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傲氣凜然 作者:天子 (已完成)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0:57
第一六〇章亂象紛呈

密集的槍聲終於消停,樂昌縣城已經是空無一人遍地狼藉,四座城門內外和街道上,深藍土布軍裝的屍體隨處可見,屍身下一灘灘鮮血仍在流淌,一隊隊身穿灰色軍裝的官兵開始走下城牆,在一聲聲川音口令中,分成十幾個小隊,開始收集地上遺棄的武器,搬走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城外東北方向,仍然是槍聲大作,爆炸連聲。www. haha​​wx.

從四川開到樂昌並成功擊潰黔軍的警衛旅新兵團兩個營,在代理團長王世榮的率領下,狂追十里,於大神崗趕上逃出樂昌的黔軍護法軍黃復生殘部,迫使倉皇逃跑的黃復生來了個壯士斷臂,扔下一個連斷後阻擊,其餘大多數人馬繼續向黔軍護法軍司令部汝城逃去。

留下抵抗的一個連黔軍,突然煥發出驚人的戰鬥力,利用山下有利地形,對追擊的對手展開悍不畏死的阻擊。

策馬而來的王世榮眼看衝鋒的弟兄一個個倒下,連忙命令偵察排抱起兩挺繳獲的馬克沁水冷式重機槍,迅速沖上路邊制高點,用密集的交叉火力壓制沒有自動武器的頑抗敵人,隨後親自率領麾下弟兄發起猛烈進攻,僅用十來分鐘時間,便擊碎殘敵的意志,徹底消滅百餘名負隅頑抗的敵人,

可是,這個時候黔軍團長黃復生和一千八百餘黔軍已經逃得無踪無影,再想追擊已經有心無力,只好命令麾下弟兄打掃戰場,搜救死傷弟兄,最後扔下百餘具黔軍屍體,返回樂昌縣城。

走到一半,代理團長王世榮已經冷靜下來,騎在馬上掃視一圈鬥志昂揚的官兵,沒來由地出了身冷汗。

到了這個時候,王世榮仍然搞不清楚當時是怎麼打起來的。

細細一想,不管長期駐守樂昌的黔軍是如何的軍紀敗壞,如何欺男霸女販賣鴉片,如何盛氣凌人地拒絕本部入城休息,也不管是黔軍先挑釁毆打本部弟兄最終引發雙方群毆,最終形成你死我活的對戰,但黔軍終歸是一支革命隊伍,聽說黔軍指揮官黃復生還是大元帥孫中山非常欣賞的將領,同屬革命陣營的警衛旅新兵團雖然打贏這一仗,而且贏得漂漂亮亮風光無比,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馬背上的王世榮不寒而栗,一個深呼吸沒做完,前方十餘匹戰馬已經飛馳而來,王世榮連忙下令停止前進,原地警戒,再抬起頭時立刻發現,沖在前面的黑色戰馬上的人,竟然是自己最為敬重的本部長官、親自把自己和四十九名弟兄安排進四川陸軍軍官學校的劉秉先

幾乎同一時刻,遠在千里之外的湖北潛江城東的鄧家嶺,也在發生一場幾乎相同的激烈戰鬥,區別只是戰鬥的規模遠遠大於樂昌的衝突,投入戰鬥的是王占元的鄂軍武漢守備旅和川軍第四師第十二旅近兩萬官兵。

對外宣布撤離潛江開往宜昌的川軍第四師根本就沒有走,或者說沒有像蕭益民宣布的那樣完全撤往西面,實際上,王鍵第四師兩個旅早在十八小時前就以無可阻擋的氣勢,攻占了潛江城。

無奈投降的王玄明旅四千官兵被盡數繳械,等到川軍總司令蕭益民對外通電撤軍時,第四師兩個旅已經完成所有的作戰任務,將繳械的武器彈藥、軍用物資和搜掠而來的財富,盡數打包完畢。

鄂軍老蔣石星川在川軍總參謀長包季卿的斡旋下,很快與川軍達成諒解並結成同盟,經過十二小時急行軍,石星川率領所部趕到潛江接防,川軍總參謀長包季卿一路相伴趕到潛江,隨即召見第四師各部將校。

就在這時,第四師前出東面三十公里進行偵查的小隊派快馬趕回急報:

鄂軍兩個團外加一個騎兵營自東而來,從裝備和裝束上推測,該部是湖北督軍王占元直轄的鄂軍第一混成旅。

包季卿頓時頭疼不已,不用多想,他就知道這是王占元派來增援潛江的部隊,由於通信的原因以及第四師的成功封鎖,武漢和孝感方向的鄂軍和北洋軍各部根本不知道擁有一個旅駐軍外加一個地方守備團的潛江會這麼快便陷落​​。

一時間,老蔣石星川進退不得。

要知道,石星川放棄抵抗,把沙市和荊門交給川軍的消息已經早早傳出,素來就不待見石星川的湖北督軍王占元肯定不會就此罷休,如果川軍第四師撒手不管撤離潛江,留在潛江的石星川和他的五個團部屬將會成為此次沖突的犧牲品。

面對老友石星川的苦瓜臉,包季卿迅速致電宜昌,並附上自己的想法,蕭益民接到包季卿的急電,與王陵基等人略作權衡,隨即同意包季卿“基於盟友的請求以及湖北現狀,應再接再厲主動迎敵,進而達到削弱鄂軍的最終目的”的作戰計劃。

正是因為時局的迅速變化,“擅自率部攻占潛江的罪魁禍首”王鍵暫時逃過一劫,在包季卿的命令下,王鍵率領他的第四師第十一旅撤離潛江,返回公安休整;第四師參謀長何其武率領養精蓄銳的第十二旅連夜出發,趕赴城東九點五公里的鄧家嶺一線設伏,石星川部三個團隨後出發,在鄧家嶺以西兩公里構築阻擊工事。

於是,一場沒有任何計劃和預兆的大戰隨之打響。

次日上午九點,鄂軍第一混成旅騎兵營率先發現位於鄧家嶺西面兩公里的阻擊陣地,由於偃旗息鼓以逸待勞的石星川部沒有豎起任何旗幟,作為先頭部隊的騎兵營不敢貿然發起衝鋒,只能派出一個連遊走於阻擊一方的機槍射程之外嚴密監視,並派出傳令兵火速報告隨後到來的主力部隊,其餘部隊在鄧家嶺小鎮下馬休息等候命令。

率領步兵急速行軍的鄂軍第一混成旅少將旅長王懋賞接到急報,略作分析,便命令全軍趕到鄧家嶺鎮再停止前進。

王懋賞非常武斷地認為前方阻攔的部隊是潛江地方守備團,目的是防患川軍可能發起的進攻,只要他一個命令,守備團就會乖乖讓路,在他的指揮下一同開往潛江,哪怕川軍已經撤走,自己仍舊能夠享受“收復潛江”的戰功,退一步說,急巴巴奔赴百餘里趕來了,總不能一點好處都沒有就撤回去吧。

畢業於天津武備學堂的老將王懋賞終歸是個跟不上時代的舊式軍人,很快就為此付出了血的代價。

上午十點四十分,王懋賞的第一混成旅五千官兵進入鄧家嶺鎮,此地便是他計劃中的戰前集結地點,王懋賞親自率領騎兵營,浩浩蕩盪奔向西面的阻擊陣地,遠遠就揮著馬鞭命令對方前來覲見。

疲憊不堪的五千鄂軍官兵則待在小小的鎮子裡喘氣,到處搜刮錢財和糧食,驅趕村人為大軍生火做飯。

沒等王懋賞派出傳令的一小隊騎兵返回,石星川部阻擊陣地背後的幾個土山包後就飛出近百發迫擊砲彈。

呼嘯的砲彈,轉眼將王懋賞和聚集在他身邊的三百騎兵覆蓋,劇烈的爆炸聲轟然響起,連續不停,漫天硝煙中,殘肢斷臂和破損的武器馬俱到處飛濺,嘶叫的戰馬沒能加速逃走就被炸得沖天而起。

一百二十門迫擊砲彈在三分鐘內發射出的上千發砲彈,瞬間便將王懋賞等十餘名將校和三百騎兵盡數抹去。

鎮子裡的步兵尚未反應過來,埋伏在南北兩面兩公里之外的川軍第十二旅三個團已經呈品字形迅速逼近,十二旅直屬機砲營和騎兵連,已將鄂軍的退路封死。

群龍無首的五千鄂軍頓時陣腳大亂,槍擊聲、叫喊聲響徹小鎮,驚恐萬狀的鄂軍各部完全失去了控制,無數官兵如同無頭蒼蠅般四面奔逃,軍官們接到旅長和一干將校被炸死的消息,全都六神無主,性格堅韌的軍官高呼自己的部下迅速突圍,意志薄弱的軍官已經打定主意放棄抵抗以保得性命。

當毫髮無損的石星川部三個團躍上戰壕,走近爆炸地點時,無不為川軍猛烈的砲火和毫不留情的打擊所震驚。

穿過密密麻麻的彈坑,望著一片片殘缺不全的焦黑肉體,嘔吐聲、驚呼聲接踵響起,鎮子方向傳來的槍聲和爆炸聲,都沒有眼前如同地獄一般的慘狀讓人驚恐不安。

等石星川部三個團正面壓迫到位,鄧家嶺鎮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繳槍不殺”的怒吼陣陣響起,川軍的一個個騎兵小隊,仍在追殺拼命奔逃的敵人,鎮子內外到處是放棄抵抗跪下舉手投降的鄂軍第一混成旅官兵,辛辛苦苦牽拉了百餘里的八門火砲沒有機會射出一顆砲彈,就已經落到川軍手中,就連軍需官趁亂掩埋的兩萬大洋,也被凶神惡煞的川軍將士命令刨了出來。

消息傳到潛江城縣衙中堂時,正在和包季卿下圍棋的石星川錯手打翻了棋罐,圓睜著佈滿血絲的雙眼,不可置信地盯向包季卿。

包季卿則是抬腕看了看表,似乎很不在意地指指棋盤:“繼續啊!”

石星川終於放下手中沾滿汗水的棋子:“我算是徹底服你了看來,你們川軍遠比我想像的強大得多!”

“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想什麼嗎?放心吧,這一仗所有繳獲全歸你,完了我也好帶隊回去,潛江一線就看你的了,老伙計,唉……在成都我大閨女還等著出嫁呢,我都三個月沒回家了……”

“慢著!要是吳佩孚過來爭奪潛江怎麼辦?”

“可能嗎?我還盼著他來呢,省得我們以後再去找他。”

“他肯定會來!”

