第五師!

  「這幾個月來,胡景伊對這兩個師極盡拉攏,給了他們不少好處,所以你別指望能指揮得動他們,必須要小心防範,否則陰溝翻船就太不值了。」

  蕭益民有些沮喪地搖搖頭:

  「放心吧,我已經不存在什麼指揮別人的心思了,只想趁亂世拚命多賺錢,只要袁世凱這個大總統別做得太過分,我也就安安心心當我的土財主,不過,他要是欺人太甚,別怪我不給他面子!

  「你到北京後,要是他堅持不放鐘大哥,你就跟他說,蕭益民這傢伙不懂事,要是把他一直當成哥哥的鐘穎被殺了,恐怕一怒之下就會加入國民黨,公然扯起反旗的!」

  包季卿哈哈大笑,笑完深深嘆口氣:「我知道,真到了那一步,你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能成為你的兄弟,真他娘的爽,死也值了……」
zdna 發表於 2012-9-5 22:40
本帖最後由 zdna 於 2012-9-5 22:42 編輯

第九十九章 求變圖存


深秋季節是成都平原一年中最好的季節,也是充滿喜慶和希望的收穫季節,在這段長達二十多天的時間裡,天總是那麼藍,風總是那麼清爽,充足的陽光,總是那麼的慷慨而又溫暖。
 
  新曆十一月一日上午八點位於新西門外的四川陸軍軍官學校威嚴的大門內外,車水馬龍。
 
  十幾輛式樣各異的進口小汽車夾雜在各和馬車之間,在身穿軍禮服的官兵引導下,井然有序地開進軍校,排成長隊的民眾自覺向哨兵出示軍校下發的燙金請柬,魚貫進入大門,走向右邊遍插軍旗的大操場了
 
  再過半小時,四,陸軍軍官學校首屆畢業生畢業典禮暨第二屆入伍生開學典禮就要舉行。
 
  大操場北面的軍校操場觀禮台,是一棟高大雄渾、充滿民族傳統的重檐式建築,聳立在五米高堅實石基上的主建築飛簷斗梁氣勢雄渾,兩邊的露天式觀禮台基座上方精雕細琢的青石圍欄,與中間的主體建築巧妙相連,渾然一體。
 
  此刻,兩側觀禮台的十排階梯式座位已經人滿為患,來自四,各地和成都的各界代表相互見禮,喜氣洋洋,歐美各國駐成都或者重慶的官方代表、商業機構代表匯聚一堂,興致盎然地望向觀禮古下方奏響軍樂的童子三百人軍樂隊,以及全副武裝跑進操場中央的一個個整齊隊伍和一面面戰旗。
 
  上萬名獲邀觀禮的民眾,已經將六百米周長的操場圍得水洩不通對高呼軍令、絡繹入場的將士們報以陣陣掌聲和歡呼聲。
 
  德國駐成都總領事富迭庚與英法美日四國使節打完招呼,回到緊鄰中央洗禮台的第一排位置坐下,接替夏普樂中校職位的新任武官馬克舒斯切爾中校送上軍校準備的啤酒等富迭庚喝下兩口放下杯子,舒斯切爾才含笑問道:「先生,剛才那位英國領事纏著你說些什麼?」
 
  富迭庚塵聳肩,指向前方二十餘米高的獵獵旗幟,調侃道:「英國人搞不清紅色飛豹戰旗和黃色飛豹戰旗的區別,我告訴他鑲紅邊的黃色飛豹戰旗是四邊防陸軍川康部隊的戰旗,這面旗幟兩年前就已經出現在西藏地區,結果他臉上的笑容全沒了,哈哈!」
 
  舒斯切爾忍不住笑出聲來:「上週例行聚會的時候,蕭曾經開玩笑說,如果英國人再不停止支持西藏叛軍,他將建議省議會財政委員會加倍徵收進口菸草稅和油品稅,與蕭合作多年的莊森先生當場就生氣了,威脅說要跟蕭決鬥。」
 
  富迭庚搖搖頭:「蕭不是開玩笑他是先給各國進口商打招呼,讓歐美各國代表知道儘管北京政府一直在打壓和分裂四川軍隊但是他有能力控制四川的局勢,包括稅收和貿易我來到中國已經八年了在四川工作超過六年不得不說,蕭是我所見過的最狡猾、同時也是最強硬的地方軍閥,誰也別想嚇唬他,包括北京的袁世凱總統。」
 
