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傲氣凜然 作者:天子 (已完成)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8 10:43
第一五〇章裂痕

廣州,大總統府。

革命軍東路軍被閩軍擊潰的消息傳來,孫中山本就忐忑的心情忽然變得格外沉重,此刻,他望著爭論不休的十餘名麾下文武,心中感到從未有過的失望。

胡漢民、陳炯明、廖仲愷、汪精衛等人仍在激辯,一個個面紅耳赤,情緒激動,與會的其他十餘名黨內精英不時對某一方的觀點予以附和或者是反對,整個會場熙熙攘攘顯得混亂不堪。

爭論的雙方氣急敗壞,整個會議出現失控的跡象,爭論的內容卻與最為關鍵的革命軍東路軍的潰敗無關,焦點是同盟會元老、剛被北京政府撤職的湖南督軍譚延闓拒絕出席孫中山主持的廣州中央特別會議,離開鬥爭激烈形勢複雜的湖南長沙,不顧湖南護法革命軍總指揮程潛的勸阻,率領一個龐大的代表團“回訪四川”。

這一消息引起中外各大政治勢力的極高重視,英國人的《字林西報》、已經成為法國政府在中國的喉舌的《遠東新聞報》均在頭版顯要位置發表評論,驚呼中國南方陣營中的主要革命力量面臨重新選擇的危機,中國的政治勢力正在走向極其複雜的分裂與聯合,中國的政治版圖很可能因為譚延闓的四川之行而改變。

隨著譚延闓訪問四川的消息傳出,正在加強備戰準備相互征伐的湖南三大勢力隨即偃旗息鼓,無論是代表北洋政府的傅良佐部和趙恆惕部,還是代表南方政府的程潛部,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面前都顯得驚慌失措。

夾雜在兩大勢力之間的陳宦部,則是迅速收縮穩守岳陽,深恐被北方政府趕下台的譚延闓引來強大的川軍,如果川軍真的干預湖南局勢,首先被滅掉的恐怕就是陳宦所部。

混亂的爭論仍在繼續,誰也說服不了誰,疲憊不堪​​的孫中山剛要行使權力,下令停止這個無益的會議,秘長馬君武已經悄悄走到他身後,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介石和子承回來了。”

孫中山精神一振,抓起桌的木槌連敲三下,會場立即安靜下來,面紅耳赤的爭論雙方緩緩坐下。

孫中山沒有立即宣布散會,而是對剛才的激烈爭論做出總結:

“諸君剛才的爭論很危險,特別是諸君的心態令人擔憂,湖南的局勢雖然有走向複雜的趨勢,但是仍然維持原有的秩序,沒有發生軍事衝突和政治爭論,我們的革命力量仍然控制著湘南和湘東大部分地區,敵人不但沒有因為湖南政治局勢的突變而發起攻擊,反而相繼收縮防線,脫離衝突區域,因此,我們沒有任何必要擔心湖南局勢就此失控,更不能悲觀失望,在沒有任何完善的計劃之前,我們仍需要密切關注湖南局勢的發展。”

眾人不管是否服氣,聽完孫中山的話都沒有提出異議,反而是孫中山的沉著鎮定,讓不少人也冷靜下來。

孫中山繼續說道:“目前迫切需要解決的是我們內部的問題,特別是革命軍各部之間的領導權和相互協調問題。到目前為止,歸附我們中央政府的桂軍劉震寰部、滇軍方聲濤部,還有湘軍、贛軍兩個旅,都沒有很好地服從中央調遣,不但不積極北助戰,反而盤踞廣東各主要城市,以護法戰爭的名義向廣東各界強行徵稅,獲得的巨額稅款竟然沒有一文錢交給政府,使得我們的西路軍在粵贛戰場遲遲打不開局面,東路軍在粵閩戰場也得不到有力支援,這才導致了北伐護法的失敗,這要比譚延闓率團訪川重要得多!現在我宣布散會,諸君回去好好想想,怎麼解決我們內部的團結問題。”

在一片愧疚而又沮喪的目光注視下,孫中山緩緩站起離開會場,留給與會者一個疲憊的身影。

房裡,等候多時的蔣介石和劉秉先聽到腳步聲便站起來,孫中山進門時略微揮手,坐下後抬頭細細端詳兩位鎩羽而歸的愛將,良久,才發出一聲無奈地感嘆:

“戰敗之責不在你們,在粵軍第五旅,要不是第五旅率先後撤,整個戰場就不會瞬間糜爛,你們在敵軍兩個師的包圍之下仍能頑強作戰,最後雖然失敗但卻成功突出重圍,把近半革命軍隊安全帶回粵北,已經是大功一件了!”

“先生……”蔣介石和劉秉先感動不已。

越來越瘦的蔣介石氣憤地說道:“粵軍太無恥了,他們不是打不過對面的敵人,之所以撤退,我看完全是個陰謀,他們是在藉刀殺人,是要藉敵人的力量,消滅我們這支威脅到整個粵軍的革命軍隊,他們害怕我軍的政治宣傳,害怕我們喚醒廣東民眾,害怕我們佔據廣州,控制廣州,所以才在東線戰場設下這個巨大的圈套

“先生,因為粵軍第五旅的悄然撤退,致使閩軍三個旅對我軍實施包圍,導致我們犧牲了兩千餘名優秀的官兵,剩下三千餘人無一不帶傷,兩千餘人啊!有多少革命力量可以經受這樣無謂的消耗?”

劉秉先紅著眼說道:“先生,這是秉先從軍以來從未有過的恥辱,我們不是被兩倍於己的敵人打敗,而是被自己人暗算!這個仇一定要報,否則對不起死去的兩千英靈……”

孫中山痛苦地抬起手,制止兩人再說下去:

“介石、子承,不要再說了,出現這樣的問題是我的錯,是我沒有領導好,是我沒有教育好家鄉的軍隊,是我的影響力和威望還不足以讓粵軍將領們敬服,這才是東線戰場失敗的根本原因!

“你們坐下……坐下,休息幾天,然後把剩下的弟兄從粵北帶回來,繼續駐紮廣州,然後大力擴軍,全力訓練,錢的問題我來解決,這回再也不看別人的臉色了,我總算看清楚了,只有控制好廣州,對心懷異志的所有軍隊產生強大的威懾,才能保住我們的革命大局,才能保住我們的中央政權。”

蔣介石與劉秉先對視一眼,搬來椅子坐下後,仍然按捺不住心中的震驚,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老師孫中山如此悲觀而堅定的表態。

孫中山喝下半杯茶,放下杯子,挺起胸膛,眼中再次露出和藹堅毅的神色:“湖南譚祖庵訪問四川的消息你們知道了?”

蔣介石和劉秉先大吃一驚:“什麼時候的事?”

“前天,前天譚祖庵就離開長沙,跟隨他一起的還有一個五十多人的軍政代表團,乘坐客輪,經湘水入長江,開往四川。”孫中山擔憂地回答。

劉秉先著急不已:“這麼說來,譚祖庵與四川的蕭益民和張瀾之間早就達成了共識?”

孫中山搖搖頭:“現在還不能這麼說,湖南方面支持譚祖庵的報紙說這只是一次早就定下的回訪,目的還是為了商討川湘兩省在工商業和民生髮展方面的合作可能,但是,程頌云將軍昨晚從岳陽給中央發來一份電報,他說忠於譚祖庵的兩個守備旅和湖南各地挑選出的兩百名年輕軍人和青年學生,已經在一周之前分批入川,前往四川陸軍軍官學校就讀,由此看來,恐怕譚祖庵早就與張瀾和蕭益民私下達成了協議,加川軍佔領了宜昌,川軍副帥王陵基以協助組建宜昌地區守備部隊和各級政府警察隊伍的名義,正在指揮川軍第一軍一步步地逼向鄂西,恐怕川軍很快就會出現在湘鄂邊境地區,並悄悄向湘北和湘西滲透……唉!如果讓川軍進入湖南,那就麻煩了!”

馬君武大步進來禀報:“先生,汪兆銘求見。”

“請他進來,我正想听聽他的意見。”孫中山欣然下令。

不一會兒,身穿潔白絲麻襯衣、打著根深藍色暗花領帶的汪精衛大步入內,向孫中山問好之後,搬張椅子坐在蔣介石身邊,向蔣介石和劉秉先含笑點頭,這才轉向孫中山,低聲禀報:

“先生,海最新消息,四川蕭益民以保護大冶鐵礦正常生產的名義,派遣一個團的川軍,佔領大冶鐵礦主礦區和碼頭,率隊的川軍總司令部政治處長萬連峰少將,正在與罷工各方舉行談判。”

孫中山霍然站起:“這怎麼行?怎麼可以這樣亂來?”

汪精衛站起來,繞過桌子,恭敬地攙扶孫中山坐下:

“請先生不要擔心,日本方面已經公開發表抗議聲明,但暫時還沒有派遣軍艦和海軍陸戰隊前往大冶,估計北京的段祺瑞等人也沒想到蕭益民會來這一手,漢冶萍的情況越來越複雜了。請先生不要太擔心,我們慢慢商議對策。”

孫中山失神地坐下,望向同樣震驚不已的蔣介石和劉秉先,轉向神情自若的汪精衛,問道:“兆銘對此有何看法?”

汪精衛長嘆一聲:“學生的看法是,蕭益民要出川了。”

“這怎麼可能?兆銘兄,四川雖然獲得了多年的發展機會,可是一直沒有乾預省外政局的舉動一直以來,蕭益民和張瀾不止一次表明四川的戰略主張,他們的精力幾乎全部放在四川工商業的發展和農業、交通、水利建設的扶持方面,而且康藏地區已經成為英國和四川爭執對抗的焦點,為了實行西康百萬移民計劃,蕭益民幾乎把所有收入連同自己的身家財產都投了進去,這個時候怎麼會染指全國政局?最大的可能估計還是為了宜昌這個利益點?”劉秉先提出自己的看法。

汪精衛微笑點頭,不予評論,反而詢問身邊的蔣介石:“子承兄的意見也有道理,介石兄,你又是怎麼個看法?”

劉秉先緊張地望著蔣介石,孫中山也將關切的目光投到蔣介石臉,蔣介石略作沉吟,說出了一番令所有人都無比動容的話語。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8 10:51
第一五一章艱難的改變

“川軍的一系列異常舉動令人擔憂,如果我們把川軍佔領宜昌和出兵大冶看成是單純的利益行為,那就大錯特錯了!”

說到這兒,蔣介石有些激動地站起來,他的表述方式非常平實,身形挺直,兩手毫無動作,讓人感覺有點兒僵硬拙笨,沒有像汪精衛那麼輔以手勢自然而然生出極大的感染力,但是奉化口音的官話說得字字清晰,從容不迫:

“本人認為,川軍半年來的所作所為,完全是有目的、有計劃的勢力擴張,而且必然獲得了四川各級政府和迅速發展的民主黨的支持。 全文字無廣告諸位不妨回想一下,這一年來四川督軍蕭益民和省長張瀾都乾了些什麼?

“在西面,他們做得最徹底也最成功,連續五年有條不紊地堅持西康建設和西康移民計劃,而且取得了巨大成績,川軍不但成功佔領整個西康和大半個西藏,而且仍在不斷搶修道路,同化康藏土人,三萬久經沙場、裝備精良的四川邊軍,如今正在步步為營向南挺進。

“由此可見,四川軍政兩界已經形成共識,他們不惜冒著歐美列強的反擊和國際政治的孤立,不惜頂著列強的貿易制裁壓力,以極為罕見的強硬手段,逼迫英國人做出讓步,從目前英國駐華公使和眾多領事官員公開發表的言論來看,蕭益民和張瀾他們成功了......

“可是,在三個月之前,有誰不罵四川方面的幼稚無知和異想天開?有誰不取笑蕭益民的飛揚跋扈和不知量力?”