“放心吧,他起碼得先擺平武漢三鎮確保後方安全才敢來。”

“完了,這下全亂了!全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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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1:05
第一六一章再加一把火

潛江和樂昌的兩場戰鬥,徹底攪亂了全國局勢,正在漢陽與孝感之間陳兵對峙的王占元和吳佩孚幾乎同時後撤十公里,相繼派人聯絡停戰事宜


兩年來一直駐紮贛南大餘地區的黔軍革命軍看到黃復生率領千餘殘兵逃回哭訴,震驚之餘,怒火萬丈,全軍隨即調轉槍口,對準南面的廣東各軍各部。

將錯就錯的川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殲滅了鄂軍第一混成旅,取得了殲敵七百餘人俘虜四千餘人的戰績,隨後將所有俘虜連同繳獲的槍支彈藥全部移交給石星川,在參謀長包季卿的率領下,迅速離開潛江,開赴沙市至公安一線。

已經被全國看成是“即將爆炸的火藥桶”的湖北全境,竟然奇蹟般地安靜下來。

坐鎮宜昌的蕭益民,此時卻沒有半點兒鬆懈,相反,他非常清楚湖北的現狀只是大規模戰爭到來的前奏,但是對川軍最為有利的是——整個荊襄和鄂西地區,已經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裡,若不是對北洋一系的反應沒有把握,蕭益民早已乘勝追擊揮師武漢了。

因鄂軍第一混成旅的覆滅和石星川部的離心離德,導致駐守湖北各地的鄂軍,迅速分裂,原本兵強馬壯、無比顯赫的湖北督軍王占元實力大損,只剩下駐守武漢三鎮和鄂東兩縣的一個步兵師和四個地方守備部隊,而且還要防備北面吳佩孚部對富裕武漢的覬覦。

武漢西面,如今已經全都是川軍的天下。川軍三個師七個旅的精銳部隊,隨時都有可能對武漢發起進攻,心急如焚的王占元還不能出兵報復,以他如今的本錢,根本無法撼動任何一個方向的對手,如今他最需要考慮的如何站位自保了。

江西戰場終於開始激戰,被孫中山任命為軍務次長兼贛軍總司令的李烈鈞,重振雄風,率領由滇軍護法軍、贛南革命軍組成的兩個旅革命軍,奮勇出擊,以中間強攻、兩翼側擊的戰術,連克龍南、信豐兩縣,三日內兵逼贛州,與江西督軍李純的北洋軍正式碰撞。

可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樂昌地區的內部衝突,毫無徵兆地發生了,本應按計劃合擊贛州的黔軍護法軍兩個旅,再也不願協助李烈鈞部,轉而掉頭南下,揮師樂昌,嚇得手足無措的革命軍前敵指揮部頻頻派出革命元老前往安撫,檢討錯誤,曉以大義,革命軍的北伐攻勢因此而破碎不堪

身經百戰的北洋名將李純哪裡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在李烈鈞沒有來得及由攻轉守的時候,以四個團的兵力發起猛烈反擊,僅用半天時間,就擊垮了李烈鈞部匆匆構築的防線,一直追殺到信豐城才停下腳步。

李烈鈞率部逃迴龍南才敢停下喘氣,粗粗一算,兩個旅的部隊死傷過半,李烈鈞兩年前從雲南帶來的兩個團,幾乎全部打光。

經此一役,孫中山統率的北伐軍,頹勢盡顯,不得不緊急調整戰略,由攻轉守,全力處理革命軍內部的分裂與內訌。

蕭益民直起腰版,將手中的紅藍鉛筆扔在桌面的地圖上,轉向仍舊埋頭看圖低聲商議的王陵基和包季卿:

“可惜啊,整個湖北都兵力空虛,要不是顧忌和北面的北洋軍五個師撕破臉,我真想馬上下令進攻武漢。”

包季卿指指地圖上的湘陰和平江一線:

“湖南譚祖庵的兩個師,正在與張敬堯的三個旅打得不可開交,程頌云的一個師,被迫退到湘陰以南,陳宦通電辭職後跑去北京去了,留下的兩個團北洋軍仍舊死守益陽,不願向譚祖庵投降,要不是陳曲珍的兩個旅開到岳陽以西的華榮,牽制住了張敬堯,湖南局勢會不會再次崩塌還難說呢!

“在這個時候,我們要是腦袋發熱揮師武漢,必將陷入兩面遇敵甚至被三面夾攻的險境,只有傻子才會這麼幹。當然,要是有了我們這一支有生力量的加入,湖南方面可就舒服多了。”

王陵基一聽樂了:

“確實如此,譚祖庵他們頻頻來電,請求我們進攻武漢,或者乾脆南下,攻占湘北重鎮羊樓司,截斷北洋軍張敬堯部的退路,迫使北洋軍向武漢或湘贛邊境撤退,這個計劃應該說是不錯的,可如此一來,我軍必將傷亡慘重,也超出了我們與湖南之間的約定範圍,搞不好還會丟掉好不容易獲得的荊襄地區。只是,作為盟友我們總得做點兒什麼吧?要不然很可能讓他們產生誤解。”

蕭益民考慮良久:“是不是提前把第二、第六師拉出來?”

王陵基和包季卿愣了一下,意識到蕭益民要幫助湖南了。

蕭益民歉意地指著地圖解釋:

“你們來看,目前湖北的局勢很微妙,曹錕率領的兩個師已經開到信陽,如果不是我們主動撤離潛江,曹錕肯定會繼續揮師南下,與吳佩孚合兵一處,然後強行進入武漢,進而與我們展開對峙,畢竟北洋軍無法容忍我們佔領湖北,如果失去湖北,正如吳佩孚整天大喊大叫的那樣,陝西也會隨之被我們佔領。

“所以,我幾乎敢肯定,只要我們繼續進逼武漢,就會和北洋一系徹底撕破臉面,北洋直系、皖系、奉系那些老大就會暫時放棄分歧,槍口一致對外,全力保住西北、中原和鄂皖各省。”

包季卿和王陵基一聽,立即就明白蕭益民的意思,頻頻點頭以示贊同,這點兒眼力他們還是有的。

蕭益民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只好先不去攻打武漢,至少能大大延遲與北洋軍發生直接衝突的時間我總有個感覺,只要我們不去謀取武漢,暫時滿足於目前的戰果,北洋各部便不會主動和我們撕破臉,至少佔據中樞的段芝泉就不會這麼做,這會兒直、皖和山東等北洋各部的內鬥已經趨於白熱化,還有一直按兵不動虎視眈眈的山西軍隊——閻百川這人可不是省油的燈,只要給他機會,專注於工農業發展的他肯定會謀取直隸的利益,這也是北洋各派別深為顧忌的隱患。”

“不錯!山西煤炭資源豐富,其實不比我們四川差到哪裡去,轉眼間閻錫山已經發展了十三萬人槍,北洋各派這個時候才警覺不對,嗅覺實在太差勁了,綏遠、熱河、陝西、河南、河北等省,全都在閻錫山眼皮底下啊!”包季卿笑道。

王陵基頗為感慨:“要不是司令和參謀長提醒,我幾乎忽視了閻錫山對北方局勢的重要影響,這傢伙也真能忍。”

蕭益民笑了笑,再把問題轉到湖南:

“既然我們決定不打武漢,那麼湖南的譚祖庵和程頌云兩位老兄就吃力了,張敬堯肯定不會主動讓出湖南,而且無論兵力和裝備,張敬堯麾下的四個混成旅都遠遠強於湘軍,既然我們已經按照約定向湘軍提供了價值一百五十多萬的武器裝備,就得時刻關注我們這筆巨大投入是否會打水漂。

“因此,直接派兵支援正在苦戰的湘軍已經是不得不做出的選擇既然要做,何不干脆些?這樣也讓盟友心裡舒服點兒!”

王陵基問道:“你想調二師、六師入湘,是不是基於練兵考慮?”

“這只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是王鍵的第四師正在休整和擴編,楊森的第一師還在襄陽和鄂東北地區剿匪,以徹底打通豫陝通道,為下一步的戰略做好準備。劉湘的第十師需要駐紮荊門一線,監視孝感、隨州一線的吳佩孚部,以保護楊森部的側翼。

“如今,這幾個師都不能動,一動就可能讓吳佩孚或者王占元生出貪念,鬼知道他們兩個會不會盡棄前嫌,合兵一處。所以,要援助湖南盡快實現統一,唯有將家裡的其他各部調到湖南戰場,一個師估計不夠,兩個師就基本有把握了。”

包季卿點點頭:“既然這樣,乾脆直接從水路走,一口氣攻下湘北,切斷張敬堯的退路,直接把張敬堯麾下各部趕到江西去。”

“這倒是個好辦法,粵軍不是悠閒得很嗎?就把張敬堯趕到江西去,看看那些充滿熱血和理想的革命軍如何應對!”王陵基嘿嘿笑道。

蕭益民知道王陵基的意思,也不會因為可能造成的革命軍損失有任何意見,相反,聚集在粵贛地區的革命軍各部魚龍混雜,與其到時候需要川軍或者譚延闓的湘軍去面對,還不如乾脆點讓張敬堯和李純去消滅乾淨,這對蕭益民和川軍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王陵基突然指向大冶:“撤離大冶的教導團到哪兒了?”

“昨天過了贛西的修水,咱們的情報部門在萍鄉秘密招募了兩千多礦工,武器裝備和軍裝已經悄悄運抵萍鄉,再有四天左右,教導團就會與這兩千萍鄉新兵匯合……”

蕭益民說到這裡,猛然抬頭:“方舟,你的意思是……”

王陵基點點頭:

“咱們乾脆再加把火,讓教導團出其不意攻占萍鄉,然後就釘在萍鄉,並作出隨時入湘參戰的態勢,哪怕不真打,也能讓張敬堯分心。只要我們的兩個師出現在湘北,張敬堯必然因為兩面受敵而動搖,加上東面的萍鄉、西面的陳曲珍部的佯攻,定能給張敬堯部造成巨大心理壓力,接下來的仗就好打多了。”

“武漢一線呢?會不會促使曹錕的兩個師火速南下馳援湖南?”一直沒開口的盧逸軒問道,周圍幾個作戰參謀也都露出關切的目光。

蕭益民、包季卿、王陵基三人相視一笑,最後由蕭益民解釋:

“如果曹錕的兩個師真的南下參戰,就等於和我們公然撕破臉了,我們完全可以調集王鍵和劉湘的三個師,緩緩進逼武漢和隨州,屆時,曹錕還敢繼續南下湖南嗎?”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1:09
第一六二章直皖合流

北京宣武門象坊橋,北洋政府政務院。""


代總統馮國璋邁著疲憊的步子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揮手示意隨從全都退下,隨從們將剛剛結束的與日、英、法、美四國公使會談的記錄輕輕放在寬大的花梨木桌面上,悄然無聲地退出去。

此刻,馮國璋生出心力交瘁之感。

國內的混亂局勢,不但求不來列強的幫助和支持,反而被列強用以向自己不斷施加壓力,雖然說政治就是一種利益的交換和妥協,但是馮國璋發現自己似乎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餵飽貪得無厭的英美日等餓狼。

如今,東北已被日本支持的張作霖佔據,除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政治名分之外,已經被張作霖牢牢佔據的東北,完全獨立於中央領導之外,不但不為中央政府分憂,反而在日本的利誘縱容之下,對關內富裕的直隸地區虎視眈眈。

十年九災的陝甘寧新這西北四省,根本不能指望,別說讓四省上繳稅收,不用中央政府反哺就念阿彌陀佛了;山東、河南、安徽、江蘇、浙江五省雖然牢牢地掌握在北洋軍手中,但是隨著北洋內部的分裂,直系與皖系的激烈對抗分道揚鑣,造成了駐紮各省的軍隊各自為政,一個個心裡早已沒有國家和集體的利益,利用難得的時局混亂甩開膀子橫徵暴斂,飛速壯大自己力量的同時,仍不忘左顧右盼,虎視眈眈,隨時都有可能拋棄最後的一點情義,玩弄大魚吃小魚的勾當。

