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傲氣凜然 作者:天子 (已完成)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8:24
持續了四個多小時的漫天硝煙散去,位於長沙北郊的橋驛鎮已經遍地殘垣,兩軍陣地之間留下的遍地屍體和團團火光,在殘陽的照影下倍感蒼涼。位於三山一水環抱中的橋驛鎮,歷來是通往岳州、湘yīn的咽喉,堪稱長沙北大門,南北向的鐵路、公路貫穿全鎮,北洋軍與湘軍合計四個師三萬餘將士,已經在此鏖戰了四個晝夜。

四晝夜的十七次攻擊被擊退,三十四門火砲發射出的五千餘枚砲彈也無法撼動湘軍的防線,一路勢如破竹、攻無不克的北洋軍付出了傷亡三千餘人的代價之後,不得不停止前進的步伐。

面對不惜一切代價、前赴後繼的悍勇湘軍,親臨一線日夜督戰的張敬堯只能感嘆湘軍上下都是些亡命之徒,心裡對湘軍前敵總指揮程潛暗自欽佩。

坐鎮嶽州統領全局的曹錕也坐不住了,接到全線受阻的消息後,他連夜策馬南下,次日清晨便在張敬堯、范國章等人的陪伴下,進入前線陣地。

曹錕一馬當先,登上砲兵陣地前方的磨石坳,鑽進精心構築的前線指揮部後,立刻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湘軍防線,跟隨左右的張敬堯和范國章匆匆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lù出了愧疚的苦笑。

前方三點五公里的斗笠山至金家咀陣地,如今已經是面目全非。這條橫亙在北洋軍面前的兩公里防禦陣地,完全失去了正常的mō樣,到處都是焦黑的泥土、燃燒的木樁,陣地前方百餘米的區域,密密麻麻全是來不及收斂的兩軍官兵屍體。

面對如此慘烈的景象,曹錕暗吸了口涼氣,放下望遠鏡時臉sè好看很多,再也沒有責怪張敬堯和范國章攻擊不力的意思,反而非常理解地安撫兩個老友兼部下:“真沒想到,湘軍的抵抗竟然如此決絕,打到這種程度湘軍仍能堅持,仍在不屈不撓地搶修工事,足見其誓死抵抗的決心。要不是西面的湘江南岸突然出現一個砲兵團,我真不願意讓弟兄們在此付出殘酷代價連續四日攻堅不下,看來不能一味地用強了,還得重新修訂一下作戰計劃才行。”

身材魁梧的范國章終於鬆了口氣,藉著機會發起了牢sāo:“司令,湘軍陣地東依山巒,西傍大江,攻擊面極為狹窄,我軍哪怕擁有兵力和炮火的優勢,也難以擺開啊!

“湘軍的兩個精銳之師全部放在我們對面,其中路和東線定然兵力不足,只要能擊破其中任意一路,整條防線必將隨之崩潰,可為何我軍中路和東路遲遲沒有進展?難道其他三個師和一個混成旅,也遇到我們這麼大的麻煩?”

曹錕擺擺手:“東路別指望,佔據瀏陽的川軍已經出動了,他們大搖大擺地列陣於側,其兵力高達八九千人,不但擁有眾多輕重機槍,還有威力巨大的迫擊砲,其實力遠在我們的預料之外,本來就三心二意的馮煥章哪裡敢上前一步?”

“怎麼會這樣?不是說瀏陽川軍只有一個團嗎?難道川軍真的要來趟這潭渾水了?”張敬堯大吃一驚。

范國章擔憂不已:“這下麻煩了!”

曹錕神sè凝重地點點頭,鑽出指揮部,遙望前方的湘軍陣地,大手一抬指向西面:“其實,我懷疑出現在湘江南岸的那個炮團,就是湘軍請來的援兵你們都知道,整個湘軍十幾萬人馬才有幾門砲?哪怕把十年前的老式五七炮和三七戰防砲也一塊兒算上,有個三十門就算是頂天了!

“可是,前天突然出現在湘江南岸的那個炮團,竟然豎起二十四門克虜伯七五野炮的砲管,放眼兩湖和周邊各省,除了川軍還能有誰?除了蕭益民,誰還有這份家底?這就是為何我嚴令你們不惜一切代價全力進攻的原因!

“唯有擊潰眼前的湘軍,兵鋒直逼長沙,才能爭取到全局的主動,否則川軍一動,誰也無法預料險惡的後果!”

“啊!?這麼說起來,哪怕我們擊潰眼前的程潛部,戰局也不明朗,隨時可能遭到川軍優勢炮火的打擊?”

張敬堯一聽,嚇了一大跳,之前哪裡會想到前路如此艱險。

曹錕有些沮喪地點了點頭:“你所擔心的這些極有可能發生!川軍的突然出現,讓整個戰場情況一下子就變得虛虛實實,難以把握,下去每走一步,都必須慎之又慎。”

范國章不由猶豫了:“接下去怎麼辦?難道我們要退讓?就算我們一時拿不下眼前程潛部據守的陣地,也能牽制住湘軍的近半兵力熊參謀長坐鎮的中路,不是還有兩個師嗎?為何至今仍然拿不下區區一個青山鋪?”

曹錕無奈地解釋:“青山鋪已經拿下來了,面對的湘軍兩個旅並沒有固守青山鋪,而是主動後撤十里,在天雷山和楊家山之間築起了堅固的防禦工事,參謀長見狀不敢大意,連續派出七隊人馬偵查,發現湘軍中多了個湘西守備旅的番號。”

張敬堯和范國章又是一愣。

聯想到湘西王陳曲珍與川軍總司令蕭益民的親密關係,兩人頓時明白整條戰線已全線受阻。

儘管北洋軍還有三個半師的預備隊隨時可以調上來,可辛亥後川軍戰無不勝的威名,實在是令人心生顧忌。

何況到目前為止,只知道突然出現在西面湘江南岸的一個炮團,​​還有就是堵住馮玉祥部前進道路的八九千川軍,但隱藏在暗處看不見的呢?到底還有多少川軍開進了戰場?他們如今藏身在什麼地方,隨時給予致命一擊?

曹錕一行默默返回設置在後方十公里的前敵指揮部,一路上眾將憂心忡忡,打了這麼多年仗,從沒遇到過眼前這種詭異的情況。

聯想到數年前的萬縣之戰,以及蕭益民在兩次川滇大戰中詭計多端、yīn狠毒辣的用兵方式,曹錕等人心情更為沈重。

二十四小時之後,長沙西北十八公里,望城縣南的關聖廟。

從前方返回的程潛,在十餘名副官和shì衛的簇擁下,策馬來到廟前,翻身下馬就跟隨自己的工兵連長,大步走向江畔小樹林,眾多席地而坐的官兵看到程潛,連忙站起來敬禮。

程潛大步走到樹林邊沿的砲位前,仔細打量指向前方天空的黑黝黝砲管,再上前mōmō砲架和車輪,用力敲了敲,忍不住哈哈大笑:“高明、高明啊!二十幾門木頭炮就把曹錕和張敬堯給嚇住了,哈哈!劉連長,川軍工兵營的弟兄在哪兒?我得去好好謝謝他們。”

矮壯的工兵連長連忙立正回答:“報告師座,川軍弟兄天沒亮就走了,說是要趕往天雷山前線。”

“哦?誰來的命令?”程潛問道。

“是湘西警備部隊陳司令的命令,守備二師的李參謀長親自來接人的。”工兵連長恭敬地回答。

程潛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轉了一圈,命令一定要嚴密警戒,嚴防洩密,隨即趕赴望城,與守備司令陳曲珍會面。

一路上,川軍工兵營用木頭做出的二十幾門克虜伯火砲嚇退北洋軍一事,一直在程潛腦海中揮之不去,他怎麼也沒想到,川軍的工兵水平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一個故佈疑陣的偽裝炮陣,竟然構築得如此逼真,產生的效果如此巨大,這是程潛之前想都沒有想到過的。

再聯繫湘西守備師一個步兵旅在之前防禦戰中的優異表現,程潛只能暗自嘆息,同時也對此戰過後的情況深感憂慮。

不過,川軍兩個師已經開進了戰場,此時再後悔也來不及了,哪怕真的成了請神容易送神難,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眼前北洋軍停止進攻全線收縮只是暫時,等正在南下的北洋軍三個師到達戰場,才是對所有人的真正考驗。!。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8:28
平江以南九十餘里的鐵鋪灣,是個只有千餘人口的小鎮,坐落在平江至瀏陽的唯一官道上,除了本省過往商賈,一年四季罕有旅人來往,但兩天前北洋軍第十六混成旅的百餘名官兵突然開進之後,小鎮平靜安逸的生活驟然打破。

面對端著槍挨家挨戶收刮軍糧和催繳軍費的北洋軍,祖祖輩輩通過打鐵發家的鎮長同時也是這十里八鄉肖姓人家族長的白髯老翁,非常硬氣地予以拒絕,結果換來十餘名官兵的暴打和關押,善良的小鎮百姓面對強橫的官兵,只能戰戰兢兢,逆來順受。soudu.org

鐵鋪灣最豪華、最寬敞的建築,要數鎮南半里遠的肖家祠堂。

這座擁有七十餘年曆史的宗族祠堂,不但是全鎮肖姓祭祀祖宗的聖地,還是方圓三十里二十餘個村鎮唯一的私塾所在地,如今變成了百餘北洋軍的營房,祠堂大門外的官道,架上了拒馬和沙包,不管白天黑夜,都有五六名荷槍實彈的北洋軍官兵嚴密駐守,所有進出鎮子的人都被迫接受檢查,而且只需向北不許向南。

連續十余天的晴朗天氣,終於在北洋軍到來後的第三天結束。

漫天黑沉沉的烏雲,在凜冽秋風的吹送下佈滿了整個天空,北洋軍的十幾名官兵在一名高大長官的吆喝下,開始在官道上蓋棚子。

鎮南幾家百姓連日來惶惶不安,坐臥不寧,看到官兵開始蓋棚子更是叫苦不已,心想這群天殺的的土匪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不走了。

就在幾戶百姓暗自罵娘的時候,一陣密集的槍聲驟然響起,正在蓋棚子的十餘名官兵轉眼間被打成了血葫蘆。

只見那位敞開衣襟、大聲吆喝的軍官剛一轉頭向南,碩大的腦袋就如同被一拳打爛的西瓜一般血肉飛濺,沒等十幾個中槍的官兵死絕,南面響起了讓人魂飛魄散的喊殺聲,數百名身穿花花綠綠軍裝、頭戴個鍋盔的官兵在震天的喊殺聲中飛速沖來。

剛剛衝出祠堂準備迎戰的一群北洋軍沒能舉起槍,就在呼嘯而至的彈雨中成片倒斃,猛然騰起的大片血霧,在雪白的祠堂院牆襯托下格外醒目。

幾戶百姓人家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血腥殺戮嚇傻了,呆呆地站在門口忘記了躲避,直到祠堂裡的哀嚎聲和大叫聲陣陣傳來,已經面無血色、手腳發軟的幾家人才想起要逃進家中避禍。

可沒等他們抬起腿,率先沖到祠堂院牆外的數十名花衣官兵,已經向院牆內扔出了黑壓壓一片的東西,緊接著響起一片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和刺眼的火光,嚇得幾家百姓當即癱坐地上。

硝煙剛起,數十名花衣官兵不顧死活地衝進祠堂大門,“噼劈啪啪”的槍聲,夾雜著慘叫聲延綿不斷,緊接著又是一聲巨大的爆炸在祠堂後方響起,破碎的磚石木屑在濃煙和火光中沖天而起,漫天磚石還未落下,成百上千的花衣官兵已經源源不斷地衝進小鎮。

十餘匹戰馬由南面飛馳而來,路過滿是血泊、屍橫遍地的祠堂門口也不減速,一直衝進鎮子中間才停下,四五名手提駁殼槍的花衣官兵很快跑到戰馬前方。

“報告師座,鎮中之敵全部消滅,根據師座命令放跑了鎮北的十餘名敵人,殘敵中有兩人騎馬向西面的謝家山方向逃竄。”滿臉硝煙的新晉特務營長大聲報告。

馬上的袁崇熙展顏一笑:“打得不錯,回頭再給你記功,哈哈!”

袁崇熙略微拉緊韁繩,戰馬隨即靠向一旁的參謀長何玉蘅:“玉衡,你帶隊先走,我率一團押後怎麼樣?”

何玉蘅來不及擦去滿臉的汗水,望瞭望黑沉沉的天穹,非常細心地交代一番:“等會兒可能會下大雨......如果我們行動不夠快的話,我擔心馮玉祥會主動迎上來,他手下可是有一個旅啊,要真打起來,你只有一個團,夠不夠用啊?”