孫中山緩緩靠在椅背上,沉思起來。

汪精衛驚愕地望著他印像中木訥多於機敏、行動多於言語的蔣介石,眼神極為複雜,臉上溫和迷人的微笑緩緩消失了。

唯有與蔣介石朝夕相處的劉秉先不住點頭,深以為然。

恐怕在廣州整個革命大本營中,只有劉秉先才知道蔣介石的深沉與睿智,才了解蔣介石擁有的非凡思考能力和高遠眼光。

蔣介石下意識地抬起手,擦了擦被短鬍子刺癢的嘴角,繼續說道:“從目前康藏地區的安定和英國人的反應來看,四川已經完全解決了來自西面的威脅和土人叛亂等問題,否則他們根本沒有精力和能力突然掉頭東進,先是藉響應北京政府的號召為藉口,以令人驚訝的速度出兵宜昌並佔而據之,隨即由蕭益民高調出面,與北京政府特派官員、湖北省政府官員和日本方面舉行會談。

“結果大家都看到了,川軍一個師和六艘砲艇組成的江防團,名正言順安安穩穩地佔領了宜昌,佔領了這個扼守長江咽喉、連接五省商道的戰略要地,根本沒有出現之前我們的同志和全國各大勢力所預測的混亂與戰爭,這不得不令我們好好反思,畢竟我們的看法被證明是完全錯誤的。”

“是啊!當初連我都認為蕭益民會在湖北本地勢力、北洋政府和日本的強大壓力下騎虎難下,唯有撤回四​​川消弭戰禍一途,就連北洋軍中智勇雙全的少壯派將領吳佩孚都做出同樣的預測,但是結果……實在是出人意料啊!”孫中山感慨不已,頗為自責。

汪精衛是當初最不看好蕭益民的人,他對川軍出兵宜昌發表的所有言論,都是對川軍和蕭益民的抨擊和譏諷,他從來沒有料到事情會遠遠超出他的理解範圍,因此聽到蔣介石暗含怒憤的話,看到孫中山臉上的自責與失落,汪精衛也跟著長長嘆息,並沒有在這個時候再開口找不自在。

“介石,坐下說,繼續。”

孫中山似乎受到很大觸動,神色變得嚴峻起來。

蔣介石應承一聲坐下,頗為艱難地整理一下因激動而散亂的思緒:“從甲午戰爭以後,恐怕全中國再也沒有一支軍事力量,敢於與強橫的日本軍艦對峙,可是蕭益民他就敢干,所以他得到了我們誰也不敢想的回報,儘管仍然面臨日本人從方方面面展開的報復和壓制,但起碼他堂而皇之地佔領了宜昌,佔領了這個對四川來說無比重要的橋頭堡和交通咽喉,從而為川軍出川奠定了最為有利的基礎。”

“其次,蕭益民在所有人還看不清楚他的目的之前,立即拋出了擁有漢冶萍四成多股份並要完全收購漢冶萍的消息,引發全國巨大震動,同​​時也引發全國民眾的愛國熱情,對剛剛放棄干涉宜昌的日本來說,無疑是一個重大的危機。

“已經連續十幾年每年都從漢冶萍運走上百萬噸鐵礦砂的日本人,哪裡還有精力去和蕭益民糾纏已經失去的宜昌利益?事情的發展,正如我名所看到的一樣,日本人不得不拋開與英國人之間的協定,由政府官員和日本企業家代表出面,單方面與已經成為漢冶萍最大股東的蕭益民展開談判。

“先生,諸位,這幾件事情無一不是經過精心策劃和長時間準備的結果,每一招都令人驚嘆和欽佩,可之前我們黨內普遍對蕭益民和四川政府報以鄙視,甚至認為四川軍政兩界無比的幼稚和魯莽,不知道大家現在是否還持有這樣的看法?”

說到這裡,蔣介石加重了語音:“那麼,蕭益民為何在與日本人談判的關鍵時候,以平息大冶鐵礦工人罷工為名,突然派遣一個團的重兵,佔領大冶礦區和碼頭?難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日本人的利益,就不怕日本方面的報復嗎?他這麼做,是否還有別的我們無法看到的政治利益?

“目前,湖南的譚延闓率領的代表團還在四川訪問,妄圖復辟的張勛剛剛被北洋兩派和我們國民黨聯手趕下台,沿海各省均處在巨大的動亂之中,但仍然蓋不住蕭益民和川軍帶給全國的一次次巨大震動。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蕭益民到底想幹什麼?他下一步又會怎麼做?而我們又該如何處理與四川的關係?要是再次對蕭益民發起輿論抨擊,蕭益民會不會從此斷絕與我們之間的聯繫?會不會連一顆子彈都不賣給我們?”

蔣介石說完,筆直地坐下,臉上汗水流淌,卻有種如釋重負的意味。

來到廣州這麼些日子,包括在日本和上海革命的這麼些年,蔣介石從未在公開場合說過這麼多的話,所以他坐下後仍然感到緊張,心底卻湧出一種暢快淋漓之感。

孫中山雙眉頻頻抖動,非常讚賞地向蔣介石點點頭,然後陷入了長時間的沉思。

汪精衛含笑看著蔣介石,眼中神色極為複雜,有意外,有欽佩,也有種說不出的失落,蔣介石已經看到了許多汪精衛沒有看到的實質,同時提出來國民黨戰略上遇到的重要選擇和危機,汪精衛內心震驚之餘,也看到了蔣介石寬廣視野和遠大抱負,以及蔣介石從未表露過的深邃與野心。

匆匆品味,略作權衡,汪精衛便非常清楚地意識到,蔣介石已經引起了中山先生的極大重視,從此不再是一個單純的武將,蔣介石正在用他獨特的智慧和行動,向中山先生證明自己的能力,而且一步步走向國民黨的核心圈子。

此時的孫中山面臨一個痛苦的選擇,軍事上的失敗,政治上的分裂,革命陣營中的派系林立,爾虞我詐,耗費了他巨大的精力和時間,他所建立起的南方革命政權,正在搖搖欲墜之中,說不定下一個決定作出的時候,就是革命陣營分裂的開始。

在北方政權和各省軍閥的強大壓力下,孫中山名義上統制整個廣東,卻沒有任何財權和軍隊管轄權,全國絕大多數的所謂革命政黨和革命武裝,無不是為了自己的小集團利益苦心鑽營,他們的所有行動似乎都在假借革命和孫中山的名義在進行,口頭上高喊革命、行動上卻毫無顧忌自私自利,孫中山發現自己從未真正擁有調動任何一支軍隊的權力,唯獨忠貞不渝追隨他的蔣介石和劉秉先兩人率領的新成立的警衛旅,才是他唯一可以仰仗的軍隊。

可是,在這個形勢極為複雜的時候,孫中山無論如何也難以做到蔣介石和劉秉先希望中的選擇與改變,整個南方革命黨陣營的構成太過複雜,魚龍混雜,派系林立,無論怎麼看都給人一種組織混亂積重難返的無力感,任何的改變和選擇,都有可能引發分裂。

在各自為政、只是暫時團結在革命名義之下的各軍事勢力中,已經出現政治倒戈的聲音,孫中山的地位看似穩固,其實發出的政令已經大大失效,陽奉陰違者比比皆是,更不用說以革命的名義佔據廣東各地、然後窮徵暴斂自我壯大的各部客軍了。盤踞在廣州周圍桀驁不馴的一部部所謂的革命軍隊,根本就不聽以他為核心的中央政府的任何調遣,革命陣營中任何的政治分裂,都有可能導致一場內戰。

書房裡靜得讓人難受,蔣介石和劉秉先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兩人和汪精衛一樣,眼巴巴看著陷入沉思、臉色不斷變幻的孫中山。

十餘分鐘的沉默過去,孫中山再次振奮精神,堅定的目光從汪精衛和蔣介石臉上緩緩掠過,最後停在劉秉先臉上:“子承,你的看法呢?”

劉秉先咬咬牙:“聯合!和川軍聯合!如果學生的推測不錯,譚延闓將軍恐怕已經和蕭益民將軍達成了合作協定,再加上程潛將軍與蕭益民將軍素有聯繫,相互欣賞,只要蕭益民將軍對程潛將軍作出一定的承諾和支援,就能把本來就沒有任何原則性矛盾的程潛和譚延闓兩大勢力撮合在一起。

“如此一來,湖南的形勢就會發生巨大改變,傾向於革命的譚延闓部和已經舉起革命大旗的程潛部一旦結合,就會成為主宰湖南的最大軍事力量,如果有蕭益民的川軍在鄂西和荊襄一線保持壓力,北洋各軍定不敢南下與譚延闓和程潛部作戰,湖南也就能走上四川正在走的統一道路。

“因此,我們必須與四川和湖南聯合,而其中的關鍵是與四川的聯合!先生,建議您給蕭益民寫封信。”

汪精衛呆呆望著神色堅定的劉秉先,再轉向臉色陰晴不定的孫中山,書房裡再一次出現壓抑的沉默。

孫中山站起來,一步步走向窗子,望著窗外綠意盎然的越秀山久久不動。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8 10:53
第一五二章求變

烈日下的廣州北校場一片寂靜,面南的大營門口,荷槍實彈的哨兵仍舊巍然肅立,身姿筆直挺拔,只是身上的灰色軍裝已經洗得發白,肩膀和手肘部位已經打上補丁,哨兵眼睛裡也沒用了往日充滿朝氣和自信的光彩。搜索最新更新盡在www.ZhuiXiaoShuo.

一陣熾熱的勁風襲來,寬闊的操場上捲起濛濛塵煙,散亂的枯葉碎紙,隨風翻騰,一股腦兒地湧向北面的營房。

營房的陳舊窗戶,在風中隨風搖擺,發出唧唧的摩擦聲和不斷的撞擊聲,污濁的勁風夾雜著營房內飄散出的濃濃血腥味和刺鼻的藥水味,蒸騰而起,四下飄散。

風停樹靜,營房裡的呻吟聲再次變得清晰起來,十幾名身穿便裝的郎中和藥店學徒,忙得不可開交,一個個因為並發症醫治無效的傷員,被抬上門板做成的擔架送走,壓抑的哭泣聲終於再次響起。

從元帥府開會回來的劉秉先和蔣介石站在營房門口,看到一具具血跡斑斑的官兵屍體陸續抬出來,兩人都低下腦袋,沒有說一句話,通紅的眼裡滿是傷痛和無奈。

三天了,警衛旅從粵北撤回廣州北校場已經三天時間,在這三天裡,不管蔣介石和劉秉先如何告求各方,沒有一個將領和黨內元老伸出援助之手,孫中山在會上發出“全力救治警衛旅傷員”的命令獲得一片響應,但沒有一個部門付諸於行動,除了無數同情安慰的話語,為警衛旅受傷弟兄上下奔波的旅長劉秉先和參謀長蔣介石拿不到一分錢​​撥款,求不到一盒藥品,最後兩人只能把自己剩下的私房錢拿出來,才請動了數十名廣州城裡的藥舖郎中。

劉秉先望著遠去的兩輛收屍大馬車,望著馬車上已經看不清容顏的一具具屍體,終於壓抑不住情感,轉向牆壁無聲流淚,身邊的侍衛長和副官,早已經跑到遠處的大樹下痛哭流涕。

蔣介石強忍著淚,把劉秉先拉到距離營房三十多米的水池旁,站定後輕輕拍拍劉秉先的肩膀:“子承,別太難過,你這樣子要是讓弟兄們看見,這兵就沒法帶了。”

劉秉先掏出皺巴巴的手絹,低著頭,小心擦去臉上的淚水,停下良久,緩緩抬起頭:

“這兵已經沒法帶了,弟兄們士氣全無,只剩下沖天的怨氣,大本營對背後捅刀子的人無能為力,連句狠話都不敢說,先生除了大發脾氣之外毫無辦法,你我又能怎麼樣?唉!我還是太天真了,離開成都之前,一鳴曾告誡過我,讓我小心革命黨陣營中的內鬥,要我無論如何要保存實力,否則一旦失去了軍隊,就會被踢出革命陣營的核心,可笑我當時還笑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陰謀家,不懂得我們革命者的信念和高尚情操……”

蔣介石望向**辣的天穹,長嘆一聲,連連搖頭:

“怪我,都怪我,我太大意了……這幾天我想了很多,與其責怪和怨恨那些人,不如多花點精力檢討自己,因此也看清了很多人的真實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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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承,現在不是流淚的時候,更不能氣餒,否則我們手裡唯一掌握的力量就會崩潰。

“如果我們手上的這支軍隊潰散了,我們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革命也就真正失敗了......我決定,明天開始在江堤路和西關設點招兵,爭取在半個月內,先恢復我們的建制,牢牢釘在廣州,牢牢佔據北校場這個重要的位置。只有這樣,才能繼續奮鬥下去,才是對先生和革命事業的最大貢獻。”

劉秉先苦笑道:“難啊!如今你我身無分文,離開四川時一鳴送我的十萬元早已用完,而中央財政部和先生的元帥府早已無米下鍋,廣州城門、市場、碼頭和商舖的所有稅收,早就落到了粵軍、桂軍和滇軍手裡,我們如今連支付給請來的大夫的醫藥錢都沒有,拿什麼去招兵?兄長,還是先等等吧,我爭取盡快把弟兄們安撫下來,然後再想別的辦法。”

蔣介石低聲問道:“辦法不是沒有,你我都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為什麼就不能主動點?難道你我兄弟,還要忍受一群地頭蛇看我們笑話?”

