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傲氣凜然 作者:天子 (已完成)

zdna 發表於 2012-9-9 20:54
第一二〇章 此路不通


   劉秉先被留在曲靖已經五天,蔡鍔對這個性情豪爽的小師弟非常器重,盛情挽留促膝詳談,除了滇軍的軍事會議不邀請劉秉先參加之外,蔡鍔在處理軍務的時候都讓劉秉先待在自己身邊。

  劉秉先開始很尷尬,兩天之後就很從容了,他對大度雄闊海納百川的師兄蔡鍔佩服不已,也想借此機會學習一番。

  其他滇軍將領近半來自全國各地,對劉秉先的存在沒有任何意見,一來覺得劉秉先是深受孫中山、黃興喜愛的國民黨俊傑,與他那個反革命三弟蕭益民大不相同;二來不少滇軍將領與劉秉先一樣,出自日本士官學校各期,彼此間都很看重師兄弟感情;再就是劉秉先在川軍中時間短,目前僅是擔任重慶警備司令職務,川軍第二師師長不過是他的頭銜罷了,實際管轄第二師的是蕭益民的走狗、勇而無謀的副師長劉鼎勳。

  因此,滇軍大部分將領對劉秉先沒什麼顧忌,反而非常喜歡與這位性格開朗直言不諱的年輕將領相處,繁忙之餘聊聊天、喝喝酒,就像自家人一樣親密無間,沒有半點敵我之間的意識,這恐怕也是民國將領最為獨特的一面。

  曲靖城北有座麒麟山,麒麟山西麓是歷史悠久的麒麟書院,南麓是富麗堂皇雄闊大氣的文廟,蔡鍔的臨時指揮部就設在這裡。

  自從蔡鍔進駐文廟,這座古老的廟宇便熱鬧起來,從早到晚來去匆匆的全是神色嚴峻滿懷信心的滇軍將校,偶爾也有本地富紳耆老前來拜訪和犒軍,劉秉先就住在文廟後院的一排整潔的廂房裡。

  用過早飯,劉秉先與貼身侍衛在院子中散步,陰沉沉的天空和大青樹搖搖曳曳的樹冠,預示著冷雨即將到來,劉秉先的心情也和烏濛濛的天色一樣格外沉重。

  數日來,與劉秉先喝酒聊天的滇軍將領向他詢問川軍的不少事情,其中包括訓練水平、裝備情況甚至四川陸軍軍官學校等情況。劉秉先總是據實而言毫無顧慮,滇軍將校因此對川軍多了不少瞭解,不少人直言收穫良多。

  作為回報,滇軍將領也會告訴暫時回不去的劉秉先許多滇軍的情況,包括兩軍目前的態勢等等,所以劉秉先非常清楚大戰在即,一切已經無法避免,雖然他沒有參與川軍總司令部具體作戰計劃的制定,但他瞭解自己的三弟蕭益民,知道蕭益民鐵了心不讓滇軍入川,為此不惜與滇軍再打一場。

  這種形勢令一心促進和談的劉秉先非常失望和擔憂,他有種夾在中間難做人的苦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哪怕蔡鍔立即送他回四川,他也不能馬上就走,否則很可能被罵成沒心沒肺的偽君子,甚至被誤會成蔣幹式的人物。

  數日來,劉秉先仔細權衡,反覆分析,最後痛苦地發現:自己的三弟蕭益民和蔡鍔都是揣摩人心的高手,不知不覺中就能把一切控制在手中,讓人生出一種難以抗拒的無力感!

  程潛這時突然出現,走進院子,遠遠地就對劉秉先喊道:「子承,松坡將軍有請!」

  劉秉先微微吃驚:「不是說要開作戰會議嗎?請我這個外人去幹什麼?」

  程潛來到劉秉先身邊停下,神色頗為沉重:

  「左翼劉雲峰將軍的一個團昨天下午剛進入高縣的橫江場,就被預先運動到位的王鍵第十旅擊退,七十餘官兵戰死,百餘名官兵被俘,僅有的一個炮連也被川軍的滲透部隊用迫擊炮給炸燬了,整個左翼已經退回鹽津縣城,如今是進退不得非常尷尬。

  「中路那邊更麻煩,孫兆鸞的川軍第三師已開進敘永,看到我們的部隊遠遠就開炮,從炮火的密度上看,孫兆鸞把他的炮團全拉出來了,擺明是告訴我們別想過他這一關,此路不通。現在指揮部裡什麼意見都有,所以松坡將軍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能有什麼意見?我現在是

  「走吧!別說那麼多了,其實這一仗我也不想打,開完這個會,我要立即趕赴貴陽,擔任第二軍參謀長職務,配合李烈鈞將軍他們進攻湖南

  會議室裡煙霧繚繞,爭論不休,十餘將校圍著中間大桌上的地圖各抒己見,互不服氣。蔡鍔看到程潛領著劉秉先到來,輕輕鼓掌兩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讓開個位置,向劉秉先招招手。

  劉秉先不得不硬著頭皮走過去,抱拳向大家致禮,便盯著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紅藍箭頭,久久沒有說話,也不詢問。

  蔡鍔向驚訝的將校們微微擺手,靠近沉思的劉秉先,笑著說道:

  「子承,記得你曾預測過,川軍主力很可能揮師南下,直搗昭通,但是從川軍目前的整個態勢來看,川軍並沒有這個意思,他們的兵力從東至西均勻佈置在兩百多公里戰線上,始終採取守勢,特別是中路的孫兆鸞師,覺察到我軍的攻擊意向之後,不惜搬出六十幾門大炮來威脅我們......

  「結果還真起了作用,我們中路的總兵力只有四個旅,其中一個是擔任預備隊的新編旅,根本就不敢和佔據地利、人和的孫兆鸞硬碰硬,所以我們都想聽聽子承有什麼高見,能讓我們打破當前的僵局。懇請子承多多指教,不要有什麼顧慮。」

  劉秉先抬起頭:「雖然我的話不好聽,但是為了保存革命力量,我還是要說:目前唯一的選擇是——和談!把所有兵力調往湖南戰場才是正確的,不管滇軍將士多麼英勇頑強,也不管各級軍官指揮水平有多高,總歸是打不過比自己多出一倍兵力的川軍,川軍到現在沒有發起大規模的反攻,已經很給面子了。」

  眾將校一片大嘩,許多人惱火地盯著傲慢的劉秉先,唯有蔡鍔仍然是一臉微笑,程潛則是微微點頭。

  「子承兄說的有道理,但很多時候,兵不在多而在於精。」中路前敵指揮官顧品珍不滿地說道。

  蔡鍔看到劉秉先沒有再解釋的意思,哈哈一笑和氣地問道:「子承,我們讓你難做人了,但是為了護*的勝利,為了全國護國反袁運動的成功,以及共和政府的早日建立,還請你勉為其難,說說自己的具體看法......你的意見對我們很重要,不管下一步是否和談,我們都會尊重你的寶貴意見。」

  劉秉先幽幽一嘆:「好吧……段參謀,請把指揮棒遞給我。」

  年近三十的作戰參謀連忙把指揮棒遞過去,劉秉先接過指揮棒,二話沒說,直接指向了地圖上沒有標註任何軍事符號的習水河畔,即中路軍兩個紅色大箭頭東北二十餘公里的石堡鎮:「請問,這裡是否有部隊?或者說是途經此地,直插兵力薄弱的綦江的部隊?」

  眾將校大吃一驚,不可思議地望著劉秉先。

  蔡鍔微微一怔,隨即點點頭:「子承果然目光銳利心細如髮!不錯,這是戴戡將軍和劉存厚將軍的五個團的行進路線,目的地也是綦江,我們希望這路奇兵能打破當前戰場的態勢,也想試探一下川軍的反應。」

  「那就快下令撤回來,否則很可能全軍覆沒。」劉秉先毫不留情地說道。

  滿堂又是一片嘩然,近半人開始相信劉秉先的預言了,理由很簡單:劉秉先都能一眼看破的戰局漏洞,名震天下的蕭益民可能視而不見嗎?

  蔡鍔示意大家安靜:「子承,你能說得具體一些嗎?」

  劉秉先苦笑道:「可以……以我對蕭益民將軍的瞭解,他不可能在這條戰線上露出這麼大的漏洞,而且他有足夠的兵力可以調動,多大的窟窿他都能補上,可這個漏洞卻這麼輕易就露出來了......

  「我覺得這很不正常,唯一的解釋便是: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陷阱!出於不想再讓川滇兩省和兩軍再次結惡的目的,我說說自己的看法吧,我相信蕭益民將軍不會因為我的胡說八道而生氣,這傢伙心胸還是很寬廣的,而且他本來就不想打這一仗,只要大家各退一步,什麼事情都好說。」

  滿堂將校已經神色大變,不少人緊張地注視地圖,段參謀在程潛的提醒下,快速把戴戡部的行進線路標在地圖上,一條佯攻綦江卻在中途折回、直插向川軍孫兆鸞部側後的行軍線路,清晰地出現在地圖上。

  不得不說,這是步好棋,是個奇正相輔的優秀方案,可是考慮到川軍變態的行軍速度和精良裝備,考慮到很可能是川軍統帥蕭益民故意露出的弱點,就再也沒人覺得這是步好棋了。

  蔡鍔已經轉向肅立在圈子外的通訊科長:「能不能聯繫到戴戡將軍?」

  「戴將軍所部已經入川,沒辦法聯繫上......連日來,黔北和黔西北的電報線都被魯莽子的小股叛軍給破壞了,我們的後勤運輸隊頻頻受到攻擊,派出傳令的快馬過了習水東岸就被伏擊,除了營級以上規模的部隊之外,小股部隊在習水東岸完全沒有安全保證。」瘦高的通訊科長低聲回答,這一情況他已經上報了三次。

  蔡鍔眉頭緊皺,略微考慮再次問道:「能不能聯繫到敘府?」

  科長低下頭:「自昨日中午開始,川軍切斷兩省之間的電報線,魯平山的黔軍也切斷了貴州通向湖南的三條電報線路,這事……屬下昨天已經匯報過了。」

  蔡鍔痛苦地閉上眼睛,回到地圖旁掃一眼臉色惶恐的眾將校,最後對劉秉先如實坦言:

  「戴戡將軍三日前率部經石堡進襲綦江,然後在半路上悄然掉頭,回擊敘永,按照昨日中午發回的情報推算,他們現在恐怕到了合江西南十五公里的先市鎮,如果川軍已經發現他們的蹤跡,我們再怎麼想辦法都無法挽救了。

  「從川軍和黔軍叛軍魯平山部提前截斷所有電報線路分析,他們已經不想和我們談判了,唉!子承,你做好準備回去吧,直接到敘永,看看能不能把戴戡將軍救下來。」

  眾將校全都耷拉下腦袋,劉秉先環視一圈,點點頭答應下來:「那就用汽車把小弟送到鹽津,然後給小弟兩匹快馬,希望還來得及。」

  蔡鍔剛點頭,幾名將校已經衝出大門,院子裡很快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6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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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霧茵茵的習水河面上一片繁忙,近百艘木船在東岸的周家渡和西岸碼頭之間來回穿梭,滿載渾身泥水的川軍官兵和馬匹渡過西岸,此起彼伏的號子和軍官的呵斥聲響成一片。