袁崇熙不屑一顧地說:

“我給他馮玉祥十個膽,他也不敢追上來,頂多也就派出個三四百人監視我們,在這成片的大石山區,他怎麼能看清楚我們的人數和動靜?只要我讓一團兩千弟兄打起四個團的戰旗,佔據有利地形故佈疑兵,然後讓十幾門迫擊砲來幾輪齊射,接著不管不顧地一個衝鋒,準能把他嚇住,等他搞清楚情況,恐怕我已經追上你了。”

“好!那麼我帶隊吧…….命令:特務營立即向北出發,必須在天黑以前,摸清平江城內外敵情!”何玉蘅大聲下令。

“是!”特務營長飛奔而去。

“其餘各團原地休息半小時,抓緊時間吃乾糧。”

何玉蘅與率領一團向西而去的袁崇熙說了幾句話,便帶著幾名侍衛和參謀,來到鎮子中間最寬大的房子前,客氣地叫出里間的主人,過了十幾分鐘,總算才見到老族長和百餘名慌張而又團結的後生。

一番解釋之後,還未傷癒的老族長和他身後的百餘年輕人才知道穿花衣的官兵是湘軍的朋友,而不是橫行霸道、敲詐勒索的北洋軍,進而了解到這一身怪異、渾身殺氣的近萬大軍是省長劉人熙和督軍譚延闓請來趕走北洋軍的川軍。

儘管人們還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但佈滿鎮里鎮外卻沒一個走進鄉親家門的川軍官兵,依然迅速獲得了老百姓的好感。

沒過多久,尖銳的哨子聲和嚴厲的軍令聲響成一片,坐在道路上和廊簷下的數千大軍,很快排列整齊,背著清一色的大包袱,扛著槍絡繹離去。

老族長和越聚越多的鄉親,到這個時候也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何玉蘅率領十餘名官兵再次到來,歉意地說因為打仗沒辦法炸壞了祠堂,還得麻煩鄉親們收拾,實在對不起父老鄉親們了。

老族長剛要客氣幾句,何玉蘅敬個禮轉身離開,在兩名侍衛的保護下,一同飛身上馬,向北而去,留在後面的十餘名官兵放下繳獲的近千大洋和五十支日本長步槍,隨後排好隊,跑步追趕隊伍。

數百鄉親眼巴巴地看著陣陣塵煙中遠去的背影,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良久,老族長顫抖的聲音突然響起:“川軍……仁義啊!川軍仁義……”

感嘆聲、驚呼聲轟然響起:“真是大洋啊!他們怎麼會留下的……”

“呀!?全是新槍,還送了那麼多子彈帶!”

“奇怪了、奇怪了,這天下會有這種當兵的?”

“你閉嘴吧,人家水都沒喝你一口,沒一個人進我們的家門,全都坐在地上吃自己的干糧和自己壺裡的水……”

百姓們在一驚一乍,議論紛紛,策馬走在行軍路上的作戰科長,一個勁兒地向何玉蘅埋怨:

“參座,一千多大洋你就這麼送出去,我們弟兄沒什麼意見,可那五十支日本三八式步槍可全都是新槍啊!用來做狙擊槍多好?”

何玉蘅也心疼不已:“別以為老子大方,可司令三番兩次在電報裡要求我們這麼做,能不遵命嗎?考慮到與湘軍的合作,以及今後可能再次回來,送出點東西還是值得的,仁義之師嘛!”

“狗屁的仁義!哪一仗我們不打死幾十幾百號人?什麼時候看到參座你仁義過?”

“閉嘴!再說一句,老子撕爛你的臭嘴,狗不啃的​​李定邦,你龜兒子想造反啊你……”

......

鐵鋪灣以西十八公里,高橋鎮,北洋軍第十六混成旅指揮部。

轟隆隆的悶雷聲不斷傳來,幾道閃電刺破天空中厚重的烏雲,四周山崗中草木搖曳,風聲獵獵。

塵煙四起的鎮子內外,喊聲不絕,一片忙碌。

鎮東土崗下的十六旅,僅有的四門三七戰防砲嚴陣以待,幾乎所有的高地上都佈滿了身穿土黃色軍裝的官兵,載著十餘名傳令官的戰馬不停地來回穿梭,似乎一戰大戰就要和暴雨同時來臨一般。

鎮公所簡陋的正堂裡也是一片忙碌,身材魁梧的旅長馮玉祥,凝視著桌面上的地圖,久久沒有抬頭,邊上七八名校官滿臉急切,坐立不安,但是誰都不敢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開口說話。

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馬上的騎士沒等馬匹停下,便飛身下馬,衝進正堂後大聲報告:

“旅座,敵人突然發起三分鐘的砲擊,我一團衝擊受阻,各部無奈後撤,返回距敵兩千米的石塘村外圍,就地組織防禦,但是敵人沒有像我們料想的那樣發起進攻,仍然佔據戴家山一線高地,與我軍遙遙相對。

“為了摸清敵人意圖,警衛營派出四個偵察小隊,均被狡猾的敵人發現,其中三隊共十七人遭遇冷槍,回不來了,但根據敵人火力和偵查小隊的情報,完全可以確定,面對之敵確實是這幾天與我們隔山對峙的那個川軍師,從炮聲密集度判斷,川軍擁有不低於三十門大小口徑的迫擊砲。”

眾人一聽倒吸了口涼氣,全都望向不動如山的馮玉祥。

馮玉祥皺起濃眉:“敵人只是砲擊,沒有發動進攻?”

“是!只是砲擊,還有就是打冷槍……他們的神槍手太多了,一打一個準兒,弟兄們招架不住啊……”

“轟……啪——”

一聲炸雷當空響起,刺目的閃電照亮了大地,傾盆大雨在狂風中從天而降,密集的雨​​聲瞬間蓋過一切聲音。

馮玉祥望了一眼門外,突然轉身下達命令:“命令各部,放棄輜重,全速撤退!”

參謀長石敬亭嚇了一大跳,趕忙勸道:“煥章兄,是不是等等看?”

馮玉祥有些惱火地抬起手,做出個不容置疑的手勢:

“不能等!川軍兵力是我兩倍我不怕,可怕的是川軍的密集炮火和眾多的輕重機槍,而且此地山巒延綿,我軍弟兄行軍極不適應,不但動作緩慢,而且無法奔跑衝鋒,但是川軍卻全都是他娘的猴子,加上川軍歷來愛出奇招,防不勝防,如果再等下去,很可能遭到川軍的合圍,我軍如今完全是孤軍,與中路友軍距離百里之遙,如果不立即向中路靠攏,定會落入川軍的全套!”

“既然這樣,我們完全可以返回平江啊!”石敬亭著急了。

馮玉祥立刻製止:“不!我有預感,平江恐怕保不住了,哪怕我們現在全速撤回平江,也沒有川軍的速度快,恐怕川軍還巴不得我們退回平江去呢,所以,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向西撤退,與中路主力靠攏才是最安全的。”

石敬亭點點頭,卻又擔憂不已:“要是上峰怪罪下來怎麼辦?我們的任務可是全力牽制東線敵軍啊!”

“到現在了還牽制個屁,快撤!全速西撤——”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8:30
第一七二章鋒芒畢露

“川軍攻占平江城!”

“馮煥章後路被斷,北洋軍東路崩塌。”

“數万川軍突現戰場,瀟湘戰局急轉直下!”

“湖南督軍譚延闓等十二將帥聯名通電:川湘聯軍同仇敵愾,力爭月內統一湖南,結束戰亂。”

激戰三個多小時一舉佔領平江城的川軍獨立師的一份通電,以及湖南十二將帥的通電呼應,立刻引起嚴密關注中國內戰的中外各界一片震動。

絕大多數關注時局變化的民眾,對於愈演愈烈的兩湖內戰深表擔憂,對於川軍的神出鬼沒、英勇善戰感到不可思議,都在心底里為越打越大、不斷蔓延的內戰感到恐懼。

由始至終密切關注戰場情況的全國各大勢力和歐美日列強,卻又是另一種反應。

接連發出的兩份公開通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令人震驚之餘,也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平江城的控制權轉換,卻對整個瀟湘戰局和全國政治局勢造成巨大影響,足以改變中國的政治與軍事格局。

從戰略上分析,平江通電最令人震撼的是所蘊含的重大政治意義,半遮半掩的中國第三大勢力——四川軍政集團終於撕開了偽善的面具,悍然舉起雪亮的戰刀,堂而皇之地向天下宣告自己的政治立場和野心。

從戰術上分析,平江城的淪陷,使得北洋軍失去了東路的所有補給和兵力支援,原本看不起眼也不為中外軍事家所重視的平江城,突然變成了鎖死北洋軍退路的重要支點,佈置在荊襄一線的川軍重兵,完全可以從容不迫揮師湘北,毫不留情地斷絕北洋軍北歸的所有道路,北洋軍六個師至此失去戰場主動和先機,哪怕脫離戰場立刻後撤都為時已晚。

至此,北洋軍的所有部隊,包括態度曖昧的湘軍趙恆惕師,均無可避免地受到川湘聯軍的南北夾擊,近八萬北洋軍將士失去來自湖北方向的支持,也失去了繼續作戰的主動權和物質條件,由攻轉守和迅速東撤才是明智的選擇。

果不其然,平江通電的次日上午,距離川軍獨立師完全佔領平江僅僅十個小時,川軍總司令蕭益民在宜昌公開通電:

基於駐守湖北孝感、武漢、咸寧等地北洋軍對川軍越來越重的敵意和軍事逼迫,川軍第一軍、第七軍兩個軍被迫展開針對性調動​​,其中,川軍第四師、第十師、第十二師、第十九師將在湖南友軍的配合下,向嘉魚、仙桃、蒲圻、咸寧方向挺進,以儘早結束內戰,拯救兩湖民眾於水生火熱之中!

蕭益民的通電,再次印證了中外各界的預測,無數政治家、軍事家隨即發出相同的驚呼:湖南戰場的北洋軍完全喪失主動權,除了投降和向東突圍之外,再也沒有任何選擇,一旦北洋政府失去湖南,湖北亦難以保全,強大的北洋政府,很可能自此走向衰落和失敗。

北京,日夜關注戰局進展的馮國璋和段祺瑞手足無措,面對吳佩孚連連發來的求援電報,一籌莫展。川軍的一連串動作,徹底擊垮了馮國璋和段祺瑞的那點脆弱期望,哪怕再從直隸和山東抽調援兵,也無法挽救湖南戰場失敗的命運。

廣州,孫中山、許崇智、李烈鈞和所有革命政府的大員們無不目瞪口呆,誰也沒料到湖南戰場會有如此迅速而又巨大的改變,除了陣陣驚嘆之外,誰也沒有辦法改變瞬間逆轉的湖南局勢。

面對心情沉重的孫中山和所有或者不忿、或是覺得不可思議的革命同仁,被稱之為革命軍唯一軍事家的許崇智由衷感嘆:

“不管諸君現在有何想法,我都不得不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川軍佔領平江城隨即通電全國,完全是一個堂而皇之的陽謀,而非某些同志認為的陰謀和詭詐,而且川軍無論是軍隊規模還是戰鬥力,已經遠遠超過全國任何一方軍隊,而川軍總司令蕭益民和他的軍事集團,已經完全成熟起來。我現在就可以預言,四川軍政集團已經正式取代北洋政府和軍隊,成為我們未來最大的敵人!”

廣州北校場,已經晉升為革命軍第一師中將師長的劉秉先和大本營副參謀長的蔣介石就剛剛結束的湖南戰場進行戰棋推演,結束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眼,隨即渾身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良久,蔣介石忽然仰天長嘆:“川軍席捲之勢無法阻擋,湖南革命自此難有作為,甚至兩湖地區也要改天換地了!”