“看就看吧,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還回來……咦?看你這樣,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好辦法?”劉秉先這才注意到蔣介石話裡的意思和臉上的表情。

蔣介石愧疚地點點頭:

“這幾天,弟兄們怨氣很大,總是喜歡拿當年在四川當兵時的情況來比較,看樣子幾乎所有弟兄,都懷念自己在川軍服役和訓練期間的那些時光,罵聲也很多,最多的是說從來沒有這麼窩囊過......

“我聽幾個連長私下說如果是在川軍,暗算我們的人哪怕是天王老子,也會遭到蕭總司令和川軍弟兄的十倍地報復,由此可見,弟兄們還是很懷念川軍的……你說說看,是我打電報向一鳴求助好呢,還是你來?或者我們一起來?”

劉秉先眼中驚喜之色一閃即逝,內心掙扎很久,才咬著牙重重點頭:“我們一起來!我相信一鳴一定會幫助我們的,哪怕我求他幫我在四川再徵召一個旅,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幫忙,只是……”

“覺得不好意思?子承,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一鳴早已把你當成他的大哥,就連我這個外人也和他成了好朋友,受到他很多照顧和啟發......既然我們已經虧欠他很多了,再虧欠一次又會如何?

“按照目前的形勢看,我們革命黨內部的分裂恐怕無法避免,先生已經在重新考慮與四川和湖南的關係,考慮如何建立起相互合作,說不定我們和一鳴很快就能走到同一個戰壕里。所以,我們必須盡快恢復元氣,重新樹立起信心!

“否則的話,我們很可能跟不上形勢的變化,再一次淪為傾軋的對象,如今能幫助我們的,也只有一鳴了,以他的為人和睿智,相信他能理解和支持我們。”蔣介石耐心地說出自己的意見。

劉秉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吧!探望受傷的弟兄之後,我​​們一起去發電報,老子就不信地頭蛇們還能把我們怎麼樣。”

蔣介石暗暗舒了口氣,與重新振作起來的劉秉先一起走向營房。

當天晚上,陪同譚延闓一行共進晚宴的蕭益民接到了劉秉先和蔣介石的聯名電報,蕭益民向轉來電報的包季卿點點頭,繼續和譚延闓等人舉杯暢談,直到晚宴結束返回家裡,才急匆匆地與包季卿商議。

包季卿聽完蕭益民的分析,沉吟片刻,笑著問道:“如果沒什麼好處,你就不會給劉子承寄錢?”

蕭益民搖搖頭:“怎麼會呢,不管有沒有好處,他都是我二哥,既然求到我名下,我就得支持他,何況還有介石兄的殷切期望。”

包季卿“嗯”了一聲:

“如此看來,廣州的孫中山和國民黨肯定出了大問題,如果參謀部分析不錯的話,孫中山不但指揮不動匯集在廣東各地的軍隊,很可能已經失​​去廣東地方軍閥的支持,否則劉子承絕不可能落到今天這個境地。

“一鳴,既然你早已有了計劃,而且這兩年一直在不動聲色地推動你的計劃,就堅持不懈地做下去吧,至於最後的結果如何我不敢說,至少能夠在革命黨中獲得劉子承和蔣介石的支持。”

蕭益民滿意地點點頭:

“我們四川與湖南之間搞好了關係,進一步的合作也已經敲定,加上譚延闓這個落魄的雄才,相信我們很快就能在湖南獲得我們需要的利益支持,從而為我們步步東進打下堅實的基礎。如果在這期間,我那二哥和蔣介石領導的軍隊能在廣州發揮一定作用,那麼我們怎麼支持他都值得。”

“這話不錯,但關鍵還是譚延闓這方面,湖南局勢很快就會因為我們和譚延闓之間的合作發生變化,說不定到時候我們還要出兵幫助譚延闓消滅異己,幫助他建立起一支強大的湘軍,這就無法避免與國民黨發生關係,特別是國民黨寄予厚望的程頌云,你這位老朋友肯定會和我們有一番討價還價,要是劉子承和蔣介石能在孫中山耳邊說幾句話,事情也許更好辦一些。”

包季卿想得更遠,停頓片刻,又問道:“你打算怎麼支持劉子承他們?”

蕭益民想了想:“給錢吧,讓蕭振從上海趕往廣州,帶去匯豐銀行的五十萬現金支票,見面之後再問我二哥和蔣介石還有什麼需要,如果需要在廣州購買武器彈藥,蕭振也能通過英美兩國的洋行幫些忙。

“從他們目前面臨的實際困難看,死傷一半的警衛旅肯定要徵兵,武器裝備、軍裝軍鞋和軍餉什麼的都要花錢,五十萬估計還不怎麼夠用。”

包季卿笑著問道:“你真的要把劉子承這支部隊掌握在手裡?恐怕不太容易吧?”

“是不容易,可不去做就更不行了,不管怎麼說,只要這支部隊牢牢釘在廣州,我們就能通過這支部隊做很多事情,為我們最終目的做好準備,這可是花上一兩百萬都買不到的,哪怕再多花點錢我也願意......我甚至想問問我那二哥,是否需要我幫他招兵?如果他願意,我就再送他一個旅,總比我們自己派出一支部隊深入廣東效果更好吧?哈哈!”蕭益民對自己的計策頗為得意。

包季卿權衡片刻:“如果你真有這麼大的信心,不如做得更好一些,我覺得應該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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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do26 發表於 2012-12-8 11:10
相對於無法控制的中囘國南北政治局勢來說,四川軍政兩界的一系列擴張動作,讓日本人無比的焦慮和憤怒:

蕭益民旗下的華西實業搶先一步收囘購馬鞍山鐵礦區時,自信而傲慢的日本駐華機囘構仍然被蒙在鼓裡。

在日本人眼中,常年向日本企業提囘供低囘價優質鐵礦石的馬鞍山礦區,已經被正金銀囘行和八幡製鐵由官囘商兩面牢牢控囘制,從經濟和貿易上對蘊藏量極其豐富但還處於原始開採狀態的馬鞍山礦區完成了絕對的控囘制權。www.hahawx.

日本人對馬鞍山礦區早就有了一系列侵占計劃。

只需等到今年年底,日本八幡製鐵與那些愚蠢、膽怯卻又無比貪婪的中囘國礦主簽訂的五年期礦石購囘買合同一到期,日本政囘府和企業就會迅速採取措施,在政治和經濟上對北京政府和南京地方政府施加壓力,以屢試不爽的威逼利誘和暗中收囘買等方式,獲得中國相關官員的支持,迫使北京政府和南京地方政府將寬闊富饒的馬鞍山礦區收歸國有,然後以抵押借款的方式,將整個馬鞍山礦區抵押給日本銀行,以換取緊缺的貸款或者武器彈藥。

這樣,日本人兵不血刃,就能達到完生佔有馬鞍山礦區的最終目的。

漢冶萍百分之四十八股權被中國華西實業集團收購的消息千扯了所有人的眼球,等到日本政鹿和企業通過一系列運作,自信能夠獲得這場反收購戰的最終勝利,日本各駐華機構和每個月都從馬鞍山礦區運走七萬噸優質鐵礦的八幡製鐵把視線放到其他地方,這才驚訝地發現:五年前已經列入日本對華戰略計劃中的馬鞍山礦區已經換了主人,與野心勃勃並早早制定出併吞計劃的日本也沒有任何關係。

令日本人惱囘羞成怒卻無處發洩的是:

馬鞍山礦區的新主人是蕭益民旗下的華西實業和美國西部鋼鐵公司,這兩尊大神各自擁有馬鞍山礦區和正在建設的馬鞍山鋼鐵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是日本人敢於輕易觸動的。

馬鞍山礦區被中美聯合企業收囘購之後的一系列跡象表明,美國西部鋼鐵公囘司身後的美國政府和跨國財團,已經趁著歐戰列強無暇分心他顧的良機

正式吹響了瓜分中囘國市場的號角:早就對中囘國虎視眈眈的工業大國美國,其政府和強大資本通囘過美國西部鋼鐵公司的介入行動,向全世界顯示其擴大在華利益和政治話語權的勃勃野心。

事到如今,無論日本人怎麼懊悔、怎麼彌疥,都無法改變失去馬鞍山鐵礦區的現實,更無法因為自己的憤怒和貪婪,去挑戰越來越強大的美國人……如今的美國不僅是日本最大的債權國,同時還是日本最大的鋼鐵供應國和紡織品銷售市場,美國財團的任何一個報復,都有可能讓日本經濟發生劇烈動盪造成的損失絕不低於一個馬鞍山礦區。

日本八幡製鐵、正金銀囘行和日本駐華機囘構的失敗受到了日本工商界的普遍責難,而蕭益民的華西實業的一系列表現,仍在嚴重損害日本的在華利益,華西集團公司秘密收購漢冶萍公司並以第一大股東的名義宣布召開董事會、謀求全額購囘買漢冶萍公司所有股權的強硬行為,徹底踩破了日本人的底線引發日本各界的一片聲討和報復。

然而,四川政府和軍隊的速度行動和果敢決心,遠遠超出所有人的想像。

從川軍攻占宜昌開始,到完成漢冶萍公囘司百分之四十八的股權收囘購,並以強硬的軍事介入為後盾,從國際商約和民心上打破日本對漢冶萍的控制,再到最後以“解決罷工恢復生產……”為藉口,悍然出動一個團的兵力,佔領仍在爭議中的大冶鐵礦

整個過程令人眼花繚亂,手段極其強硬,根本沒有給日本人留下任何準備和阻止的機會。

就在日本駐華各機構召開緊急會囘議商討對策的時候,代囘表四川政囘府和軍隊的華西集囘團公司開始發動與論的力量,成功地調動起中囘國囘民眾的自尊心和愛國熱情,並宣布已經聘請​​上海的歐美各國律師和經濟專家,組成陣容強大的律師團和專家團對漢冶萍公司債券、債務進行一次完全的清理和評估。

與此同時,華西集囘團公囘司以從未有過的忍耐和寬容,同意與罷工的大冶鐵礦兩萬礦工推選出的代囘表展開談判,認真傾聽工囘人們的呼聲,承諾將竭盡所能解決兩萬礦工的欠薪問題和如今的吃飯問題

並同意兩萬礦囘工組建自己的工會,再由工會與華西集囘團公囘司共同協商組建護礦隊,以保護礦權和公囘司財產,進而取代臨時負責礦區安全保衛事務的“華西公司經濟衛隊……”,爭取在最短時間內恢復生產。

以上每一個消息,都引安全中囘國民眾的陣陣喝彩和支持,日本人為此則頭疼不已,誰也沒想到,華西公囘司竟然全力以赴地把漢冶萍問題引向複雜化,誰也沒料到華西集團公囘司竟會採取這和損人不利己的手段,致使漢冶萍最為關鍵的鐵礦生產和運輸陷入困境。

以目前形勢來看,由於華西集囘團的步步退讓,被寵壞的兩萬礦囘工肯定會得寸進尺,提出他們早已經無數次想要獲取的要求和利益:

可是,正因為華西公司的所作所為,使得該公司聲譽高漲,強行佔領整個大冶礦區和碼頭的一個川軍團的存在再也沒人苛責,相反還突然變得很有必要也合情合理了。

面對嚴重損害日本利益的中國華西集囘團公司,無比憤恨的日本人卻不敢像對付中國沿海地區.“敵對勢力”.那樣……出動砲艦和軍隊進行肆無忌憚的打擊鎮壓。

目前,日本政府正在極力挑唆的中國南北戰爭耗費了極大精力和財力,東北、華北和東南地區不斷崛起的新興力量正等待日本​​各駐華機囘構去扶持和控囘制,如果因為漢冶萍問題發生一場計劃外的戰爭,將會打亂日本政府苦心製定的龐大計劃。

從北囘京趕到上海參加特別會囘議的日本駐華公使林權助,以少有的嚴厲態度,代囘表日本內閣,做出如下指示:

“年輕的毫無政治經驗和外交素養的四川政府和軍隊,是個愚蠢野蠻的龐大軍事集團他們的軍事力量僅次於目前尚未分裂的北洋政府,他們的統帥蕭益民是個瘋狗一樣的極端民族主義者,而且他們的大本營處在偏遠內陸的四川……,我們的軍隊再怎麼強大,也無法打到四川去,因此也就無法對四川產生強大的威懾力,所以任何的軍事威脅對於他們都沒有太大作用……

“在此之前,在西藏問題上受到挑戰的英國人,也曾對四川發起貿易制裁和軍事威脅,可是對自給自足、並且已經成功建立起自有工業體系的四川來說

貿易制裁和武器禁運沒有取得任何效果野蠻的四川邊防軍反而以此為藉口,加強了對西藏南部和緬甸、印度方向的軍事威脅,使得深陷世界大戰中的英國政府束手無策,不得不決定在近期內派出代表,與四川政府恢復談判…….