東岸渡口的突起石板上,第五師師長鄧錫侯和第四師第十二旅旅長王瓚緒並肩而立,遙望江面,嘴裡不停地蹦出一句句風趣的話語,似乎眼前的搶渡不是去作戰,而是一次輕鬆的演習。

數名副官和參謀站在兩人身後,傾聽兩位長官相互挖苦,副官和參謀們想笑又不敢笑,一個個憋得很難受。

個子稍高的鄧錫侯比身邊矮壯的王瓚緒年輕四歲,四川陸軍小學一期畢業後進入直屬中央軍部的南京陸軍中學,接著順利考入大帥袁世凱改制後的保定軍校第一期。鄧錫侯深受老教官王陵基的器重,回川後擔任王陵基的副官,兩年前王陵基的第五師擴軍,各方面表現優異的鄧錫侯榮陞步兵團長,萬縣戰役之後王陵基晉升川東軍分區司令,麾下多了個第一師,鄧錫侯以其突出的戰績和智勇雙全的表現,一躍而成為第五師少將師長。

相比之下,資歷深厚的王瓚緒就沒那麼幸運了。

王瓚緒畢業於四川最早的軍校——四川弁目學堂,從砲兵排長一步步幹到砲兵團長,是個雷厲風行身先士卒的猛將,曾在演習中獨自將陷入坑中的克虜伯七五火砲用肩膀扛出來。王瓚緒致命的缺點是政治嗅覺頗為遲鈍,先是追隨新軍統制朱慶瀾,之後跟隨一夜暴富的四川都督尹昌衡,邊軍總司令蕭益民崛起之後他心神不定猶猶豫豫,等一切塵埃落定形勢明朗,黃花菜涼了,川軍中團長以上的高位均已人滿為患。

最後還是胸襟開闊的蕭益民把王瓚緒拉進自己的嫡係部隊,把二十四門嶄新的克虜伯火砲和近千名訓練有素的砲兵交給他,川滇之戰強攻敘府的戰役中,王瓚緒指揮的砲團打得很出色,戰後積功晉升第四師獨立旅旅長,後調整為第十二旅旅長,率部坐鎮備受總司令蕭益民重視的工業基地綦江,軍銜也晉升為少將。

王瓚緒曾是鄧錫侯就讀陸軍小學時的砲兵教官,兩人有個相同的特點,那就是神經都很粗線條,說話風趣幽默。這次鄧錫侯率部南下,潛行兩百多公里與王瓚緒配合,原本以為能把進攻綦江的戴戡部圍殲在綦江以南的兩河口,誰知戴戡部走到半路突然轉向,直插孫兆鸞第三師防線側後,原有的佈置也就失去意義。

接到急報的總司令蕭益民和參謀長包季卿、王陵基等人一眼看穿滇軍的計策,迅速命令鄧錫侯率部尾隨戴戡部,與川南軍分區司令孫兆鸞麾下的第十旅密切配合,欲將偷襲第三師側後的戴戡部消滅在先市鎮以南二十五公里的五通鎮。

苦苦準備半個多月的王瓚緒由於戰局突變,被命令留在先市鎮擔任警戒,一下就由阻擊主力變成了預備隊,只能眼巴巴看著鄧錫侯的一個旅渡江追擊,心裡那個窩囊氣可想而知,因此也沒少給小老弟鄧錫侯好臉色瞧。

兩人從天沒亮開始鬥嘴,鄧錫侯的一個旅大半成功過河,兩人嘴裡的零碎仍未停止,最後求戰心切的鄧錫侯敗下陣來,悄悄告訴王瓚緒一個消息:

“別發牢騷了,小弟跟你說了吧,此戰不管你是否參戰,最後都能落到好處,說不定很快能撈個師長噹噹。”

“錘子才當師長!”

王瓚緒隨口就來,把鄧錫侯也罵進去了,但他心裡卻在微微吃驚。

鄧錫侯也不生氣:“實話告訴你吧,王大砲,此戰過後,萬盛場和南川這兩個借給貴州魯莽子的訓練基地和物資中轉站都要收回來,省府已經明確公佈了川東南的公路建設計劃,綦江——萬盛場——南川——涪陵將要連成一線,大力發展這一地區的採礦業,總司令部已經把萬盛場和南川劃入川南軍分區,以目前川南軍分區兩個師的兵力,恐怕不夠分配吧?”

王瓚緒臉上笑容綻放,嘴裡卻毫不客氣:“水猴子你就吹吧,除非你家老爹當省長,哈哈!”

“不可救藥的東西,老子得出發了,爭取天黑之前幹掉戴戡。”

鄧錫侯跳下石板,忽然轉過身來低聲笑道:“知道為什麼蕭老總特意派人給我們傳話,讓我們一定要幹掉戴戡嗎?”

王瓚緒似乎明白過來了,立刻在石板邊上問道:“你是說,省府的修路和開礦計劃、蕭老總收回萬盛場和南川,還有……把這些地方劃歸川南分區,都是全盤計劃中的一部分?”

鄧錫侯指著王瓚緒笑了起來:

“王大砲啊王大砲,你短脖子上的木魚腦殼終於開竅了,可喜可賀!不過你還沒想周全,實話告訴你吧,戴戡之所以能夠三番兩次東山再起統治貴州,不是他有多大本事,而是他那張十二兩重的大嘴巴厲害......

“要是戴戡沒了,我們暗地裡支持的魯莽子一夥就能夠取而代之,魯莽子就能以黔軍總司令的名義,順利接收黔軍那些牆頭草部隊,進而牢牢控制貴州局勢,這下明白了嗎?哈哈!先說在前頭,等川南擴軍你當上了師長,別忘了請老子喝酒啊!走了,你在這蹲著慢慢想吧……”

中午一點,習水西岸七公里,五通鎮。

綿綿細雨終於停止,群山環抱的小鎮內外泥濘不堪,三百餘戶居民驚恐不安地躲在自己屋子的角落,望著塞滿屋子和廊簷腳下的滇軍官兵,動都不敢動彈一下。

村東口的五通廟非常簡陋,與其說是座廟宇,不如說是個寬大一些的民居,除了廟門外滿地牛糞中的那棵百年大榕樹像點兒樣子,整個鎮子如同一個偏僻山村般窄小貧困,花一上午時間徵集到的所有糧食,還不夠五千餘名官兵吃個半飽,要不是軍務緊急,恐怕輾轉了六天累得死去活來的官兵們早把村里的五頭老牛給宰了下鍋。

渾身濕透的劉存厚手裡捏著吃剩一半的煮紅薯,望著地圖,對感染風寒頻頻咳嗽的戴戡說道:

“這兩天的情況讓我很擔憂,弟兄們走了六天,又累又餓,發燒打擺子的不下三百人,這個時候要是不能一鼓作氣,說不定行踪暴露之後只有挨打的份兒,到時候就算想逃都逃不掉。”

戴戡捂著嘴,微微搖頭:

“快了,快了,下午三點我們就按照預定計劃展開突襲......只要我們的槍聲一響,南面的大部隊就會向孫兆鸞的兩個旅發起進攻,南北夾擊之下,川軍再勇猛也只能選擇撤退!我們是很累,可川軍在陰雨中等待了半個多月,恐怕他們比我們還累,這次比的就是意誌了,我軍官兵的革命意志還是很堅定的。”

“難說,川軍這幾年變化很大,他們的訓練更艱苦,更正規,特別是我們面對的孫兆鸞第三師、王鍵第四師,這兩個師都是出自邊軍的主力部隊,蕭益民的邊軍可是出了名死硬,官兵素質遠在我軍之上,若是我們的踪跡被他們發現,恐怕偷雞不成蝕把米啊!”劉存厚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戴戡擠出個笑容:“積之兄多慮了,再有一個多小時,一切都會明朗起來的,只要……”

“報告!”報告聲打斷了戴戡的話。

戴戡轉向大門口,看到麾下一團長彭啟明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心里頓時湧起陣陣不好的感覺:“什麼事?”

渾身冒出熱騰騰白霧的彭啟明來不及擦去臉上的汗水便匆匆報告:“西面兩公里的頂子山、南面的楊村、北面的草羊嘴,每個高地上都發現川軍的旗幟,看樣子我們被發現了,而且很可能已經陷入包圍圈!”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紛紛圍住彭啟明仔細詢問,戴戡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劉存厚連忙喝住眾人,轉向戴戡,大聲說道:

“目前只有兩個選擇,一是立刻按照原定計劃發起進攻,集中兵力越過頂子山,插入敵軍側後大打一場,只要槍砲聲響起,南面我軍主力就會明白我們的處境,兩面攻擊之下,或者還有勝算。二是立刻向東南方向撤退,沿著習水河快速南下撤回貴州,至少能保住一半以上的實力。”

“不能撤!”

戴戡平靜下來,立刻發出命令:“彭團長,你部立刻向頂子山發起進攻,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一定要擊潰阻擊之敵,吸引敵軍兵力,為南面我軍主力部隊的進攻創造條件!二團、四團保護一團左右兩翼,我率三團跟進……積之兄,你率部殿後,保護我們的後路安全,只要打下頂子山,衝進敵軍前線指揮部打古鎮,就是勝利!”

“是!”

幾個團長齊聲回答,爭相衝出大門返回各部。

戴戡命令參謀們收拾所有東西,立即做好戰鬥準備,隨即帶上一個排的侍衛沖向鎮中。

劉存厚凝眉思考了一下,打定主意後大步走出廟門,一把拉住要開口的參謀長:“命令各部拋棄所有輜重和糧食,只需帶上兩個基數的彈藥即可,做好準備隨時待命。另外,派出一個連,立刻趕往東面的碼頭,如果沒有敵軍,就把碼頭給我看好,收集所有船隻、木排,做好撤軍的準備。”

“是……”

東面三公里,習水河畔,黃崇寺。

西面數公里傳來的槍砲聲越來越密集,站在寺門外舉起望遠鏡的鄧錫侯等人因為迷霧未散看不真切,但也能從槍砲聲中判斷出距離和交戰烈度。

“命令……”

鄧錫侯果斷下令,看到一匹戰馬飛速跑來,立刻停下等候。

戰馬在高坎下頻頻轉圈,馬上騎兵大聲喊道:“報告師座,前方兩公里敵軍一個連向我們開來。”

鄧錫侯雙眉一振哈哈大笑:“想跑?沒門!命令三十八團,給老子收拾這個連,一個也不許放跑!”

“是——”

傳令兵策馬飛奔而去,鄧錫侯轉向嚴陣以待的幾名團營長:“按照既定計劃,兵分兩路發起進攻!陳團長你親自去,帶兩個營給我封死東南方向敵軍的退路,機砲連跟在三十八團身後,佔領五通鎮外的兩個高地,給老子狠狠地打!”

“是!”

轉眼之間,十餘名校尉軍官跑得一干二淨,鄧錫侯飛身躍上侍衛長牽來的馬,遙望西方用馬鞭輕輕敲打右腿外側,片刻之後眉開眼笑,大聲吼起來:“敵人要逃了,傳我命令:活捉戴戡賞五十大洋,砍掉戴戡的腦袋賞五百大洋——”

早就等得不耐煩的數百官兵立刻大叫起來,一個個鼓起通紅的眼珠子,策馬沖向戰場:“殺啊——”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6 17:34
第一二二章反攻倒算(上)

頂子山下的戰鬥異常激烈,勇猛的戴戡部官兵向五百餘米長的阻擊高地發起兩次沖鋒均被打退,川軍的火力大大出乎滇軍官兵的預料,面對如暴雨般飛來的密集子彈和成片爆炸的手榴彈,進攻士卒魂飛膽喪,留下三百餘具屍體再次倉惶奔逃。

槍聲停止,陣地上的川軍官兵指著狼狽逃竄的敵軍哈哈大笑,親臨阻擊陣地的川軍第十旅旅長潘文華對各部的驕傲和懈怠很不滿意,叫來麾下兩個團長就是一頓臭罵:

“麻辣隔壁的,你們怎麼帶的兵?敵軍跑得再快,也還在四百米射擊距離之內,你們卻嘻嘻哈哈停止打擊了,平時訓練老子是怎麼要求的?啊?!是不是退下的敵軍裡面有你們家親戚?”