劉秉先垂頭而歎:“我最擔心的是整個中國局勢因此改變,湖南與四川的聯盟已經成為既定事實,相信湖北也會很快落入川軍之手,只要兩湖平靜下來,強大的川軍就有了成倍擴張的條件,以一鳴的政治立場和手段,兩湖地區恐怕再也沒有我們革命黨人的生存空間了!我深知一鳴的脾氣,事到如今,他不會再繼續奉行韜光養晦、左右逢源的策略,下去無論誰擋了他的路,他都會毫不留情地舉起屠刀……”

湖北宜昌,川軍指揮部。

蕭益民和他的兩個副手,以及司令部百餘參謀軍官沒有慶賀,也沒有任何盲目樂觀的情緒,一大早通電完畢,全體立刻進入緊張的臨戰狀態。

一份份戰報從前線傳來,七八名作戰參謀,根據絡繹發回的情報,在牆上碩大的兩湖軍事地圖和中央的大型沙盤上忙碌標註,一份份電令經過總參謀長包季卿和副總司令王陵基的共同審核,以最快速度發往前線各部。

駐紮襄陽的楊森第一師兵分兩路,徐徐向東進逼,已經順利抵達隨州城以西十五公里的興龍寺和均川鎮一線,一個團的隨州守軍,早已緊閉城門,驚慌失措,一個又一個急報傳往新晉武漢鎮守使吳佩孚的司令部。

劉湘的第十師此時已經越​​過潛江,在石星川部一個旅的配合下,順利完成了對仙桃的包圍,由川軍總司令部警衛旅兩個團為基礎組建的川軍第十二師,繼續東進十五公里,背靠譚家山全力構築防禦陣地,其中一部迅速南下,徹底截斷仙桃至武漢的水路要道。

川軍第七軍副軍長王鍵和參謀長何其武率領的兩個主力師,早在蕭益民通電之前的四小時,就已經乘坐宜昌開來的三十多艘貨船和運兵船,順流而下,於黎明時分突然出現在蒲圻城外。

以勇猛迅速聞名全國的王鍵沒等火砲從船上卸下,就發出了進攻的命令,兩個師共兩百七十餘門六〇、八二口徑迫擊砲率先展開砲擊,沒等五分鐘的砲擊結束,兩個師的五個團共一萬三千將士已經發起衝鋒。

儘管張敬堯第四旅依據殘垣和臨時陣地,頑強進行抵抗,但也僅僅頂住半個小時就全軍潰敗。

第七軍以死傷四百餘人的代價拿下蒲圻,取得殲敵九百餘人俘敵一千四百餘人,繳獲大量彈藥、冬裝、被服等物資,佔領了湖南最大的武器生產和維修基地蒲圻軍械廠,截下三列貨車和兩個火車頭並完全佔領鐵路樞紐,連接兩湖的唯一鐵路線和長江水道,自此落入川軍的控制之中。

與此同時,老將陳曲珍親率湘西警備第一師,攻到岳州一江之隔的華容縣城,所部炮團率先對死守縣城內外的張敬堯第三旅發起猛烈砲擊,二十分鐘砲擊結束,守軍沒有等來湘軍的進攻,反而發現湘西警備第一師正在一點五公里外搶修工事。

下午三點,北洋軍主力部隊與湘軍的激烈攻防戰仍在繼續。

由於曹錕、張敬堯等高層將領的嚴密封鎖,六萬北洋軍官兵至今都不知道後路已經被川軍截斷,也不知道川軍兩個王牌師已經佔領了蒲圻,威震四方的川軍第四師正在沿著鐵路線攻向臨湘,更不知道湘軍一個師又一個砲兵團已經對自己的指揮部所在地岳陽構成了巨大威脅,苦戰了一周的數万官兵,仍在向湘軍的各個阻擊陣地發起攻擊。

......

傍晚六點三十分,湖南嶽陽,北洋軍指揮部。

心急如焚的曹錕,與剛從華容戰場視察回來的張敬堯、參謀長熊炳琦等將領商議後,終於意識到大勢已去,不得不考慮如何撤出戰場,以保存北洋一系辛辛苦苦建立、擁有豐富作戰經驗的幾個正規師。

就在這時,馮國璋和段祺瑞的回電先後到來,馮國璋給出了一個令人極度氣餒的模糊意見:便宜行事!

段祺瑞的電文,則顯示了這名北洋領袖和優秀軍事將領應有的水平,段祺瑞明確無誤地告訴曹錕和張敬堯:援軍不能指望,北洋位於湖北各地的軍隊已經處於川軍五個師的強大壓力之中,高層與川軍之間的秘密交涉毫無進展,建議各部不惜一切代價脫離戰場,以建製完全的馮煥章旅強攻瀏陽,吸引敵軍主力,其餘各部全力向東突圍進入江西!

面對兩份電報,曹錕再也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大聲罵道:

“馮華甫什麼意思?便宜行事?現在這個局面,他姥姥的讓老子怎麼便宜行事?段芝泉雖然實在些,但也沒給出具體措施,就連下令讓江西友軍出來接應我們這一題中應有之義也沒有......這一撤,咱們得付出多大代價?”

“唉!芝泉兄沒有明確指示是情有可原的,不管怎麼說,置身北京的他無法了解我們當前面臨的具體情況,若你我處在他現在的地位,能夠做到這一步就不錯了,總比馮華甫好些吧?

“馮華甫為人八面玲瓏你也知道的,在他看來恐怕除了錢其他的都是虛的,能夠讓咱們便宜行事自行決定前途,對他來說就已經夠了。”熊炳琦無奈地說道。

張敬堯看到曹錕火冒三丈陣腳大亂不是個事兒,可又不敢提出自己先撤,眼看臨湘就要被川軍第四師攻下,華容一個旅和增援的兩個團隨時都可能被包餃子,張敬堯急得團團轉,最後想起躲在軍營裡既不歸順又不抵抗的趙恆惕,決心把這個首鼠兩端的傢伙拿出來做替死鬼。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8:50
入夜時分,橋驛鎮北的北洋軍兩個師,突然對湘軍陣地發起猛烈攻擊。

北洋軍兩個師集中使用的二十餘門火砲最先發難,對準湘軍死守不退的三公里防線展開十五分鐘的不間斷砲擊,一下子就把毫無防備的湘軍給打懵了。

緊接著,北洋軍砲兵飛快調整打擊目標,所有的砲彈全都砸在剛獲增援的湘軍右翼陣地,與此同時,北洋軍各部精心挑選出來的三千勇士,分成兩路,挺起槍刺,揮舞大刀,向著湘軍陣地左翼和中間結合部發起悍不畏死的衝鋒。

尚未從砲擊中恢復過來的湘軍官兵,面對北洋軍震天的吶喊聲和一往無前的氣勢,根本來不及組織防禦,抱進防砲坑道裡的輕重機槍尚未扛出來,只能下意識地端槍射擊,全力進行阻止,但很快就被勇不可擋的北洋勇士衝陣地,戰鬥瞬間進入血腥的肉搏階段。

正在後方指揮部裡吃飯的程潛等人大驚失色,程潛一聲令下,參謀長林修梅以及兩個旅長扔下飯碗就沖向前線,率領預備隊全速趕赴陣地予以支援,這才堪堪打退北洋軍突如其來的瘋狂進攻。

陣地硝煙瀰漫,即將遮住天穹的最後一點光亮,失去形狀的戰壕內外,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兩軍將士廝殺的屍體,橫七豎八,滿目淒然。

親臨陣地視察的程潛走在爛泥與血漿之中,身後跟著十餘名神色沉重的將校和侍衛,望著一個個精疲力竭、神色麻木的官兵,心情格外沉重。

誰也想不通北洋軍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用交戰以來從未有過的砲火烈度,發起如此猛烈而又決然的進攻,難道真的和將校們分析的那樣,面臨三麵包圍即將窮途末路的北洋軍,真的要在絕望中血戰到底,來個兩敗俱傷?

程潛的猶豫和湘軍各部將校的錯誤分析,給北洋軍兩個師主力贏得寶貴的撤退時間和空間,曹錕麾下的兩個師又四個團主力部隊,此時已經扔下所有輜重和火砲,在沉沉夜色的掩護下,悄然東逃。

直到深夜時分,前線潛出偵查的小隊火速前來報告,程潛和他的將校們才發出惋惜懊悔的悲嘆,此前似乎想到了什麼卻一直抓不住腦海中那點靈感的程潛,此刻更是搥胸跺腳,連聲自責。

不一會兒,最先恢復過來的程潛排除一切困擾,拒絕麾下將校強烈要求攻打岳州的建議,果斷下達了公正無私的命令:

“速將情況飛報譚督軍,將困守岳州之敵留給一師解決,二師一旅留下打掃戰場,肅清殘敵,其餘各部立即整隊,隨我一起向西追擊!”

戰後,程潛的這個命令為他的第二師和新編第五師獲得了巨大回報,川軍總司令蕭益民有感於程潛的正氣與豁達,也為了密切兩軍關係,將川軍各部在湖南戰場的大部分繳獲,慷慨送給程潛。

程潛所部的實力因此而得以迅速擴大,很快力壓譚延闓,登湘軍總司令的寶座,麾下所有軍官全部獲得晉升,也由此構成了湘軍的主力架構,重塑湘軍的精神。

西路戰場出現的一幕,同樣在中路戰場重演。

不同的是,中路的北洋軍主力第八師只是發起一次大規模的佯攻就倉促退了回去,接下來繼續重複交戰以來兩軍在夜間的習慣騷擾,相互發射冷槍冷炮,高橋鎮以南戰場激烈的砲火聲,逐漸沉寂下來。

湘軍中路前線指揮部設置在戰場南面四公里的燕子山下,此刻西路戰場的急報和督軍譚延闓的急電已經傳來,負責權指揮的參謀長岳森、一天前率部趕來的川軍第三師少將師長王瓚緒等將校,正在緊張商量對策。

岳森對阻截從西路逃來的北洋軍主力部隊毫無把握,畢竟此時已是天色微亮,曹錕、張敬堯等人率領的兩個師,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在北面的戰場,加原本基本保全建制的王汝賢第八師和兩個混成旅,北洋軍總兵力已經高達四萬餘人,雖有程潛率領一個師尾隨追擊,但以目前川湘聯軍不到三萬的總數,很難將北洋軍堵住包圍,更何況北洋軍馮玉祥旅突然失去踪影,很可能會給下一步作戰帶來更大變數。

僅率領一個輕裝步兵旅前來助戰的王瓚緒,心中也沒有多少把握,甚至無法判斷出敵軍的下一步行動和突圍的路線,更不敢忽視消失的馮玉祥部這一不確定因素。

兩軍將校苦思良久,反復進行權衡,仍然難以得出結果。

就在大家越來越焦慮不安的時候,王瓚緒看到自己的旅長陳蘭亭欲言又止,立即讓他說出自己的意見。

一表人才的陳蘭亭素以膽大包天、堅毅果敢而享譽川軍下,不但是個享譽川軍的內家拳高手,而且還是四川軍校高級參謀專業首屆畢業生中的佼佼者,深得總司令蕭益民器重。

面對眾人或期待、或懷疑的目光,陳蘭亭毫不在意,伸出修長的指頭,直接指向瀏陽:“馮煥章的第十六混成旅,此刻肯定已經到了瀏陽,弄不好即將要和接過我軍獨立師防務的貴軍第三師交火了。”

眾人隨即驚呼起來,先後想通了其中的緣由——如果馮玉祥突然出現在瀏陽,新組建不久的湘軍第三師恐怕擋不住這支北洋精銳的攻勢,北洋軍東逃的通道也就沒法堵住了。

王瓚緒盯著不動聲色的陳蘭亭:“繼續!”

“是!”

陳蘭亭繼續說道:“現在看來,我們實在難以將全力東逃的北洋軍主力全部留下了,不過,如果我們應對得法,即使留不住全部四萬餘眾,留下萬兒八千的應該沒多大問題。”

“陳老弟請說!”岳森頗為期待。

陳蘭亭嘿嘿一笑:“只要把我們六旅調去,師座再把迫擊砲連交給屬下指揮,屬下就有信心敲他一棍,加程頌云長官的一個師很快到來,北洋軍哪裡敢堅持?只有逃跑的份!”

王瓚緒左右看看,當即下定決心:“好!我給你,沖他娘一陣也是好的,搞不好能把逃敵打亂了,怎麼說陷入重圍已成驚弓之鳥的北洋軍沒多少士氣了,諸位是否同意小弟的這個判斷?”