“所以

目前最好的對策是:利用軍艦威脅大冶鐵礦碼頭的同時,盡快與那個華西集囘團公司展開談判,如果可能,爭取以適當的價格,收購其手上的漢冶萍股權,雖然這麼做會給我們帶來金錢上的損失,但是在政治和整體戰略上的意義極為重大,如果能徹底毀掉在中國人心目中佔有極其重要位置的漢陽鋼鐵廠,那就更好了……

“我們的最終目的是完全壓制中國的工業發展,這十幾年來一直這麼做,成績非常巨大,但是世界大戰的爆發以及美國的崛起,打亂囘了我們的腳步,中國人也因此獲得了難得的發展機會,特別是在關係到大日本帝國重要利益的紡織業和鋼鐵工業方面

中國人抓囘住了時機,快步發展……

“在鋼鐵工業方面,遠在四川……內部的綦江鋼鐵廠我們無法控制,但是其產量極為有限,不足為患

中美合資興建的馬鞍山鋼鐵公司,至少要兩年時間才能建成投產哪怕順利投產之後的產量,也不過是年產十幾萬噸,對我們大日本帝國暫時無法構成威脅,因此,短期內不能因為馬鞍山問題觸怒美國人,但是我們要深刻記住馬鞍山的教訓……

“抓緊時間全力以赴,八幡製鐵百分之八十的原料來自漢冶萍,目前八幡製鐵只剩下四個半月的原料庫存,所以我們必須盡快解決大冶鐵礦的生產問題,萍鄉的焦煤應放到第二位置,漢陽鋼鐵廠乾脆讓它在世間消失吧.

“請君,為了大日本帝國的明天,為了天皇陛下,共同努力吧!”

八月十一日,正在為雲南督軍唐繼堯的全國通電和湖南即將爆發的內戰召開緊急會議的蕭益民,接到了華西集團公司總裁羅德發從武漢發來的急電。

“哈哈,日本人退讓了,要求與我們舉行開誠佈公地談判。

蕭益民話音落下,與會的十餘名將領高興地笑了。

這段時間,大家不但日夜關注湖南局勢,為即將“出川援湘”進行戰爭準備,還要承受漢冶萍問題帶來的巨大壓力和隨時可能發生的對日作戰,要不是蕭益民自信滿滿地堅持下來,恐怕大部分將領都會對蕭益民的“經濟冒險”提出反囘對意見了。

孫兆鸞笑著說道:“這樣一來,兄弟們就能把全副精力轉到湘西了!”

“總司令,日本人會不會有陰謀?”王陵基鄭重地問道。

蕭益民擺了擺手:

“陰謀肯定是有,但是近期內日本人絕不敢對我們輕舉妄動如今北京亂成一團,列強駐華使節雲集,都想樹立自己的代言人,英法意美等國的軍艦也紛紛開往天津,一場巨大的政治鬥爭已經展開,牽批了列強的所有在華利益,這個利益遠比小小的漢冶萍要重要得多。

“其次,日本人通囘過黑社會和民間機構扶持的南方革命政府已經面臨分裂,日本的政治重點不得不轉到廣州,加上全靠大冶鐵礦為生的日本八幡製鐵已經一個多月沒有礦砂供應,要是目前大冶鐵礦的混亂狀況再繼續下去,八幡製鐵就要停產了,所以他們才會這麼著急地請求談判!

“既然如此,那就談吧,我們得不到的東西,小日本也休想輕易得到,咱們趁機狠狠宰小日本一刀,撤回我們的弟兄,把所有長短槍和彈囘藥交給新組建的工囘人護礦隊,扔給小日本一個混亂無比的大冶鐵礦,至少讓小日本半年之內得不到一噸鐵礦砂!”

眾將恍然大悟,同時也對蕭益民的職狠暗自嘆息。

縱觀全國,換了任何一個人,估計都不會做出蕭益民這種瘋狂陰損的舉動,但細細一想,又感覺非常的解氣和過癮。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8 11:10
第一五四章兵出湖南

譚延闓率領的“湖南經貿代表團”先後考察了成都、大邑、雅安等四川新興工業基地,並出席了綦江鋼鐵廠二期工程投產儀式,最後在重慶停留三天,期間每個晚上都與四川省長張瀾、督軍蕭益民等軍政要員舉行會談。(全文字電子書免費下載)

當譚延闓於八月十五日結束訪問乘船離開重慶時,川軍第四師四個團已經秘密潛行到湘西瀘溪縣城。

瀘溪縣位於湘西的東南部,東鄰沅陵,南接辰溪、麻陽,西連吉首、鳳凰,北靠古丈,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的重鎮,如今雄霸湘西五縣的主人,正是四川邊防軍的元老之一、保路運動之後卸甲歸田的悍將陳曲珍。

夏季的天色亮得很早,雄雞高唱的時候,一支身穿灰藍色軍裝卻裝備了眾多先進武器的軍隊出現在西面的武溪南岸,延綿不斷的行進隊伍,沿著河岸官道緩緩前行。

晨曦中,百餘名身穿土黃色軍裝的騎兵策馬奔馳,一直到瀘溪城北十里的螺螄山下才勒住馬。

領頭的中年漢子,身穿府綢對襟短衫,下身是普普通通的黑色土布燈籠褲,腰間卻扎著一條巴掌寬的棕色牛皮腰帶,腰帶右邊的手槍套露出了一段精美的象牙槍柄,槍柄上精雕細琢的是一隻飛豹。

臉色黝黑、筋骨強壯的中年人翻身下馬,將手中韁繩扔給腰佩雙槍的馬弁,在一群軍官的簇擁下,健步登上山下石崗,看到自己的副官已經領著四名軍人策馬而來,禁不住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蓋過了急促的馬蹄聲,在群山和江面上久久迴盪,此人,便是自封為湘西守備司令的湘西土匪首領陳曲珍。

臉型方正、輪廓分明的年輕軍官飛身下馬,幾步跑到迎面走來的陳曲珍面前,恭恭敬敬地立正敬禮:“報告前輩,川軍第四師少將師長王鍵率部到來,有勞前輩遠迎,晚輩深感慚愧!”

陳曲珍又是一陣大笑,上前拉住王鍵敬禮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欣然問道:“長得和王老爺子一模一樣啊,哈哈!你家老爺子可好?”

“謝謝前輩關心,家父身體不錯,年初辭去省議會議員之職,回家養老,整天就喝喝茶打打拳,沒事喜歡到槍砲廠逛逛。家父一直惦記著前輩,知道晚輩奉命前來,還準備了一些薄禮托晚輩送上。”

王鍵滿面春風地回答。全文字無廣告離開四川之前,王鍵特意放回安雅家中,詢問父親關於陳曲珍當年駐紮西川各地的情況,雖然他對與父親交好十幾年、曾抱過自己的陳曲珍卻沒什麼印象,但還是在心底里把陳曲珍當成長輩看待。

“哈哈!你家老爺子還是那麼個脾氣,唉!掐指一算,離開雅安都快八年了,當時怎麼也想不到,一鳴老弟領著你們這幫後生,打出這麼大一片江山,連我這個老邊軍也受益無窮啊!”

陳曲珍感慨不已,拉著王鍵的手久久不放。

陳曲珍身後一名精壯的年輕軍官上前一步,在陳曲珍耳邊低聲說道:“爹,快把客人迎回城裡吧,再說下去太陽都要出來了。”

陳曲珍不由莞爾,將自己的兒子和兩名一同稱霸湘西的結義兄弟介紹給王鍵,王鍵也恭恭敬敬地把參謀長何其武和兩名副手介紹給大家,然後跟隨陳曲珍,打馬同行,一路有說有笑趕赴縣城。

八千六百餘人的第四師官兵,在主人的熱情引領下,徐徐跟隨。

湘西古城瀘溪的城牆早已不在,穿過靜謐的街道,很快便來到臨江而建的城南軍營。

川軍第四師此行耗費了整整二十一天時間,從川南敘府秘密東進,始終保持晝伏夜出的行軍方式,途徑南川、道真、正安、沿河等川黔湘邊境六縣,最後才到達駐紮地瀘溪。

進入全新的城南軍營,眼望一排排用青瓦和木頭搭建起的營房,以及一片兩百餘米長寬的平整操場,王鍵和何其武感動不已,不停地向陳曲珍和陪同的主人們道謝。

陳曲珍毫不在意,反而說要不是一鳴老弟多年來的照顧,使得湘西的兄弟們通過販賣軍火迅速積累,哪裡有他陳曲珍今天掌控湘西五縣的家業?無奈一鳴老弟在幾次來信中反復強調保持第四師的隱秘行踪和出擊的便捷,這才匆匆建設起這個臨時軍營,否則,怎麼也要把遠道而來的王鍵和第四師弟兄請到設施更加齊全的鳳凰駐紮。

第四師八千多官兵開進營區時,近千名當地民眾和身穿土黃色軍裝的漢子已經擺下四條長長的流水宴席,吆喝聲、歡笑聲和好奇的議論聲到處響起,王鍵和何其武已經被陳曲珍父子及守備軍兩名大將請進屋子坐下,面對琳瑯滿目的豐盛菜餚舉起了酒杯。

酒至半酣,陳曲珍擦去光亮額頭上的汗珠,感嘆地說:“看到你們的嚴明軍紀和武器裝備,我才知道為什麼一鳴老弟百戰百勝,當初收到一鳴老弟的第一封信時,我還不相信四川能夠造出比德國毛瑟還好用的長短槍,等我親眼看到時,我才知道自己還是十年前那個土包子,你們看…….”

陳曲珍拔出腰間的仿柯爾特m1916軍用手槍:“你們四川的仿毛瑟長短槍就不說了,如今我麾下五千弟兄清一色的川式裝備,好用啊!嘖嘖……看這槍,我真拿它和美國原裝進口的對比過,結果比原裝貨強多了,不但更精確,有效射程也多了三十米,這還是三年前一鳴送我的!”

“陳叔,您老不是一直負責湖南和廣西這條線嗎?一鳴師弟說,多虧您老打開了廣西武器市場,否則還真不知道怎麼與廣西方面扯上點關係呢。”何其武笑嘻嘻地說道。

陳曲珍搖搖頭:“這點事算不得什麼,何況我在中間賺了兩成多,這是一鳴老弟照顧我們啊!也怪廣西那邊太窮了,要不是打開了湖南和贛西這大片市場,我還真不知道怎麼面對一鳴老弟呢。”

王鍵看到時候差不多了,掏出封信,雙手遞上:“陳叔,這是我們蕭總司令給您老的信。”

“哦?怎麼現在才拿出來……”

陳曲珍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什麼,接過信立即站起,走到光亮的窗邊細細閱讀,連續看了三遍,才深吸口氣,向王鍵和何其武兩個晚輩道聲歉,吩咐兒子和侄子好好招呼,便與兩位助手走到屋子後面的江邊。

半個多小時過去,殘席扯下,換上新的菜餚,陳曲珍才和兩位助手大步返回,整座營房前後已經增加了兩倍崗哨。

陳曲珍示意王鍵和何其武坐下,舉杯一起喝上一杯,這才直奔主題:“兩位師侄,除了湘軍第五師和湘西守備師兩個師的番號外,譚祖庵真願意把常德交給我們?”

王鍵嚴肅地點點頭:

“是的,這是《川湘密約》的重要條件之一,我們蕭總司令提出這個要求時,譚祖庵和他的兩名參謀長大吃一驚,他一直不知道前輩和我們蕭總司令的親密關係,一直以為幾年來前輩只是從我們四川買來武器彈藥,然後轉手倒賣到湖南、廣西和江西等地,聽完蕭總司令的解釋,他們才知道我們兩家親如一家,經過兩天時間的考慮之後,譚祖庵同意了我們蕭總司令的條件,但是要求前輩獨自打下常德,並負責肅清整個湘西的匪患。”

陳曲珍再也沒有任何猶豫,他的參謀長黃成周笑問:“譚祖庵手下不也只有兩個旅嗎?哪怕聯合了程頌云的四個團革命軍,兵力也不足以對付陳宦和趙恆惕的兩個師吧?他沒說是否需要我們幫忙打岳陽嗎?”

王鍵笑著道:“不是還有我們嗎?”