  舒斯切爾非常同意富迭庚的觀點,兩人說笑一會兒,舒斯切爾指向操場上圍繞軍隊拍照的記者群:
 
  「你美麗的女兒也在各國記者中間,她看起來非常高興。」
 
  富迭庚拿起桌上的望遠鏡看了看,臉上全是慈愛的笑容,他指指觀,禮台前方的童子軍樂隊愜意地說道:
 
  「蕭的軍隊是中國最現代化的精銳軍隊,要不是軍服和軍帽有差別,我差點兒認為是在觀看我們德國軍隊的隊列表演呢!不過,我更喜歡華西學校的童子軍樂隊,他們的演奏很不錯你聽聽,現在演奏的《長江之歌》非常優美各種樂器的運用和編曲水平很高,聽說還是蕭親自作曲。」
 
  「是的,站在樂隊前方的年輕指揮是蕭的弟弟,他叫蕭興,今年十七歲,四年前跟隨華西學校的德國音樂教師梅裡先生學習音樂,很快成為梅裡先生最驕傲的學生,小夥子擁有極高的天賦,鋼琴和吉他都彈得不錯。對了,你可愛的女兒和蕭興也很熟悉。」舒斯切爾笑道。
 
  「是嗎?這點我可不知道……」
 
  富迭庚有些驚訝,看到法國領事含笑向自己走來,連忙放下啤酒迎上去。雖然目前兩國正在歐洲大陸上交戰,但是在這遙遠的中國四川,置於四川政府和軍隊的保護下,彼此都還保持最佳的伸士風度。

     
  洗禮台正下方,是個寬闊整潔的休息室。
 
  此刻,兩百四十一名首屆畢業生肅然列隊,向走入大堂的軍校校長蕭益民、總教官卡爾上校、教育長徐孝剛少將等十餘名師長整齊敬禮。
 
  教育長徐孝剛勉勵幾句,提醒等會兒檢閱中應該注意的事項,便請校長蕭益民給畢業學員訓話。
 
  蕭益民上前兩步,深情地掃視一遍激動的畢業學員,用他特有的方式做最後一次訓示:
 
  「諸位,兩個小時後,你們就將結束一年的學習生涯,返回各自的部隊……說實話,我捨不得大家,還想讓大家繼續留下來再讀一兩年,可是你們的長官們等不及了,我川軍各師都建立了自己的教導團,非常需要你們這些經過正規軍事教育的優秀人才回去,擔負起傳幫帶的重任。」
 
  身穿橄欖色呢子軍禮服的畢業學員們非常激動,每一雙眼睛都凝視著年紀和他們差不多,卻贏得他們尊重和敬仰的校長蕭益民,不少人呼吸急促,眼裡含著不捨的淚光。
 
  一年來,校長蕭益民和他們每個人都單獨談過話,對任何一個學員都給予尊重和關懷,在思想上啟迪他們,在生活中關心他們,從不擺架子,更沒有呵斥過任何一個犯錯的學員,就連他們中不少貧困的家人,也得到校長無私的幫助,所以蕭益民在學員的心目中既是校長又是兄長,這和深厚的情誼,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
 
  蕭益民也很動情,他深吸口氣,平靜地說道:
 
  「記得剛入學的那段時間,你們中不少人對軍校的內務條例很柢觸,不理解為何要求你們把被子疊成豆腐塊,不理解為什麼要重新學習隊列和軍姿,個個都認為自己是老兵了,根本不需要學習最基本的東西。為此,你們中的七個人一怒之下離開了軍校,現在我想問一下,你們理解了嗎?」
 
  「理解了!」
 
  兩百多學員大聲回答,他們確實理解了,一年來,他們在繁瑣而又嚴格的規定中,真正養成了職業軍人的品德和習慣,已經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連最挑剔的德國教官都對他們露出了笑容。
 
  蕭益民欣慰地點點頭:「這就對了,還是那句話很多時候細節決定成敗,特別是職業軍人!希望你們回去之後,別丟掉這個好傳統,把其他士兵訓練成你們這樣,現代軍隊就如同一部精密機器一樣運轉,容不得半點兒懈怠,而你們,就是我們州軍中真正掌握現代軍事理論和訓練技術的基層指揮官,未來的川軍,只能靠你們的努力一步步走向成熟,弟兄們,任重道遠啊!
 