岳森等人巴不得裝備精良的川軍沖在第一線,聽了王瓚緒的話,全部答應下來,而且個個笑容滿面客氣不已。

王瓚緒二話不說下達命令,陳蘭亭敬個禮轉身離去,率領全旅五千弟兄前去接防。

王瓚緒接著與岳森等人商量各部的協調問題、以及相互間的呼應和保護,很快就兩軍的並肩作戰達成共識。

戰場的瞬間變化,使得陳蘭亭的大膽計策差點兒成為影——沒等川軍第六旅趕到戰場,北洋軍率先發起猛烈的進攻,訓練有素、戰力強橫的北洋第八師幾乎傾巢而動,在有限炮火的協助下,發起全線衝鋒,激烈的交戰再次展開。

陳蘭亭傾聽震天的砲聲和喊殺聲,頓感不妙,當即大聲催促麾下弟兄加快速度,早就等得不耐煩的五千川軍將士全速沖向前線陣地,誰知衝陣地的那一刻,勇猛的北洋軍前鋒將士已經與湘軍弟兄展開了殘酷的白刃戰,後方黑壓壓一片北洋將士喊殺震天,相繼湧了來。

一時間,只見大刀揮舞,寒光閃閃。

身材普遍高大、刀法與刺殺技巧更為嫻熟的北洋勇士,瞬間佔據風,慘叫聲、哀嚎聲此起彼伏,苦守了一夜膽氣喪失的湘軍將士,很快便露出敗象。

一馬當先的陳蘭亭拔出手槍,連開三槍,五千弟兄隨即發出一片怒吼,毫不猶豫地衝陣地,投入到白刃戰當中。

不一會兒,川軍配發到班長一級的大威力手槍顯示出強大的殺傷效果,一個個高舉大刀的北洋勇士,在一聲聲槍響中不甘地倒下。

抓住戰機的川軍輕機槍手,在兩名配備手槍的副射手保護下,平端機槍,瘋狂點射,不到十分鐘就將洶湧而來的北洋軍官兵打下陣地。

“吹號停止、吹號停止……司號員,吹號!”

號聲響起,渾身泥水和血蹟的川軍弟兄,整齊站立在陣地,誰也沒工夫理睬身邊哀嚎的傷員和踩踏的屍體,一個個在團營長的命令聲中裝填子彈,插三棱刺刀,一陣鏗鏘肅殺的金屬聲,瞬間蓋過了所有聲音。

陳蘭亭望了一眼如同潮水般退去的北洋軍潰兵,用腳尖挑起地的一把大刀,高高舉起,大聲吼道:“機槍在前,保持中速,弟兄們,衝啊!”

“殺——”

震天的殺聲再次響起,五千川軍排成彎彎曲曲的扇面陣型,開始了衝鋒,數十挺機槍追著潰逃的北洋軍開火,看得陣地的湘軍官兵目瞪口呆,心驚膽跳。

能也沒料到川軍的第一次出場竟然是這樣一種方式,誰也沒料到川軍的指揮官竟然如此瘋狂地發起反沖鋒。

眼看逃回陣地的北洋官兵越來越少,眼看瘋狂的川軍踏著一具具屍體不緊不慢地射殺前方敵人,兩軍陣地竟然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就在數千從容殺戮的川軍開到兩軍戰場中間的時候,聲聲軍號再次吹響,五千川軍竟在兩軍數万官兵的驚愕注視下,停止前進,齊身,接著毫無形象、如同飛一般向本方陣地逃跑。

五千川軍沒逃到自己的出發陣地,北洋軍陣地後方的密集炮火呼嘯而來,追著川軍逃跑的腳步一直炸到陣地,但是狡猾的川軍除了被炸死炸傷數十人外,絕大部分已經安全地鑽進了戰壕。

硝煙散去,兩軍陣地之間四百餘米寬的地面,全都是北洋軍將士的屍體和仍在翻滾哀嚎的傷兵。

粗略一數,川軍的出擊竟然取得了殺敵一千餘眾的優異戰績,川軍將領陳蘭亭的名字,通過這一次詭詐而突然的反沖鋒和快速收縮,被無數北洋軍和湘軍將士所牢記。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8:54
隨著曹錕、張敬堯等部三萬多官兵的到來,北洋軍中路戰場前沿至縱深五十公里區域的人數,已高達五萬餘人,連夜逃離西路戰場的北洋軍連續急行軍已達十二小時,無論是官兵和馬匹,均疲憊不堪。

王汝賢的中路主力部隊第八師也好不到哪裡去,看到密密麻麻如同泥人一般逃過來的數万友軍,很快知道西路戰場已經丟失,各種謠言無法控制地迅速蔓延,本就損失慘重、士氣低沉的第八師官兵開始出現大面積恐慌。

其餘兩個沒有配備火砲和重機槍的步兵旅,在近十天的交戰中早已折損近半,如今看到狼狽逃來的西路主力,再聽到大批追兵正在趕來、川軍數個精銳師正在南下企圖圍殲自己的噩耗,當即有千餘人扔下武器,逃離戰場。

要不是王汝賢的督戰隊反應得快,連續剁下十幾個逃跑官兵的腦袋,曹錕果斷派出自己的警衛旅飛速趕來彈壓,接著毫無畏懼地進入陣地加強防禦,恐怕不用川湘聯軍發動進攻,數万大軍就​​要崩潰。

置身川湘聯軍阻擊陣地上的陳蘭亭,一直默默觀察躁動不安的敵軍陣地和縱深區域,看到敵軍出現混亂,頓時興奮不以,可是沒等他下達“準備衝鋒”的命令,敵軍陣地上的sāo亂已經平息,數千動作敏捷、裝備精良的北洋軍精銳很快進入防守陣地。

在這種情況下,陳蘭亭只能望而興嘆,命令下屬盡快弄清楚剛進入陣地的敵人是哪一部?

北洋軍陣地後方的指揮部裡,憂心忡忡的曹錕剛鬆了口氣,就接到來不及撤離岳陽的後勤輜重團發來的最後一份電報:繼臨湘之後,路口、雲溪、城陵磯等要地均淪陷於川軍之手,華容守軍被迫向川湘聯軍繳械,岳州陷入重圍,川湘聯軍源源而至。趙恆惕遭萬民逼迫,下令各部放下武器……

曹錕痛苦不已,將手中電文交予眾將傳閱,略微商議,迅即做出決策:前方陣地巍然不動,主力各部立即整理行裝,繞道北上,迅速東進!

中午時分。兩艘砲艦徐徐靠上戒備森嚴的蒲圻碼頭。

第七軍副軍長王鍵等十餘名將校快步迎上,進入碼頭上方的倉庫見禮完畢,王鍵立即報告戰事進展:“禀報司令,我軍已完全控制東起臨湘、西至咸寧以南汀泗橋的鐵路沿線。四師十旅與吳佩孚的新編第一旅對峙汀泗橋南北,何其武部三小時前應程、譚兩位將軍請求,親率兩個團南下與友軍合圍岳陽,岳陽趙恆惕已經下令守軍放下武器。”

蕭益民非常滿意,巡視一圈安裝在大倉庫裡的兩部無線電台,邊走邊向放下工作肅立致敬的參謀們回禮,吩咐身邊的將校隨意,最後走到窗邊,指著碼頭上正在裝船的十餘台大小設備說道:“聽說蒲圻修械所規模不小。沒想到只有這點兒機器。”

王鍵苦笑著說:“詳細審問過了,和咱們的軍工廠完全沒得比,就這些半新舊的玩意兒,最好的是兩台五十千瓦的英國​​柴油發電機,連同仿製的兩百來支漢陽步槍、五十多噸美國碳鋼和一條子彈生產線一起,已經提前裝上前面那艘大貨船了,就那兒……蓋著篷布。你剛才可能沒留意。”

“廠子裡的人呢?”蕭益民更看重技術工人。

王鍵愣住了:“才遣散不久,軍需科報告說幾個大師傅是漢陽廠派過來的,剩下的三百多工人大多是本地人,每人發十個大洋讓他們回去了,如果需要,我立即派人召集只是,我們四川的大師傅和熟練技工不有的是嗎?”

蕭益民解釋道:“這些設備需要安置在宜昌大營,如今宜昌已經成為我軍重要的訓練基地和後勤補給基地。不能沒有修械所,下一步還要把宜昌修械所擴大為槍砲組裝廠才行。現在巴蜀各地的工業發展很快,技術工人供不應求,就連成都、雅安、重慶三大工學院的畢業生都不夠分配,何況熟練的老師傅和技工?

“再一個,我們高薪聘請本地人才還能促進軍民關係。利用我們的技術優勢和巴蜀各地大量的零部件分包商,再稍微增加幾套新的設備,不就又是一個中型的兵工廠了?說不定一年之後,宜昌修械所就能養活整個宜昌基地。”

王鍵立刻明白過來:“我立即通知政治科去辦。”

蕭益民點點頭,等王鍵叫來政治科長和軍需科長吩咐完畢,示意王鍵和自己出去走走,shì衛長吳三等人默默跟隨在後。

走出幾十步,王鍵擔憂地問道:“聽說你要去武漢見吳佩孚?”

“不是聽說,而是很快就去,不然你說我來你這兒乾什麼?”蕭益民笑道。

王鍵緊張起來:“不行啊!吳佩孚心機深沉,為人極其自負,從他動輒斬首的嚴苛治軍手段來看,此人xìng格yīn狠,手段強硬你作為一軍之帥,又值此非常時刻,萬一有個好歹怎麼辦?”

蕭益民拍拍王鍵的手臂:“師兄不用擔憂,吳子玉這個人雖然桀驁不馴,但他的確有高傲自負的本錢,從他二十年的經歷和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不懈努力來看,此人智勇雙全滿腹錦繡,雷厲風行又目光高遠,絕不是傳說中那種睚眥必報不擇手段的人,特別是吳子玉對國家、對民族那種深入骨子裡的忠誠,絕不在你我之下,縱觀全國各軍將領,唯獨這個吳子玉令我欽佩。”

王鍵驚訝不已,此前他可從沒聽過蕭益民如此推崇一個將領:“這是不是你遲遲不打武漢的原因?”

“不完全是,雖說有這麼方面的考慮,但不打武漢主要還是不想與北洋結怨太深。”

蕭益民接著細細說明:“吳子玉雖然是北洋軍中的後起之秀,但無論軍事才華還是帶兵能力,都遠遠超過段芝泉、曹錕這些老大,他之所以長期遭受排擠,很大原因是因為xìng格使然,他從不喝兵血吃空餉,從不取不義之財。潔身自好仗義執言,深得下層官兵的尊敬和擁護,但也正因為如此,得罪了不少資歷深厚的北洋前輩,要不是我們介入兩湖,造成北洋勢力的動搖,恐怕他連武漢鎮守使都當不上。”

“啊!?你對此人評價如此之高?”王鍵大吃一驚。

蕭益民點點頭:“可以說,吳子玉是個百年難遇的將才。他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和地位,完全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而不是北洋那些老大對他的恩賜,這樣的人才。這樣的人品,為何不能成為我們的朋友?

“如果我們不努力去爭取,他和我們之間永遠都不會相互了解,目前形成的誤解將會越來越深,再下去他很可能會成為我們的敵人,一個令人頭疼的勁敵。”

王鍵疑huò不已,仔細權衡一番之後,沒有再繼續勸阻蕭益民前往武漢。

雖然王鍵不能完全理解蕭益民的目的,但不妨礙他對蕭益民懷有的那種堅定信心和近似盲目的忠誠。

兩人聊了一會兒當前歐洲的戰局和一直在德軍中服役的曾超然、王謙等人的情況。以及入湘各部下一步任務和撤軍秩序安排,便返回作為臨時指揮部的大倉庫。

蕭益民聽取第七軍各部的匯報,接著發出幾份電報,用完簡單的晚餐,便再次登船,連夜趕往下游的武漢。

傍晚時分,武昌城西。原新軍統制衙門。

正在與麾下四名將領邊吃邊談的吳佩孚聽到報告,撿起餐巾擦擦嘴,接過電報,揮揮手示意通訊參謀退下。

看完電文,吳佩孚驚得霍然站起,精心修剪的小鬍子顫動不已:“他奶奶的……他還真敢來啊!”

“誰啊?”

參謀長張其鍠看到吳佩孚的樣子,嚇了一大跳,連忙放下筷子。接過電文一看,震驚過後不由得沉思起來。

吳佩孚已經坐下,盯著臉sè不斷變幻的張其鍠,問道:“子武怎麼看?”

進士出身文武全才的張其鍠猶豫了一下,苦笑道:“一時半會兒看不出個名堂啊!原本我以為這只是蕭一鳴回應中央政府的一個託辭,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來了。而且來得如此之快,實在大出所料!”

吳佩孚贊同地點點頭:“恐怕是來者不善!試想,湖南底定在即,但曹仲珊麾下怎麼也還有五萬將士吧?難道蕭一鳴就這麼大方地放過曹仲珊嗎?他倆可是兩次兵戎相見的老冤家了。”

張其鍠頓時明白過來,恍然道:“說對了,他恐怕正是要放走曹仲珊才敢這麼幹,也許開戰前他就存有此意,否則他的三個精銳師為何如此佈置?以川軍驚人的行進速度和數倍於我北洋軍的強大火力,只要他想堵住曹仲珊數万人的去路,已經被湘軍牢牢牽制的曹仲珊能輕鬆脫離戰場嗎?可見,蕭一鳴這麼做不但給了中央政府和段芝泉、馮華甫一個交代,也給自己賺到個天大人情啊!”