“啊!?哦……哈哈!得罪了、得罪了,老朽自罰一杯,哈哈!”年近五十、身材瘦高的黃成周果然自罰一杯,顯得非常的痛快和高興。

陳曲珍感興趣地問道:“譚祖庵打算怎麼對付湖北方向的北洋軍和王占元的鄂軍?那可是兩個主力師啊!還有駐紮孝感的吳佩孚混成旅,難道北洋一派真的會放任湖南不管? ”

“北洋眼瞅著四分五裂,想管也管不了啦......北京城試圖復辟的張勛剛被趕走,代理大總統的馮國璋已率部北上,段祺瑞的兩個師也在向直隸集結,大家都在爭奪中樞權力,搞不好自己就會打起來。畢竟北方地區才是北洋的老巢,等他們鬧完自己的事情再反應過來,恐怕湖南這邊已經塵埃落地了。”何其武耐心解釋道。

王鍵隨即補充:

“整個計劃早已經過我們參謀部的反復權衡和推演,幾乎把所有可能都算進去了,也得到了譚祖庵和湖南方面的肯定,最為關鍵的是程頌云將軍也已經和我們達成初步共識,只等譚祖庵和他見面做出最後的決定。

“退一步說,哪怕湖北方面的北洋軍想南下,也不敢在沒有把握的前提下付諸行動,畢竟我們還有兩個師駐紮在宜昌,如今已經把鄂西地區牢牢地控制在手中,只要湖北方面敢動一動,我們位於宜昌的部隊就會沿江東進,威脅荊襄,控制漢水上游地區,迫使鄂軍和駐紮湖北的北洋軍各部只能望而興嘆。”

陳曲珍興奮地雙掌猛擊:“我明白了!一鳴老弟一定有了完整的作戰計劃,直接說吧,我們該怎麼做?什麼時候發動?”

“最遲不過九月十日,等前輩吃好了,我們一起參詳一下作戰計劃,蕭總司令讓我們多聽聽前輩的意見……”

“還吃什麼?把計劃拿出來啊!”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8 11:12
一五五章個中內情

“什麼?你說什麼……”

劉秉先霍然站起,不可置信地盯著給他通報消息的蔣介石和剛剛從四川返回的楊庶堪。(全文字電子書免費下載)

楊庶堪憤怒地跺跺腳:

“你啊你啊!事到如今,你竟然還相信那個道貌岸然的小茶壺?大元帥就要召開緊急會議商議對策了,就是擔心你這個楞頭青在會上大喊大叫,才吩咐我和介石先來跟你打個招呼,讓你心裡也有個準備。現在看來,大元帥對你的臭脾氣非常了解,否則真不知道等會兒你在會上怎麼個鬧騰法。”

蔣介石一直沉著臉,從聽到消息離開元帥府到進入北校場,他仍然心事重重,苦思不已,看到激動而無助的劉秉先望著自己,似乎是要求證消息的準確性,蔣介石只好低聲說出自己不成熟的意見:

“我總覺得事情來得太過突然,頗為蹊蹺。以我對一鳴的了解,怎麼也不敢相信,他會把到手的半個漢冶萍公司近半股份,以抵押借款的方式,轉給日本正金銀行和八幡製鐵,僅僅是為了換取三百二十萬美元的低息貸款,還承諾在五年貸款到期之前,暫時放棄漢冶萍公司的經營權和監督權,並在一周內撤走駐紮在大冶鐵礦的一個團川軍......這個改變也太快了點,根本不像是他做出的事情啊!”

在四川受了一肚子氣灰溜溜回來的楊庶堪不樂意了:

“有什麼事情是他蕭益民做不出來的?要是他做不出來,他能從一個跑堂的店小二,飛升到今天川軍總司令這個顯赫位置?我算是看清楚了,想想他的發跡史,不難從中看到多少對我們革命黨人和進步人士的血腥鎮壓及巧取豪奪。

“不錯!我是佩服過他,也理解他所說的'第一桶金充滿血淚'的感慨,從沒有懷疑他的軍事天才和行政領導能力,可這一切並不意味著他的品格就和他如今的地位劃等號......幾年來,他一次又一次地公開批評我們國民黨人的經濟計劃和外交政策,恨不得讓全天下人罵我們是賣國賊,達到他不可告人的陰暗目的!

“現在看看如何?哈哈……我算是認清楚這個偽君子的真實面目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恐怕他才是隱藏最深也是最大的賣國賊!”

“蒼白兄別激動,先坐下……”

蔣介石轉身出去,吩咐自己的副官和劉子承的侍衛長設好崗哨,關上辦公室的門,回到神色呆滯的劉秉先身旁,關切地扶他坐下:

“子承別急,這事很複雜,恐怕其中的內情不簡單。 (全文字電子書免費下載)蒼白兄,你也先別激動,坐下慢慢說,說完我們再一起用午飯,然後心平氣和地去大元帥府出席會議,總比我們帶著情緒去要好得多。”

楊庶堪恨恨地“嘿”了一聲,一屁股坐下便敲響桌子:

“令人難以置信、難以置信啊!我離開成都時,一鳴因為要到宜昌視察軍營和南北兩個軍用碼頭的建設,讓我和他一起坐船出川,從上船到宜昌分手,他對變相出賣漢冶萍權益一事沒有透露半點兒消息,談得最多的還是湖南局勢和政黨建設,到了上海我看到報紙才知道漢冶萍的事,全國各界都吵翻天了,他蕭益民讓無數的中國人失望啊!”

“不對!這件事裡面肯定有許多外人不了解的東西。”

劉秉先說完,緊張地搓著手,目光在楊庶堪和蔣介石面上轉來轉去,似乎很有自信要說服兩人,可他的目光中,又帶著些許驚慌失措:

“你們看啊,一鳴為了減輕四川政府的負擔,兩年前就毫不猶豫地否決議會為了西康移民而提出的增稅議案,寧願從自己兜里掏出錢咬著牙實施他的移民計劃,也不願意給巴蜀百姓增加半點兒負擔,更不允許政府為此做任何讚譽和宣傳,最後弄得自己實在緊張了,才不惜罵名,悄悄允許西康和川滇交界的山區種植鴉片。

“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人聽說他從中漁利,十年來從沒有聽說他和他麾下將領有過貪腐行為,反而把整個四川的工商業搞起來了。在此期間,經過他手的錢,沒有六七千萬也有三四千萬,從沒有一分錢短少。你們說這樣一個人,難道會為了三百多萬美元,把自己弄得聲名狼藉?這種事你們信嗎?”

楊庶堪果然愣住了,蔣介石頻頻點頭,顯然非常認可劉秉先的分析。

劉秉先越說越有信心:

“再看近​​段時間,一鳴為了支持我們,派專人送來五十萬元經費不說,還通過廣州的美國洋行和英國央行,為我們革命軍購買武器彈藥提供了百萬元的信用擔保,先生接到一鳴的親筆信時,都感動得無法言語,你們說,他蕭益民是目光短淺的貪婪之人?

“所以啊,我認為一鳴在與日本方面的談判中,以他手上的漢冶萍股票抵押借款,一定有他更深層次的考慮,甚至寧願擔上這個賣國賊的罵名,他也毫不在意。由此可以看出,這件事內幕重重,他所圖非小啊!”

蔣介石聽到這裡,似乎抓住了腦子裡若隱若現的那點光亮:

“會不會…….和湖南的局勢有關?湖南一動,恐怕會引發全國性的連鎖反應,或者一鳴從中看到了什麼……比如,湖北的北洋軍各勢力會不會自己打起來?要是湖北的王占元、吳佩孚和盤踞咸寧的曹錕親信彼此打起來,別說漢冶萍,恐怕整個湖北乃至長江南北數省的格局都會劇烈變化……”

“恐怕是了!”

劉秉先站起來:“程頌云也在一鳴派去的王陵基等人說服下,秘密前往臨湘,與譚祖庵見了面,並達成合作共識,這些事情譚祖庵和程頌云二位將軍都已告知先生,並取得先生的認可和支持,畢竟一個能投身革命、反對北洋政府的統一湖南,對我們的革命事業更為有利。

“這一點,在前天大元帥親自主持的中央軍政核心會議上,已經得到了統一,而且在會上大家也都討論過湖南局勢的變化對全國政治格局的影響,汪兆銘甚至做出預言:只要湖南一動,就會全國大亂!

“因此,我懷疑一鳴在這個最為關鍵的時刻,突然搞出影響力巨大的、涉及到民族自尊心的漢冶萍抵押事件,很可能是為了湖南甚至湖北!”

“這麼說就能解釋大半了......”

蔣介石站起來,來回踱步:“轉移視線,這是最大的可能,而且還能通過漢冶萍抵押一事,攪亂北洋各派系之間的關係,你們想想,一鳴這麼做誰最憤怒?誰最著急?”

“段祺瑞!”

楊庶堪似乎明白過來,激動地連連敲擊桌面:“還有與段祺瑞爭得不可開交的馮國璋,那個整天死皮賴臉哀求列強和日本人借款的曹錕恐怕也是其中一員!哈哈!有意思了,有意思了......這一回恐怕不等國人罵蕭益民賣國,恐怕北洋各派都要爭先恐後地跳出來大罵特罵了!這個蕭益民,果然是道貌岸然、陰險毒辣啊!”

蔣介石禁不住笑了:

“別忘了賴在孝感不肯北返的吳佩孚,這是個非常令人頭疼的傢伙......此人足智多謀,又不乏雷厲風行的決斷,麾下那個混成旅,無論是訓練水平還是武器裝備,堪稱北洋各軍之冠。之前不少人在報紙上分析吳佩孚之所以不願走,王占元與吳佩孚鬥到勢不兩立的地步,完全是因為武漢三鎮的富裕和每月二十餘萬的關馀......

“如果這個說法是真的,那麼漢冶萍的抵押,就會讓王占元和吳佩孚甚至湖北的北洋軍各派的矛盾走向激化,甚至因為漢冶萍的歸屬變更和日本人的強悍介入,一下子打起來,進而為湖南的統一創造時機。”

劉秉先已經滿臉的興奮和自豪:“蒼白兄,明白事情的因果,你不會再罵一鳴了吧?”

楊庶堪沒想到劉秉先來這麼一句,想了想還是不確定地說出自己的擔憂:“萬一事情不是你們兩個分析的這樣呢?”

“除了我們說的這些理由,你還能提出什麼別的不同看法嗎?”劉秉先不依不饒地問。

楊庶堪撇撇嘴:“難說,難說......一鳴不是常說嗎,生逢亂世,一切皆有可能!也許,其他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只是我們沒有發掘出而已。”

“還有一個可能。”

蔣介石有些動容地地說道:“那就是湖南需要錢,不管是即將發動的統一戰爭,還是戰爭之後的政治穩定和經濟建設,湖南的譚祖庵和程頌云二位將軍都無能為力,可這個時候,恐怕一鳴也沒有什麼錢可以資助湖南的,有很大的可能這筆抵押借款會用到支持譚祖庵和程頌云身上。”

劉秉先握握拳:“一定是這樣,一鳴這傢伙急人所急,從來不虧待自己的朋友,他的性格我清楚,既然是他主動去找譚祖庵和程頌云聯合的,他就有義務盡一切努力幫助譚、程二人取得成功,而這個時候為譚、程二人提供最為棘手也最不可缺的資金,才是解決湖南問題的最大保證。”

楊庶堪扶扶眼鏡:“你們兩個是不是把一鳴想得太高尚了?在我的記憶裡,這傢伙可是從來不肯吃虧的奸商!哪怕湖南事成,譚祖庵和程頌云拿什麼還他?又能給他帶來什麼好處?這可不是十萬八萬大洋的事情,這可是七百萬大洋的巨額投入啊,你們認為可能嗎?”