富饒的上海也不用想了,洋人們無時無刻不提出不惜一切維護自己國家利益的警告,除非是佔據上海的皖系失去洋大人的信任,否則馮國璋無論如何也無法染指上海這塊巨大的稅源地。

相對於北洋軍隊與南方護法聯軍爭鬥不息的贛閩兩省,兩湖地區如今已成了北洋政府的心腹大患,而究其原因,川軍與湘軍的結盟才是所有禍亂的根源,僅僅是湖南譚延闓和程潛等人發起的統一運動,就牽扯了北洋軍三分之一的兵力。

值此關鍵時刻,一直偏安一隅的川軍露出了鋒利的獠牙,以令人不可置信的決心和速度,悍然攻占荊襄地區,四個師的川軍精銳,兵鋒直指武漢,與湖南的湘軍形成南北呼應之勢,大有將北洋軍五個師攔腰截斷、逐一圍殲的野心。

就在馮國璋緊急召集北洋大佬商討對策的時候,日、英、法、美四國公使不請自來,一見面就集體抗議中國的內戰已經嚴重損害到他們的巨大利益,日本公使甚至威脅出兵上海和武漢,以保護日本的利益和僑民生命財產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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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列強的這副強盜嘴臉和霸道行徑,沉浮宦海二十餘年並擁有豐富政治經驗的馮國璋無比熟悉,可以說從北洋奠基人李鴻章開始,就在不斷地承受這種壓力,所以馮國璋非常得體地慢慢應對。

直到四國主動提出以巨額貸款的形式,“全力幫助”馮國璋打贏內戰、穩固北洋政府的統治地位後,馮國璋才感到無比震驚和警覺,在此之前,他求爺爺拜奶奶也得不到列強的支持,難道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等到四國拿出一份貸款抵押協議草案時,馮國璋才徹底看清四國的落井下石和巨大野心,其中僅僅是以京漢鐵路為貸款抵押這一條,就讓馮國璋似乎覺得耳邊響起了震天的“賣國賊”的斥罵聲,其他關於擴大上海、武漢、天津和青島等十六個城市租界區域,以及四國分別瓜分浙贛鐵路、湘贛鐵路、粵漢鐵路築路權等等條款,足以和袁大帥當初的二十一條媲美,有過之而無不及。

極具涵養的馮國璋沒有當場拒絕,他婉轉地表示將盡快召開國會以重組政府、完善各級行政機構,然後才能將此草案提交討論,隨後他話音一轉,要求以延遲付款的方式購買三個陸軍師的武器裝備,利用四國公使的猶豫和內部分歧,把突如其來的巨大壓力輕鬆化解,但即使這樣,也耗去他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

夜色降臨,寬大厚重的總統辦公室大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沒等馮國璋的秘書長上前匯報,風塵僕僕的段祺瑞已經帶著一陣風站到了馮國璋面前。

馮國璋連忙站起見禮,相互坐下之後,上下打量灰頭土臉的段祺瑞:“芝泉兄不是在天津接見瑞士公使嗎?坐汽車來的?”

段祺瑞點點頭,接過侍從遞來的濕毛巾,迅速擦了把臉,扔過毛巾,端起茶杯喝上幾口潤潤喉嚨,這才緩緩放下杯子,嚴肅地問道:“聽說四國公使和你談了一下午?”

“還不是他們一貫強調的那樣,想要獲得我們的鐵路路權,擴大租界面積這一回他們倒是出奇地願意借錢和賣武器給我們了,可惜啊,付出的代價太大,我怕被人罵祖宗,不敢接受啊!”

馮國璋頗有點兒自嘲地搖頭笑道。

面對相交二十年的段祺瑞,他從來不覺得有必要隱瞞什麼,哪怕段祺瑞如今已經自成一系,不但控制了北洋近半軍隊,佔領了南邊富裕的三個省,還與強大的川軍保持著秘密聯繫。

副官長這時匆匆而來,低聲禀報說王士珍、陳宦、梁士詒等人已經到來,正在外間等候總統接見。

馮國璋擺擺手,吩咐說讓他們先等著,然後繼續和段祺瑞說話:“王子春發來密電,說他不想乾了,要把軍隊交給吳子玉。”

段祺瑞大吃一驚,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個老部下,既然要把稅賦重地武漢和手上剩下的三個旅部隊,交給屬於馮國璋一系的吳佩孚,一時間不知如何表示才好。

馮國璋笑了笑:“芝泉啊,其實武漢交給誰都一樣,都是我們北洋軍的地盤,你也不願意把武漢三鎮和漢陽兵工廠,交給川軍統帥蕭一鳴吧?記得年初我們花了足足五十萬大洋,才從蕭一鳴手上買回德國重機槍的全套圖紙和製造工藝,從五月份開始,漢陽廠成功仿製的德國mg15重機槍產量已穩居全國之冠,而且步槍產量也從年初的每月七百來枝,猛增到上月的一千五百支,儼然成為我們北洋軍最大的武器來源,如果就此放棄,你捨得?”

段祺瑞早已平靜下來,哪兒還不知道馮國璋想要表達的意思?當下不動聲色地反問:“這麼說,曹仲珊的兩個師已經南下武漢了?”

輪到馮國璋愣了一下,他很快無奈地搖搖頭:

“從黎明前到中午時分,子玉在武漢連續發來三份急電,說子春把部隊扔給他後,就連夜乘坐火車北上,估計這會兒都快到鄭州了子玉無奈之下召集子春留下的一群將校,發現武漢內外的兵力如今只剩下不到六千人槍,其他的全都跑了這麼點兒人,肯定不足以應對川軍的威脅,當即來電請求我派曹仲珊南下援助,這個時候容不得我們猶豫了,兵貴神速啊!”

“怎麼只剩下六千人?”

段祺瑞實在是無語了,怎麼也沒想到王占元敗得這麼窩囊、這麼慘。川軍就算再強,也只是在潛江轉了一圈,隨即就識趣地退走了,除了零星的局部戰鬥之外,根本就沒有聽說什麼大戰發生。

馮國璋苦笑道:“鄂軍基本殘了,最完整的部隊可能就是石星川手上的兩個旅和匆匆收攏的幾千人馬,可哪怕有兩萬之眾,也全都是士氣全無的殘兵敗將,短時間內沒什麼指望了,可嘆可恨啊!

“另外,根據我們派駐重慶的人員發來的密報,川軍第二師已經開到重慶碼頭,連夜登船東下,估計上個月開到萬縣的川軍第六師也已經出川,所以我不得不命令曹仲珊趕快趕往武漢,這樣至少能讓湖南的革命黨軍隊有所顧忌,順便振作一下湖南我北洋各部的軍心士氣,否則湖南一失,你我再也別想收回來了。”

段祺瑞長嘆一聲:“所以你才召開這麼一個緊急會議,共商對策,對吧?說吧,想要我怎麼配合?”

馮國璋大喜過望,段祺瑞短短一句話的表態,無疑是向他表明不再寄望於蕭益民的主動妥協,意識到北洋一體、一損俱損的大局,原本已經分裂成直、皖兩系的北洋軍,終於在危機面前再次團結在了一起。

馮國璋站起來,走到段祺瑞面前,非常感動也非常誠懇地問道:“會不會因此影響你從四川定購的價值兩百萬的槍支彈藥?”

段祺瑞想了想,緩緩站起,搖搖頭露出一絲苦笑:“我想,一鳴還不至於就那點兒心胸,從辛亥年認識他到現在,從沒見過他有失信的時候,哪怕他不再願意賣給我武器彈藥,也會把錢退回來的。”

馮國璋不禁想起與蕭益民相處時的一幕幕情景,無比惋惜地說:

“這一回也不知一鳴老弟中了什麼邪,竟然與湖南的革命黨攪在一起,​​以他的實力和地位,來北京隨便怎麼幹都行,我們哥兒倆還會虧待他嗎?也不知他是如何向次公解釋的,唉!”

“次公回到山東老家就一病不起,再也不管任何俗事了聽說一鳴非常孝敬他,每個月都會有一封信,還派去兩個醫生守在次公身邊,這事在山東都傳為美談了。”

說到這裡,段祺瑞略微猶豫,低聲問道:“是不是我再給一鳴去一份電報,讓他重新回到中立的立場上去?”

馮國璋高興地握住段祺瑞的手:“芝泉兄,這樣再好不過了但是,今晚這個緊急會議還是得如期舉行,不單止兩湖問題,江西和福建也要定下個明確章程,必須盡快回到中央旗下,否則,恐怕真應了子玉那句話——國將不國!”

段祺瑞理解地點了點頭,滿懷心事地跟隨馮國璋一同走出辦公室,來到外間的接待室,幾位將領和部長紛紛站起見禮,段祺瑞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全副心思都飛到了宜昌。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1:19
一六三章一波三折

川軍兩個師尚未開到湘鄂交界地區,就在北洋政府的大肆揭露和抨擊之下,弄得全國皆知。百書屋全文字無廣告

不堪長年戰火蹂躪的全國各界民眾,紛紛呼籲四川督軍蕭益民體恤萬民,停止內戰,北洋一派和日、英等國的報紙,對川軍的擅自行動發起猛烈抨擊,一時間請願電報和質詢電函,如雪片般飛往宜昌。

坐鎮湖南嶽陽、統領北洋各部​​與湘軍激戰的張敬堯,隨之通電全國,以非常強硬的語氣指責四川督軍蕭益民“罔顧大局、挑動紛爭、製造分裂、居心叵測”,嚴厲警告川軍不要破壞中央政府的和平政策,最後來了一句“敬請蕭督軍益民將軍懸崖勒馬,勿以一己之私盡毀十年英名,勿逞一時之勇,淪為世人唾棄之公敵”。

中華民國代總統馮國璋、總理段祺瑞、軍政部次長徐樹錚、重新出山的北洋領袖徐世昌等十餘名威震中外的將帥名流,紛紛致電蕭益民,其中大半為語重心長、有禮有節的公開電,弄得一直隱身幕後絞盡腦汁如何大賺便宜的蕭益民和他麾下的將校們,一時間手足無措,目瞪口呆。

沒等蕭益民商量出對策,張敬堯再次通電全國,宣布主動停戰,將部隊全線後撤三十里,支持中央參眾兩院特別會議決定,全力以赴開誠佈公地與湖南各軍、各政治派系展開和平談判。

緊接著,辛亥以來活躍於中國政壇並已成為中國政治晴雨表的梁啟超,率領林長民、張國淦、曹汝霖等數十政壇名流,聯名通電,極力讚揚張敬堯的和平主張,嚴厲批評川軍和其領導者蕭益民、張瀾等人蓄意挑起中央與地方紛爭,企圖擴大戰​​火從中漁利的行為,對沸沸揚揚的中外輿論產生了重要影響。

面對堆滿桌面而且仍在源源不斷發來的請願電報和勸慰電函,蕭益民和他的將校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無力。

包括匆匆趕來宜昌的張瀾、曾壽五和鄒文翰等人在內,除了苦笑就是無奈地搖頭嘆息,大家終於體會到千夫所指的尷尬和痛苦,也因此而認識到總司令蕭益民時時提醒、卻得不到很好執行的“佔領政治輿論和道德製高點”的長期政治策略是多麼的重要,儘管大家都知道北洋一系和日、英等國為了打壓四川以獲取更大利益,藉機罔顧事實造謠誹謗,可偏偏誰也無法扭轉目前極其被動的政治局面,全國各界以及大多數民眾,竟然都相信北洋政府的宣傳,實在讓人無語。