吳佩孚恍然大悟,站起來幽幽長嘆:“不止如此、不止如此啊!這麼一來,所有的壓力就會轉到我身上了!這個蕭一鳴果然如你所言,心機深沉滿腹韜略,稍不留意就會遭他暗算,果然是個梟雄!”

張其鍠也連連感嘆,突然轉向吳佩孚:“他這是單刀赴會!不管怎麼樣,明天只要你見了他,他就贏了!子玉,頭疼啊!”

吳佩孚無奈地搖搖頭,想了想轉身就走,很快進入書房,提起毛筆卻又緩緩放下,長久陷入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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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8:58
四十三歲的吳佩孚,果然如傳說中的那樣儀表堂堂,氣度從容。

與老祖宗千年流傳下來的相書中所論述的上品武將相貌別無二致,天庭飽滿,雙耳垂輪,眉宇崢嶸,顴骨豐隆,高tǐng的鼻子將他的雙眼襯托得格外幽深,凌厲目光掩藏在微微泛起的笑意之中,專注中略帶狡黠,自傲中暗含戒心。

蕭益民對吳佩孚的第一印象相當好,唯一讓他覺得美中不足的是吳佩孚身上整齊tǐng括的北洋軍少將禮服……、傳承自袁大帥時期的這身軍禮物,雖然用料講究,精工細作,既有普魯士軍隊的嚴謹風格,也蘊含傳統中國元素的柔和創新,但上面繁瑣的修飾和過於誇張的延長部分,影響​​了總體的效果。

這套少將軍禮服蕭益民也有過,而且還是袁大帥親自定制賞賜的,但是蕭益民只是在幾年前的正式場合穿過一兩次,之後就當成收藏品掛進了衣櫃中。

蕭益民總覺得北洋將官所有的軍禮服都受到滿族服裝的影響,僅僅是繡上繁瑣飾邊的袖子幾乎蓋過手掌,上衣下擺既不似大衣又不像短襖的長度和寬度,就足以影響這套禮服的總體效果。

但是,不管幸益民有何感受,恐怕所有北洋軍將士心目中,眼前吳佩孚的這套禮服無比的威風漂亮,只要望一眼整齊排列在碼頭上的三百多北洋官兵望向吳佩孚的熾熱眼神,就能明白吳佩孚在他麾下官兵心中的高度。

走下砲艦跳板的蕭益民在打量吳佩乎的同時,吳佩孚也在細細觀察這位臉帶微笑、徐徐向自己走來的傳奇人物。

令吳​​佩孚心潮湧動的並非是蕭益民的年輕與相貌,也不是蕭益民身後身穿筆tǐng松綠sè新式軍裝的幾名shì衛和參謀,而是蕭益民整潔而簡單的一身軍常服,特別是這套簡潔合體的軍裝衣領上獨特的軍銜標誌,以及微微翹起的大蓋帽上的那顆銀sè五角金星,瞬間就讓吳佩孚感覺到彼此之間有和無以名狀的距離感和陌生感。

吳佩孚看到蕭益民來到前方即將停下,趕忙搶先上前半步,行了個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抱拳之禮:“一鳴兄的大名早已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哈哈!”

蕭益民一愣之後,立刻明白過來,心想好你個吳佩孚,竟然以江湖之禮與我蕭某相見,既不稱呼我的官職,也不願叫我的軍銜,傳出去既能保住你謙恭有禮的好名聲,又能顯示你的政治立場和不卑不亢的風範,什麼便宜都給你賺完了,這還了得?

於是,蕭羞民也微微一笑,非常客氣地抱拳回禮:“子玉兄過獎了,一路上小弟心中惶恐不安,時刻想看見了兄長該說些什麼,沒想到子玉兄枉駕親迎如此厚待,令小弟無比感jī啊!之前小弟義父在來悄中多次提及子玉兄,對子玉兄的文韜武略贊不絕口,叮囑小弟有機會多多向子玉兄討教親近,今日得見兄長威嚴,遠勝小弟心中所想,兄長要是不棄,就稱呼小弟一聲一鳴吧,芝泉兄和華甫兄他們都是這麼稱呼小弟的。”

周圍眾人聽了蕭益民的一番話,頗為吃驚,吳佩孚也愣住了:“不知一鳴兄的義父是……”

張其惶連忙上前,在吳佩孚耳邊低語:“就是趙爾大人啊!蕭益民不但是趙爾豐大人的關門弟子,他的大夫人還是趙次公的義女,你忘記了?”

吳佩孚恍然大悟,立刻鄭重地與蕭益民再次見禮:“佩孚從軍初年,曾有幸聆聽次公和季公的教誨,次公自東北返京任職之後,佩孚又多次得到次公的嘉許和提攜,雖然戎馬倥傯,但從未敢忘次公之恩德,只是領軍在外,數年奔bō一事無成,慚愧啊!不知次公境況如何?身體可安泰?”

蕭益民客氣地回禮:“有勞兄長掛念了,自袁大帥駕鶴之後,義父他老人家自感精力不濟,便辭職歸養了。他老人家本想辭京後返回山東老家,無奈山東那邊已物是人非,族人也寥寥無幾​​,鐵嶺一族倒是枝繁葉茂,兒孫滿堂,可氣候寒冷,對義父的風濕病和肺病調養非常不利,所以這兩年都住在天津,眼下冬季將至,義父自感興致不錯,上個月搬到青島過冬。”

“好、好!次公為國為民操勞一生,也該頤養天年了,好!”

吳佩孚說完,隨即將張其惶等人介紹給蕭益民,彼此寒暄一番,一同登上碼頭,幾名雄姿英發的馬弁立即為眾人牽來戰馬。

吳佩孚早已恢復原有的矜持氣度,看見蕭益民打量戰馬,哈哈一笑毫無誠意地致歉:“聽說巴蜀已經到處跑汽車了,可惜吳某太窮,只有幾匹劣馬代步,對不起啊!碼頭距離城中大營還有一段路,一鳴老弟將就一下吧。”

周圍將校都lù出個會意的笑容,誰知蕭益民不但沒有半點兒吃癟的感覺,反而頗感興趣地拍拍戰馬脖子,lù出個燦爛笑容:“這分明是匹腳力出眾的méng古馬,怎麼能說是劣馬呢?雖然比小弟用重機槍從新疆弄回來的那些西域馬差些,但在目前全國各軍中,這馬也算是難得了:”

蕭益民說完,接過馬弁手中的韁繩,微微一動就到了馬背上,身後的shì衛長吳三和機要副官隨之飛身上馬,動作熟練無比,較之北洋軍中的騎兵精銳也毫不遜sè。

吳佩乎和周邊數百官兵看到蕭益民等人嫻熟敏捷的上馬動作,不由得面面相覷,暗自欽佩,不少人心裡均升起一個疑問:不是說,軍總司令是個文質彬彬、追求豪華享受的儒將嗎?現在是怎麼回事?

他們哪裡知道,蕭益民十年堅持下來,已經練成一身不錯的武藝和高超的馬術,而且馬術一直是,軍所有軍官的必修課,強大的,軍不但始終保持有一個旅的騎兵,而且,軍各師的警衛部隊和特種部隊官兵都可以當成騎兵來使用,就馬術的普及和訓練、以及戰馬、馱馬、挽馬的擁有量來說,川軍已經遠遠超過北洋各軍工微微吃驚過後,眾人打馬前行,吳佩乎拉拉韁繩,靠近蕭溢茗,頗感興趣地問道:“一鳴老弟剛才說用機槍從新疆弄回一批西域馬?是不是說四,生產的武器彈藥已經賣到了新疆?”

蕭益民笑道:“沒錯,多得西安鎮守使陳樹藩將軍的幫助,吳某才打通了陝甘寧這條商道,此前我軍的大部分馬匹都是通過甘陝買回來的。直到兩年前,小弟在西康弄了個馬場,用以改良退化的川馬,順便安置已經無家可歸的那些退役滿méng官兵,才想到優良種馬的問題,後來通過陳樹藩將軍,聯繫上新疆楊督軍。

“楊督軍有的是好馬,就是缺少槍支彈藥,北面的老毛子對新疆早就居心叵測,不願賣給他,楊督軍得知我們有此需要,立即通過陳樹藩將軍送來一百五十匹西域良和馬,作為購買武器彈藥的部分定金,這才讓我們的西康馬場像點樣子。

“眼下第一批千餘匹良袖馬馬駒還不到半歲,估計五六年之後才能真正受益,所以我們,軍現在所用的戰馬、馱馬和挽馬,其實都是從甘陝買回來的méng古馬,基本上和大家騎的馬一樣。”

吳佩乎心驚不已,苯益民隨隨便便的一番話,透lù出太多的重要信息,其中是否有秘密的結盟暫且不說,短短數年時間,在北洋各部和南北各勢力明爭暗鬥一地雞毛的時候,川軍的手竟然伸到了新疆,這是何等高遠的目光和驚人的手段?

更令吳佩孚側目的是,蕭益民這種毫不隱瞞的作為,只是短短的十幾分鐘接觸,而且還是初次見面,蕭益民就通過輕描淡寫幾句話和一個利索無比的上馬動作,打破了吳佩乎精心設計的一切。

吳佩孚突然發現,自己不但沒能如願地掌握主動權,反而在蕭益民謙遜平和、似乎毫無戒心的言談舉止中逐漸動搖,不知不覺間就被蕭益民悄悄撼動,這和糟糕的感覺和無法控制的局面,讓吳佩孚非常的難受,雖然他已經對初次見面的蕭益民產生了好感。

天空仍然延續著連續多日的yīn沉,灰méngméng的雲層遮住了陽光,讓人弄不清當前具體的時辰。

進入新軍統制衙門中院客房的蕭益民一行略作洗漱,在張其惶和兩名副官的熱情邀請下,前往膳堂赴宴。

令蕭益民頗為意外也暗自高興的是,吳佩乎早已站在膳堂門口等候,帶著微笑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之前的高傲和輕慢。

接風的酒宴毫不奢華,但非常精緻,特別是豐間小炭爐上香氣四溢的麻辣火鍋,讓蕭益民一下食yù大增,對吳佩孚的細緻和熱情連聲致謝。

吳佩乎客氣地擺擺手,請蕭益民坐到主位上,蕭益民哪里肯依,一番客氣之後還是吳佩孚先坐下,樂哈哈的張其惶在下手作陪這一桌只有他們三個,其餘將校都被安排在外間的大廳裡。

酒過三旬,略作休息,沒等吳佩孚拿起筷子,蕭益民再次站起來,舉起酒杯,高聲道:“子玉兄,你是個,爽快人,別再說什麼單刀赴會的笑話了,小弟至今心裡仍是七上八下,慶幸自己能夠見到子玉兄的同時,也為子玉兄的戒備深感憂慮。小弟此次貿然前來,首先是心中非常欽佩子玉兄的人品和韜略,其次是真心真意地想傾聽子玉兄對兩湖危局和全國局勢的看法,以及如何結束我們兩軍之間的對峙和敵意。

“小弟知道,此前湖南戰事,小弟為了一己之sī揮師東進壓迫武漢,得罪了子玉兄,這杯酒,就算是小弟的賠禮道歉吧!”

吳佩乎和張其惶面面相覷,很不適應蕭益民的這種談話和行事風格,但蕭益民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吳佩孚不管怎麼樣都不能缺了禮數,略微沉吟只得端起酒杯,客氣地站起來:“言重了、言重了,哈哈!吳某就和一鳴老弟碰一杯,先說好啊,兩軍陣前沒有誰對不起誰,一鳴老弟根本無需過謙,既然都說我吳某是個,爽快人了,相信一鳴老弟也不會遮遮掩掩,對吧?”