“當然有可能!”劉秉先和蔣介石異口同聲地回答,完了兩人相視一笑,心中的焦慮已經完全逝去。

“報告旅座,宜昌蕭總司令來電——”

“進來。”

劉秉先收起笑容,接過副官遞來的電文,揮揮手示意副官退下,看了一眼電文隨即歡叫著跳起來。

蔣介石從劉秉先手上接過電文一看,迅即愣在當場,久久說不出話來。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0:35

桃源縣城被湘西悍匪陳曲珍部三千人馬攻占的消息傳出後,方圓百里之內雞飛狗走,一片恐慌。

湘西土匪燒殺搶掠的惡名,嚇得各級官員富紳席捲錢財,舉家外逃,常德周圍各鎮的地主富商,相繼湧入城高牆厚的常德避難。

鎮守常德的第三混成旅少將旅長王金鏡匆忙調兵遣將,收縮防線,急令從桃源逃回的一個團殘部扼守城西水陸要衝,把慈利被攻陷後主動撤出臨澧的一個營放到城北構築防禦工事,同時急報坐鎮嶽陽的頂頭上司陳宦,請求支援。

王金鏡明知道湘西悍匪幾年來通過走私軍火和鴉片迅速壯大,兵分三路向他撲來的凶悍匪徒的兵力不在一萬五千之下,而且如今的悍匪裝備精良,行動神速,更勝從前。

僅從桃源、慈利、臨澧三縣一夜之間同時被攻陷的情況來看,湘西匪徒的戰鬥力,已經遠遠地超過了駐守常德的第三混成旅,更為要命的是,王金鏡麾下的這個混成旅官兵,全部都是他從湖北帶來駐防常德的鄂軍,進駐常德一年時間不到,就因為軍紀散漫和橫徵暴斂等各軍普遍存在的惡習,與本地商會和無數民眾結下仇怨。

五十五歲的鄂軍老蔣王金鏡不是不想跑,只因湘西悍匪來得太快、太過突然,加上湖南全境已經變得一片混亂,譚延闓和程潛兩軍合兵一處佔領了長沙、衡陽、醴陵等半個湖南,搖擺於南北之間的上司陳宦在舉起反旗的譚延闓和程潛的步步緊逼之下,進退失據,束手無策,一來一去寶貴的兩天時間轉眼即逝,根本沒有給駐守常德的王金鏡任何答复,使得惶恐不安的王金鏡也白白浪費了兩天時間。

等王金鏡下定主意死守常德時,多達兩萬餘眾的湘西悍匪已經把常德團團包圍,率部登上城頭準備惡戰死守的王金鏡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湘西悍匪就在西城門和北城門外一公里的地方,肆無忌憚地擺出了一個多達五十多門迫擊砲的陣地和一個火砲陣地,守在城外臨時防禦工事裡的兩個團沒等土匪砲擊,就已經嚇得一哄而逃,看得城頭上的王金鏡和麾下官兵冷汗淋漓,面如土色。

......

長江之畔的宜昌,經過川軍一百多天的治理與建設,如今已經大為變樣,處處煥發出盎然生機。

面對列隊巡邏的川軍以及街口的黑衣警察,宜昌民眾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慌張,擴建一新的宜昌碼頭,較之往日更為繁華,不同的是操四川口音的商人越來越多。

臨江的宜昌警備司令部裡,出席完宜昌中學開學典禮的川軍總司令蕭益民、副總司令王陵基、參謀長包季卿等將領圍坐一堂,聽取參謀處長的湖南戰情報告:

“今早八點,譚祖庵和程頌云將軍以及五十六名湘軍將領,聯名通電全國,譚祖庵將軍被推舉為湖南省長兼督軍,程頌云將軍為湖南軍務會辦,重新組建湖南各級政府,編整湖南軍事力量;

“今日上午十點,王金鏡將軍命令麾下四千官兵放棄抵抗,陳曲珍將軍和王鍵將軍根據談判約定,允許王金鏡將軍所部攜帶武器裝備和自有錢財返回湖北;另,何其武將軍率領的第十旅已經到達益陽,與程潛將軍的湘軍第二師合圍拒不投降的湯薌銘旅。”

蕭益民滿意地笑道:

“諸位,湖南局勢已經趨於明朗,譚祖庵和程頌云將軍可以說是眾望所歸了......根據目前北洋政府和湖北各駐軍的反應來看,北洋一派在短時間內沒有能力干涉湖南政局,只要譚祖庵和程頌云將軍迅速穩定湖南政局,散佈在湖南各地的大大小小割據武裝被遣散或併吞是早晚的事情。到了現在,我認為第四師完全可以提前實施第二步計劃,迅速掉頭北上,不管不問,直接佔領江陵。”

“同意!”

王陵基點點頭:“駐守荊州的鄂軍第一師,如今早已大不如前,所部只有三個團六千餘官兵,師長石星川在王占元的打壓下,度日如年,不但軍費拖欠嚴重,連武器彈藥都還是五年前的貨色。

“根據情報部門所得,石星川一直與孫中山和南方革命政府有聯繫,他早就想率領所部返回老家陽新一線就食,也方便其部與南方革命軍之間的相互呼應.... ..所以我覺得,只要王鍵的第四師佔領公安,我們再按原定計劃,派人給石星川送去二十萬元的開拔費,他定會將荊州交給我們。”

“參謀長也說說吧。”蕭益民轉頭看向包季卿,笑容非常曖昧,眾將忍不住笑出聲來。

包季卿頗為無奈:

“別看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明天就啟程去荊州,石星川和王金鏡二人與我有一面之緣,特別是石星川,早年他到日本入讀振武軍校,走過我的路子......此人留學日本期間,加入同盟會,歸國後任奉天第十二鎮標統,辛亥革命爆發後歸鄂,被黎元洪任命為湖北陸軍第一混成旅旅長,次年獲陸軍少將銜,擢任第一師師長,駐紮武昌,後移駐荊州,兼任荊宜鎮守使。

“有著如此豐富的閱歷,他一定能夠看清楚如今的兩湖局勢......我估計南方的革命黨早就和他聯繫上了,不管他怎麼想,離開已成我們必攻之地的荊州乃是明智之舉,如果他不抓住王占元和吳佩孚鬥得你死我活的機會移防鄂東,保存實力以待來日,我們也不用跟他客氣。”

眾將頻頻點頭,心情愉快。

只要佔領荊州,襄陽就會不戰而下,每年為湖北財政貢獻八百餘萬稅賦的整個鄂西和荊襄地區,自此盡數控制在川軍手中,川軍不但能通過佔領達到以戰養戰的目的,而且能在民風彪悍的鄂西地區,就地徵召兵員。

從眼前的整個全國局勢看,能夠完成對武漢的戰略進攻態勢,川軍將從此迎來一次大規模的擴軍,成百上千的軍官和士官,將因此獲得提升和重用,獲得展現自己能力的寶貴機會。

而從長遠目標看,能夠將鄂西地區納入四川經濟發展的軌道,對保護四川東大門有著重要作用。

急務處理完畢,蕭益民拿出了經總司令部再三討論的擴軍方案。

根據近期的作戰需要,為達到佔領和控制兩湖,並逐漸蠶食陝甘的目的,川軍的擴軍勢在必行:

“基於我軍戰略需要,駐紮宜昌之兩個旅正式擴編為第五軍第十三、第十五師,晉升劉湘為第五軍第十三師少將師長,晉升楊森為第十五師少將師長,原宜昌警備司令部下轄之江防部隊,交由總司令部直轄,諸位有何異議?”

眾將早已知道這一調整方案,知道第五軍首任軍長是功勳卓著、備受總司令蕭益民信任的王鍵,所以對此都沒有異議。

大家對蕭益民的決定報以熱烈掌聲,私下里想得最多的是,蕭總司令接下來的決定,能給自己帶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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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0:38
第一五七章將在外

坐落於湖北省南部的公安縣,雖然規模不大,在千百年的滄桑巨變中越來越不顯眼,但在歷史上卻是赫赫有名的兵家必爭之地,三國時期的吳、蜀兩國交兵的主戰場便是公安。


名聲不顯的公安古城經過歷朝歷代戰火的屠戮,已經沒有高大巍峨的城池和寬闊的護城河,但是這座坐落於長江南岸的歷史名城,仍然以南依湖南、東連武漢、西接巴蜀、北通豫陝的地理優勢,仍然擁有“七省道孔”的稱謂,可見公安在湘楚大地上重要的軍事地位。

遺憾地是,湖北督軍王占元及所有鄂軍將領,均對公安縣城沒有足夠的認識和重視,也許是逐年萎縮的稅賦使然,也許是武漢三鎮和鄂東地區自辛亥以來勃勃發展的經濟活力掩蓋了古城公安的光彩,也許是湖北各軍都認為——公安西有荊襄和宜昌屏障,北有漢水天塹,順流向東就是重兵鎮守的武漢,所以誰也沒有在公安縣城駐紮重兵,一年前就因北洋內訌被趕出宜昌的鄂軍第一師,僅僅只是派遣了一個新軍連領著一千五百名地方鄉勇駐紮。

凌晨五點,天上忽然下起了陣雨,初秋的江風已經微微刺骨,位於城南大聖村口和城西王家台的兩個出城哨所外連個站崗警戒的士兵都沒有,城南警戒哨所的一個班官兵仍在淅瀝瀝的秋雨聲中鼾睡,城西王家台哨所裡卻是燈光明亮,推牌九的響聲和叫罵聲不斷響起,誰也不知道一場大禍就在眼前。

黑暗中,一隊隊全身濕透的官兵,正在以急行軍的速度由南向北,合圍公安。

路邊破廟裡的川軍第四師少將師長王鍵和參謀長何其武聽完偵察連的報告,相對苦笑一下,連命令都懶得下達,只是隨意地揮揮手便坐下,高聲吆喝快快生火烤一下身上的軍裝,否則待天亮進城的時候,有損威嚴。

第四師兩個團屬偵察連,幾乎在同一時刻踹飛了城南、城西兩個哨所的大門。

區區數十個疏於訓練、軍紀敗壞的守軍士卒,在轉眼間就被牢牢控制,位於城東江畔的朱家渡口,突然出現三百餘名殺氣騰騰的川軍將士。

兩聲槍響過後,用粗纜繩繫在碼頭鐵樁上的唯一一艘巡江機輪上站滿了荷槍實彈、怒吼聲聲的川軍官兵,十餘名渾身臉色發白的公安江防大隊敗兵舉著武器,一個接一個跪倒在死不瞑目的兩具屍體旁。

碼頭上的營房裡,已是哀號連聲,百餘名駐軍被凶神惡煞的川軍將士押解出營房,一個個衣衫不整跌坐在雨水中,面對上百個黑洞洞的槍口,渾身瑟瑟發抖。



直到這個時候,絕大多數被俘者仍然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位於城中的縣衙,在街對面軍營燃起的熊熊大火映照下一片混亂,包括縣太爺在內的十餘名大小官僚和七十餘眷屬,已被驅趕到大廳裡,第四師特務營三百弟兄正在有條不紊地羈押俘虜、封存檔案和搜索庫房。

先頭主力團完全控制縣衙對面空蕩蕩的軍營,正在組織官兵撲滅馬圈和糧倉燃起的熊熊大火,整座縣城很快就被一萬六千川軍將士徹底佔據。

天色剛亮,雨點由大變小,漸漸消失,沸騰的公安縣城逐漸恢復了秩序,川軍各部開始以排為單位,進行全城大搜查。

根據俘虜的交待,官兵們從一戶戶人家中將夜宿在家,或者四處藏匿的駐軍和鄉勇逐一揪出來,押解到城中軍營,細細甄別。

轟隆隆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敲打著萬餘民眾本就惶恐不安的心臟,三百餘匹戰馬自城南飛馳而來,最後在縣衙門口盡數停步。

牛高馬大的特務營長跑到馬隊前方的棗紅馬前,大聲報告:

“師座,城中駐軍和鄉勇全部解決,俘虜守敵一千二百七十三人,打死負隅頑抗企圖燒毀軍用倉庫的敵軍軍官七人、打傷三十餘人,我軍各部無一傷亡,所有俘虜均已羈押在對面軍營之中,除三十六團仍在搜索城北兩個鎮子之外,其餘各部均已完成任務,現正在休息待命。”

“不錯嘛,僅用一個半小時​​就控制縣城,而且無一傷亡,非常了不起......我們四師從來沒有打過這麼輕鬆的仗,哈哈!武器裝備繳獲如何?”王鍵滿意地問道。

特務營長有些氣餒地回答:

“公安的守軍都是窮光蛋,各部報來的繳獲數字,只有三百五十多支長短槍,火砲和機槍連個影子都沒有,倒是從平民家裡搜出不少梭鏢和鳥槍……”

“格老子的,怎麼會這樣?”

王鍵側身下馬,無奈地搖搖頭,大步走進清理一空的縣衙。

參謀長何其武領著一群參謀和陸續趕來的旅長、團長,緊隨而入,通信連迅速架設無線電天線,擺好手搖發電機,準備向宜昌前敵指揮部發報。

縣衙正堂,轉眼就被師部參謀們弄得面目全非,兩張八仙桌併攏在正堂中央,作戰地圖已經平整地攤開,手裡仍然拿著軍用水壺的王鍵和何其武,圍在地圖旁邊,開始低聲商量起來。

“得馬上渡江,至少要讓第十旅先過去,馬不停蹄直插沙市,十二旅隨後跟進,向東北疾行三十五公里,搶先佔領肖家灣,截斷沙市和荊州通向潛江的道路,決不能讓駐守潛江的鄂軍第三旅反應過來。

“只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沙市,才能對荊州的石星川部形成最大威懾。”王鍵搓搓下巴上的胡茬,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何其武考慮了一會兒:“還不如讓潛江的鄂軍第三旅知道的好,說不定第三旅會在王占元的命令下,緊急馳援荊州。”

“呀!?你的意思是......乾脆把鄂軍第三旅引出來幹掉?”王鍵頓時來了精神。

何其武點點頭:“你想啊,包總參謀長為什麼趕到荊州?肯定是司令想通過包總參謀長,說服石星川放下武器,避免不必要的衝突,才會這麼安排..... .否則的話,以楊森和劉湘的兩個新編師的兵力,只需一個衝鋒就能擊潰荊州的五千餘守軍!