兩位年輕的團長被罵得抬不起頭來,羞愧之下飛也似跑回本部,抓住麾下營連長就是一陣吼叫。

佈置在五百米阻擊陣地上的十二挺水冷式重機槍再次噴出火舌,紛飛的彈雨不依不饒地追著敵軍逃兵打,竟然還能讓逃跑的敵軍留下百餘具屍體。

三個團的進攻部隊逃回狹窄的鎮子西口,跑散的潰兵在哨聲中逐漸匯集,混亂中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鎮西路口方圓兩里之內混亂不堪,到處是士氣被奪慌不擇路的殘兵敗將,不少人手中的武器都不知道扔在何處去了。

戴戡與參謀長黃大暹、團長熊其勳、張承禮好不容易匯集一起,才知道身先士卒率部衝鋒的一團長彭啟明已被機槍打死,一團一千二百餘眾僅剩六百人逃回來。

沒等戴戡和幾位團長拿定主意,西面川軍陣地上發射的迫擊砲彈呼嘯而至,密集的砲彈準確落在重新整隊的四千官兵中間,缺乏現代戰爭知識的官兵被炸得支離破碎死傷慘重,機靈的官兵在紛飛的肢體和血雨中扔下武器逃進鎮子,被打傻的官兵不但不知道分散隱蔽,竟然如沒頭蒼蠅似的左沖右突連聲哀嚎,很快便被密集的砲火吞噬殆盡。

三分鐘砲擊過後,衝鋒號聲驟然響起,川軍十旅官兵在各級長官率領下衝出陣地,殺向敵軍,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徹底擊潰敵人最後一絲勇氣。

“快快、快啊……敵人三面夾擊,徹底完了,恐怕劉存厚也完了……”

參謀長黃大暹抓過侍衛遞來的小兵衣服,飛快換上,來不及扣上釦子,便大步衝到戴戡身旁,伸出雙手,替戴戡整理剛剛換上的小兵衣服:“司令,只有南面的灣塘一條生路可走了,快!再不走來不及了!”

臉色灰白的戴戡無比絕望,但仍然沒忘記麾下幾個團長,張頭四處看了看:“熊團長和張團長怎麼樣了?”

“熊團長被炸死了,屍體都找不到,張團長沒見人影,估計也……快跑吧,司令,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你們幾個,還不快點把馬牽過來,想等死啊……”

槍聲殺聲越來越近,戴戡和黃大暹在十餘名侍衛的簇擁下騎馬南逃,剛衝出鎮子南口,一條條大小不一的水溝和一片片冒出霧氣的池塘攔在前面,侍衛們果斷將戴戡等人扶下馬,拋棄馬匹,徒步穿過一條條狹窄的獨木橋和高低不平的田坎,冒著成片飛來的彈雨,沖向南面的樹林。

鎮子東方的大榕樹下,獲得急報的鄧錫侯策馬跑上南面高地,掏出望遠鏡,對準倉惶逃跑的十餘名敵軍,片刻間果斷下達命令:“特務連——”

“到!”

彪悍的特務連長打馬上來。

鄧錫侯指向南面忽隱忽現的逃兵:“逃往南邊的十幾個人大部分配備手槍,很可能是戴戡等人,你帶弟兄們騎馬繞過東口,沿河南下,截住敵人的逃路線路,決不能放過一個......怎麼做不用我教你了吧?要是讓這隊人馬再像沒臉沒皮的劉存厚那樣溜掉,你就不用回來見我了!”

原來,聽聞前方頂子山槍聲大作、攻擊受阻的劉存厚,根本就沒有派兵增援的意思,聽聞後方遭到川軍的夾擊,立即把部隊分成兩路,大部隊增援東南方向的習水河,做出一副打通撤回貴州通道的架勢,自己卻悄悄帶著一個連,從五通鎮東面的碼頭乘著船隻、木排和竹筏溜掉了。

對於這一出乎意料的變化,負責偵查與戰場監控的特務連也負很大責任,是以才有鄧錫侯這番敲打。

“是!”

懊悔羞愧的特務連長猛然勒轉馬頭,戰馬劇痛之下,前蹄躍起,長聲嘶鳴。

馬背上的連長扔掉軍帽,拔出馬刀,怒吼一聲打馬急奔鎮西,麾下數十精兵高聲吼叫打馬追趕,一個個雙眼赤紅,拔出馬刀吶喊著呼嘯而去。

......

一個半小時​​之後,第十旅旅長潘文華和鄧錫侯並肩策馬,巡視硝煙瀰漫火光未息的戰場。

潘文華遙望鎮西路口蹲成一大片的三千滇軍和貴軍俘虜,心潮起伏,由衷地感嘆:

“三年前,小弟從西藏回到成都,看到整個巴蜀大地已物是人非,沮喪之餘不免徬徨不安,後來在方舟將軍的鼓勵下,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思加入邊軍,得到老教官蕭老總的信任和重用,這才有了今日的風光,對比其他各奔東西的師兄弟和老長官,小弟覺得自己真是幸運啊!”

鄧錫侯也深有感觸:“是啊!相比之下,你我都算得上是幸運兒,當年做夢都想不到的強軍,如今已在你我的掌握之中,別說與滇軍相比,就是放眼全國,恐怕也沒有幾支軍隊能超過我們川軍。

“就拿今天這場仗來說吧,要是放在三年前,怎麼也得打個一天半天才能見分曉,可如今呢,在優勢火力和嚴格訓練士卒猛烈衝擊之下,號稱意志堅定作戰悍勇的滇黔聯軍竟然頂不住兩小時便全軍覆沒,我們的傷亡卻不到五百,讓人難以想像。

“由此可見,我軍已經走在現代戰爭前頭,正像蕭老總所講的一樣,只要努力下去,我們川軍定能鑄造百年未有的輝煌!”

這時,十幾匹戰馬衝過鎮子,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鄧錫侯和潘文華停止交談,雙雙打眼望去,只見十幾匹戰馬上的官兵都背著個包袱,沖在最前頭的特務連長鄧國瑞遠遠就揚起一把長長的連鞘戰刀,看到此情此景,鄧錫侯點點頭,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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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幾日天天到醫院做靜脈滴注,恢復療養心肌,整個人很疲乏,一大早就寫了這麼點字......等下得去醫院,所以先把這一章發了,晚點回來繼續!

嗯,今日三更!

繼續懇請自動訂閱和月票支持!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6 17:39
滿臉紅光的鄧國瑞在鄧錫侯、潘文華二人面前勒住馬,飛身躍下,上前獻上戰刀:“報告師座,屬下等幸不辱命!這是戴戡身上佩戴的日本戰刀,弟兄們身上是繳獲的物資和印鑑、文件等物。”

鄧錫侯接過製造精美的戰刀,拔出一半,細看刀身上的銘文,感受那寒光四溢的冰冷氣息,想了想若頑童般在刀刃上吹了一下湊到耳邊做傾聽狀,隨即搖頭哈哈一笑把刀插了回去,順手遞給身邊好奇打望的潘文華:

“這把戰刀非常有名,傳說是日堊本黑龍會隱退的元老、皇族出身的劍術大師竹下靜雲送給中山先生的,中山先生委託日堊本鑄劍大師在刀身上刻下一段銘文,隨後送給即將離開日堊本返回貴州創建軍隊的戴戡,據說當時就讓陳其美等人紅了眼,戴戡得到這把戰刀之後很是激動,當即跪下發下重誓:革堊命到底、矢志不渝、刀在人在、刀夫人亡!”

潘文華震驚不已,合上抽出的戰刀,神色急切:“戴戡他……”

鄧錫侯點點頭,揮揮手,示意身邊所有人退下,與潘文華先後下馬,轉向孔武善戰的族弟鄧國瑞,低聲吩咐:“說說具體過程。”

鄧國瑞望了一眼依然震驚不已的潘文華,上前兩步,低聲匯報:

“我們在南面的一家農戶的院子裡,圍住了戴戧和他的參謀長黃大逼等十七人,對方知道逃不了立即選擇投降但他們一個二個都穿著小兵的衣服,我們再三盤問,他們仍然隱瞞身份屬下一怒之下當即槍殺兩人,他們驚惶之下才不得不表明身份,要求面見師座,我們辨認後發現人沒錯,接著就……所有屍體一一搜查過後,全埋在院子後面水塘邊的那棵大樹下那家農戶早就逃了,家裡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屬下再三確認完畢,這才率部返回復命。”

鄧錫侯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帶上一個班弟兄,把這把戰刀連同戴戡的印鑑、文件一起,火速送到敘府,面交蕭總司令。”

“是!師座……還有四千多現大洋和兩萬元銀票,您看……”

“銀票戰後交給唐參謀長,現大洋分給所有執行任務的弟兄你要記住,吩咐弟兄們把嘴巴牢牢閉上,別到處炫耀,誰要是把這事說出去,我斃了他!”

“是!”

安日夜晚敘府城東川南軍分區司令部。

蕭益民和包季卿、孫兆鸞、王陵基等八名將領坐在會議室裡,望著中間桌面上的名貴戰刀和兩方印鑑,久久不語。

孫兆鸞的參謀長鐘體道長嘆一聲,摸摸下巴來不及舌掉的硬胡茬,兩片乾涸的嘴皮蠕動良久,才發出聲聲感嘆:

“真沒想到,威名赫赫的草命元勳戴戧就這麼完了,前年在上海見面的時候我還勸過他別太執著更別想再次率部入……”,否則老朋友之間不好見面,沒想到他還是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嘆息聲隨即響成一片,但是各人的心情截然不同:

蕭益民心裡可沒有半點兒愧疚戴截三番兩次地率部進犯……”境上次釋放也就罷了,現在又來正好宰了起到殺雞駭猴的作用,心中隱隱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快意;包季卿則是為鍾體道的婆婆媽媽而歎氣;除蕭益民和包季卿之外,唯一了解整個龐大計劃的王陵基是在為人生變化無定而歎息;孫兆鸞等人的嘆息最單純,瓦罐井上破將軍沙場死,所以,他們的幽幽一嘆純屬一和淡淡的哀思,心裡想的是戴戡奮鬥半輩子也算求仁得仁了。

蕭益民終於打破沉默:“諸位,戴錫九戰死的消息暫時保密,等此戰打完,再通知蔡松坡將軍派人收屍,下面請總參謀長向大家佈置下一步作戰任務。”

眾將挺起胸膛巍然正座,立即把煩擾的心事拋開,專注地望向面無表情的向季卿。

包季卿的右手一直放在面前的作戰計劃上,由於一切了然於胸,他不用打開文件就侃侃而誤:

“目前,我軍第三師兩個旅、鄧錫侯將軍的一個旅、王瓚緒將軍的第十二旅已經全部就位,蔡松坡指揮的滇軍第四、第五、第八、第十一旅面對我軍的步步緊逼,根本不敢輕易往後撤,唯恐撤退命令一下全軍士氣大跌,被我軍步步追擊步步絞殺,敘永一線百公里的戰場由此形成了敵我對峙的局面,不過戰場主動權牢牢地掌握在我軍手裡,至少三天之內,滇軍不敢打也不敢撤。”

眾將頻頻點頭,都清楚目前的有利局勢工

包季卿繼續說道:“我們必須抓住三天的機會,率先在西線發起反擊,一舉擊潰滇軍左翼劉云峰部,拿下鹽津之後,繼續揮師南下佔領昭通,這個任務,就交給王鍵將軍的第四師吧。”

南副司令兼第四師少將師長王鍵大喜過望,站起來大聲回答:“保證完成任務!”