就在蕭益民等三十餘名四川最高軍政要員苦商對策之時,駐紮南昌的北洋軍兩個旅,悄悄開到贛南。

處於內憂外患困境中的孫中山,在留守廣州的大本營諸多要員連續五份急電的懇請下,不得不命令暫且撤軍,停止北伐,尚未與護法黔軍達成諒解、消除相互敵視的劉秉先警衛旅及新兵團六千弟兄則更為沮喪,他們被勒令盡數交還繳獲武器彈藥和所有物資,在參謀長蔣介石的嚴厲管束之下,帶著滿腹怨氣撤回廣州整頓,損失慘重的李烈鈞部,卻早在數日之前便退守粵北重鎮南雄,舔舐傷口。百書屋(全文字電子書免費下載)

孫中山轟轟烈烈發起的護法戰爭,至此落下帷幕。

全國各界包括因局勢全面失控而上躥下跳的歐美列強及惡鄰日本終於有空擦拭滿腦袋汗水,所有目光迅速轉到大兵壓境劍拔弩張的湘鄂邊境和宜昌。

可是誰都沒想到,僅僅過了兩天,川軍總司令蕭益民尚未打破承諾有所表態,廣州便傳出了一系列石破天驚的消息:

一、九月十日,孫中山在中外記者和數百名國民黨軍政要員和各界名流的見證下,正式在廣州隆重就任中華民國大元帥職務,發表宣言戡定內亂,恢復約法,奉迎黎元洪前往廣州,擔任中華民國大總統。

二、廣州國會通過國家政府組織機構,並由大總統孫中山正式任命軍政各部總長和次長:外交總長為伍廷芳,內務總長為孫洪伊、次長居正,財政總長為唐紹儀、次長廖仲愷,陸軍總長張開儒,海軍總長程璧光,交通總長胡漢民,司法總長徐謙。

三、經中華民國大元帥孫中山任命,李烈鈞擔任大元帥府參謀總長,章炳麟為大元帥府秘書長,許崇智為參軍長,林葆懌為海軍總司令,方聲濤為衛戍總司令,李福林為大元帥府親軍總司令。

廣州政府通過“國民議會”發表的一系列決議,無異於從法理上推翻北洋政府的執政合法性。

自此,南北兩大陣營正式走上你死我活的決裂道路。

消息傳到宜昌,蕭益民和他的文武將帥們終於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川軍的窘迫處境隨著廣州政府的正式成立迎刃而解。

張瀾等人於次日出席中國民主黨湖北省黨部的首屆擴大會議,然後一身輕鬆地返回成都,絲毫不為蕭益民之後的任何決策擔憂。

精神亢奮的蕭益民和他的將帥們,立即召開決策會議,面對一個個熬得雙眼通紅終於放下所有負擔的將領,蕭益民走到參謀部連夜繪製出的南北兵力態勢圖前,心情輕鬆地開起了玩笑:

“諸位,讓我們現在把目光轉向北京,我敢打賭,剛剛完成直皖合流的各界名流和北洋軍的老朋友們,估計正在對準南方,手舞足蹈破口大罵,短時間內,誰也沒精力再給我發電報了。”

會議室裡響起一片笑聲。

素來嚴厲的包季卿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孫中山和一群革命元勳突然做出的系列決策,無比神奇地解除了川軍和四川軍政府的沉重政治壓力,川軍出川產生的負面影響,因此而降到最低,中外各大政治勢力和全國億萬民眾,如今只會為國家的分裂而擔憂,南北兩個敵對政府自此成為中外矚目的焦點,與國家的分裂相比,川軍的舉動已經算不上什麼大事了。

等大家安靜下來,蕭益民笑著說:

“我先對大家說說這個'直皖合流',正如全國報紙報導並稱頌不已的那樣,完全是北洋元勳徐世昌居中全力斡旋的結果,其中我們川軍的擴張,也是促成此次'直皖合流'的重要因素。

“如今,代總統馮國璋已經穩坐第一把交易,被稱讚為顧全大局胸懷天下的段祺瑞的總理位置,暫時沒人去惦記了......不知道大家聽說沒有,段祺瑞的小舅子當上了馮國璋的侍衛長,對了,這個人你們都認識,就是曾經當過我們四川邊軍統制官的吳光新將軍,他酒量不錯,京劇也唱得好,後來因為西康太苦,待不下去自己跑回去了。”

眾人哄堂大笑,笑完後細細回味,發現此次“直皖合流”很值得玩味。

蕭益民繼續說道:“今天上午北京陸軍部發表通電,正式任命付呂章將軍為湖南督軍,即日趕赴岳陽,與張敬堯一起,謀求'和平解決湖南問題'等事宜。”

眾將校發出一陣驚呼,沒想到北京政府的動作如此之快,湖南問題由此變得更加複雜難測了。

蕭益民滿臉輕鬆:

“諸位想必也意識到湖南問題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了,哪怕我們不顧一切影響,揮師南下助湘軍一臂之力,都無法從政治上造就一個統一的湖南,而且我們也不知道湖南方面如今怎麼想的?弄不好我們會變成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得不償失,更別指望通過幫助湘軍的統一戰爭獲得巨大好處了。我現在甚至擔心,之前投入給湘軍的多達兩百五十萬元的武器裝備和貸款,很可能打水漂。”

眾將校紛紛點頭,終於知道昨晚到今日凌晨總司令、副總司令和總參謀長都在忙些什麼了。

蕭益民撿起指揮棒,稍稍提高了音調:

“基於以上多方面的原因,以及粵贛、粵閩邊境地區的戰爭已經平息,我們必須及時調整自己的戰略計劃,在湖南方面沒有做出決定、再次下決心請求我們參戰之前,我們只能按兵不動作壁上觀。

“同時,我們還需要嚴密監控武漢的吳佩孚部和正在快速南下的曹錕部,曹錕和我們打過一仗,估計至今仍然懷恨在心,加上一個擅長練兵、足智多謀且野心勃勃的吳佩孚,整個湖北的形勢並不比湖南簡單多少,說不定一個不好,我軍就得和曹、吳打一仗。

“當然,基於目前南北對峙的現狀,最大的可能還是相互間坐下來慢慢談,但是誰都不能放鬆警惕!”

蕭益民的指揮棒指向了公安和沙市:

“我們的第二師和第六師原地不動,但是決不允許在當地徵稅徵糧,所有物資供給,全部由宜昌兵站供給,另外,正在組建的宜昌警備司令部憲兵團會很快開往公安和沙市,負責糾察重任,誰也不能在這個敏感時期犯錯誤,包括駐紮荊門和襄陽的一師和十師,好不容易將鄂西和荊襄穩定下來,辛辛苦苦樹立起那麼一點兒榮譽,逐漸獲得地方民眾的認可,我們要好好珍惜,否則別怪軍法無情!”

蕭益民說完回到位置上。

包季卿黑著臉走上前台:“諸位,接下來一段時期沒有什麼戰事,諸位千萬不要鬆懈,第一師和第十師的徵兵工作要繼續下去,只要符合要求的,不管他是否是原來鄂軍的逃兵,還是下山來的土匪,通通都收下來,然後送到宜昌南岸新落成的訓練大營。有好的兵員,你們願意留下也可以,但絕不能超過最新規定的編制。 ”

招到五千多逃兵和綠林好漢的第一師師長楊森有些不願意,忍不住舉起手,得到包季卿的允許後,立刻站了起來:

“參謀長,屬下新招回來的都是頂呱呱的好兵啊!鄂北和鄂西北的剿匪工作雖然暫時告一段落,但是形勢還很不穩定,能不能多給屬下留下一個新兵團?放進我師的教導隊也行啊!”

包季卿毫不容情地搖了搖頭:

“這件事沒得商量,所有招收的兵員,必須統一集中起來展開三個月的強訓和政治教育,三個月後再說,你楊森有本事就盡快把鄂西北穩定下來,做得好的話,我願意向總司令和總部推薦你為即將成立的第八軍軍長。”

眾將一陣驚呼,望著張大嘴巴的楊森,一時間眼紅不已。

楊森一顆心興奮得“怦怦”直跳,嘿嘿一笑大馬金刀地坐下,揚起下巴,擺出一副舍我其誰的樣子。

包季卿繼續宣佈各師的防區,確定下一階段的訓練任務,完了大手一揮宣布散會。

即將升任第七軍軍長的王鍵和他的參謀長何其武被留了下來,緊跟在蕭益民和王陵基身後走到大型地圖前,盯著包季卿手指的地圖方位,激動不已。

當日深夜,王鍵親率麾下第十旅,悄悄離開沙市,轉道南下,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湘西北的山巒溪流之間。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1:21

一晝夜急行軍六十公里,對於放棄輜重和火砲的川軍第十旅而言非常普通,何況是在月朗星稀的秋夜,兼之道路平整夜風怡人,第十旅兩個步兵團和一個特務營在黎明時分輕鬆抵達石首縣城。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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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輾轉不寧的老將王金鏡,接到急報,聽說竟然是川軍頭號猛將王鍵親自率部而來,略微驚愕,立即換上一身整潔的戎裝,領著麾下尚未散去的七名校尉,策馬出城,趕赴城西五里亭,等待接防的川軍猛將王鍵相見。

出自袍哥人家、從小家教森嚴的王鍵沒等王金鏡一行下馬,遠遠就率領麾下數名旅長、團長,大步迎上,臉上沒有半點勝利者的傲氣,更沒有他在軍中的凜然殺氣和飛揚跋扈,包括麾下數名校官在內,禮節周到,恭恭敬敬,讓走投無路百感交集的王金鏡心裡好受許多。

“有勞前輩枉駕遠迎,王鍵愧不敢當,若不是擔心驚動民眾造成混亂,王鍵理應入城覲見才是。”王鍵敬完禮,歉意地說道。

王金鏡客氣地回禮,突兀的喉結聳動幾下,艱難而感嘆地說:“將軍客氣了!王某乃敗軍之將,怎敢勞動將軍親自登門?在常德時就已承蒙將軍和蕭總司令關照,某才得以率領麾下數千弟兄全身而退,北上石首,苟延殘喘。

“要不是蕭總司令和季卿兄高瞻遠矚,派人說服王某,暫且駐紮石首,並給予慷慨接濟,王某和麾下僅剩的兩千弟兄哪怕不被當成替罪羔羊梟首正法,也會因孤立無助、糧草耗盡餓死多時了,唉!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請將軍率部進城,其餘事項留待換防完畢再說也不遲!”

“前輩高義,這是兩軍將士的福氣,也是石首數万父老鄉親的福氣,晚輩感銘肺腑,前輩請!”

“謬讚、謬讚了,哈哈,請!”