“荊州可不比襄陽有完善的城牆和外圍防禦工事,那裡一馬平川,想怎麼打都行!只要順利拿下荊州,只剩三千守軍的襄陽城,除了投降還能做什麼?”

王鍵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很可能是因為司令和湖南方面,以及廣東的革命黨暗中有交易,這才沒有對石星川部發動強攻......我們從常德突然掉頭北上,拿下公安和沙市,也純屬斷絕石星川第一師的退路,為和平談判打下堅實基礎!

“不過這麼一來,我們哪裡還有機會大打一場?在常德沒打成,在公安也沒打成,估計沙市守敵也會聞風而散,我們唯有趁潛江的鄂軍第三混成旅沒有反應過來,把他引出來打一仗,才不辜負白白跑幾千里路。”

何其武嘿嘿一笑,豎起右手拇指,刮了刮上唇的濃密小鬍子:“對頭!不管怎麼樣,打完再說,反正湖北督軍王占元因為下令與吳佩孚部武力對持,已經被馮國璋和段祺瑞通令革職......

“湖北如今其實已是群龍無首,哪怕我們把第三旅全部幹掉,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反而對逼迫武漢有所促進!我看司令是太過求穩了,一直對是否直接揮師武漢猶豫不決,總是以需要等待時機為藉口駐足不前......

“所以啊,我們何不自己創造個機會?只要收拾了鄂軍第三旅,潛江城就不戰而下,武漢也就處在我軍的眼皮子底下了。”

王鍵興奮地走來走去,最後一拳擊在地圖上:“盧科長,記錄電文。”

“是!”

瘦小的參謀科盧科長大步走來,打開文件夾,準備記錄。

“敬呈前敵指揮部,總司令鈞鑒:我師於凌晨六點佔領公安,第十旅正在組織船隻,加緊渡江,十二旅按照原定計劃,北出肖家灣,預計將於下午三點左右,截斷荊潛公路。我部擬留下一團鎮守公安水路通道,其餘各部盡數渡江,構築防線。”

何其武等王鍵在電文上簽完字,有些吃不准地問道:“誘殲潛江鄂軍第三旅的事,你不想上報?”

王鍵狡猾地一笑:“不能報,要是讓司令給拒絕了怎麼辦?咱們先打了再說,哈哈!”

“可是,如果潛江之敵困守不出,那時該怎麼辦?你總不會直接下令攻打潛江城吧?”何其武有些擔憂地問道。

王鍵虎目一瞪:“為何不會?要是敵第三旅不出,老子就親自率領十一旅和十二旅強攻潛江,我不信鄂軍第三旅區區四千餘人,能擋得住我們兩個旅加上直屬炮團共九千弟兄的一輪強攻。

“機會就在眼前,此時不戰更待何時?難道你要等塵埃落地之後被勒令退回宜昌休整擴編?別說宜昌那五千新兵我看不上眼,就是有座金山銀山擺在宜昌等我們,我們也要打完一戰再說,否則辛辛苦苦出川還有什麼價值?反正湖南我們是去不了啦!”

何其武無言以對,腦子裡正在飛速權衡,思想鬥爭十分激烈,當他看到十幾名旅長、團長和一群師部參謀已經圍上來,每一雙眼睛裡全是濃濃的戰意和期盼時,只好咬咬牙,果斷決定:

“那就打吧,先說好了,這是全師將士的集體決定,誰也不能把主要責任攬到自己腦袋上,明白嗎?”

滿堂將校轟然歡呼起來,王鍵哈哈大笑,再次叫來胡科長,在一雙雙熱切的目光注視下,目空一切地發出一道道作戰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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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0:40
宜昌,川軍前敵指揮部。

成立不到半年的宜昌警備司令部主樓二樓會議室裡,無線電台滴滴答答的接發報聲,從天亮開始就沒有停止過,川軍總司令部的二十八名參謀,分成了五個小組,緊張而又有條不紊地根據匯總而來的情報,進行戰事分析和戰場跟踪通信。

軍需後勤處參謀則根據作戰處和通信處的情報,緊張核算前方三個師的糧食彈藥等消耗和物資補給。wWw. haha​​wx.

懸掛在東面牆壁上的大幅地圖前,兩名年輕的作戰參謀,正在標註敵我態勢,川軍副總司令王陵基和參謀處長盧逸軒並肩而立,指著地圖上剛剛標註的敵方撤退線路,低聲商議。

王陵基和盧逸軒背後的碩大會議桌旁川軍總司令蕭益民仍在細細閱讀剛剛收到的四份電文,兩名機要副官肅立在大桌子對面,手拿文件夾和鋼筆,隨時準備記錄蕭益民下達的命令。

王陵基望著刺向荊門方向的紅色箭頭,很是滿意:

“楊森的第一師幹得不錯,動作比劉湘的第十師還快,估計楊森很快就能拿下荊門,威逼襄樊,不知道襄樊的黎天才會有何感想?”

盧逸軒輕鬆地回答:

“黎天才還能有何想法?自去年鄂軍內戰之後,他手下只剩下一個團的兵力要不是老將石星川夠義氣,調給他兩個補充團,恐怕他連襄陽都站不住。再有,襄陽曆來民風彪悍宗族勢力根深蒂固,周邊的地方豪強都不是省油的為,鄂豫邊境地區更是盜匪橫行雖然都是些裝備落後、毫無訓練的烏合之眾,但架不住山頭林立人數眾多,這些地方豪強和土匪武裝相互糾纏,魚龍混雜,其間既有不少數年來潰散的鄂軍,也有下山搶地盤的綠林慣匪整個襄陽城早就是兵匪一家了。

“所以,黎天才敗退到襄陽之後,一直忍受地方豪強的掣肘和抵制,到現在仍沒能再翻過身來,現在面對我軍第一師裝備大量迫擊砲和輕重機槍的一萬二千將士,他只有兩條路可走:要么投降,要么向北逃竄,襄陽城再怎麼堅固也是守不住的。”

王陵基非常認可盧逸軒的分析:

“這倒是個比較現實的問題……楊森拿下襄陽容易,但要想站穩腳跟恐怕要費不少力氣,也許總司令建議收編地方武裝的方法值得一試。”

盧逸軒對收編地方六裝毫無把握:

“總司令的初衷是好的,但我估計很難奏效以楊森的脾氣和做事習慣,肯定是先殺幾個囂張的地頭蛇,祭旗立威然後再開出優厚條件收編地方武裝至於具體怎麼做就有講究了鄂北可不是我們四川,我們軍中的眾多袍哥老大和鄂北的白蓮教及天地會餘孽也沒什麼交情,除非楊森夠狠……”

盧逸軒說到這裡閉嘴了,王陵基會意地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楊森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猛將,遠比劉湘要心狠手辣,讓楊森率部攻打襄陽便出自王陵基的建議,看重的就是楊森的果斷決絕雷歷風行。

進攻並佔據封建武裝和綠林好漢遍布的鄂北地區,一手高舉屠刀,一手捧著銀元的楊森,遠比文縐縐的劉湘要有用得多,不管楊森到了襄陽怎麼做川軍總司令部只需要控制好輿論,堂而皇之地高呼“剩匪安民”的口號即可。

王陵基的目光轉到了地圖上的沙市和**一線:

“奇怪啊王鍵在搞什麼名堂?兩份戰報為何都沒提起十一旅?”

王陵基低頭看了看表,大惑不解:“將近五點半了,再有兩個小時天色就會完全黑下來,荊潛公路上的肖家灣和剛佔領的沙市,怎麼會如此平靜?哪怕已完全肅清殘敵,至少也得上報一下戰果吧?以前這個王鍵表功的時候比誰都積呃……”

盧逸軒笑著說:“也許是戰場太過分散,王鍵他們一時半會兒忙不過來……第四師是我軍第一個三團制主力師,兩年來編制都很穩定,因為湖南前線需要,出發前才把剛組建的教導師調過去充實兵力,匆匆編成三個旅就開往湖南了,估計他們的指揮系統沒有梳理清楚,出現些許混亂和耽誤在所難免,按照目前的戰果來看,第四師已經做得很好了:”

盧逸軒和王陵基在低聲商量的同時,蕭益民也從王鍵第四師發來的戰報中,看出了些許端倪。

“王鍵在搞什麼名堂?十一、十二旅為何到現在都沒有匯報他們所在的準確位置……”

蕭益民沒有任何猶豫,便下達命令:“急電第四師王鍵,令其在明日上午八點之前,率領第十一旅趕到荊州,與包總參謀長匯合,交由包總參謀長統一指揮。”

“是!”

機要參謀收好蕭益民簽字的電文,跑到牆邊的通信處。

十分鐘後,譯電室的機要秘書麻小月來到蕭益民身邊:“報告總司令,第四師王師長急電。”

蕭益民接過電文,沒有急著看,望著身穿合體軍裝、一臉嚴肅的麻小月,微微搖了搖頭:“抓緊時間休息一下,連續熬夜對身體不好。”

麻小丹緊繃的鵝蛋臉,微微發紅,後退半步立正挺胸,然後轉身走向譯電室,關上門便無力地靠在門背上,抬起手,捧著發燙的臉蛋傻了好久,最後自嘲地搖搖頭,回到辦公桌前坐下,看到對面的同事向爽曖昧的笑容,羞惱之下低聲罵道:“笑什麼笑,死丫頭!”

畢業於四川陸軍軍官學校通信專業的土家族女孩向爽哈哈大笑:“明明心裡喜歡得緊,臉上卻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姑奶奶倒要看看,你麻小月能夠堅持多久,哈哈……”

麻小月下意識地望瞭望緊閉的房門,轉過頭時情緒已經穩定下來,瞪了一眼幸災樂禍的向爽,開始整理有些凌亂的桌面。

性格開朗、頗有點潑辣的向爽輕撫遮住額頭的秀發,剛要問幾句總司令蕭益民的事,門外就傳來機要科長的咳嗽聲,又是一沓寫滿數字的電文需要她們兩個變成文字,兩位掛著少尉軍銜的機要女軍官,已經兩天一夜沒合眼了。

會議室裡,王陵基、盧逸軒和數名校官已經圍坐在蕭益民身邊,緊張地討論王鍵第四師違令攻打潛江的突發事件,臉色陰沉的蕭益民則是一言不發,靜靜傾聽麾下將校的意見,看樣子被王鍵和何其武的擅自行動氣得不輕。

王陵基力排眾議,向蕭益民提出自己的意見:

“腴然第四師兩個,旅已經展開,再強令他們放棄行動退守**和沙市,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怎麼處分王師長和何參謀長那是戰後的問題,當務之急是我們必須考慮殲滅鄂軍第三旅佔領潛江之後的連鎖反應。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軍事問題了,總司令,恐怕你得盡快把情況向湖南的謅祖庵和程頌云,以及北洋統帥段芝泉和馮華甫通報,搞不好廣州的孫中山他們都要來電質詢,早一步通報還能主動些。”

眾將校紛紛贊同,認為這是彌補惡劣政治影響的最佳方式。

雖然駐守潛江的王玄明既不是北洋嫡系,也不是革堊命黨陣營的一員,哪怕滅了王玄明以及他的第三旅,也不會有人出頭鳴冤。

可是,佔領潛江之後的政治影響非常大,誰都會認為這是,聳攻打武漢、佔領整個湖北的前兆,必定會引發據守武漢的鄂軍各部和盤踞孝感的北洋軍吳佩孚部的強烈反應,甚至會迫使正在對峙的王占元和吳佩孚放下分歧,一起調轉槍口,指向來勢洶洶的川軍,這對尚未完成兵力調動和集結的,軍非常不利,蕭益民也會因此受到各方的責難,在政治上陷入極其被動的局面工

蕭益民苦思良久,在眾操校的緊張註視下,終於抬起頭作出決定:

“致電包總參謀長,讓他無論用什麼辦法,都必須請動石星,率部趕赴潛江駐紮!王鍵的兩個旅既然已經成功調動潛江守敵馳援荊州,下面的戰事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估計他們會在明天凌晨之前打下潛江,命令王鍵進入潛江之後不能再輕舉妄動,原地休息,等候石星,部到達,完成交接之後迅速撤離潛江,返回**休整: ”

眾將校如釋重負,紛紛離開座位,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根據蕭益民的指示開始忙碌起來。

王陵基倒杯茶遞給蕭益民:

“按我說,這並不是什麼壞事,至少消滅王玄明部之後,能對荊襄一線和鄂北地區的各方勢力產生巨​​大威懾,也少了一個變數,對我軍下一步的行動頗有助益。當然,王鍵和何其武的違令行動要做出處罰,但這是下一步的事情,你不要太過擔心只要我們把潛江交給石星川就能把不利影響降到最低,然後集中精力鞏固新佔據的荊襄地區,不會引發太多的非議,算是將錯就錯吧。”

蕭益民長嘆一聲:“我們都對第四師寄予厚望,之前就已決定完成本階段作戰任務之後,將第四師擴編為第七軍,現在好了,他老哥子來這麼一手……被動啊!”