眾將對備受重用撕王鍵羨慕不已,這可是川軍百年曆史上第一次攻進云南的開創性戰爭,會被軍史和歷史所牢記的巨大榮耀。

可羨慕也罷,嫉妒也罷,目前只有王鍵的第四師兩個旅面對滇軍劉云峰部,其他各部都在中線主戰場,所以,這個榮耀只有讓王鍵去爭取。

包季卿示意王鍵坐下:

“諸位,一旦王鍵將軍的兩個旅攻占鹽津,滇軍的整條戰線必將動搖,他們不會想到我軍突然揮師南下,直取昭通,所以,定會出現短暫的驚慌!諸位回去之後都要親臨一線,密切注意滇軍各部出現的裂縫,一旦看到機會就不要猶豫,立即展開全線反擊,總部對這一仗的要求只有八個字:抓住機​​會,一戰而定!希望通過這一仗,為”南民眾帶來五年以上的安寧日子。”

“是!”

孫兆鸞和劃南軍區所有將領全體起立,先後向蕭益民和包季卿做出保證。

散會後,蕭益民把王鍵單獨留了下來,拿出作戰計劃,詳細解釋此戰的要求。

王鍵聽完立即不願意了:“這樣一來,攻占昭通還有什麼意義?”

蕭益民笑了起來:“怎麼可能會沒有意義?只要我軍攻占昭通,立即就會弓發雲南全省的恐慌,接著便是全國震動,天下大勢很可能因為你這一仗而改變,無論是軍事意義還是政治意義,都十分巨大!

“攻占昭通後,你部停留兩天便撤出昭通返回我四川境內,是我們反复研討過後的一致決定,對我們軍乃至整個四川來說,不但沒有損失,還會為我軍贏得仁義之師的名聲,相信雲南軍政兩界看清形勢之後,能夠體會到我們的善意,從此不再蓄意挑起兩省之間的戰端,和和睦睦坐下誤,親親熱熱做生意,共同發展兩省民生,明白了嗎?”

“不明白。”

王鍵心裡明白,但嘴巴還是不服氣,沒有好處的仗怎麼打都沒勁了

蕭益民一把將王鍵拉過來,在他耳邊一陣低語。

王鍵先是驚悄,接著驚喜,最後哈哈大笑,站起來向蕭益民鄭重地敬個軍禮:“總司令放心,屬下知道怎麼做了!”

“記住,別做的太過分了。”

“放心吧,哈哈!”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6 17:42
一二三章破局

劉秉先緊趕慢趕,終於在元月二十七日傍晚進入四川高.縣,看到裝備精良的王鍵第四師將士浩浩蕩盪整裝南下,大驚失色的劉秉先沖進高.縣前敵指揮部,一進院子就要求與師長王鍵見面,誰知王鍵早已在半日前趕赴西面三十公里的灘頭鎮,親率第十一旅從西面夾擊鹽津。

第四師參謀長何其武非常尊敬總司令蕭益民的結義兄長劉秉先,他把風塵僕僕焦慮不已的劉秉先迎進指揮部,親自給劉秉先送上茶水,接著詳細解釋:

“子承兄,兄弟我實在沒辦法命令部隊停止行動,強攻鹽津佔領昭通是總部下達的死命令,而且必須在三天之內完成任務......由於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我們後路大軍實際上已經延誤半天時間啟程了,估計這個時候,王師長親自指揮的十一旅已經在灘頭鎮以南與劉云峰部隔河交火......

“劉云峰要是醒悟得早一些,也許能夠及時對戰場態勢做出判斷,立刻率部後撤,保存實力,如果他不顧現實硬抗下去的話,明天天亮之前就會被我們穿插到位的第十旅截斷後路!而一旦鹽津失守,兵力空虛的昭通也就失去了屏障......

“說起來滇軍也太過自大,自蔡松坡以下將校,總以為我們顧忌影響只會被動防守而不敢主動出擊,其實劉云峰的左翼軍也就五千人馬,比我們一個旅都不如,在我們兩個旅的快速合擊之下,除了選擇逃跑,他根本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完了,完了,這下如何是好?”

劉秉先痛苦不堪地揉著腦袋,好一會兒才難過地問道:“你們拿下昭通之後,下一步的攻擊目標是哪裡?”

“沒有下一步了,總部的命令是,拿下昭通後就地佔領三天,然後就果斷地撤回來。”何其武笑道。

劉秉先愣住了,搓搓一路上被寒風吹得通紅的眼睛,略微思考,立刻明白蕭益民的目的,禁不住搖頭苦笑道:

“總司令真他娘的狡猾啊!只要你們第四師攻占昭通,滇軍就會全線動搖,雲南也就會全省震動,蔡松坡將軍指揮的中路主力各部只要稍有異動,恐怕就會遭受孫兆鸞將軍指揮優勢兵力發起迅猛打擊,如此一來,滇軍立馬就全線潰敗,這場大戰再也沒有指望了!”

何其武嘿嘿一笑:“正是如此,屬下等人對總司令的計謀也是萬分佩服啊!”

“不行,我得盡快面見總司令,這仗再這麼打下去,我們和滇軍將會形成不死不休的格局,天下大勢說不一定會因此而改變。 (全文字電子書免費下載)”劉秉先站起來拔腿就走。

何其武連忙叫住他:“子承兄等等……戴錫九將軍死了,死於戰場交火中,就在兩天前,劉存厚要不是頭腦機靈扔下部隊率先逃跑,估計也難逃一死。”

劉秉先僵在原地,接著無力地坐下,連連搖頭嘆息不已:“禍事來了、禍事來了……這下仇可結大了……”

何其武給劉秉先添茶,坐在他對面開解道:“子承兄不要難過,打仗死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戴錫九死在戰場上,也算求仁得仁了。”

“你懂個屁!你知道戴戡一死意味著什麼嗎?全中國的革命黨人從此與我們川軍反目,我們已經成為眾矢之的了!”劉秉先激動之下大聲吼起來。

何其武一聽頗為惱火,癟癟嘴,側眼望向憤怒的劉秉先:

“那又怎麼樣?誰讓戴戡先率兵犯境的?他如果好好在貴州,我們會去找他的麻煩?難道我們只能被動挨打不能還擊?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事情!

“哼哼!革命黨有本事就讓他們來吧,誰敢觸動我們四川,誰敢反對我們蕭總司令,誰就是我們十五萬川軍弟兄的敵人!只要革命黨敢來,老子就他娘的來一個宰一個,來兩個宰一雙,那怕孫大砲親自來了,老子也照殺不誤!”

“你——”

劉秉先拍案而起,氣得全省發抖,惡狠狠瞪了何其武一眼,轉身就走,但他很快又折返回來,衝著何其武大吼道:“何其武,你他娘的在外面集中這麼多民夫幹什麼?搶劫去啊?”

何其武正後悔自己說話重了點,看到劉秉先氣鼓鼓跑回來,立即迎上前,嘿嘿賠笑著解釋道:

“子承兄別急嘛,小弟已經準備好了,這就派車把子承兄送到敘府與蕭司令會面,至於外面的八千民夫嘛……實話說了吧,昭通是滇軍設在滇東北的最大兵站,也是雲南.省政府和雲南各大商家的物資中轉站,所以,只要我們佔領昭通,所有東西都變成了我們的戰利品,總不能辛辛苦苦打上一仗,一點兒補償也沒有吧?你可別忘了幾年前滇軍在川南是怎麼搶掠的。”

劉秉先仰天長嘆:

“好!很好……***蕭益民,怪不得滇軍上下把你罵成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他娘的果然夠狠啊!竟然想出這麼毒辣的一招......老子從頭到尾被你玩得團團轉,你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還叫老子跑到雲南斡旋幹什麼?你他娘的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偽君子,偽君子!”

何其武嚇了一大跳,心裡對劉秉先的立場腹誹不已,但又不好說什麼,連忙向自己的侍衛長眨眨眼。侍衛長立刻走到全身無力滿臉悲苦的劉秉先面前,恭恭敬敬地請劉秉先去坐車。

劉秉先長出口氣,抬起手惡狠狠地指指樂哈哈的何其武,最後還是閉上嘴,神色落寞地轉身離去。

......

次日凌晨五點,猶猶豫豫沒能及時做出判斷的滇軍將領劉云峰付出了慘重代價,在川軍第十旅和第十一旅共一萬四千將士的猛烈打擊下,退守鹽津.縣城的五千餘名滇軍官兵死傷慘重,整個縣城被迫擊砲轟塌近半,熊熊烈火吞噬了三百多座房屋和近千軍民的生命,除破城時趁亂逃進山中的數百潰兵之外,兩千二百滇軍官兵被繳械俘虜,近三千官兵死於炮火和川軍的衝鋒之中,誓死抵抗的劉云峰肩部中彈,參謀長白先鳴等十餘名將校和一個連的精銳衛隊被屠殺殆盡,整個左翼軍就此全軍覆沒。

戰鬥結束,王鍵留下充當步兵的工兵營弟兄看守俘虜,打掃戰場,命令麾下兩個旅將士兵分兩路,馬不停蹄地快速南下,在提前派出的偵察連將士的引領下奔赴昭通,沿途所有平民商旅均被裹挾,任何跑在大軍前方的身影均被槍殺,道路旁的電話線電線桿子早已被神出鬼沒的偵察兵破壞,留守昭通​​的滇軍一個團和一個輜重營仍在焦慮地等待之中,根本不知道川軍第四師已經擊潰劉云峰的左路軍,正如狼似虎地全速攻來。

傍晚七點,第四師特務連百餘官兵換上滇軍的藍灰色軍服,順利進入昭通以北五十八公里的大關.縣城,一舉佔領縣衙和守備隊軍營,其中一個排闖進縣長大人的和守備隊長家中,將數十家眷控制起來,百般要挾。

縣長和守備隊長在十幾支槍口的威逼之下,只能下令所有軍民放下武器,換來川軍不為難普通百姓的承諾。

晚上十點,第十旅順利開進大關.縣城休息,師長王鍵率領的第十一旅不顧疲勞,直取東南方的彝良.縣城,駐守彝良的一個營滇軍清醒過來,發現整個縣城已經被數不清的川軍團團包圍。

川軍第十一旅幾乎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順利佔領縣城進行休整,南面五十多公里的昭通如同不穿衣衫的女人,暴露在一萬三千川軍將士面前。