王鍵與王金鏡欣然攜手,前行幾步,翻身上馬,隨後並馬而行邊走邊談,兩軍將校也都客氣見禮,率領大軍緩緩前進。

王金鏡早在常德一役就與王鍵和陳曲珍打過交道,知道王鍵的出身和底細,更明白年逾三十的王鍵不但是近年名聲鵲起蜚聲中外的猛將,而且還是四川督軍、川軍總司令蕭益民的師兄。

按理說作為川軍手下敗將,王金鏡已被北洋陸軍部通令解除職務,所部番號也被無情取消,麾下四千殘部已經逃散大半,蕭益民不必給這位日暮西山的北洋老將留任何面子,完全可以隨便派遣一個旅長或者團長率部前來石首接防,然後扔給王金鏡一筆遣散費即可,但蕭益民不但派來自己的心腹大將,還在商定條件之後以晚輩身份連續發來三份問候信,字裡行間坦誠真摯,每每令窮途末路的王金鏡和身邊弟兄感激不已。

因此,王金鏡和麾下將校一聽說是王鍵親自率部到來,立刻感受到蕭益民和川軍的濃濃情誼。

中午時分,防務交接順利完成,石首縣城和方圓三十里的百姓不但沒有驚恐躲避,反而欣喜萬分地湧進縣城,城中名流和周邊各村鎮都派出代表犒軍,請求川軍長期駐紮,護佑數萬生靈。

接到報告的王金鏡感慨不已,他知道川軍在宜昌的所作所為,川軍在宜昌和周邊六縣修碼頭、辦學校、舉工商、輕徭役、明軍紀、助孤寡等等感人事蹟,早已傳遍湘楚大地,特別是川軍進駐荊襄地區之後的嚴明軍紀和秋毫無犯,足以感動無數民眾,自然而然獲得石首百姓的真心擁護。

相比之下,自從他王金鏡率領殘部進駐以來,從未看到過當地民眾的笑臉,哪怕本地商會和各鎮耆老名流送來軍糧,也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實意發自內心的,全都是因為害怕才不得不為之,其中高下立判,不得不讓王金鏡和麾下官兵深感愧疚。

午宴上,心存感激的王金鏡連連向王鍵敬了三杯酒,弄得王鍵手忙腳亂惶恐不已,總算喝乾三杯酒,王金鏡肅容站起,拱手請求道:

“王某已決意卸甲歸田,直接返回山東武城老家過幾天輕鬆日子,但是不放心麾下忠心耿耿的一千二百弟兄啊!這些弟兄跟隨王某征戰多年,絕大部分至今仍然孑然一身,除了上陣廝殺,別無所長!

“哪怕他們每一個都怀揣川軍弟兄慷慨贈送的五十大洋安家費,也無法安家立業度過一生!老弟能否看在我這張老臉上,為麾下一千二百弟兄謀個去處?久聞川軍官兵親愛,待遇豐厚,弟兄們嚮往已久,哪怕不能進入老弟麾下征戰四方,進入一般的工兵部隊修橋鋪路也行啊!”

王鍵連忙站起回禮,攙扶王金鏡坐下,望了一眼席上諸多山東漢子的熱切目光,最後咬咬牙答應下來:“既然前輩和弟兄們看得起我王鍵,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

“謝將軍!”

七名校尉軍官感激地站起致謝,愁眉苦臉的王金鏡終於放下最後一樁心事,無比欣慰地笑了。

王鍵擺擺手示意大家坐下:

“有句話先說在前頭,我軍素來軍紀嚴明,川軍成軍之初的十條戒令想必大家也知道,我軍之所以擁有今天的成就和好名聲,完全是軍紀嚴明使然,諸位不妨暫時和手下弟兄說一說,受不了約束吃不了苦的還是離開為好,留下也沒什麼發展前途。”

五大三粗的團長李靖瀾拱拱手,激動而誠懇地說道:

“將軍,我們留下來的大部分弟兄都是無家可歸之人,而且全都來自齊魯大地,知道川軍規矩嚴,遵守軍紀吃苦受累本就是當兵的分內之事,要不然早就和那些孬種一樣離開了,只是……

李靖瀾猶豫一下,在王鍵鼓勵的目光中,接著說道:“不知將軍是否能讓我等有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讓我們一千二百弟兄在主力部隊效力?將軍,哪怕不當官,從大頭兵做起也行啊!

“川軍不是最重軍功嗎?說句掏心窩的話,正因為川軍獎罰分明有盼頭,我們才一門心思留下來。生逢亂世,哪個熱血男兒沒有建功立業、光耀祖宗的想法?放眼全國,只有川軍能給我們這個機會。

“將軍,你就收下我們吧,指哪兒打哪兒,絕不給你丟臉,我們寧願不要幾十大洋的安家費。”

“將軍,俺們山東人絕不會給你丟臉的!”

所有軍官全部站起,滿懷期待地向王鍵拱手緻禮。

王鍵與身邊幾個團長對視一眼,站起來感動地承諾:“好!既然這樣,我王某人就收下你們了,給你們主力團的編制和待遇,來!現在什麼也不用說,我王某信得過大家,喝完這杯,大家就都是一個鍋裡吃飯的弟兄了,幹!”

“幹!”

次日上午,一艘懸掛英國國旗的大型運輸船,載著感慨萬千的北洋老將王金鏡和跟他一同離去的八百餘山東子弟兵,離開城北的送江碼頭,王鍵帶來麾下軍官和換上川軍軍裝的一千二百新弟兄,整齊地肅立在碼頭上,依依送別。

下午兩點,王金鏡卸甲歸田、其殘部在石首投誠川軍的消息迅速傳向全國。

武漢,漢陽兵工廠。

日理萬機的吳佩孚接手完王占元部,匆匆整頓一番,立刻率部強行接收至關重要的漢陽兵工廠,隨即在眾多文武官員的簇擁下,視察步槍組裝車間,不時撿起一個個零部件,細細查看,用心傾聽留法回國的資深槍械專家徐忠恕的介紹,跟隨在吳佩孚身邊的將校,一個個臉上全都是欣喜的笑容,但是聽完徐忠恕訴說的困難,所有的笑容都凝固了。

吳佩孚拿起桌面上的漢陽式步槍拋殼機件,神色凝重地問道:“這麼說來,這個小小的玩意兒,我們一直都靠四川方面供給?”

“沒辦法,儘管一年多前我們就通過馮大總統和段總理拿到全部設計圖紙和生產工藝標準,但是仍然無法生產這個小小的拋殼溝正因為無法解決這個難題,我們的子彈生產仍舊沿用原先的設計和材料,試產的標準尖頭彈,只能放棄。

“不但步槍是這樣,仿製的德國mg08水冷式重機槍也遇到同樣的難題,重機槍的複進簧只能從四川方面購買,這就是產量一直難以增加的最大原因,在我們掌握先進的淬火工藝和加工程序之前,沒什麼其他辦法可想。”徐忠恕無可奈何的解釋。

吳佩孚沉默良久,徐徐吐出口粗氣:“看來四川真的一直在防著我們,蕭益民此人不簡單,眼光看得長遠啊!”

徐忠恕想了想,還是誠實地解釋道:

“將軍,在我看來,這不能全怪四川方面,雖然他們有意隱瞞了淬火工藝,但是如果我們擁有先進的淬火爐的話,多做些試驗也能慢慢摸索出來,可我們一直都沒有重視設備和技術更新的問題。如今,就連漢陽鋼鐵廠都讓美國人給拆了,何況我們兵工廠……”

“住嘴!”

吳佩孚心裡一顫,再也無法壓抑滿懷的羞惱,怒斥道:“這背後也是四川政府和軍隊在作怪,要不是他們以手中股票,變相抵押給日本人,哪怕漢陽鋼鐵廠已經生鏽了,也不會落到日本人手裡,最後竟然淪落到拆除賣廢鐵的可悲命運!

“這絕對不是一個廠子的問題,而是關係到整個民族工業的面子問題,他蕭益民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賣國,事前誰能想到?”

徐忠恕倒是不怎麼看重已經停產數年幾乎廢棄的漢陽鋼鐵廠,但是這麼大一個工廠寄託的不止是國家的希望,更是湖北的驕傲,因此聽了吳佩孚的話,也非常認可,藉機把自己私下里獲得的消息告訴吳佩孚:

“將軍,我聽說拆下來的鋼鐵廠老舊設備,並非是不能用,只要認真維護再添加一些新設備,就能重新開動起來。屬下前天聽在花旗銀行上班的朋友說,前兩批拆下來的設備,已經悄悄運到了重慶,由美國人負責維修安裝和添加設備,漢陽廠拆卸下來的所有機器設備,全給了新成立的重慶鋼鐵廠,這是繼綦江鋼鐵廠之後,四川又一座年產三十萬噸鋼鐵的新鋼鐵廠。”

吳佩孚聽完後無比震驚:“你確定?”

徐忠恕猶豫片刻:“這……屬下也是道聽途說,不過消息的可信度很高,唉!蕭益民將軍雖然有點可惡,但不得不說他是個經營天才,日本人被他整慘了還不能到處叫喚,美國人又和他聯合起來做生意,要是這個消息是真實的話,四川的發展就了不得了,有了那麼多鋼鐵,我們再怎麼努力也跟不上啊!”

吳佩孚盯著徐忠恕的眼睛:“走,到你辦公室去,我想深入了解一下,再不採取必要措施,我們將長久受制於人,特別是在這個關鍵時候,武器彈藥的生產決不能含糊!”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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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1:26
第一六五章麻杆打狼兩頭怕

漢陽兵工廠會辦徐忠恕的辦公室非常簡樸,沒有時下官員們的風雅奢華,除了一套古香古色的楠木沙發有點兒氣勢之外,寬大的空間里分別擺放兩組辦公桌

此刻,位於中央靠裡的碩大桌面上,已經擺放著兩挺新嶄嶄的水冷式重機槍,四支尚未除去保護油的步槍。www.ttzw.com

陪同的文武官員幾乎都圍在碩大的桌面周圍,靠裡的一邊留給了神色專著不恥下問的吳佩孚和滔滔不絕的徐忠恕。

徐忠恕一口氣說了十多分鐘,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情緒反而變得越來越激動,再次俯身打開兩挺重機槍機匣上方的護蓋,來回比劃,對比進行說明,最後頗為哀怨地訴苦:

“……將軍看到了吧?僅是一個擊發機構就讓人唏噓不已,雖然我們自己能生產,可因為設備老化,廢品率根本無法控制,成本始終降不下來,經過半年多的努力,好不容易才從六十餘元逐漸壓縮到四十二元,而且材料和工藝精度都沒法保證,裝上去沒打完一條兩百五十發子彈的彈帶就會出問題,根本比不上四川華西公司兵工廠的外銷產品。

“可是,華西公司賣給我們的價格僅僅是三十六元一套,使用壽命還遠遠超過我們自己生產的數倍,您說說看,我們咬著牙繼續生產還有什麼意義?明知道華西公司隨時可能掐斷零部件供應,我們也不得不購買他們的產品,否則根本無法完成越來越重的生產任務,其他還有復進簧、拋殼機等零配件,也都是這個情況……這個家,難當啊!”

吳佩孚和周圍將校心情格外沉重,面對桌上的機槍樣品和徐忠恕的愁眉苦臉,誰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吳佩孚上唇微微翹起的鬍子顫動幾下,暗暗呼出口濁氣,順手抓起桌面上那支卸下十發彈匣的樣槍,從頭到尾細細打量,又拉動幾下槍栓,非常客氣地詢問徐忠恕:

“這種能一次連續射擊十發的步槍早已名聲在外,據說駐紮在印藏邊境的川軍全部用上了這種槍,在和印度殖民地軍隊交火的三次戰鬥中,顯示出強大的威力,完全壓制住了英國人的李恩菲爾德步槍,但是至今沒見有賣,能否在我們生產的漢式步槍上加以仿製?”