  蕭益民說完,挺起胸膛,鄭重敬禮。
 
  學員們立刻還禮,目送蕭益民和一群將校走上東側的台階,都不願意把手放下來,直到帶隊教官吼起嚴厲的軍令,學員們才放下手,以整齊的隊形跟隨教官跑向操場,一路上喊出的口令格外響亮。
 
  十二聲禮炮響起,兩萬多軍民匯聚一起的操場安靜下來。
 
  童子軍樂隊奏響了《精忠報國》進行曲,蕭益民和軍校教官們陪同四,督軍胡景伊、議長匡佑民民主黨主席兼民政廳長張瀾等十餘名政府高官川軍各師正副師長和參謀長一同走上觀禮台,一萬餘民眾和兩旁觀禮台上隨即響起熱烈掌聲。
 
  九點整,隆重的畢業典禮暨開學典禮儀式正式開始。
 
  在軍校教育長徐孝療主持下,心懷忐忑的督軍胡景伊、感慨不已的第一軍軍長周俊、喜氣洋洋的議長匡佑民分別發表講話,對四川陸軍軍官學校和師生們給予極高的讚譽。
 
  其中以周俊的發言最為引人深思,四川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專業軍事學校這句話,令在場所有將校和高官們感慨萬千。
 
  是的,最早的「四川陸軍武備學堂」風光的「四川陸軍速成學堂」直屬北京陸軍部的「四川陸軍小學」前總督尹昌衡興辦現任督軍胡景伊接手的「四陸軍講武堂」,如今已經成為一和記憶,一和歷史,再也不會出現在廣袤的巴蜀大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年來備受全國軍界矚目的、擁有十七名德國教官和三十餘名國內資深教官的四川陸軍軍官學校」,而這所被中外譽為「全中國最正規的軍事學校」的校長,卻是擁兵兩萬富甲一方的邊軍總司令蕭益民。

   
  在場所有將校和高官們都已看到,假以時日,蕭益民的學生必將遍佈整個川軍,甚至散佈到周邊各省軍隊之中,蕭益民的影響力必將更為強大,任誰也無法與之抗衡。
 
  絕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是,蕭益民之所以如此高調,最大的原因是求變圖存,他在這個,微妙的時期,舉行如此威大而隆重的典禮,就是抗爭和顯示力量的一和形式。
 
  蕭益民非常清楚,三個小時之後,北京城裡的袁世凱和上海租界裡的國民黨各勢力,都將得知這個威大的典禮儀式的全過程,也將從中看到他蕭益民的政治取向和強硬立場。
 
  「授劍」
 
  隨著主持儀式的軍校教育長徐孝剛的大聲宣佈,台下的童子軍樂隊奏響了《我是一個兵》的雄壯樂曲兩百四十一名川軍各師選送的畢業學員挺起胸膛魚貫登台。
 
  操場上,兩百五十名尚需兩年才能畢業的首期學員、剛入校的一千五百名第二期新學員、教導團新組建的兩千名新學兵和萬餘民眾的熱烈鼓掌。
 
  在萬眾矚目之下,畢業生們一個接一個接過校長蕭益民授予的精美佩劍,一個接一個,向蕭益民敬禮,眼裡滿是自豪和興奮。
 
  畢業學員們手握寶劍凝視婁久,這把用牛角做鞘、用合金鋼特製的鋒利寶劍名叫「軍魂」劍身兩邊刻有「成功成仁」和「保家衛國」八個古篆字體,以及獨一無二的中英文編號,其中的寓意一目瞭然,給人以巨大的激勵。
 
  佩上寶劍的畢業學員回到台下整齊列隊,一個個巔然屹立眼珠發紅,周邊的數千將士嫉妒得眼珠發綠,軍人的榮耀迸發出來的強大氣勢,足以令所有人為之心折,為之嚮往!
 
  蕭益民通過這一充滿軍人氣概甚至有點悲壯的授劍儀式再一次奠定他在川軍中崇高的地位和威信,從此刻起,他在無數將士心目中的地位再也無人可以取代。
 
  更妙的是,僅是這個授劍儀式,就能讓北京和上海的兩大勢力為之側目,卻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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