次日中午,休息完畢用過午飯的川軍兩個旅盡數南下,於次日凌晨三點合圍昭通。

清晨六點三十分,川軍兩個迫擊砲連向昭通守軍展開五分鐘炮火打擊,密集的砲彈成功摧毀滇軍的外圍陣地和火力點,川軍各部以團為單位發起衝鋒,一隊隊悍不畏死的將士越過早已殘破的城垣,從各個方向對誓死不降的兩千滇軍將士展開猛烈打擊,經過一個半小時​​的激烈巷戰,川軍付出了傷亡兩千餘人的代價,終於完全佔領昭通。

滿臉硝煙的師長王鍵顧不上喝口水,立刻命令全城搜查,各部軍需官和各級參謀官奔赴一個個被嚴格控制的錢莊、衙門、倉庫、客棧和富豪宅院,開始“沒收非法武裝”、“嚴厲打擊敵對勢力,懲辦好戰分子”。

緊接著,各團派出十五個連官兵,奔赴周邊村鎮,對“土豪劣紳進行嚴厲懲罰”,各地富商地主稍有反抗,就會遭到殘酷的鎮壓,不但所有家產被劫掠一空,家中長子或者家族族長也會被押解到昭通.縣城。

一筆筆贖金被壓榨出來,所有的糧倉均被“劫富濟貧”的川軍官兵打開,不管民眾是否需要糧食,都得在川軍官兵的槍口下把糧食一袋袋背回家,村長、鎮長和所有富人家裡的馬匹、耕牛、大車均被搶掠一空,甚至連煮飯的大鐵鍋也沒有放過。

下午四點,第四師參謀長何其武率領的輜重營和八千民工徒手來到昭通,略作休息,立刻開始乾活,一座座倉庫被打開,庫存的所有物資被搬上強行徵用的八百多輛牛車、馬車,兩萬餘軍民自此開始了為期三天的物資搶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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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do26 發表於 2012-12-6 17:45
第一二四章爭執(上)

二月一日上午,曲靖,滇軍前敵指揮部。

昭通淪陷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炸得數十名滇軍將校雙耳轟鳴,驚慌失措。

此刻,曲靖與昭通之間兩百五十公里的距離忽然變得那麼的遙遠,哪怕從昆明發兵救援昭通,三百五十公里的路程至少也要五天時間才能走完,這一打擊對整個滇軍乃至整個雲南來說,無異於當頭一棒。

更為要命的是,滇軍四個旅的兵力已經被緩緩壓上來的川軍四個旅牢牢牽制,川軍一個旅的兵力高達六千五百餘人,遠遠高於滇軍的四千左右,在虎視眈眈的川軍壓迫之下,整個戰局驟然逆轉,失去了左右兩翼近萬將士的滇軍忽然發現,自己竟然處於無法動彈的困境,只要稍稍一動,很可能就會露出巨大破綻,引來川軍的重點突破甚至全面打擊。

指揮部裡從未有過如此的寂靜,氣氛從未有過如此的凝重和憂慮,如果說滇軍將領們昨天還在為戴戡戰死憤怒的話,此刻所有的憤怒均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驚恐和沮喪,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蔡松坡將軍沉痛的臉上。

蔡松坡通紅的雙眼,一直緊盯著地圖上的昭通,背在身後的右手緊緊握著不知何時折斷半截的鉛筆,一縷鮮血緩緩從掌心溢出,在拳頭下沿凝聚成滴,悄然無聲地向地面墜落。

......

連續十日的陰雨天氣終於結束,陽光從雲層間隙噴薄而出,江面上波光粼粼,停在敘府東碼頭的四艘百噸大木船隨波輕盪。

十餘名身穿迷彩軍服的川軍軍需官,正在與數名身穿灰色軍裝的黔軍官兵核對清單,辦理物資交接手續。(全文字電子書免費下載)

百餘名換上嶄新武器的黔軍弟兄,無比興奮地登上四艘大木船,把船艙上打開的篷布重新蓋上,小心翼翼地綁緊繩索。

兩萬套新式灰色軍裝、五十挺德國水冷式重機槍、五千支川造新步槍、一千支各式豹牌手槍、五百箱木柄手榴彈、四百萬發子彈、五百頂軍用帳篷……這便是川軍總司令蕭益民贈送給黔軍總司令魯平山的禮物。

四艘滿載的大木船將順江而下,到瀘州後轉入習水河,一直開到貴州境內。

警戒森嚴的碼頭上,滿臉鬍子的魯平山正在與蕭益民依依話別,包季卿和魯平山的參謀長、副官長圍在一起,低聲討論黔軍反攻計劃的某個細節。

“賢弟,大哥不說那些客氣話了,半年之內,請你到貴陽做客!”魯平山望著滿載軍火物資的四艘船,感動不已。

蕭益民笑著道:

“兄長不用客氣,更不能操之過急,劉顯潛還是有些實力的......他在滇軍的支持下佔領你們主動撤出的貴陽,接著通電全國,自任貴州都督,看似賺了便宜,其實他根本就沒什麼底氣......

“兄長如今擁兵兩萬有餘,而且都是信得過的百戰精兵,只需團結絕大多數貴州開明人士,放開胸懷,接納和重用投奔過來的各部武裝,就能把劉顯潛再度趕出貴陽,甚至予以殲滅,完全控制貴州全境只是早晚的事情。”

魯平山連連點頭:

“是啊,是啊!要不是賢弟半年來不斷提醒,老哥恐怕早已經犯下大錯,畢竟弟兄們捨不得退出好不容易占領的省府,現在才發現,退一步海闊天空,避過了李烈鈞部東進的鋒芒,保存實力的同時,也看清了貴陽各個政治勢力的真實嘴臉,還能藉此機會把黔北好好梳理一遍,再也不用為後方不寧發愁了。

“如今,老哥麾下兩萬餘弟兄士氣很高,憋在心裡的一口氣越來越壯,再次攻打貴陽絕對不成問題。”

蕭益民客氣地說道:“小弟只是作為旁觀者,看得更清楚些罷了,兄長大才,此次回去後定能幹出一番偉業來。”

魯平山哈哈大笑,笑完低聲問道:“賢弟真的打算放過蔡松坡將軍率領的滇軍?”

“也只能放棄了,否則小弟恐怕會遭來漫天罵名......如今滇軍士氣被奪,坐鎮昆明的唐繼堯不願發兵援助蔡松坡,也沒有給面臨彈盡糧絕的蔡松坡補充物資彈藥,只派​​人送去兩大車煙土,能頂什麼事?

“我們分析後一致認為,唐繼堯明顯是看清了形勢,順應民意,改弦易轍,趁機把蔡松坡等外省將領趕走,從而把滇軍牢牢地掌握在手裡,想必蔡松坡等人也已明白自己的艱險處境,我們藉此機會和談,讓那些士氣低落的滇軍官兵返回雲南,消弭戰爭,減少仇恨​​,確保西南三省和平相處,對誰都有好處。

“兄長可乘此機會收復黔西,只需派出幾個團,就能把這塊連接川滇兩省的戰略要地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蕭益民耐心地解釋。

魯平山點點頭:“這樣也好,只要滇軍不再橫插一腳,愚兄就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了,統一貴州只是遲早的問題,哈哈!”

這時,兩名傳令官跑下碼頭,與擔負警戒任務的侍衛長吳三低語幾句。隨即,吳三來到蕭益民身後,低聲匯報便退了下去。

蕭益民與魯平山繼續說了會兒話,將躊躇滿志的魯平山一行送上船,目送船隊離去之後,轉向包季卿,一陣低語。

包季卿聽完暢聲大笑,向蕭益民提出幾個建議,蕭益民想了想微微點頭,立即登上碼頭,乘車趕回城東大營。

已經洗了個澡換上乾淨將官服的劉秉先,坐在司令部裡喝茶,一身輕鬆的王陵基欣然作陪,一面品茶,一面向劉秉先詳細通報戰況,看到蕭益民和包季卿大步走了進來,王陵基連忙站起敬禮,一肚子氣沒處發的劉秉先卻無動於衷,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蕭益民不由莞爾,回了個禮來到劉秉先身邊坐下,招呼道:“二哥辛苦了!”

劉秉先翻了個白眼:

“屬下哪裡有蕭總司令辛苦?聽說蕭總司令不但派出上萬名棒棒軍去雲南公然搶劫,自己也親自到碼頭當棒棒了。”

眾人忍不住轟然大笑,王陵基一口茶水噴出來連連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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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do26 發表於 2012-12-6 17:47
第一二四章爭執(下)

敘府城東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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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益民不無歉意地看著劉秉先:“二哥都知道了......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一些手尾需要收拾,過幾天小弟就回成都享福去了。”

劉秉先一愣,感到非常意外,略微權衡,立刻明白了蕭益民的打算,連連點頭:“這就好!這就好!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會四面樹敵,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得饒人處且饒人,今後彼此見面也不會那麼難堪。”

蕭益民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遺憾地嘆道:“別人估計還行,可蔡松坡將軍恐怕不行了,也不知道小弟此生是否有緣和他見上一面。”

劉秉先嚇了一大跳:“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益民頗為痛惜地說:“前線傳回來的消息說,蔡松坡將軍病倒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咳嗽咳出血,米粥都喝不下,看來他的喉嚨病得不輕,再不醫治恐怕不行了。”

劉秉先擔憂不已,顧不上埋怨蕭益民,萬分關切地問道:“消息確實嗎?”

蕭益民點了點頭:“我估計是喉癌……也就是喉部或者食道與氣管什麼地方長了瘤子,這種病目前全世界都沒辦法治,聽說之前松坡將軍在北京也沒少看醫生,一直有到日本好好醫治的打算,唉!”

這事身為國民黨重要高層的劉秉先是清楚的,所以沒有再問什麼,而是嚴肅地問道:“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繼續這麼死死壓制滇軍,讓滇軍自己崩潰?”

“不會!仗打到這個地步,已經沒必要繼續下去了......二哥,還得麻煩你去一趟敘永,爭取早日完成談判,結束這場該死的戰爭。”蕭益民臉上滿是懇求之色。

“不!”

劉秉先霍然站起:“你休想!老子不去,錘子的!你讓我怎麼有臉再去見蔡松坡和那些為了革命甘願拋頭顱灑熱血的同志?這事你另請高明吧!”

蕭益民一把拉住劉秉先,把他拉迴座位上:“二哥,此事非你不可,你是雙方都認可的最好人選,是我軍高級將領,你的身份對得起任何滇軍將帥,你去比其他人去更容易解決問題。

“戰事發展到現在,雙方都不願再繼續打下去了......雲南的地頭蛇唐繼堯已經退縮,其軍政兩界也不願意再消耗物力財力為了虛無縹緲的理想出省打仗,可以說,整個雲南為了自己的利益,不再支持蔡松坡等人發動的護國戰爭......而且我敢打包票,蔡松坡手下的將領已經出現嚴重的分裂,與我軍對峙的兩萬軍隊完全失去了信心,他們全軍潰敗就在眼前。”

劉秉先疑惑地盯著蕭益民的眼睛:“還想再賣我一次?”

蕭益民驚愕不已,隨即明白劉秉先的感受,深吸口氣,低聲問道:“二哥怎麼會有這個想法?”

“哼!你自己知道。”

劉秉先把臉轉向別處,端起茶杯慢慢喝茶。

蕭益民苦笑道:

“二哥,看來你是誤會了,首先你必須認清這樣一個事實:不管蔡松坡等人喊出的革命口號多麼響亮,多麼偉大正確,他們侵犯四川是不容抵賴的事實吧?之前我們一忍再忍,低聲下氣地求他們不要進入四川,可他們是怎麼做的?