“改裝不難,難的是這個。”

徐忠恕撿起做工精緻的彈匣:“這個十發彈匣是用薄鋼板沖壓後焊接而成,工藝簡單,材料也不難找,關鍵是大量生產所需要的沖壓機和模具,目前只有四川華西公司擁有相應的沖壓設備,最難的是裡面這組壓縮彈簧……

“喏,就這個用四片優質彈簧薄板組合的玩意兒,當前只有華西公司能夠做出來,當然,直接向歐美兵工廠訂貨也可以,不過人家恐怕不單賣彈匣,從四川買更別指望了,就像川軍的鋼盔一樣,有錢都買不到。請牢記”

漢陽廠已經算是國內同行業中的佼佼者,遠比已經垮掉的和正在垮掉的大沽、上海、金陵等兵工廠強大得多,可是和四川根本就沒得比——別說去和蕭益民自有的技術和設備都非常先進的華西公司比,就連屬於四川省政府名下的老牌四川兵工廠也比不上,存在的差距不是一點兩點,而且是全方面的落後。

這一客觀存在的現實,讓心懷雄心壯志的吳佩孚深感憂慮和沮喪,早在多年以前,吳佩孚就把漢陽兵工廠列為志在必得的重要目標,可如今到手了,卻猛然發現遠沒有自己期望的那麼好。

面對漢陽廠的窘境和徐忠恕的抱怨,越來越沉穩的吳佩孚沒有當場表態,一直到快馬來催,吳佩孚才抓住徐忠恕的手,無比堅定地提出承諾和要求:

“過幾天去我那兒一趟,我給你撥五十萬現款,先把那個什麼穆爾式電爐、矽鐵爐和沖壓機買回來,我暫時只剩這五十萬了,要是不夠我再想辦法,只要我吳某人還在湖北一天,就會不折不扣地按時給你撥款,在此之前……無法生產的零部件,繼續從四川買吧,但我希望兩年內解決問題,求人不如求己啊!”

吳佩孚趕回督軍衙門,老長官曹錕、第八師師長王汝賢、第二十師師長范國章、第十六混成旅旅長馮玉祥等人已經等候多時。

曹錕親自率領大軍到來,終於緩解了兩湖危局,吳佩孚非常恭敬得體地與眾將見禮,在曹錕的提議下,立即召開軍事會議。

會議的第一個議題,就是判定川軍的意圖,估算川軍的兵力。

在北洋一系看來,羽翼豐滿、崢嶸畢露的川軍已經成為解決兩湖問題的關鍵因素,曹錕率部南下之前,先後接到徐世昌、馮國璋和段祺瑞三人的電報,對野心勃勃的川軍和迅速發展的民主黨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可以說,曹錕此行不單單是軍事問題,還肩負著北洋一系的重托和希冀。

大型兩湖地圖高高掛起,十餘名隨從將校簇擁在曹錕和吳佩孚周圍,吳佩孚親自提起指揮棒,向大家匯報川軍動向:

“前天上午,川軍一個旅忽然南下石首,接手了王金鏡扔下的千餘殘部,目前仍盤踞在石首,沒發現有繼續南下的跡象,似乎正在進行整編。該部已經處於我軍嚴密監視之下,若有異動,我們這裡立即便會得到消息。”

“先等等子玉,川軍全軍整編的消息,是否準確?”曹錕打斷了吳佩孚的話。

吳佩孚點點頭:“已經確認了,川軍確實是在整編,根據宜昌秘密發回的消息,長江洪峰剛剛過去,從四川開到宜昌的運輸船幾乎沒斷過,幾乎所有船隻都停靠在宜昌南岸新建的軍用碼頭上,大量軍用物資和糧食被送進川軍建在南岸的宜昌兵站。這個兵站很大,只用四個月時間就建成使用,足足是我們控制的武漢軍需倉庫的三倍。”

曹錕有些不滿地望向自己的參謀長熊炳琦,熊炳琦臉上卻是一片茫然,顯然是不單止他沒得到消息,北京那邊顯然也不知道這事,但是如此重要的情報沒有了解,無疑是北洋軍上下的失職。

吳佩孚似乎沒看到曹錕的不滿,略微停頓,繼續通報:

“第二個重要消息是——三日前,駐紮荊州的川軍劉湘第五師開始換裝,全師換發四川生產的新式短步槍,川軍內部稱之為m1918式短步槍,刺刀也改成了沙俄那種三棱刺刀,還配備了一種能攜帶百發子彈、掛上四個手榴彈等物品的作戰馬甲,川軍稱其為'多功能作戰背心',最早在四川邊軍中試用,如今已進行全面推廣。由此可見,川軍正在整編換裝,短時間內不會有太大動作。”

曹錕問道:“前一陣子法國報紙最先刊登川軍整編的消息,但沒有具體內容,子玉對此可有了解?”

吳佩孚搖搖頭:“各種消息都有,但均沒有得到證實我個人認為,川軍取消旅一級編制的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畢竟一年前川軍第三、第四師就已經試行,記得蕭益民也曾發表過此類文章,他的主要目的是減少指揮環節,師級為最高作戰單位,直接指揮到團,還說這是現代戰爭的一種發展趨勢,對此,軍中不少人提出過異議,包括我本人。”

“子玉兄,川軍是否有可能藉此換裝的機會,順帶完成軍隊整編?據報紙宣傳,半年來川軍一直在荊襄和鄂西地區大肆募兵,包括近期內投奔川軍的王金鏡麾下一千多人、黎天才和石星川部五千餘逃散官兵,粗粗估算一下,川軍新增總人數不低於一萬五千人,有可能高達兩萬人,但是到目前為止,沒有看到川軍增加新的番號,大家不覺得有點兒古怪嗎?”

參謀長熊炳琦提出自己的疑慮,立即引發大家的熱議。

馮玉祥大聲說道:“我認為川軍很可能正在擴編正如子玉兄所言,短期內川軍不會有什麼大動作,但是我們繼續南下馳援湖南之後呢?荊襄一線的川軍,兵力已經高達六萬人,而且投奔川軍的魯軍和鄂軍人數近萬,大多是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兵,略微整頓即可投入戰場,加上蕭益民、包季卿、王陵基等人都是詭計多端之人,不宣而戰、奇兵偷襲的勾當他們沒少干,不得不警惕啊!”

眾人一片附和,吳佩孚乾脆扔下指揮棒,請大家坐下來一起商議,儘管吳佩孚不希望曹錕等人長時間留在湖北,但是面對虎視眈眈的川軍日夜造成的威脅,吳佩孚還是知道如何取捨的。

遠在宜昌的川軍總司令蕭益民,也在召開軍事擴大會議,取消旅一級編制的全軍整編計劃已經悄然展開。

最先變革的是駐紮荊襄一線的作戰部隊,新編師下轄三個步兵團、一個特務營、機砲營、一個工兵營、一個輜重營,全師官兵總人數為九千五百人;裝備野炮、山炮的砲兵從各師各旅中獨立出來,成立軍部直轄砲兵團。

仍然兼任第一軍軍長的副總司令王陵基麾下除了楊森第一師、劉湘第十師之外,增加了唐式遵第十一師。

新成立的第七軍軍長由蕭益民親自擔任軍長,下轄第四、第十二、第十三師。

第四師師長王鍵晉升副軍長兼第四師師長,麾下三個團又四個直屬營,來自原第十旅和投誠的魯軍;原第四師參謀長何其武,晉升第十二旅擴編而成的第十二師師長;原第四師第十一旅,擴編為第十三師,總司令部參謀處長盧逸軒晉升第十三師師長。

留在四川的各師各旅,將在前線各部完成整編之後,由總參謀長包季卿、陸軍部長徐孝剛負責整編工作,分期分批進行第三次換裝。

宜昌的整編總結會議結束,隨即進入緊張的備戰狀態,時刻防備曹錕和吳佩孚的突然襲擊。

雖然從本質上講,川軍與北洋軍已經撕破臉,但是誰都不願打響第一槍,而且誰都沒有把握一下子就擊敗對方。

蕭益民不會因為北洋軍大舉增援兩湖地區就真的按兵不動,哪怕作壁上觀從中漁利,也不可能讓北洋軍獲得勝利,大動作不能做,小動作卻是不可缺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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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1:29
萍鄉北部三十二公里的栗縣,坐落於千山萬壑之中,交通不便,人口稀少,兼之該地不是通達四方的商道樞紐和兵家必爭之地,因此千百年來默默無名,唯有傳承百年的煙花爆竹生產享譽湘贛兩省。

直到漢冶萍公司建立,洋務派領袖張之洞高薪聘請的洋人工程師在栗境內探明蘊藏巨大的煤礦和鉛礦,遠離塵世、如同世外桃源般的栗終於名聲鵲起,煤鐵和鉛鋅的開採帶動了栗的發展和繁榮。

由於地方豪強和官員們相互勾結,壟斷資源,栗人民並沒有獲得任何實惠,反而淪為官府和豪強爭相掠奪和壓榨的對象,千百年來壓在人民心中的怨恨幾乎到了爆發的邊緣,但在統治階層的血腥而又殘酷的壓制下,整個栗境內還算穩定。

但數百年來的穩定,終於在中秋時節一個秋陽高照的下午被打破,民眾千百年來的屈辱和怨恨,也在這個下午被點燃。

出自四川陸軍速成學堂的教導團長袁崇熙站在栗城東的佛子嶺下,默默俯瞰已被所部三千六百餘官兵合圍的小城,久久不語。

同樣出自四川陸軍速成學堂的團副何玉蘅在破舊的佛子廟中靜靜等待,一名強壯的士兵不停地轉動手搖的搖把,兩名通信參謀正在操弄大功率電台,“滴滴答答”的電波聲很快便譯成文字,交到矮壯的何玉蘅手裡。

何玉蘅看了一遍電文便匆匆出去,登廟前的石崗,將電文遞給鬍子拉碴的袁崇熙:“總部復電,要求我們佔而據之,嚴格整訓,靜候命令。i”

袁崇熙看完咧嘴一笑,露出滿口被煙漬熏黃的牙齒,深凹的眼裡露出無奈之色:“看樣子我們不需要南下廣東了。”

何玉蘅點點頭:“我們在大冶悄悄換裝完畢,立刻南下,一路都是晝伏夜行,七拐八彎的,好不容易才擺脫鄂軍一個團的跟踪和李純部一個旅的截擊,到了萍鄉沒弄出什麼名堂,卻在南下的路突然接到潛行北奪取栗的命令

“想像看,這中間總部的命令竟然更改了三次之多,我認為如果不是劉子承長官那裡出了問題,就是湖南局勢有變,估計我們去不成廣東,也不用當革命黨了。”

“這樣不是更好嗎?本來所有弟兄就不願南下廣東支援革命黨,要不是看在劉子承長官的面子,你我也不會答應總司令率部南下,現在這樣,不正合我們的意嗎?估計下一步總司令會把我們這支孤軍調進湖南戰場。”

說完,袁崇熙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何玉蘅指向前方的入城路口:“快看,地頭蛇終於低頭了。”

袁崇熙望向前方被押解而來的十餘名鄉紳和數名身穿藍色軍裝的本地軍官,眉開眼笑,跳下石崗:

“這樣不是挺好嗎?省得我們攻城浪費子彈,看來今晚弟兄們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半小時後,已經擴大到七個營的川軍教導團,全面接手了栗防務。i

城中百餘名地方民團盡數繳械,三大礦務公司被查封,縣長和七名鄉紳的院子也被封鎖,風餐露宿二十多天的教導團官兵,兵不血刃便佔領栗,不但獲得大量軍餉和糧食,也終於有了落腳之地。

更為重要的是,這支隱藏在北洋軍張敬堯部背後的孤軍,不但行踪飄忽,而且總兵力和武器裝備遠遠超出周邊各軍的了解,戰鬥力也被嚴重低估,可一旦栗被佔領的消息傳開來,恐怕岳州的張敬堯和南昌的李純都要睡不著了,誰敢保證這支如同流寇似的的川軍小部隊不會在自己側後捅一刀?