蕭益民哈哈大笑,舉杯相碰一干到底,亮出杯底隨即大馬金刀坐下來,放下杯子就問出一句令吳佩孚和張其惶目瞪口呆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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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9:04

位於寬闊院落建築群中央的歐州古典式主樓,始建於光緒年間,如今已成為北洋政府總理的辦公大樓,其餘附屬建築和多達十餘個大小院落,已經被總理府各衙門、龐大的衛隊和供應北洋各軍的糧食軍械佔據。

從馮國璋府邸返回的段棋瑞,進入二樓東側的總理辦公室不久,新晉江蘇督軍李純便乘車趕到。

段棋瑞接過李純遞上的整編計劃,匆匆翻閱,便爽快地提筆籤上大名。

李純怎麼也沒想到段棋瑞如此慷慨,看樣子並不因為他是馮國璋麾下大將而挑剔責難,這一結果讓李純十分意外,也頗為感動,接過段棋瑞送回來的計劃,一時jī動得無法言語。

段棋瑞只是和藹地笑了笑,吩咐李純前往軍部各司辦齊手續,便站起來把一臉感jī的李純送到門外。

一個小時後之後,順利辦完各項手續的李純,興沖沖地離開總理府,段棋瑞麾下四大金剛中的三位一—徐樹錚、曲同豐和靳雲鴉幾乎同時到來,總理辦公室內外的shì衛數量悄然增加了一倍所有求見段總理的官員和電話,均被婉言謝絕。

緊閉的辦公室內,徐樹錚三人圍坐在一圈西式沙發上,一雙雙無比震驚的目光在​​段棋瑞臉上和中間茶几上的密電中來迴​​轉動。

看到三員心腹大將逐漸平靜下來,段棋瑞這才神sè從容地放下茶杯,逐一在三人臉上細細端詳一番,這才和聲問道:“翼青、偉卿、幼錚你們都說說吧,對於一鳴老弟的這份厚札,你們怎麼看?”

xìng格耿直的陸軍次長靳雲鴉率先開口:“芝帥,蕭一鳴的承落是否可信?”

段棋瑞笑著說:“他的信用還是相當不錯的,到目前為止,不管是罵他的人還是讚他的人,都沒人挑別他的信用,我和他認識到現在,彼此之間多次合作都很愉快。”

“翼青兄,蕭一鳴雖然出身市井但為人慷慨,極重承諾,這一點還是可以放心的。”

同樣擔任陸軍次長的徐樹錚,微微搖了搖頭,直接說出自己的看法。作為智囊,他和段棋瑞在一起商議決策的時間最多,是段棋瑞一派中最了解段棋瑞與蕭一鳴暗中合作情況的人,心裡對慷慨大度、信守諾言的蕭一鳴頗有好感。

鎮守北京的北洋軍第一師中將師長曲同豐xìng格內向,這位北洋水師出身、參加過甲午海戰的勇將遇事不輕易表態,此刻只是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並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但是他從段棋瑞和徐樹錚的幾句簡單話語中,便看到了段棋瑞的取向。

段棋瑞見大家沒有發言的意思,乾脆把其中的得失全部擺出來供大家權衡:“說句實在話蕭一鳴的承諾讓我難以拒絕,但如此生死攸關之事,我不敢獨斷專行,只好把你們一起叫來了。”

停頓片刻段棋瑞再次撿起茶几上的密電,用手指輕輕一彈,鄭重地說道:“如果這份密電是在三天前發來我肯定不會拿出來,只會劃根火柴一燒了事可是,偏偏就是今天一早發來了,咖……”

眾人會意地點點頭,靳雲鴉頗為不解地問道:“事情絕不會這麼巧,難道說,馮華甫的身邊有瀟益民的密探?蕭益民哪怕身在南方,也能夠及時準確地獲知馮華甫的病情?”

段棋瑞望著突然警醒的三位心腹,點點頭,有些無奈地回答:“不但有,而且數量恐怕不少,咱們這個總理府南面的四川省政府駐京辦事處,就是蕭一鳴擺明了放在北京的坐探,還有趙爾大人離京後留下的宅院,那裡也是蕭益民的一個重要的情報收集點。

我們不知道的內情肯定還有,至少我知道,蕭一鳴派給趙爾大人的五十人衛隊和幾個四川廚子,一直生活在天津和青島,身份也不像他們表面的那麼簡單。

“再一個四川陸軍軍官學校從五年前開始,就開設了通信專業和參謀專業,幾年來畢業的情報人才不下五百,這尚不算遍布長江流域的洪門子弟。諸位別忘了,蕭一鳴是洪門仁宇輩的瓢把子,數年前他就明確和我說過,為了建設西康,他只好用武力壘斷西康和川滇地區的鴉片貿易,因此我非常懷疑,莓年高達三千擔的鴉片,他基本上賣給了長江下游各省的青幫。”

靳雲所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望向段棋瑞,心裡卻在飛快計算:這一年至少賺上乾萬啊!

段棋瑞苦笑一下:“別懷疑蕭益民的實力,只要諸位看看被他打得聞風而逃的曹仲珊,看看他一出手就揮師兩湖的十萬將士,看看湖南、貴州和陝西的現狀,就知道他的實力有多強了。

“可以說,他把我推到總統位置上的承諾絕不狂妄,只要我們答應與他合作,進而控制我北洋各軍,制止分裂,統一全國就不是什麼難以企及的奢望。風險聽起來很大,但是機會也不小而且時機尤其難得,要是我們不及時把握的話,恐怕我北洋失去的,不只是一個機會了!”

在座的都是亂世梟雄,聽完段棋瑞的感慨,都能想到打了四年隨時都有可能結柬的世界大戰,想到如今北洋內部實力最強但病得神誌不清的政敵馮國璋,想到月初還在高呼擁戴黎元洪上台的南方蘋命黨,想到北洋直系大樹將傾之下的分裂暗潮……

段棋瑞與他的心腹們在苦苦權衙之時,已經秘密抵達岳州的川軍總司令蕭益民也在凝眉沉思。

此時的蕭益民,站在岳陽西門城頭巍峨的岳陽樓上,透過綿綿冬雨,欣賞煙

ō浩渺的洞庭湖景,心緒也和湧動不休的湖面一樣,起起伏伏。

三天時間裡,蕭益民分別與譚延闓、程潛舉行了密會,非常順利地與省長劉人熙簽訂了《川湘經濟聯合發展協議》。

最令蕭益民和四川省政府欣慰的是川軍以聯合防禦的名義,正式獲得了湖南鬱州的駐兵權和礦山開採權,用以彌補湖南用於統一戰爭向四川借貸的三百餘萬元,川軍王清緒師已經開赴鬱州,與湘軍第三師一起向佔據鬱州各縣的潰敗叛軍和橫徵暴斂的**軍發起進攻。

可以說,湖南的局勢發展,令瀟益民非常滿意,儘管如今還有多達十餘股大小敵忖武裝勢力仍在湘黔、湘桂邊境負隅頑抗,但是湖南的完全統一​​已經勢不可擋。

合蕭益民稍感擔憂的是:大戰過後一窮二白的湖南,處境異常艱難,政局也非常複雜,大小政治派別多如牛毛,可以說已經到了山頭林立、政見混亂的地步,但是只要譚延闓和程潛能夠牢牢地抓住軍權,湖南政局就能慢慢趨於穩定,加上川軍一個師長期駐紮在連接湘粵的鬱州地區,湖南的穩定和恢復便指日可待,蕭益民和四川政府的巨大投資也有了收回的保證。

蕭益民最為擔心的卻是北京玫府會如何反應,此前一直合作良好的北洋巨頭段棋瑞又會如何看待他的建議。如今的瀟益民,一分鐘也耽擱不起,眼前遇到的也許就是中華民族百年難遇的統一機遇,趁如今歐美列強的戰略重心還在歐州,趁如今北洋另一巨頭馮國璋重病在身不能視事,趁如今四川財富的迅速積累和兩湖地區難得的安寧,川軍與北洋聯合起來攜手共進,絕對能為國家民族創造一個更為寬鬆、更具發展潛力的生存環境,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是值得去拼命的。

時至今日,蕭益民對自己看得非常清楚,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麼聖人,野心並不比段棋瑞、馮國璋、孫文等人遜sè,甚至更為強烈,更為衝動,可是,如今的蕭益民已經懂得如何去取捨,如何去達到目的。

蕭益民與他的智囊團經過三個多月反反复复地考慮,一遍又一遍地權衡與推演,最後才得出最有利也是唯一可行的決策與北洋聯合,通過戰爭、武力吞併、威逼利yòu等所有能利用的手段,組建全新的國家政府,在此基礎上慢慢整頓全國軍隊,否則將一事難成。

縱觀全局,以蕭益民和四川全省目前的實力,根本無​​法同時挑戰仍然擁有四十餘萬正規軍的北洋一系和盤踞廣東和閩南的**軍,哪怕老天眷顧僥倖得勝,付出的代價也絕不是蕭益民和整個四川能夠承受的。

陪件在蕭益民身邊欣賞湖景的王鍵、何其武等將校,心情卻非常輕鬆。

如果說在長達一個多月的兩湖戰事中有何遺憾的話,恐怕就是誰也沒想到戰爭贏得如此輕鬆,如此快速。但是眾將校均能從兩湖大戰中學到很多東所,對戰爭與政治之間的豐富內涵和微妙關係,有了更深的體會,眼界開闊之後,大局觀也開始慢慢形成。

但是,王鍵等人並不知道瀟益民此刻誠惶誠恐的心情,也沒留意到肅立宋風中極目遠眺的蕭益民身子微微顫抖,甚至包括俾延闓、程潛在內,都沒有意識到,一個巨大的改變正在悄然無聲地醞釀,一個波瀾壯闊的嶄新時代即將到來,默默醞釀的巨大風雷,必將jī起徹底改變中國命運的滔天巨浪,將會有無數人消失於大浪淘沙的狂流中。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9:16
十一月七日,俄國布爾什維克攻陷克里姆林宮、宣布成立蘇維埃政堊府的驚天消息,終於傳遍世界,赤色的“十月革命”不但震動了歐美資本主義陣營,也震動了戰亂不斷、水深火熱的苦難中國。

當日下午,焦慮不安的川軍總司令蕭益民,終於見到了段祺瑞秘密派來宜昌的特使傅良佐和曾毓俊。

剛一見面,傅良佐和曾毓俊便尊稱蕭益民為“益帥”,令蕭益民驚愕不已,連聲坦言愧不敢當,但兩人怎麼也不願改口,弄得蕭益民臉都紅了。

鼻挺嘴闊、儀表堂堂的傅良佐,祖籍江西,出身於湖北石首,與蔡鍔一樣為梁啟超的學堊生,與蔡鍔、蔣百里同為日本士官學校第三期的師兄弟。

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六期的川軍副總司令王陵基一見到傅良佐,立即恭恭敬敬地以師弟的禮節上前見禮。

段祺瑞的參謀長曾毓俊同樣是北洋一系中的佼佼者,也是段祺瑞的心腹謀臣,兩人均是第一次與蕭益民見面,卻沒有半點的拘束和距離感,表現得從容不迫溫雅灑脫,令蕭益民心中讚嘆不已。

進入長江南岸隱藏在參天大樹和偽裝網中的宜昌指揮部大樓,傅良佐和曾毓俊頓時覺得眼前一亮,大青石鋪就的室內地板一塵不染,全實木裝飾的樓梯和牆體,感官舒適,樸實無華,寬闊的空間、齊全的設施和安靜的工作氛圍,都給兩人留下深刻的影響。

進入二樓蕭益民的辦公室坐下,傅良佐兩人不停打量室內簡單實用的佈置,看到碩堊大的辦公桌上竟然擺上四台電堊話機,傅良佐和曾毓俊都感到非常驚訝,哪裡知道這四台電堊話中的三台,已經分別連通了成都、上堊海和鄂西。

沒等喝下半杯茶,川軍總參謀長包季卿匆匆到來,傅良佐和曾毓俊連忙站起,雙雙向老資格的前輩包季卿緻禮問候,絲毫不比王陵基看到兩人時的恭敬遜色。

蕭益民看向身邊一臉鬱悶的王陵基,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好在包季卿高興之下隨和地回禮,示意兩人坐下談,接著親切地問寒問暖,並沒有發現蕭益民和王陵基的異常。

賓主間寒暄幾句,很快談到了近日發生的諸多大堊事。

這段時間,段祺瑞的日子很不好過。不知道廣州革堊命政府從哪裡打聽到日本人秘密銷售一批武器彈藥給段祺瑞的消息,連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倒段浪潮”,不但激起了全國各堊界的擔憂和質問,就連自顧不暇的英、法兩國也參與進來,連連曝光段祺瑞向日本秘密借貸巨額款項用於擴軍的消息,最後弄得只拿到擴編批文卻沒有一分錢撥款的江蘇都督李純也跟著鬧騰起來。

李純這一鬧,北洋另一個大佬馮國璋麾下的一堊嫡係將領起響應,最後發展到聯名致電段祺瑞,要求他非要為此做出解釋不可。

段祺瑞被自己人逼得焦頭爛額也就算了,沒想到這幾天英美法三國公使再次憤怒地找上門去,要求段祺瑞對借款擴軍購買日械一事作出詳細解釋。

備受北洋政堊府與列強之間諸多約定桎梏的段祺瑞當然一口否認,誰知他的否認剛剛傳出,革命黨又開始發動鋪天蓋地的政治和輿論攻勢,這回可不是力挺與革命黨交情不淺的黎元洪做總統了,而是隆重推出了態度溫和、德高望重的北洋元老徐世昌,擺明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爭取總統位置的段祺瑞給拉下馬來的架勢。