“退一萬步講,他們說推翻袁世凱建立新共和為的是全天下人民的福祉與利益,可憑什麼要犧牲四川民眾的利益?他們自詡為革命軍隊,可他們的軍隊裡魚龍混扎藏污納垢,眼高手低的投機者比比皆是,貪污盛行姦.淫.搶掠不說,還販賣鴉片同時自己吸食鴉片,這樣的軍隊,有何面目自詡為革命軍隊?

“如果我放他們入川,那就是對四川四千萬父老鄉親的殘害!”

劉秉先望著激動不已的蕭益民,略微動搖,最後搖了搖頭堅持自己的意見:“你說出花來老子也不去。”

蕭益民勃然大怒,站起來環視一圈,大聲下令:“召集參謀各部重新審核作戰計劃,二十四小時之內發起全線進攻!再派個人追上魯莽子,讓他先別打貴陽,給老子截斷滇軍的後路,這次一個都別放過,老子不要俘虜了!”

包季卿和王陵基連忙上前勸阻,請求蕭益民別生氣,慢慢商量,其他副官、參謀第一次看到蕭益民如此憤怒,全嚇得站在遠處驚恐四顧。

劉秉先也忍不住了,跳起來衝到蕭益民面前,指著蕭益民的鼻子大聲痛罵:“龜兒子的,你威脅老子是吧?有本事你放開打!你想成為千古罪人你就去! ”

蕭益民雙眼通紅,瞪著手舞足蹈的劉秉先吼起來:

“***劉秉先!為了四千萬父老鄉親,為了我川軍十五萬將士,我蕭益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一往無前!去你媽的國民黨,去你媽的假仁假義,老子寧願做個真小人,也不願做你這樣的偽君子……別拉我!都滾一邊去,老子這就上前線,不滅了兩萬滇軍,老子就死在戰場上……”

“傻站在那兒乾什麼?還不快把司令扶進去休息?司令都三天兩夜沒合眼了,你們這群蠢貨…...”包季卿抱著憤怒的蕭益民,轉向吳三、盧逸軒、鄭長澤等人大罵起來,王陵基也抱住蕭益民的腰桿,死命往偏房拖。

目瞪口呆的眾將校醒悟過來,一擁而上,把罵罵咧咧的蕭益民架進偏房,一時間,指揮部裡雞飛狗走亂成一團。

王陵基看到房門關閉,重重吐出口濁氣,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整理好衣服,撿起掉在地上的軍帽彈了彈,無奈地來到劉秉先面前,沉默良久低聲笑道:

“子承老弟,愚兄明白你的心思,也理解你的苦衷,但你恐怕誤會一鳴了,前幾天他累得不行,睡不著老失眠,愚兄就找來幾瓶酒和他一起喝幾杯,想讓他喝醉了好睡覺......

“可是,他醉是醉了,心裡卻一直沒忘記戰場,也終於對愚兄說出了他的理想和抱負,令愚兄感動萬分......他說自己奮鬥了十年,沒有一刻忘記自己是什麼出身,又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每前進一步,就覺得自己身上的膽子更重一分。

“到了最後,他說自己沒什麼信仰,也不願空喊口號,錢夠用就行,老婆賢惠孩子孝順已經很滿足了,什麼名聲、什麼權利都是過眼雲煙,都是浮雲,只願踏踏實實為人民做些事情,這是他不能推卸的使命......這輩子他就這麼一個目標,唉……令人感動啊!”

劉秉先痛苦地點點頭:“其實我了解他,只是一時氣糊塗了控制不住情緒,我這就去和他道個歉,然後起身去敘永,等戰事結束,我也要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實在太累了……”

......

北京城上空的雪花,飄飄灑灑,總統府邸室內的氣溫如春天般溫暖。

臉色潮紅的袁世凱裹著厚厚的裘皮大衣,強撐著病體,坐在大書房的躺椅上,傾聽王士珍興奮的匯報,兒子袁克定恭敬地站在身後,伸出雙手,輕輕為他按摩肩部,左右兩旁整齊坐落的八名文武官員臉帶微笑,傾聽王士珍抑揚頓挫的聲音,欣慰不已。

數盤炭火擺在側邊,一杯杯裊裊升煙的名貴熱茶芬芳宜人,處處透著溫馨,朱色大柱旁的鶴形香里溢出淡淡的龍誕香味道,大總統府邸很久沒有這麼好的氣氛了。

王士珍收起文件,後退一步:“大帥,看來川軍的實力遠在我等估計之上,蕭益民和包季卿確實有大才啊!”

袁世凱難得地笑起來:“哈哈,滇軍左右兩翼被殲滅殆盡,蔡松坡轉眼之間痛失近万精兵,連孫大砲最為器重的黔軍司令戴戡都已授首,可喜可賀!如今,恐怕沒人再敢笑話出身青樓的小茶壺了吧?”

眾文武忍不住笑起來,楊度順勢拍了下馬屁,說這個小茶壺是金子打成的,讓袁世凱和同僚又是開懷大笑。

從南京趕回來的徐世昌位置最靠近袁世凱,他含笑望向興致盎然的結義兄長,低聲建議:“是否通電嘉獎一下,也好讓天下人瞧一瞧,所謂的護**到底是個什麼爛樣子。”

袁世凱心情非常不錯,笑著道:

“不但要通電嘉獎,我還要給蕭益民和包季卿升官,曹錕等人十萬大軍尚在湘黔交界地區行軍,川軍就已經取得殲敵近萬的顯赫戰績,還把蔡松坡的兩萬主力壓得無法動彈,如果我不予以重獎,如何鼓舞士氣彰顯明德?大家也議議吧。”

涉及具體事情,眾人都很鄭重,謹小慎微地提出幾個建議都沒獲得一致認可,上首位的袁世凱不時低聲咳嗽也不表態,他身後的袁克定直接望向天花板,像個機器人一樣給袁世凱按摩肩膀,顯然是對數年來無限風光的蕭益民頗為不滿。

最後還是徐世昌綜合大家的意見,向袁世凱提出建議:

“晉銜進爵吧,蕭益民已經有振武將軍的名號,晉升陸軍上將足夠顯赫了,至於季卿嘛,索性也給個陸軍上將吧,再賜個'振威將軍'的名號,進爵一等伯即可,他們定會深感恩德的。”

袁世凱非常滿意,這個時候除了名譽上的獎勵之外,他的確拿不出多少錢財給予重獎,十萬大軍南下,全國近半省份都在平息叛亂穩定治安,耗費了大量資金和人力物力,要是龐大的鎮壓運動再延續半年,恐怕袁世凱就要捉襟見肘度日如年了,好在一直讓他擔憂不已的川軍這回很懂事,最大的叛軍蔡鍔部羽翼已折,崩潰在即,西南三省和兩湖地區再也不用擔憂,可以將大軍東調江西進剿廣東,全國平定指日可待了。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6 17:55
二月三日,北京中央政府通告全國:

川軍將士在中央統一指揮下,痛擊蔡鱷部叛軍,殲敵一萬五千餘人,敵酋戴戰等三十餘名將校自取滅亡,叛軍大將劉云峰等十餘人束手被俘,叛將蔡鍔部已被川軍團團包圍,滅亡在即:另,晉升振武將軍、四川軍務督辦、川軍總司令蕭益民中將為陸軍上將,進爵二等公:晉升川軍參謀長包季卿中將為陸軍上將,授“振威將軍”尊號,進爵一等伯。

公告一出,全國為之震動,近半民眾和國民黨各地分部均不相信北京政府的話,認為與蔣方震、張孝準並稱“士官三傑”的蔡鍔就算再不濟,也不至於敗得如此之快,而早已探到零星消息的中外記者,開始湧向四川雲南兩地,打探真相。

上海和廣東的國民黨報紙為鼓舞軍心士氣,紛紛予以回應,稱此公告純屬一廂情願造謠惑眾,目的是妄想瓦解全國各地護國討袁運動力​​量的士氣,是企圖分裂革命勢力的卑鄙無恥手段。

二月八日上午九點,護國軍總司令部三十餘名將領聯名通電:

護國軍與川軍消除矛盾,結束對峙,護國軍將士即日起兵分兩路東進湖南,繼續護國偉業。

下午三點,護國軍總司令蔡鍔將軍通電全國:

因病情加重,無法繼續率部北伐,總司令一職交付護國軍副總司令李烈鈞將軍代領,本人將在病情穩定之後東渡日本就醫。

一前一後兩份通電,令全國上下一片嘩然,通電雖然沒有就護國軍為何停止入川作出鞘釋,但大部分人已經猜到真相護國軍無法撼動眾志成城的川軍,自然也就無法按照原定計劃進入四川展開北伐,至於護國軍兵分兩路掉頭向東,無異於承認了自己的​​失敗,至少戰略上已所失敗。

令世人大惑不解的是,川軍上下沒有任何聲音發出,歷來迅速高調旗幟鮮明的川軍總司令蕭益民,竟然如同消失了一般,沒有隻言片語傳出。

此刻的蕭益民,已經返回成都,與四川巡按使張瀾、議長匡佑民和民政長曾壽五等十餘名政府主官,閉門密談一天一夜,之後他視察了四川陸軍軍官學校和榮軍小學堂,又到少城巡視一圈,鼓勵滿蒙兩族民眾放下歷史包袱,將年幼子弟送進小學堂接受教育,隨即悄然返回家中,娛妻弄子。

順利完成談判任務的劉秉先,這個時候還在奔波忙碌,他親自將負傷的滇軍將領劉云峰送到被劫掠一空的昭通,然後敦促川南軍分區司令孫兆鸞和副司令王鍵釋放五千餘名滇黔軍俘虜。

孫兆鸞和王鍵只願意將其中兩千名被俘的滇軍官兵交給劉秉先,扣下了戴戧部三千黔軍,交給鎮守綦江的王攢緒旅押送至綦江修路挖礦,其他繳獲武器和各種物資提都不提,彷彿從來不存在一樣,氣得為謀求川滇和平勞心勞力的劉著先差點兒吐血。

完成所有任務、折騰得疲憊不堪的劉秉先坐下來細細一算,發現川軍在此次征戰中發了大財。

劉秉先雖然不知道川軍各部搜掠到多少金銀財寶,也無法計算滇東北地區被搜刮搶掠的上千官伸地主損失有多大,但僅是上萬人用六天時間運回敘府的各種物資,價值就高達三百餘萬,其中還不包括三千多頭牛馬和近千輛各式馬車。

濃重的無力感,沉甸甸地壓在劉秉先心。上,從未有過的疲憊、無奈和迷茫陣陣襲來,劉秉先終於病倒了。

風寒引起的高燒,使得劉秉先全身酸痛乏力,瀕臨昏迷狀態,四名軍醫匆匆急救後效果不佳,立即將劉秉先火速送往重慶治療,經過緊急搶救才勉強止住燒。

這條硬漢一睡就是五天五夜,醒來後不管旁人怎麼勸說也不願待在醫院裡,回到自己家中閉門不出,誰來拜訪探望他都不見。

深受戰亂困擾的川南民眾,獲得了軍隊和政府的大力資助,踴躍參加物資搶運的八千多民工領到豐厚的工錢,每人還額外獲得一匹布或者一個大鐵鍋的獎勵,欣喜不已。

當川南駐軍官兵和官員把一批批牛馬、一輛輛馬車、一袋袋種子和無數農具送到每一個村子時,所有的民眾驚愕不已,隨後喜極而泣感激萬分,孤寡老人每人還獲得兩塊大洋的救濟。

第四師防區內的三十七個鎮子,各獲得五百大洋的小學堂建設費用,態度和藹平易近人的官兵信誓旦旦地保證:

全力幫助各鎮建設自己的學堂,讓所有的適齡孩子都獲得唸書的機會!此前與第四師各團達成軍民共建協議的村子收益更大,幾乎村村修起了小學堂和大馬路。

四川軍政再界通過這次戰爭獲益良多,四川各地到處是民眾有口皆碑的由衷感激聲,政府和軍隊的威望隨之樹立起來。

獲得內部嘉獎、普遍升官發財的川軍將士,悄然退出了川滇邊境地區,返回各部駐紮地休整,一批批准獲得章和大筆獎金的官兵輪番休假,驕傲不已的官兵們換上最好的軍裝,戴上一枚枚擦得錚亮的軍功章、紀念章,攜帶著禮物,滿懷驕傲地返回老家探望親人,由此而引發波及四川全境的尚武熱潮。

千百年來,當兵的人第一次獲得民眾發自內心的尊重和喜愛,無數的青年在戰功和英雄事蹟的刺激下,把參軍入伍當成了自己的奮鬥目標,各處駐軍駐地圍滿了詢問怎麼才能加入光榮川軍的年輕人。

與此同時,川軍所有繁瑣的戰後工作和宣傳任務,均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經受了考驗的總司令部各處軍官,迅速成長起來,整個軍隊如同一部龐大的機器,以從未有過的高效率,平穩地運轉起來。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總司令蕭益民卻無事一身輕,在頻頻致電關註二哥劉秉先身體的同時,小日子過得輕鬆自在,每週三次前往軍校授課的慣例再次恢復,同時他還將建軍以來發生的所有戰爭,包括西征邊軍的“芒康戰役”得失總結,匯集在一起修訂成冊,並加上自己的點評,成為軍校學員讀之不倦的戰例教材。

蕭家後院的桃花逐漸開放,難得清閒的蕭益民抱著一雙兒女,陪著愛妻一同遊園,鐘穎從巴塘送來的兩匹白色小馬駒成了孩子最喜歡的小伙伴,蕭益民也任由兩匹小馬駒在桃花叢中徜徉。

斜陽夕照,懶洋洋地坐在花樹間的長椅上,沐浴春風,傾聽妻子的絮絮低語,看著孩子與馬兒在林木間與草地上撒潑尖叫,蕭益民心中感到無比的滿足,所有的煩惱和哀愁,在這一刻均煙消霧散。

“哎,跟你說件事,小月這丫頭不願再念高中了,一定要進兵器研究所學無線電,馬克斯先生被她煩的不行,只能同意她每週兩個下午進入研究所學習。我覺得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你得管管她,要是她真不願讀師範,去德國教會的醫學院進修也行啊,秉先二哥的妹子就很不錯,深受醫學院的幾個洋教授和嬤嬤們的喜愛,現在已經開始跟隨教授實習了。”易真穎低聲說道。

“這事怎麼問我?”

蕭益民不以為意地說:“老二也不管管小月?畢竟他才是小月的大哥啊,我去說合適嗎?”

易真穎白了丈夫一眼:“麻剛如今忙得腳不沾地,一個月能回家兩天就算不錯了,你這個大哥不管誰來管?再者說了,小月這丫頭人小心大,也很能沉住氣,這麼些年你還不知道這丫頭的心思啊?”

蕭益民頭疼不已:“你這個嫂子也得幫幫忙才行,看看那些上門求親的人裡面有沒有滿意的人選,要是有的話,讓小月和人家見見面,要是相互喜歡就談談,女人總得嫁人的。”

易真穎彎下腰湊過腦袋,半是欣慰半是懷疑地盯著丈夫的眼睛:

“我們家小月要相貌有相貌,要才氣有才氣,她和你那二哥的妹子一起,被讚為成都四大美女之一,你真捨得她們嫁出去啊?”

蕭益民一把摟住妻手:

“別胡思亂想,我有你就很滿足了,別人三妻四妾​​我管不著,我就要你一個。我也沒那麼多精力去幹別的,只想和你一起,養大我們的孩子,等我們老了,孩子們都能成長起來,就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易真穎聽了感動不已,伏在丈夫懷裡久久不願分開,心中充滿了幸福。

侍衛長吳三站在花園入口,想來想去最後還是大聲咳嗽,然後慢慢走向已經和妻子分開的蕭益民,半道上抱起撲進他懷裡的蕭南征,樂哈哈地來到蕭益民面前。

“有事?”蕭益民笑問。

吳三點了點頭:“子承大哥從重慶來電話,說有人想見大哥一面。”

蕭益民微微吃驚:“他回到重慶後,連我的電話都不願接,怎麼會突然來電話,還要引見別人?”

“我也不知道,是鄭處長通過內部電話轉告我的……”對了,那人姓蔣,好像叫……”對!是蔣介石。”吳三補充道。

蕭益民驚得站起來,吩咐妻子把孩子帶回家,帶上吳三,快步走向西面的北校場司令部。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6 17:59
兩輛改裝過的廂式汽車……穿過龍鬼山二十多公里的盤山公路,徐徐駛下龍泉驛東邊的獅子岩坳口公路,遠遠地就看到數名頭戴白色鋼盔、肩拉紅色肩章的川軍總部憲兵站在橋頭,全副武裝的憲兵早早舉起紅色信號旗,將兩輛噴塗成綠色的軍用廂式車攔下。

兩名憲兵上前接查完車上川軍上局出示的證件,敬了個禮,隨即後退三大步,揮動手中的綠色信號旗,指向北面的路口,沒有半點兒讓兩輛車過橋的意思。

車上的上屑和司機面面相覷,大為驚訝,心想我們車上懸掛的可是重慶警備司令部的車牌,怎麼還會遭到如此琦待?

上尉有些惱火地跳下車來,上前詢問原因,憲兵小隊長只是一句奉命而為便閉口不言,態度異常嚴肅,沒有半點兒商量的餘地。

上尉知道全部由各軍精兵中挑選出來的憲兵不好惹,哪怕將軍犯錯也會遭到憲兵司令部的質詢,一般官兵根本不敢惹,犯了錯挨打白挨,全軍官兵如今見到憲兵就像是老鼠見到貓一樣,所以上屑不敢發火,只好忍氣吞聲地詢問沿著河岸向北的公路通向哪裡?憲兵小隊長回答說通向總部直屬工兵團營區,其餘一概不知。

大惑不解的上局哪裡敢做主?連忙跑到後面的車門外,低聲向車中的司令劉秉先報告。

劉秉先皺了皺眉頭,忽然想起一項軍中機密,笑了笑吩咐上尼按照憲兵說的做即可。

兩輛軍車拐進北面路口,很快消失在蜿蜒的沿山公路盡頭,公路兩旁茂盛的樹林遮住了路面,汽車走在陽光斑駁的水泥路面上,顯得分外孤獨。

坐在劉秉先身邊的年輕人,相貌俊朗,氣度不凡,身上普普通通有些發皺的銀灰色文人長衫掩不住勃勃英氣,高挺的鼻子下……緊閉的雙唇輪廓分明,雙眸炯炯有神,目光平淡而堅定,處處流露出與眾不同的獨特氣質。

身穿長衫的年輕人看到汽車突然拐入林中道路,也不在意,繼續向劉秉先說出自己的感受,威贊剛才經過的二十多公里盤山公路修得堅實平整,沿途樹立的標誌牌讓人能夠提拼了解前方路況,方便預先做好轉彎或者是減速準備。

更為難得的是,每段險道邊沿都澆築厚實的混泥土防護欄,防護欄上用藍色油漆刷上的醒目箭頭非常直觀,他直言整條公路氣勢不凡……耗資巨大,恐怕全國上下僅此一條。

劉秉先點了點頭,詳細解釋說,這條道路是在百年老路的基礎上修建而成,所有工程全部由,軍總司令部直屬工兵團完成……全長二十五公里,耗資高達七十五萬元之巨,用去近百噸炸藥,最費錢的是途中四段新開山道和兩座鋼筋混泥土橋樑,比起原來的老路足足節省了三公里,而且更為安全順暢。

這條路自去年秋竣工之後,劉秉先自己也只走過兩次,加上這一回是第三次。

說話之間,汽車開出兩公里路程……轉過彎道後立即看到前方一座巨石鑿成的大門,氣勢雄渾的大門外肅立十餘名軍官,似乎是等候多時了。

距離大門二十餘米的時候,第一輛車上的上尉軍官看到站在馬路中間的竟然是總司令蕭益民,立刻命令司機靠邊停車,車沒停穩立刻蹄,下去,一陣小跑衝到蕭益民面前敬禮:“重慶警備司令部警衛科長劉秉華見過總司令!”

蕭益民微笑著回了個禮,上前拍拍劉秉華的肩膀,大步走向打開車門的劉秉先,一群將校排列成行,大步跟隨。

劉秉先心裡雖然還有氣,但看到如此鄭重的迎接……不敢有任何怠慢,想了想只能跳下車來……衝著蕭益民莊重地敬了個軍禮:“重慶警備司令部司令劉秉先見過總司令,有勞總司令遠“迎

蕭益民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劉秉先的手,盯著他消瘦灰暗的臉,心中內疚不已:“二哥”小弟對不住你,你千萬別往心裡去啊!”

劉秉先鼻子一酸,什麼氣都在這句誠摯的道歉聲中消失一空,他深吸了口氣,側身讓到一邊,把來人介紹給蕭益民:

“這位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介石兄,浙江奉化人,日本振武軍校畢業後放棄了進入士官學校深造的機會,在中山先生的號召下,毅然返回江浙發動革命……

“兄長,這位就是我和超然大哥的三弟,川軍總司令蕭益民上將,小弟沒想到他會來到這麼遠的地方迎接我們,而且做得偷偷摸摸的,一點兒也不大氣。”

周圍眾將一聽,拼命忍住笑,臉上的神色極為古怪。

蔣介石哪裡敢怠慢眼前赫赫才名的川軍名將蕭益民?連忙上前,抱拳緻禮:“一鳴兄的英名早已傳遍天下,如雷貫耳,今日能得一見,已是中正之幸,怎能讓一鳴兄枉駕遠迎?令中正感動之餘,忐忑不安啊!”

蕭益民臉上展露和藹的笑容,伸出手來,與蔣介石的手緊緊一握:

“介石兄客氣了,此生能見兄長,何嘗不是小弟的幸運啊!橋​​頭過往商賈和閒人眾多,於是小弟自作主張,請兄長轉道此地相見,還望兄長不要見怪才是小弟年輕數年,兄長如果不介意,稱呼小弟字號即可,否則要愧煞小弟的。”

“哪裡、哪裡!已經非常周詳了。”

蔣介石心中對臉帶微笑、彬彬有禮的蕭益民好感大增,感覺眼前的蕭益民遠比報紙和畫報上的照片精神百倍,輪廓分明的臉比起照片上更為成熟英俊。

劉秉先四處看了看,催促道:“站在大太陽底下,也不嫌悶得慌啊!”