三日後,離開大冶的千餘川軍佔領栗的消息,終於傳到李純手中,驚愕萬分的李純對著地圖查看良久,在師爺和副官的建議下,反復權衡利弊,最後果斷將情報發給統制湖南諸軍的張敬堯,並將情況向北京的段祺瑞匯報,然後電令進駐萍鄉平亂的贛軍第三旅,只需嚴密監視栗方向,封鎖栗至萬載、宜春交通要道即可,切勿主動攻擊佔領栗的川軍。

張敬堯正在為率部趕到岳州的曹錕等人接風洗塵,接到李純的通報,大吃一驚,再也沒有心情喝酒吃肉。

曹錕看完電文也不敢託大,畢竟栗北面七十里就是兵力空虛的瀏陽,西南八十里則是已經落到譚延闓湘軍第三師手中的醴陵,這股川軍的突然出現,一下就讓整個湖南局勢充滿變數。

聯想到離開武漢率部入湘之前川軍總司令蕭益民的嚴厲警告,曹錕和張敬堯開始頭疼了,李純在來電中特別提醒:

該部川軍以突然襲擊的方式,收繳了萍鄉守備團的所有武器,並將數目不詳的武器發給受到亂黨蠱惑的萍鄉礦工,挑動罷工,劫掠公庫,在贛軍平叛大軍到達之前帶著人數不清的叛亂礦工揚長而去,直到栗被佔領,仍然無法弄清楚該部具體人數和武器裝備情況。

月色下清幽蒼茫的洞庭景色再也沒有吸引力,曹錕和張敬堯略作商議便結束酒宴,一同返回城中衙門緊急商議。

仔細查看完地圖,確認川軍的方位和可能行軍的線路,張敬堯鄭重地詢問曹錕的意見:“怎麼辦?總不能把這顆釘子留在那兒不管不顧?”

曹錕仍然沒有想清楚,在張敬堯和滿堂將領的注視下,只好說出自己的看法:

“肯定不能留,可是要打的話又很麻煩,派誰去打合適些?去多少人才有把握?我們對這股突然出現的川軍一無所知,可這股川軍卻了解我們,而且我敢肯定,這一定是蕭益民蓄意而為的一著棋。”

說到這裡,曹錕心頭忽然敞亮起來,一把拉過桌面的地圖,伸出粗大的手指,敲了敲醴陵:

“諸位請看,駐守醴陵的是湘軍新組建的李仲麟第三師,這股川軍進可攻打我軍駐守的瀏陽,退可龜縮醴陵,與李仲麟合兵一處再做圖謀,可是,只要他們一天賴著不走,就時刻威脅我東面戰場。

“但是,僅憑我們自己,卻很難消滅這股神出鬼沒的川軍,我們甚至不敢保證這股川軍此刻還留在栗,只有請南昌的李秀山配合才行,畢竟這股川軍盤踞在李秀山的防區,他再怎麼不願意出兵,也推不掉身的責任。”

張敬堯心裡直打鼓。

曹錕與李純關係很好,二人均為直系大將,如今曹錕率領兩個主力師浩浩蕩蕩開來,卻把消滅這股川軍的責任推到自己和李純身,最後幾句話擺明了袖手旁觀的態度,這一反常舉動,不得不令眼看軍權不保的張敬堯有所警惕。

再一個,李純率先發現這股川軍,他自己不予理會,反而致電給皖系老長官段祺瑞決斷,這裡面會不會存在什麼陰謀?

腦子飛速轉動的張敬堯愁眉苦臉地盯著地圖,就是不說一句話,曹錕與自己的參謀長熊炳琦對視一眼,只能無奈搖頭。

最後,張敬堯也來了個太極推手,藉口需要派遣人員前往偵查,以確認這股川軍的行踪和人數再做決定,便結束了與曹錕的首次會面。

返回府邸的張敬堯,悄悄下了一道命令,讓本部駐守瀏陽的一個團悄然北撤,以避免川軍隨時可能的偷襲。

然而,這道命令終歸還是下得晚了,就在張敬堯口授電令的時候,三千餘川軍已經悄然抵達瀏陽城外。

:天子慢慢寫,大家慢慢看,身體不佳,只能盡量保持不斷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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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1:31
深夜十一點……利用尖乓解決了城東白沙洲渡口的川軍袁崇熙教導團,剛要渡河,就听到西面五里縣城方向傳乘一陣槍聲,嚇得袁崇熙和全團官兵驚慌失措,要不是各級軍官訓練有素,彈壓得力,恐怕深恐行踪暴露招乘打擊的麾下官兵,已經胡亂鳴槍壯膽了。

“全體肅靜,原地趴下!”

“停止渡河,準備反擊."

一道道命令,伴隨著“嘩嘩……流淌的河水聲,逐級下達,率先過河的偵察連已經冷靜下乘,擺開防守陣型,全團官兵迅速找到射擊位置,一面大口呼吸,一面把槍口對準槍聲傳乘的方向。www.doulaidu.com

可是,這個時候西面城裡的槍聲卻突然停止了,五里外只有幾點燈光閃爍的老城傳乘陣陣混亂的叫罵聲,不知是城中守軍點燃了篝火還是眾多的火把使然,夜幕下灰暗的老城逐漸變亮,城南廟宇的高聳輪廓和七層佛塔,在亮光中恍恍惚惚,若隱若現,如同一幅悠遠飄渺的幻景。

團副何玉蘅和幾位營長先後聚聳到袁崇熙周圍,很想詢問團長袁崇熙怎麼辦?是按計劃……進攻,還是暫時撤退,總得盡快給句話,可是袁崇熙還在舉著望遠鏡細細觀察,絲毫不​​理會身邊眾人發出的急促呼吸聲。

“怪了,又安靜下來了,就那麼幾聲槍響,不像是內訌火拼啊,難道是守城的孫子喝多了……

袁崇熙似是自言自語,望遠鏡仍日穩穩地舉著。

江身被露水濕透的何玉蘅有點兒沉不住氣了,瀏陽河邊的中秋季節非常濕冷,讓他覺得自己的腮幫微微發僵:

“什麼狀況都有可能發生,照目前的情形看,守敵似乎並沒有發現我們,不過要是十二點之前我們不斷然採取行動的話,敵人換防的哨兵就要到來了。”

袁崇熙放下望遠鏡,擦擦不知何時流倘到骯髒鬍子上的清鼻涕,重重吸了吸高挺的鷹鉤鼻子,藉著河面反射的星光,不屑地掃一眼眾弟兄:

“慌什麼?既然敵人沒發現我們,那​​就繼續在這兒等著,啃兵換防怕什麼?對河李老栓的偵察連是吃屎的?換上敵人哨兵的衣服,守株待兔不就行了嗎… …二營長!”

“到!”

四”軍官學校一期畢業的二營長一躍上前,半跪著等待命令。

袁崇熙指向西面黑沉沉的方向:“帶上你的二營和迫擊砲連,順著河岸悄悄摸過去,然後埋伏在城南渡口對面的岔河口附近,別驚動碼頭上放哨的敵軍,等我們這邊槍聲一響,就給老子拿下渡口和所有船隻,二營全體渡河發起攻擊,砲連用最快速度架好迫擊砲,對準城北的公路要道羊角灣,勻速開砲,以炮火的威懾來截斷城中敵人的逃路,為其他各營的合擊爭取時間。”

“是!”

瘦高的二營長一溜煙不見人影了。

袁崇熙轉向眾人:“還愣著幹什麼按原計劃行動了……”

一群營長快速離個何玉蘅四處看看,最後望向對岸:“老袁,會不會倉促了點……打住!把煙收起來!”

袁崇熙不捨地收起香煙,吧嗒幾下嘴巴,懶洋洋地說道:“既然你都認為敵人沒有發現我們,還擔憂什麼?以我們的行軍速度,以及一路上的嚴密警戒和封鎖,敵人如何能發現我們?

“不管城裡的敵人發生了什麼狀況,只要沒有發現我們,就不會有任何問題!更何況城裡的敵人僅有個不到一千二百人的所謂步兵團,剩下兩百多民團的烏合之眾,根本不用考慮,哪怕敵人發現了我們又能怎麼樣只要一個衝鋒就能解決問題了……”

何玉蘅望著牛逼哄哄的袁崇熙,想了想卻的確實如此。

從抓回羈押的商人和偵察連反复核實的結果分析,試陽守敵根本不知道本部佔領上栗的情況,更沒能力對本部構成威脅,原以為張敬堯麾下的這個三十九團怎麼也是北洋正規軍,多少有點幾戰鬥力才是,誰能想到滿編為一千六百人的步兵團,竟然有三分之一的空缺,吃空餉吃到這個份兒上,也算是樁奇聞,在,軍中這樣的長官不知道要拉出來槍斃多少次。

這還不聳,守軍的一個連,長期佈置在城西的要道口麒麟坡,用以警戒譚延閨湘軍佔領的長沙方向,城中滿打滿算也不到一千五百人,就聳已經做好防備負隅頑抗,頂多也就堅持個幾十分鐘。

再三權衡之後,何玉蘅再沒有任何猶豫,望著帶上兩名侍衛大咧咧走向河邊的團長袁崇熙,何玉蘅心裡不由得有些讚賞,也有些慚愧。何玉蘅這時才發現,儘管自己深受官兵愛戴,在,軍年青一代軍官中素有足智多謀的讚譽,但是在勇於擔當和堅韌果斷方面,還是輸給老同學袁崇熙不少,恐怕也正是這個原因,蕭總司令才從一百多名候選的軍校教官中,把自己挑出來配合袁崇熙了

一個小時的時間很快過去,前乘換防的四名敵軍哨兵乘不及打招呼就被放倒,教導團三個營​​在團長袁崇熙的指揮下,快速發動。

何玉蘅率領的兩個營預備隊,緩緩跟隨在後,三千餘人的疾步前進,竟然沒有發出多少聲音,更沒有半點兒呼喚聲和吆喝聲,各部表現出來的嚴密軍紀和敏捷的行動,讓走在後面的何玉蘅非常的安慰和自豪,他知道自己的這支教導隊終於磨練成型了。

隨著袁崇熙的三聲槍響,三千餘人的喊殺聲突然爆發,黑壓壓的官兵一往無前地衝進了沒有城牆的洌陽縣城。

手槍和輕機槍的連續開火聲,迫擊砲的爆炸聲隨即響起,一連串的強烈火光在城北方向乍亮,沒等何玉蘅率領的兩個營開到城東,整個戰鬥只經結束,洌陽城毫無懸念地落到了教導團手中。

沒能參戰的兩個營長跑到何玉蘅面前指向火把熊熊的城中一隊隊俘虜,向何玉蘅大聲抱怨,何玉蘅安撫幾句,見兩個營長還在羅嗦,忍不住大聲呵斥道:“鬧什麼鬧?打這種仗也值得你們眼紅?沒見過世面!……

何玉蘅發洩完,叫上通信連長抬著電台揚長而去,穿過狹窄的石板街道,很快進入重兵守衛的縣衙,經過院子看都不看蹲成一大堆的北洋軍俘虜軍官,便大聲下令豎起天線,打開電台準備發報。

二十分鐘後,巡城一圈的袁崇熙匆匆回乘,幾乎在大堂門口與何玉蘅撞在一起,明亮的馬燈下,袁崇熙一把拉住激動萬分的何玉蘅疑惑地上下打量:“發財了?”