正因為內憂外患的重重壓力,才促使猶猶豫豫仍在反复盤算得失的段祺瑞痛下決心,迅速派遣心腹大將傅良佐和智囊曾毓俊趕到宜昌,與川軍總司令蕭益民等人商議雙方結盟的具體方式和內容。

三日後的深夜,疲憊不堪​​卻無法壓抑激動之情的傅良佐和曾毓俊,在蕭益民等人的送別下,怀揣裝訂成冊的厚厚密約,於軍用碼頭登上專門為兩人準備的“美國藍旗洋行”的貨輪,和他們到來的情形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悄然離開了。

蕭益民、包季卿和王陵基等人也在當日上午,乘砲艇逆流而上,趕赴成都總司令部。

由於湖南局勢早已安定,激烈的省政堊府、省議會的選堊舉會議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加上進逼武漢的川軍四個師主動後撤百里,全國各堊界最為擔心的湖北大戰至此煙消雲散,全國局勢恢復了難得的平靜。

倒是北伐失敗後一直龜縮廣東的革堊命政府又鬧了起來,再次把矛頭指向繼承袁世凱反革命立場的強硬派總理段祺瑞,無數的目光離開了蘊含巨大破壞力和威懾力的川軍,重新投向數年來鬥得你死我活不亦樂乎的南北兩大政治集團身上。

相比於動堊盪不安喧囂一片的全國其他地區,一直在埋頭髮展、默默進步的四川,如同世外桃源一樣平靜安逸,自十一月十日開始,一直到十二月五日之間,四川省政府、省議會和川軍總司令部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連續召開了二十餘次重要會議-。

十二月十日,國家總理兼陸軍部長段祺瑞宣布:

經參議院會議多數表決通過,成立西康省,原四川康定等一百二十個縣鎮劃入西康省行政區,任命原四川省民政廳長、西川巡閱使匡佑民為西康省長,任命原四川邊防軍司令鐘穎為西康督軍、兼西藏鎮守使。

這一消息並未引起多大反響,早在袁世凱當政時期,西康獨立建省的提案已經被多次討論,黎元洪接任總統之後也曾重提此事,無奈他還來不及召開會議就被趕下堊台了,大多數人都知道西康建省是早晚的事如今正式通堊過也沒有什麼讓人奇怪的,唯一對此感到非常不滿的只有英國人,但這是中國的內政,並沒有涉及到敏感的藏南地區,段祺瑞宣布的這一決議也就不能說是損害英國的利益。

可誰也沒有想到,五天之後,北京政務院和參議院聯合會議,再次發布了兩個驚人的消息:

任命石星川為湖北省省長、湖北督軍,軍銜晉升為上將;晉升原中央軍第六旅少將旅長吳佩孚為中央軍第三師中將師長,兼任鄭州鎮守使,原中央軍第三師師長曹錕中將晉升陸軍部總參謀長。

公告一經宣布,立刻引起歐美列強駐華機構和國民黨的一片嘩然!

老資格的將領石星川本來就是湖北人,博學多才思想開明不但是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北洋軍俊傑,而且擔任北洋軍第十二師中將師長已有五年之久,還是老同盟會早期會員之一,儘管缺乏行政經驗,但當選湖北省長兼督軍並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唯一引發激烈爭論的是吳佩孚的任命。

原武漢鎮守使吳佩孚突然被任命為鄭州鎮守使這是之前誰也沒有料到的驚人決定,這一任命一旦執行,就如同給內鬥不止、各派軍閥勢力衝突不斷的河南來一個火上澆油,好不容易稍稍穩定下來的河南局勢,立刻被打破,災難不斷戰火不息的中原地區將會爆發大規模的戰事

但是這一任命並非沒有支持者,飽受戰火煎熬的河南各界就非常支持中央政府的決策,非常希望素有智將之稱、十多年如一日廉潔奉公的吳佩孚坐鎮河南,盡快趕走遍布中原窮徵暴斂的客軍,拯救三千萬中原百姓於水火之中。

緊接著,四川、湖南、湖北和上海的近半報紙,刊登了支持段祺瑞政府的社論,對段祺瑞政府半個月來發布的一系列決議和人事任命持支持和歡迎的態度,一時間全國輿論進入了激烈的辯論。

讓人想不到的是不但剛剛複刊的《荊楚日報》大力支持中央政府的決定,對石星川、吳佩孚兩位將軍均給予崇高的評價和寄予殷切期望,就連政治立場一貫客觀中立的主流報紙《遠東郵報》也給予段祺瑞政堊府積極的評價,讚揚這一系列任命,將對結束兩湖地區和中原的戰火,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認為這一系列軍政職權的調整,對長江流域各省的發展和安寧也將產生促進作用,有助於恢復歐美各國在長江流域的貿易。

就在全國上下沸沸揚揚展開大爭論之時,石星川率領整編不久的第十二師一萬一千將士,離開潛江,浩浩蕩蕩開進久違的武漢三鎮。

早已通電服堊從中央政府和陸軍部命令的第三師師長吳佩孚,親自率部迎接,在媒體拍下的照片中,兩人言談甚歡,看不出有什麼齷蹉。

兩日後,從川軍手裡接過大批俘虜兵強馬壯的吳佩孚,率領麾下新編第三師、第六旅和新編補充旅,整齊而有序地撤離武漢,分別乘坐十二列專列,開赴河南信陽。

河南各割據武裝隨即停止內鬥,驚恐而又憤怒地遙望隆隆開到信陽地區的吳佩孚部,當得知吳佩孚部竟然擁有了兩個配備克虜伯火砲的砲營,突然多出兩個騎兵團,還有換上清一色毛瑟步堊槍、漢陽式步槍以及德式重機槍的兩萬步兵之後,實力弱小的張鈁部早早就撤離豫南,逃到了豫西南地區,其餘各部也都嚇得退避三舍,眼睜睜地看著吳佩孚步步為營,有條不紊地向鄭州進發。

就在所有目光都注視著吳佩孚的時候,已經完成大調整併規範了全軍序列的川軍三個軍,已經接過了湖北孝感、咸寧等重要地區的防務,強大的川軍與北洋段祺瑞一系的聯合行動計劃,自此拉開了序幕,中國的局勢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9:30
段祺瑞無疑是個雷厲風行、極具魄力的統帥,從正式確定與四川聯合,到迅速完成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軍堊隊調動和決策,總共只用了二十一天時間。

短短的二十一天時間,段祺瑞與他麾下諸多將領和智囊團,順利地壓制了內部反對派的異動,並以各種方式與各政治派別組成的參議院達成了幕後交易,就連避居上海的在野黨領袖梁啟超也停止了對段祺瑞政府的攻擊,成功地在政治和軍事兩方面瓦解了馮國璋陣營,由此可見,段祺瑞為了這一天的到來隱忍了多久,暗地裡又為之付出了多麼大的努

不管全國左派輿論如何謾罵,也不管中立派如何憂慮,“段蕭聯合”木已成舟,在軍事上,南北兩派聯合後的軍事力量,足以橫掃一切反對勢力,全國大小軍閥都深切地感受到了摧毀性的震懾。

在政治上,兩派的喉舌同時發力,雙方緊密協作,共同掀起的一輪又一輪輿論浪潮,徹底擊敗了革命黨遍布全國的喉舌,大批中立報紙在兩派的密切聯系和利益溝通之下,陸續向主流方向靠攏,廣州革命黨遭受了民國成立以來最為猛烈的政治壓制,幾乎到了搖搖欲墜的地步。

十二月二十日,中央政府政務院、參議院、軍政部聯合會議通過重要決議:任命四川督軍、川軍總司令、中國民主黨主席蕭益民上將擔任政務院副總理兼軍政次長職務。

決議發布,中外各界無比震驚。

歐美日列強的第一反應是不可思議,接著上躥下跳,一片慌亂,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預示著中國政局和軍事版圖已經出現了巨大改變,已經嚴重影響到歐美日的對華關係和方方面面的利益。

沒等列強的在華報紙發出聲音,中國近半省份的報紙雜志就已歡呼一片,熱烈擁護,四川自民國成立來的發展成績和日新月異的巨大變化有目共睹,年紀輕輕的蕭益民本身就擁有巨大的威望,他在軍事變革、全民教育、發展民生等方面的巨大成績一直為全國中下層民眾津津樂道。

北洋政府治下的北方各省,以及四川、貴州、湖南、湖北、陝西、西康等省份全是一片支持的聲音,各大主流報紙紛紛刊登蕭益民的傳堊奇履歷不厭其煩地刊登蕭益民方方面面的成就和蜚聲中外的政堊治影響力,蕭益民年輕英俊的大幅照片,再次出現在全國堊民眾面前。

其實早在兩年堊前,大總統袁世凱就多次呼堊籲蕭益民前往中堊央政府擔任要職,馮國璋代理總統職務期間,也曾多次對外表示希望蕭益民前往中央政府和軍政部任職將四川的成功經驗推行到全國各省,此次任命似乎是北洋歷任老大意圖的延續,順理成章。

因此,儘管蕭益民非常的年輕,今年只有二十八歲而且還是虛歲,但他的年齡並沒有成為主流輿論詬病的因素反而因此獲得了軍隊廣大官兵和無數知識青年的強烈擁護,唯一令各大政治勢力感到擔憂的是,蕭益民強硬的軍事風格和無法確定的模糊政治立場。

令人頗為驚訝的是,不管中外各堊界如何震驚,也不管中外輿論如何沸騰,萬眾矚目的蕭益民上將一直沒有對北京中央政府的決議做出任何回應,苦苦等候卻得不到任何信息的歐美駐華官堊員和中外記者再也坐不住了,數以百計的外交官員和各國記者,湧向了已經成為歡樂海洋的四川成都。

十二月二十五日北京政府發布蕭益民的任命決議之後的第五天,四川省政府和川軍總司令部聯合舉行了盛大的慶祝遊行集會。

來自四川陸軍軍官學校、川軍各主力部堊隊、警備部隊、警察部隊、公有工礦企業、文化教育界、工商界的三萬五千軍民參加了此次遊行盛會,慶祝四川提前兩年完成十年發展綱要的第一個五年計劃。

巴蜀四千萬人民有資格對自己取得的建設成就感到自豪:

九月份,投資一百二十五萬元的四川大學落成並投入使用,首屆招收的一千五百名新生順利入學;十月份,歷時兩年半總投資合計一千三百萬的重慶長江大橋、敘府長江大橋和成渝鐵路重慶至內江段先後建成通車,成都至康定、成都至廣元省級公路竣工;

十二月初,四川省財政廳發表統計公告,提前一個月完成全年度建設計劃和財政目標,截止十一月底,實現財政收入已經突破六千五百萬元。

十二月中旬,教育廳、民政廳與農業廳聯合發表統計公告:全省新落成中小學校六百五十所,提前完成“每個鄉鎮至少擁有一所中學三所小學”的建設目標,全省教育十年規劃的第一階段任務順利完成;歷時四年的優質水稻和亞熱帶經濟作物的推廣任務順利完成,全年糧食較去年增產一萬七千噸;全省鋼鐵產量首次突破二十萬噸。

整個十二月下旬,所有外來者都被喜慶的成都和無數張笑臉所感染,雖然大多知道四川軍政當局發起的盛大遊行慶典是在為蕭益民造勢,但不得不得承認,四川在工商業和農業等各個領域都取得了足以令四川軍民自豪的成績,高速發展欣欣向榮的四川無疑是一片人間樂土,給苦難深重的中國帶來的影響無疑是積極而深遠的。

就在眾多外來者強烈要求見到蕭益民的時候,蕭益民仍在有條不紊地向著自己的預定目標前進。

遊行慶典結束的當天晚上,從川軍各部、西康邊防軍各部緊急召回的一百二十名廣東、廣西、湖南籍的軍官匯聚於總司令部。

在總司令蕭益民的親自主持下一百二十名優秀軍官舉起了右手,在莊嚴的軍旗和中國民主黨黨旗之下,再次重溫自己的誓言:

“我志願加入光榮的中國民主黨,擁護黨的綱領,遵守黨的章程履行黨員義務,執行黨的決定,嚴守黨的紀律,保守黨的秘密,為國堊家獨立和民族復興,我願拋頭顱,灑熱血奮鬥終身,永不背叛!”