蕭益民一聽不由莞爾,笑著把徐孝劃、鄭長法、盧逸軒等將校介紹給蔣介石,寒暄完畢領著大家一起進入營中,兩棵相距十米的參天大樹下已經整齊擺上桌椅,一杯杯香茗整齊擺放在桌面上,裊嬝娜娜的茶香撲鼻可聞。

彼此坐下後,蕭益民關心地詢問:

“介石兄請喝茶,如果兄長不喜歡茶水,邊上這兩杯是特意準備的山泉,味道還算甘美,比起白開水要可口得多。”

蔣介石擺擺手,客氣地笑道:“沒關係,茶水和白開水都可以,我這人不怎麼挑剔的。”

劉秉先心裡頗為奇怪,問道:“一鳴,你怎麼知道介石兄喜歡喝白開水的?”

“啊?哦……幾年前大哥在信中告訴我的啊大哥說介石兄曾言:時光如白駒過隙,每分每秒均無比珍貴,喝白開水總比喝茶節省時間,小弟也是前幾天才記起來的。”

這一回蕭益民說的倒是大實話,曾超然確實在信中提過,再結合以前的某些記憶,蕭益民對這些細節非常重視,不願意給彼此留下個壞印象

劉秉先點頭微笑,心豐極為欣慰,而至今一事無成的蔣介石更是感動得一塌糊塗。

擁兵十餘萬、位高權重的蕭益民竟然心細到這種程度,能將自己數年前說過的話記得如此清楚,足以看到他對自己的重視和尊敬。

蔣介石自感自己只是個無名小卒,能得到蕭益民如此厚待,怎麼不心存感激呢。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6 18:04
彼此客氣一番,性情直率的劉秉先指著大門內外隱在暗處的堅固工事問道:“一鳴,這個偏僻的山谷,就是我軍的二號基地?”

“是,南到石橋頭,北到百工堰,西到小河畔,東到朱家山,方圓三公里的四個山谷都是基地的地盤,除了駐紮在這片地方的直屬工兵團,裡面分別是直屬教導二團、裝備與彈藥庫區,以及直屬警衛二團的地盤

“如今,我們大約有四千弟兄常年駐紮在這裡,對外稱為工兵團駐地,擴建沿山公路的時候這裡也在同步建設,月初才竣工使用,下一步要在周圍山頂安裝接收夭線,估計明年初從美國定購的無線電台就能投入使用,到時候我們之間的聯繫就方便多了。

對於這些軍事機密,蕭益民沒有半點兒隱瞞的意思。

蔣介石聽完大感興趣,雖然美、英、德三國生產的無線電台已經在歐洲戰場陸續投入運用,但中國恐怕還沒有幾台,目前知道的也只是日本和列強駐華軍隊在天津、旅順、上海等地進行無線電台收發測試,美國入正在搗騰無線電廣播,中國政府和所有軍隊卻是一台都沒有,更別提重視這項先進技術了,可是遠在西南區的蕭益民不但知之甚詳,而且已經動手向美國定購,如此高遠的目光和開闊的視野,遠遠地走在了全國之前。

蕭益民可不管蔣介石有何感想,他轉向劉秉先,問道:“二哥,介石兄此次前來,有何打算阿?”

劉秉先大咧咧地回答:

“還不是因為你攪亂了天下大局?弄得曹錕等入的五個旅一身輕鬆地開往江西,目前正在粵北一帶鎮壓地方武裝,李烈鈞將軍在敵軍重兵追擊之下,只能解散隊伍,化整為零,他本入因為目標太大,不得不東渡日本暫避鋒芒。

“與此同時,廣東革命軍的陳炯明將軍處境堪憂,龍濟光得到北洋大軍馳援,開始發動全面反擊,肆意屠殺廣東各地的國民黨員,弄得廣東全境腥風血雨另外,貴州也處於全面內戰之中,佔領貴陽的魯莽子如今不依不饒,把劉顯潛將軍趕到了黔桂交界地區仍不罷休,一路窮追猛打追進廣西境內

“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川滇一戰帶來的影響,說你是革命的罪人,一點兒也不為過阿!”

蕭益民大呼冤枉:

“這事怎麼能怪小弟呢?要是護國軍放棄攻占四川以戰養戰的心思,小弟怎麼會與他們兵戎相見?開戰之前小多次公開呼籲他們別來四川,甚至還暗示過只要護改變行軍線路,小弟寧願暗中給予援助,這些情況你是一清二楚的,為此你還專門跑到昆明去和談,可結果怎麼樣?

“所以阿,之後發生的一切根本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護那群鼠目寸光的將領,怎麼能全歸結到我頭?我真是比竇娥還冤阿!”

看到自己的總司令毫無顧忌的發狠,周圍將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劉秉先白了蕭益民一眼,沒有再分辨,自顧自地遙望四面高低佈置的防禦工事和暗哨位置。

蔣介石臉帶微笑,不置可否,心裡卻在暗自感慨,對蕭益民的性格有了更為深入的了解,而且覺得蕭益民說的有他的道理,換誰都不願意讓外入扛著槍衝進自己家裡耀武揚威,更何況如今高喊革命的並非都是革命者,哪怕革命者內部也是派系林立互不買賬,能夠和睦相處就已經很不錯了,說不定哪一夭就會為了某種利益撕破臉來,相比之下還是眼前的蕭益民更為坦蕩直接。

蕭益民看到劉秉先的無賴樣,只好轉向蔣介石:

“介石兄此次能停留多長時間?有什麼能讓小弟效力的地方,請介石兄不要客氣,我那在海辦報的徐師兄對介石兄無比推崇,多次在信中對小弟說,國民黨中魚龍混雜,堅貞之士鳳毛麟角,胸怀大志心存民族、卻又身體力行不懈追求者,至今他只看到介石兄一人。”

看到蔣介石要謙虛一番,蕭益民打斷了他:“介石兄,這並不是虛偽的假話,我那徐師兄一介書生,卻有一身傲骨,當年視死如歸地追隨恩師入藏征戰,一去數年從不言退,歷經辛酸苦辣諸多磨難,使得他眼界奇高慧眼獨具,而且他頗為自負,極少讚揚別入,介石兄能得到他如此高的評價,足以見介石兄的優秀了。

“請介石兄不要太過謙虛,小弟有什麼說什麼,得罪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蔣介石驚愕不已,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付才是,似乎什麼話都讓蕭益民說完了,只好含笑說道:

“不知一鳴能否帶我到四川陸軍軍官學校看看?如果可以的話,能參觀一下聲名遠播的兵工廠就更好了。”

蕭益民不以為意地擺擺手:

“有何不可?去!咱們明天就去,如果介石兄能多停留幾天,還可以和小弟一起到雅安看看,順便指導一下邊防軍四個旅的軍事會議!

“下個月雪化之後,我們的邊防軍就要出兵芒康以南的察隅地區,那裡有英國入支持的叛軍重要據點,我們必須得奪回來,把戰火向南燒,然後兩個旅揮師拉薩,看看英國佬敢把我們怎麼樣。”

蔣介石大驚失色,劉秉先也驚愕不已,兩入面面相覷,一時間競不知如何說話

深夜,蕭家大院一片寂靜,和風掠過樹梢的聲音,清晰可聞,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花香和芳草的清新氣息。

位於中院西側的兩層小樓是座外形古樸的中式建築,原本居住在此地的四姐、七姐等入均找到自己的幸福歸宿,先後離開蕭家大院自組家庭,蕭益民便將原來的廂房推到,建起了東西兩棟別緻典雅的小樓,專門用於招待來訪的親朋好。

小樓裡的裝飾,遠比樸素的外形奢華得多,清一色的梨花木家具,下都有獨立的浴室和衛生間,光源佈置恰到好處,過道的壁燈都是法國進口的典雅水晶燈,一樓有舒適寬闊的客廳、傭入房和小房,二樓是兩間並列向南的寬大臥室,宴會後被灌得稀里糊塗的蔣介石和劉秉先就住在這裡。

沐浴過後​​披舒適浴袍的蔣介石怎麼也睡不著,他坐在臥室寬大的窗下,靜靜喝完杯水,想了想起身走到隔壁,兩夭來的參觀令他感慨萬分,心裡有很多問題和感想,需要與結拜兄弟劉秉先探討。

隔壁虛掩的房門裡,劉秉先已經沉沉睡去。

鬱結未解的劉秉先這兩夭晚都喝到酣醉方才罷休,蔣介石微微嘆了口氣,放輕腳步進去給劉秉先關床頭燈,替劉秉先蓋毛毯細細整理,這才輕輕退出來關房門,信步走向寬闊的陽台,倚在雕欄,遙望夜幕下華燈點點的成都西城。

昨日參觀四川陸軍軍官學校的情景,至今仍然歷歷在目,今日參觀四川兵工廠的深刻感受,又再次湧心頭,還有今天晚宴後蕭益民開誠佈公的一番話,讓蔣介石心潮起伏,無法入睡。

在此之前,蔣介石已經對四川陸軍軍官學校有了一定的了解,但身臨其中,他還是難以相信這座佔地寬廣的軍事院校競是如此恢宏厚重,僅是環繞訓練場一圈的諸多訓練設施,蔣介石都沒辦法準確地說出各種名稱,近半設施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只能從形狀推測其功用和訓練難度。

為了讓蔣介石了解得更清楚,蕭益民特意把即將出校展開野外訓練的二年級步兵科學員叫來演示一遍,蔣介石這才有了完整的了解,軍校學員紮實的訓練水平和良好的精神風貌,更讓他讚歎不已。

令蔣介石極為意外的是,軍校兩百餘名事教官中,競然有十餘名是留學日本時認識的老朋友,其中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七期的工兵科副主任教官朱定略,還是湖州的浙江同鄉。

也許是蕭益民提前通報的原因,以卡爾為首的七十餘名外籍教官對蔣介石的來訪頗為重視,全體外籍教官列隊歡迎,身為總教官的卡爾校放下手頭的工作,與蕭益民、徐孝剛一起全程陪同。

軍校三巨頭坦率熱情的態度,令蔣介石非常感動,對於蕭益民無形中又親近了幾分。

蔣介石對神秘的軍校參謀學科很感興趣,之前他從劉秉先那裡了解到一些情況,知道五十名來自川軍各部的中層軍官學員均參加了川滇之戰,剛回到軍校繼續學業沒多久,於是蔣介石詢問是否能旁聽參謀科學員的一節課?

正好下午有節課要,蕭益民欣然答應蔣介石的要求,當身為校長的蕭益民把蔣介石介紹給五十名學員時,早有準備的蔣介石仍然驚訝不已——他怎麼也沒想到,向他整齊敬禮的五十名學員年齡跨度如此之大,均在二十歲至四十多歲之間,而且個個身穿與普通學員一樣的軍裝,沒有半點特殊之處。

沙盤早在一千年前就被運用於戰爭,日本軍校也有沙盤推演的基礎教程,但是面對寬兩米、長五米的碩大沙盤時,蔣介石仍然不可避免地被嚇了一大跳,得知這個栩栩如生的沙盤製作者就是眼前五十名學員時,蔣介石贊不絕口,也慢慢體會到蕭益民的良苦用心,蔣介石細細一看,發現大型沙盤栩栩如生的山川河流和道路村莊,幾乎就是川滇黔交界地區的景緻微縮,就連村子的水井都成了定位標的,蔣介石盯著包羅萬象的沙盤,心裡突然湧起個念頭:蔡鍔的護國軍敗得一點兒也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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