王陵基笑道:“你別多想了,湖南方面不會說什麼,廣州那群文人頂多胡亂叫喚幾聲,關鍵是讓段芝泉和馮華甫兩位驚醒了,對我們下一步的計劃產生一定影響,可話又說回來,攻占武漢和整個湖北早就在我們的計劃之中,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按照第二套方案,支持廣東革堊命軍和湖南革堊命軍,把戰火燒到江西境內。”

蕭益民點點頭:“只好如此了,乾脆把準備撤離大冶的三師教導團一起送給我那二哥,你看怎麼樣?”

王陵基愣了一會兒,緊接著撫掌大笑:

“好計策!之前在我們軍校進修的革堊命軍送來的五十名學員,如今已帶領一個新兵團趕赴廣東,估計現在已經抵達粵北了。現在情況有變,我們乾脆再送給子承一個團,讓子承老弟率部在江西好好打上一仗,那些革堊命黨人也沒什麼話好說了,一切都是為了革堊命事業需要嘛,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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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0:51
第一五九章轉移視線

粵北雄城韶關,現在已經變成廣東革命軍北伐各部的前線指揮部

孫中山在此之前成功地消弭了黨內分裂苗頭,以確保駐粵各省革命軍現有地位、停止各部防區調整併暫停新稅法實施為條件,成功地化解了革命軍各派的矛盾,得以調動鄧鏗的新編粵軍第一師、沈鴻英的桂軍第五混成旅、李烈鈞的滇湘聯軍、大元帥府直屬劉秉先警衛旅等兩萬五千將士,高舉北伐護法的旗幟,揮師北上。www. TTZW. COM

國民黨內精英胡漢民、汪精衛,以及山東兵敗後逃回廣東的居正等十餘人,隨駕北上,革命軍各部將領雲集韶關,一時間整個韶關城將星雲集,聲勢浩大。

革命軍北伐總指揮部設在城內軍營北面的熙和園,這座原本屬於滿清鹽政使衙門的三進式庭院,如今已是熙熙攘攘人流穿梭,居於園林正中的懿德閣前後左右佈滿崗哨,幾名大汗淋漓的軍官,圍在大門外那棵百年海棠樹旁的高高木桿下,不斷轉動木桿,調整上端的天線接收姿態。

古香古色的正堂裡,一片忙碌。

粵軍第一師師長鄧鏗歉意地來到位於正北位置的辦公桌前,低聲向正在草擬命令的孫中山低聲報告:

“先生,我們的兩台老式電台都出了問題,機要科和通信科正在檢查天線,美國工程師說電台使用已久,兼之缺少配件,恐怕一時半會兒難以修復是不是暫時先從警衛​​旅劉旅長那裡,借他們的電台來用用?他們的那部電台,可是美國貝爾公司的高檔貨。”

“可以,你直接到城南軍營,找介石打個招呼就行了,子承昨天上午率領一個連去樂昌迎接新兵團了。”孫中山仍在書寫,沒有抬頭。

鄧鏗答應一聲,轉身離去,走出兩步又再回來,驚訝地詢問剛剛停筆的孫中山:“子承去樂昌接新兵團?是不是湖南分部秘密徵召的地方武裝?”

孫中山抬起頭,自豪地笑著說:

“是從四川招募來的新兵帶隊的三十名軍官,全部都是我們去年送到四川陸軍軍官學校深造的優秀青年軍官,這三十名軍官基本上學的是步科和工兵科,由於形勢逼人,我們只能提前把他們召回來,另外剩下的二十人學的是難度大專業性強的測繪通信科、炮科和騎兵科,所以只好讓他們繼續學習,等畢業後才能大用。”

鄧鏗睜大了眼睛:“怎麼一直沒聽說這事?難道這個新兵團也和子承老弟當年一樣,悄悄從四川一路行軍而來?”

“哈哈!這個新兵團可比子承當年舒服多了,在子承和介石的請求下,川軍總司令蕭益民聽取了我們派遣到四川軍校深造的幾十名學員的意見,派出運兵船,將這個擁有兩千五百官兵的新兵團一路送到常德,然後在程頌云的大力幫助下,迅速向南開往樂昌,子承只需要到樂昌去迎接就行了。""

孫中山詳細介紹

“不知道這個新兵團有沒有配備川軍普遍裝備的輕機槍和迫擊砲等新式裝備?”鄧鏗眼睛發亮了。

孫中山遺憾地搖搖頭:“非常可惜,聽說是為了行動迅速便於行軍,新兵團只得到川軍換裝下來的仿毛瑟步槍​​和豹牌手槍,輕重機槍和迫擊砲一件沒有,不過我們也該知足了,這個蕭益民還是很夠意思的,等新兵團到來,我們直屬警衛旅就可以升級為警衛師了。”

鄧鏗一聽頗為失望:

“唉……我們在肅清粵北地方勢力和豪強武裝的過程中,弄到了十幾萬大洋,之前也曾通過子承向四川購買他們的輕機槍和迫擊砲,可是四川方面就是不賣,就連身為蕭益民義兄兼大舅子的子承也沒辦法

“根據目前的形勢看,短時間內我們很難獲得先進的武器裝備,香港和福州的幾個洋行倒是有各種長短槍和子彈銷售,但是一直沒有火砲、輕重機槍和迫擊砲供應,歐洲大戰看樣子越打越激烈,在沒有分出最終的勝負之前,我們很難買到火砲和先進武器!

“反觀我們的對手,北洋軍各部能夠源源不斷從日本手裡購買,這對我們下一步行動非常不利…….哎呀,看我又囉嗦了,先生,我先走一步,這就去警衛旅把電台借回來。”

孫中山目送鄧鏗走出大門,手撫下巴,陷入沉思中。

半小時不到,鄧鏗風風火火地返回,身邊還跟著一臉嚴峻的前敵指揮部副總參謀長兼警衛旅參謀長蔣介石。

鄧鏗汗都來不及擦,就把兩份電​​文送到孫中山面前:

“川軍第四師配合湘西守備部隊拿下常德之後,於三日前的深夜,突然調頭北上,襲擊了湖北公安,之後第四師一部馬不停蹄攻向沙市,另外兩個旅突然折向東北,強行佔領潛江,還把鄂軍第三師全都殲滅了。”

孫中山大吃一驚,抓過電文,飛速查閱,連看兩遍徐徐放下:“這個蕭益民究竟想幹什麼?難道他野心突然膨脹了…….電台呢?拿來沒有?”

“送到隔壁通信科了。”蔣介石連忙回答,分佈在正堂各處的胡漢民和汪精衛等人,紛紛圍了過來。

“介石,你去辦,啟用蕭益民交給我們的聯絡密碼本,問問他到底想幹什麼?再給湖南的譚祖庵和程頌云將軍去電,詢問他們的看法和湖南各界的反應,再給廣州的許部長去電告知……兆銘,你負責聯絡上海分部和江浙分部,探查一下北洋一系和歐美各國的反應,這事要快!”孫中山的反應極其敏銳。

蔣介石和汪精衛匆匆離去,孫中山示意鄧鏗等人坐下,想了想,和藹地問道:“諸位對川軍的舉動怎麼看?”

身材瘦小、一臉正氣的胡漢民隨口就答: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川軍不顧之前各方達成的默契,在湖南局勢尚未底定之前,悍然揮師攻占武漢的西面屏障潛江,無異於公開宣布他們霸占湖北的野心,這絕不是孤立的事件,很可能是四川軍政兩界和迅速壯大的民主黨中央的一致決定,如果四川方面的軍事行動得不到遏制,整個局勢將會一發而不可收拾,全面內戰很可能因此而爆發。 ”

“報告大元帥,川軍總司令蕭益民將軍的來電——”

機要秘書將電文雙手呈上,退後一步,轉身離去。

鄧鏗和蔣介石後腳就到,蔣介石手裡拿著幾張電文快速送上,顯然是通過剛剛啟用的新電台獲得的。

孫中山看完所有電文,終於大大地鬆了口氣:

“諸位,川軍第四師的兩個旅正在撤出潛江,返回宜昌,鄂軍將領石星川率部接防潛江,蕭一鳴的兩份電報,分別對潛江一役做了詳細解釋,雖然理由聽起來有些牽強,但還是很有誠意的。

“此外,湖南的譚祖庵和程潛二位將軍,對此並未有太大反應,他們都一致認為:川軍的行動不會有任何危害,他們的來電讓人感覺好像他們早已知道事情的結果了。”

鄧鏗疑惑未解:“會不會是欲擒故縱之計?川軍三巨頭蕭益民、包季卿和王陵基都是足智多謀之輩,從兩次川滇戰役和川軍揮師宜昌、再到悍然派兵強佔大冶等等一系列手段來看,下一步什麼可能都存在,我們不得不防啊!”

“不錯!說不定這是蕭益民的投石問路之計,通過攻占潛江,看看全國各派和北洋駐軍的反應。”胡漢民的政治敏感度確實很高。

汪精衛收起折扇,非常從容地附和胡漢民:“展堂兄的分析很有道理,不知大家發現了沒有?一直以來,在我們的輿論宣傳影響之下,川軍和蕭益民都給人一種橫蠻霸道、自私自利、罔顧大局的印象,卻沒有多少人去注意蕭益民本人。

“這個從茶館跑堂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大軍閥,其實擁有非凡的政治才華和眼光,幾年來蕭益民的一系列軍政論文和政治觀點備受中外政治家和軍事家矚目,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所以說,也許我們自己疏忽了什麼。”

眾人一愣過後,迅即陷入沉思。

汪精衛掃一眼若有所思的同僚,在孫中山鼓勵的目光中,繼續說道:“還有蕭益民的首席智囊——川軍總參謀長包季卿,此人非常低調,似乎永遠都躲藏在蕭益民的身影之後,可是根據本人在北京、上海與滿清王爺和北洋各級將領的交往中了解到,進士出身的包季卿遠遠被外界低估了,此人是個投筆從戎的儒將,曾擔任過廣州將軍府參軍、滿清駐日武官、滿清禁衛統領大臣、入藏軍左路統領等職務,無論是軍事才華還是政治能力都極為優秀,要不是滿清高官之間的內鬥,使其成​​為入藏軍失利的替罪羊,此人的聲譽絕不在袁世凱、奕等人之下。”

汪精衛停頓片刻,侃侃而談:“剩下的川軍副總司令兼川軍第一軍中將軍長王陵基,大家對他已經很熟悉了,此人素有智勇雙全的盛譽,軍旅經驗異常豐富。川軍在這三個人的率領下迅速壯大,已經取代了北洋軍,成為全國首屈一指的勁旅,足以體現這三個川軍統帥的能力,所以本人認為,是應該客觀看待川軍的時候了,之前我們對川軍和民主黨均報以敵視態度,那麼今後呢?如果真的與川軍和民主黨成為敵人,我們能不能留住與四川形成實質性結盟的湖南,恐怕都成為問題,更不要奢談北伐了,何況我們內部… …唉!”

眾人震驚過後,一片沉默,就連孫中山也對汪精衛的突然表態深感驚訝。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剛走沒多久的機要科長小跑而來,緊張地向孫中山禀報:“報告元帥,從湖南開來的警衛旅新兵團經過樂昌時,被駐守樂昌的黔軍護國軍第一師包圍繳械,新兵團憤然抵抗,隨即發生激戰,結果是新兵團擊退黔軍,佔領了樂昌,隨即用電報向全國發出通電,控訴黔軍的暴行,以及黔軍軍紀敗壞、屠殺民眾的罪行…….”

“什麼——”

蔣介石霍然站起,其他各位軍政要員也都大吃一驚。

孫中山只覺得雙耳“嗡”的一聲,腦中隨即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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