雄渾堅定的聲音,令所有人熱血沸騰。

面向軍旗黨旗的蕭益民轉過身抬手示意一百二十名優秀軍官立即整齊坐下,肅立會議室四周的十餘名情報參謀和作戰參謀,開始分發一份份機密文件。

二十分鐘後,蕭益民逐一掃視前方一張張或是驚愕、或是激動、或是略帶慌張的年輕臉龐,開始對這次絕密行動作出解釋:

“你們這一百二十人之所以被抽調而來,完全是因為你們是軍校各界畢業生中表現最為優秀的軍官不管是在四川統一戰爭中,還是在西征康藏打擊帝堊國主義侵略者的戰鬥中,你們在各自的崗位上都做出了巨大貢獻,作為你們的總司令,作為你們的校長,我對你們的表現非常滿意也無比的自豪!”

掌聲轟然響起,久久不停,一張張年輕的臉龐滿是激動,一雙雙熱切的眼睛裡滿是自豪,所有的猶豫、慌張、害怕,在這一刻全都消失不見了。

蕭益民深吸了口氣:

“大家都知道,由於我軍全體將士的共同努力和英勇犧牲,兩湖地區已經走向安寧,高達五千萬的人民因為我們的努力奮鬥而告別了硝煙戰火可是,全國的形勢仍然很艱鉅,特別是東北四省和沿海各省的人民,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每一天每一分鐘都承受著日本、英國、法國等等侵略者的鐵蹄踐踏,承受著反動軍閥和民族分裂勢力的壓榨和蹂躪,我們,任重道遠啊!”

停頓片刻,蕭益民拿起封面印有五顆星的絕密文件:

“這就是我們第二步戰略計劃中最為重要、同時也最為艱鉅的一部分,對我軍、我黨是否能在一年之內統一長江以南的神聖國土,具有極其重要的影響和巨大意義,可以說,從這一刻開始,你們身上就承載了我黨我軍光榮而沉重的責任,你們將從此脫下自己珍愛的軍裝,暫時告別自己的軍人身份,沒有機會面對自己的戰友和親人,無法再用自己以前的名字,冒著隨時失去生命的危險,甚至屍骨全無……我最後再問大家一遍,有存在困難需要退出的,請舉手,不會受到處罰和歧視,只需留在總部工作兩年即可返回原單位。”

台下一百二十名精銳全都挺直了腰桿,無比堅定地與自己敬愛的校長對視。

蕭益民眼中的痛苦之色一閃而過:

“好!很好……大家請放心,不管你們是否圓滿完成自己的任務,你們的家人將獲得總部的永久性照顧,還有什麼要求,等會兒都可以寫在報告上,交給你們的直接領導麻剛將軍,他不但會給你們的行動提供最大的支持,還會盡可能地滿足你們的要求和願望……

“諸位,你們不但是我蕭益民最好的部下,最好的學生,同時也是我蕭益民最好的戰友和好兄弟,我等著你們的捷報傳來,當你們凱旋歸來的那一天,我會親自給你們掛上一級軍功章!”

蕭益民說完,鄭重地向一百二十名肩負特別使命的學生敬禮,一百二十精銳立即起立,整齊地地向蕭益民回禮,一個個熱血沸騰,呼吸急促,久久不願把手放下。

PS:今天看到日本政堊府簽署“釣堊魚島購買合同”,天子肚子都要氣炸了!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9:37
一九一八年元旦,中外各界一片矚目的風雲人物蕭益民仍然沒有對北齤京中央政府的任命做出任何回應,也沒有接見雲集成都的百餘名中外記者和英、法兩國特使。

不過,蕭益民多年來保持的親民形像沒有任何改變,新年第一天,中國五大主流報紙之一的《華西時報》在全國發行的新年特刊上,刊登了蕭益民致以四川軍民和全國人民的新年祝詞,在他熱情洋溢、充滿鼓勵和希望的祝詞中,語氣平實令人倍感親切,根本看不到明確的政治立場,更沒有中外政治家設想的所謂政治宣言。

蕭益民的這種做派,讓無數人驚呼看不懂了,就在各種猜測和流言塵囂直上的時候,同樣是中國五大主流報紙之一、素來以中立客觀迅速準確的報導享譽中外的法國《遠東郵報》中文版的一則長篇報導,引發了中外各界的一片驚呼。

元月三日,《遠東郵報》在頭版頭條,用加大字體登出驚天標題——《川軍秘密擴軍至25萬》,其中的“25”用上了極其醒目的鮮紅色。

出自著名新聞記者“唐.亨利”之手的重磅新聞,以“關鍵人士披露”為開篇,以非常確定的口吻,詳細地敘述了川軍秘密擴軍的諸多內幕和人事變動,清晰地列出了川軍最新序列。

更令人震驚的是,文章竟然將川軍新編成的第一軍到第八軍共二十四個師的編制、主官、駐地等內容,以及重新編整的主要承擔四川全省防衛任務的成都、雅安、重慶、敘府四大警備師的設立情況,羅列得清清楚楚,有根有據,文章最後一段總結的內容,更是引發巨大轟動。

——均由川軍各師作戰部隊、西康邊防軍資深軍官和老兵重組的四大警備師的設立,標誌著川軍的戰略重心發生了根本性變化,或許在不久的將來,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具備了現代軍隊先進理念的四川軍隊,就會出現在中國各地的焦點地區,出現在你我身邊。

《遠東郵報》的這一報導產生的轟動效應經久不息,據傳言,從未發過脾氣的川軍總司令蕭益民上將為此摔爛了杯子,緊接著,川軍總司令部下屬機構出現劇烈震盪,十七名校官的名字突然從即將公佈的內部人事編制中消失。

也許因為迫於洩密案帶來的沉重壓力,以及歐美各國駐華機構和中外新聞界強烈呼籲,元月四日上午九點三十分,行踪隱秘的川軍總司令蕭益民與來訪的英國駐華公使特使亞歷山大.愛德華、新上任的英國駐上海總領館商務參贊莊森一行,在成都華西飯店舉行會晤,數以百計的中外記者很快湧進華西飯店寬闊豪華的大堂。

上午十一點四十分,歷時兩個小時的雙邊會談終於結束,迫於強大的輿論壓力,會談的雙方不得不滿足中外記者的要求,在飯店二樓主會議室舉行新聞發布會。

令所有人都感到驚訝的是,蕭益民非常坦率地承認了目前鬧得沸沸揚揚的川軍秘密擴軍的消息,但是拒絕透露其中的細節和將領任免情況,並否認了所謂的“擴軍25萬”這一數字。

第二位獲得提問的《字林西報》記者大聲問出了所有人都想詢問的尖銳問題:“蕭將軍一直沒有對北齤京中央政府的任命做出回應,這是否意味著將軍低調地默認?將軍又如何看待廣州革齤命黨政府對此發出的強烈反對?”

蕭益民明顯沉思了片刻,終於說出了萬眾期待的選擇:

“作為一個地方政府官員,本人服從中央政府的領導;作為中國軍隊中的一員,本人服從唯一合法的北齤京中央政府的命令;作為擁有三十五萬黨員、已經成為中國第二大政黨的中國民齤主黨主席,本人將義無反顧地承擔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

“在此,本人希望通過在座各位以及所有新聞媒體,向孫文先生領導的中國革齤命黨發出倡議:結束對立、放棄爭端,求存同異、攜手合作!我們苦難深重的國家和人民,再也經受不住分裂和戰爭了!”

全場一片嘩然,記者中的十餘名革齤命黨派系的記者頓時變得目光呆滯,面無人色,蕭益民鄭重而明確、暗含敬告意味的表態,無疑是宣布中國民齤主黨和強大的川軍已經與段祺瑞政府達成了合作。

就在全場驚呼不已的時候,《華西時報》著名記者鄭偉抓住機會,向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的特別代表艾德華大聲提問:

“愛德華先生,請問你對北齤京中央政府給予蕭益民將軍的任命有何評價?在您和蕭將軍剛剛結束的會談中,有何積極成果?”

衣冠楚楚神色自如的愛德華微微一笑,非常有風度地掃視一圈滿堂記者:

“在此,我代表大英帝國駐華公使朱爾典先生重申我國的對華立場,我們不會干涉中國的內政,包括由中國唯一合法政府對蕭益民將軍做出的系列任命,我們衷心希望獲得重新完善的北齤京中央政府嚴格遵守中英之間的所有協定,切實保障大英帝國的在華利益。

“在剛剛結束的會談中,我們與尊敬的蕭益民將軍在諸多問題上進行了真誠坦率的交流,其中在中國與同盟國的利益與責任、中英經貿合作與發展、科技文化交流等問題上,我們取得了令人欣慰的共識,對於兩國關係的未來發展,以及未來與蕭益民將軍的合作,我們充滿期待。”

這又是一個令人意外和震驚的結果,從這一大段充滿外交辭令的內容中,精明的記者看到了蕭益民鮮明的政治立場和積極的外交政策,愛德華再一次強調北齤京政府為“中國唯一合法政府”無疑是與蕭益民之前的態度相呼應,意味著英國政府已經明確了解和接受了蕭益民的外交立場,從而接受了北齤京政府對於蕭益民的任命,也意味著蕭益民的某些退讓終於讓英國政府感到放心,而這一退讓,很可能就是在艾德華強調的“切實保障大英帝國的在華利益”、“中英經貿合作與發展”這兩個極為重要的領域。

同時,兩人都有意避開了頗具爭議、數年來鬧得很不愉快的“西齤藏問題”,明顯是雙方未對此達成共識,或者說是態度強硬的蕭益民沒有做出任何退讓,因此,雙方只能在求存同異的基礎上,開始謹慎的合作。

歷時半個小時的新聞發布會,氣氛熱烈,但是所有記者都沒能從越來越老練的蕭益民嘴裡獲得更多東西,反而是英國駐上海總領館新任商務參贊莊森與蕭益民之間的友情,令中外記者驚訝之餘津津樂道。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搶到新年第一個重要新聞的下午,又一個重大新聞引發全國震動:

四川省省長張瀾於下午四點發出公告,首次表示完全擁護中央政府去年十二月以來的所有決策,服從中央政府的領導,接受中央政府的監督,最後鄭重宣布,四川自今日起取消獨立與自治,請求中央政府和財政部謹慎核實四川農工商各業發展情況,客觀地制定四川上繳中央的財稅總額。

張瀾的這一公告,立刻獲得北方政府和全國各界的一片讚譽,無數政治家對最後一個獨立於中央政府之外的大省重歸中齤央領導之下,表現出巨大的喜悅與安慰,段祺瑞和北洋一繫心中最大的擔憂自此消失,四川強大的財政實力和遠超全國各省的工商業水平,為段祺瑞的上位提供了最大的助力。

這一重要表態,同時也是蕭益民承諾的重要內容,令段祺瑞集團上上下下感激不已,看到電文的段祺瑞激動得雙眼潮紅,當著歡欣鼓舞的皖系眾將,連聲稱讚蕭益民的誠信和豁達,儘管根據秘密協定,前五年之內中央政府每年只能獲得四川上繳的兩千萬財稅,但這兩千萬無需政治擔保、更不需要賣國的巨額資金,無疑為段祺瑞的上位奠定了巨大的物質基礎,段祺瑞的政治聲望因此而再上一層。

有人歡喜就會有人愁,這個道理非常適用於眼前混亂的政治博弈。

蕭益民的答記者問,張瀾發布的政府公告,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得廣州政府心驚膽戰,焦頭爛額。

本就籠罩在悲觀失望中的廣州政府除了發出幾聲尖銳而又強烈的抨擊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扭轉頹勢的辦法,本就面臨分裂的黨內各派和革齤命軍各部,終於出現了真正的分裂,不管吳稚暉、汪精衛和胡漢民等大批筆桿子如何對蕭益民攻擊謾罵,都無法改變蕭益民走進革齤命黨敵對陣營的殘酷現實。

有道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張瀾發布四川政府公告的次日上午,深受鼓舞的北齤京中央政府聯合會議再曝新聞,熱烈歡迎四川回歸中齤央領導和給予張瀾等人巨大榮譽的同時,段祺瑞籤署了一份震驚南北的委任狀:

任命軍政次長蕭益民上將為中華民國陸海軍副總參謀長,統制長江中下游各省軍隊之整編、訓練、校閱,並負有監察之職權!

元月六日上午十點,蕭益民上將終於發表正式公告並就任系列職務。

元月六日下午三點,蕭益民上將再次通電全國:根據中央政府和軍政部、參謀部命令,王瓚緒將軍率領的川軍第四軍各師即日開赴贛南至閩西一線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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