何玉蘅哈哈一笑,突然揮出一拳,打在袁崇熙結實的胸口上:“說對了,袁師長!哈哈哈--



袁崇熙驚愕半響,忽然抓住何玉經的雙臂,雙唇發抖說話都不利索了:“玉衡,你是說,司令他我們受重獎了?”

何玉蘅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終於熬出頭了!我們的新番號是直屬獨立師,司令的嘉獎電上說我們師編制為三團四營製命令我們堅守試陽原地整編,嚴密監視平江方向和東面江西方向,我們的友軍湘軍司令部很快會從長沙派來聯絡官,並將我軍從鄂西征召的一個步兵團和一個衛生隊帶來補充我師建制……至於下一步行動計劃,等候命令:… …

袁崇熙興堊奮之下,握拳用力揮了揮,身後的幾個營長和參謀,已經跳起來大聲歡呼整個大堂內外歡聲一片,不少官兵激動地抱在一起又笑又跳,弄得蹲在院子裡的俘虜們驚愕不已。

九月二十九日,北京,宣武門北洋軍總部。

段禧瑞呆呆望著情緒激動的眾將,最後抬起手,不停地揉搓太陽穴,坐在側邊的馮國樟解開了風紀扣,緩緩脫掉白手套,扔到一旁的茶几上。

“芝京,減陽淪陷,平江難保啊!看來,我軍兩個師南下馳援湖南,真的惹得蕭益民和我們撕破臉了,兩湖局勢走向失控,至少在湖南我們再也沒有優勢可言,如果盤踞荊襄的,軍五個師大舉東進,子玉……手上區區兩個師的新編部隊根本擋不住啊!要是這樣,湖南局勢將徹底糜爛,如果大戰驟起的話,恐怕我們再也無法擁有兩湖了。”馮國樟擔憂地嘆道。

段棋瑞抬起頭,看到馮國璋眼中一閃面過的期待,便知道馮國鳩匆匆趕來的意圖,猶豫片雜,最後還是搖搖頭:

“蕭益民雖然回電了,但並沒有提及瀏陽之事,也沒有回答我的質問,回電裡表達的意思,和這幾天他對外界發表的言堊論幾乎一模一樣,呼籲我軍撤出湖南,盡快與湘軍和湖南各界代表舉行談判。

華甫兄,這兩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們當初馳援湖南的決定,還欠缺些考慮?”

馮國樟雙眉一振,驚訝地盯著段棋瑞的眼睛,看到段棋瑞從容不迫的神色和眼睛裡的沉重之色,即將出口的質問變成了長嘆:

“這怎麼……芝泉,從未見你如此沮喪啊!”

段禧瑞點點頭:“說的是,這幾天我想的最多的是半月前一鳴老弟的那幾封長電,他所擔心的事情,如今逐一變為現實,湖南方面沒有因為我們的重兵壓境而妥協,反而讓他們空前團結,一致對外了,就連常年盤踞湘西、偏安一隅的邊軍老將陳曲珍,也把他耗盡家財擴編的兩個師交給程潛和譚延國全權指揮。

“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軍不介入兩湖戰場,我們也很難在短期內擊潰已經壯大到七卉,師的湘軍,哪怕最後獲勝,也是個慘勝之局,屆時讓行事有度、守禮克制的,軍汪翁得利那還罷了,至少他們懂得分寸,不會索取無度,但若是讓行事無所顧忌的廣東革堊命黨乘虛而入,恐怕就得不償失了。”

馮國樟緩緩站起,迅速收起心中的失望,提出個讓段謀瑞無法回答的問題:

“事到如今,就箕你我兄弟願意停戰和談,可曹鋌、吳子玉他們還有兩湖戰場上的十萬北洋健兒願意嗎?芝泉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一鳴老弟和你之間的兄弟情義,可你也別忘了,一鳴他再怎麼優秀再怎麼有實力,都不是我們北洋人,誰能保證,他沒有你我這樣的野心呢?

“既然事已至此,我們先不忙急著做決定,還是等前方弟兄們統一意見之後再說吧。另外,如果方便的話,你還是繼續去電,勸勸一鳴老弟吧,難道我們北洋這些和他交情深厚的老大哥,比不上廣東的刷文那群烏合之眾嗎?他到底想要什麼?難道他真想效仿蜀漢的劉皇叔,北伐中原?”

段禧瑞心中劇震,望著馮國樟微微佝僂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再望向一群嚇得目瞪口呆的將領,突然揮揮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ps:嗯,今天超出六百多字,就當是彌補昨天的缺額吧!

靈感這個東西,真不是說有就有的,特別是這幾天氣溫變化無常,天子吃藥瞌睡多多又哮喘復發的時候。

還是那句話,天子努力寫,大家慢慢看,天子保證把故事演繹得精彩紛呈,與眾不同。

最後,請大家繼續訂閱和月票支持天子,謝謝哈!(未完待續
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8:17
江水滔滔,明月朗照。遠離戰火的宜昌城,花燈高懸,笑聲不絕,空氣中飄散著桂花和美酒的幽香,十餘年來,宜昌城內城外八萬餘民眾,第一次能夠過上個安定祥和的中秋佳節。

一江之隔的南岸,佔地七百餘畝、依山傍水的嶄新大營沒有半點兒節日氣氛,從落成到現在均處於嚴密戒備之中,宜昌民眾只知道這裡是川軍宜昌新兵訓練大營和中轉兵站,位於軍用碼頭上方的轅門外的牌子上清楚地寫著“宜昌警備司令部訓練基地”。

在宜昌設有領事館的日本人、英國人、法國人和國內各方勢力,比起老百姓了解得更多些,但也只是把這座掩隱在綠樹叢中的普通軍營,看作是川軍東進的橋頭堡和出川跳板,象徵著川軍的野心,昭顯川軍的軍事存在。

實際上,新落成的南岸軍用碼頭,遠比軍營更令人矚目,完全是鋼筋混泥土澆鑄的軍用碼頭,時常停泊幾艘內河砲艇和幾艘快速緝sī艇,還擁有四座不次於北岸主碼頭的裝卸吊機,相比之下,上方的軍營看起來顯得普普通通,毫無特sè。

坐落在軍營深處山坳下的幾棟兩層鋼筋混泥土式建築毫不起眼,方圓百米支內只有兩條林蔭道進出​​,百米外甚至看不到這片建築的存在。

其中,背靠山崗的主建築,外表方方正正樸實無華,內在卻裝飾精美設施齊全,數根進口橡膠電纜連接著架設在後方八十餘米高山坡上的大功率收發天線,設置在地下室的兩台美國柴油發電機,為整座建築提供著充裕的電力。

實際上,這里便是僅次於成都總司令部的川軍宜昌指揮部,為了安全隱蔽和便於全局指揮,川軍總司令蕭益民三天前從對岸的宜昌警備司令部搬到這裡,跟隨蕭益民一同進駐的還有副總司令王陵基、新任參謀處長張斯可和四個參謀小組。

此刻,主樓二樓東頭小會議室裡只有蕭益民、王陵基和張斯可三名將領,一個月前從軍校參謀科副主任教官任上調來的張斯可已經進入角sè,非常從容地把情報匯總到兩位司令面前。

三個文件夾在蕭益民和王陵基手中​​來回傳遞,十餘分鐘後兩人雙雙放下手中文件。

蕭益民示意要起身斟茶的張斯可坐下,神sè頗為凝重地拋出問題:“看來芝泉將軍和馮代總統決心要打一仗瞭如果我們聽從芝泉將軍的勸告作壁上觀,二位認為僅憑湘軍七個師,能不能頂得住?”

在王陵基的目光鼓勵下,張斯可tǐng起腰板,大膽說出自己的判斷:“從湘軍的兵力構成和武器裝備來看,難以抵擋曹錕和張敬堯五個師的進攻,儘管湘軍從我們手上獲得了三個師的武器裝備,擁有足夠應付一場大戰的砲彈、步槍子彈和軍餉,但是湘軍的組成太過複雜,除了譚延闓的第一師、程潛的第二師大多為老兵組成之外,其餘四個師均由地方民團和新兵組成,官兵素質和總體實力與北洋軍各師相差太大,加上湘軍在軍需後勤供給方面的混亂,各部之間尚未消除的宿怨,戰事不順時很可能會出現分歧,甚至內訌,所以屬下認為,此戰若無我軍介入,湘軍哪怕全線防御也毫無勝算,能不能守住長沙都是個問題,更不用奢談主動進攻了。”

蕭益民讚賞地點點頭:“斯可視野開闊,見識不凡,好!”

王陵基笑道:“早該把斯可調出來了。”

“感謝總司令、副總司令的鼓勵。”張斯可謙遜地致謝,臉上沒有任何得sè,知道接下來兩位司令的話都很重要,立刻拿起筆記本準備記錄。

“面對擺開戰陣的北洋軍各部,湖南方面至今仍沒有向我們提出助戰的請求,我感覺似乎他們內部出了問題,對此方舟怎麼看?”

蕭益民轉向王陵基。

湖南方面的猶豫不決令蕭益民非常擔憂,北洋方面的軟硬兼施,又損害到川軍的面子和利益,致使川軍早早準備的多個方案失去了實施的條件,川軍隨之由主動陷入了被動,局勢的迅速變化令蕭益民和王陵基都感到棘手和無奈。

王陵基摘下軍帽,放到桌面上:“從近幾天獲得的情報看,湘軍內部矛盾遠比我們預料的多得多,甚至譚祖庵都無法有效駕馭全局,邊上有個搖擺於敵我之間的趙恆惕爭權奪利,加上孫中山派去的大批革命黨人拉攏分化,恐怕程頌云都說不上話了,這也許就是湖南方面不願意我軍入湘助戰的原因,我們只能暫時作壁上觀,耐心等待時機。”

蕭益民點了點頭,突然問出個問題:“如果我通電全國,邀請段祺瑞總理蒞臨宜昌,會不會對全局產生積極影響?”

張斯可大吃一驚,手中鋼筆差點兒掉到地上。

王陵基驚愕過後,忽然lù出會心的笑容:“你真要下定決心,與廣州方面決裂了?”

蕭益民長嘆一聲,重重地靠到沙發背上,非常惱火地說:“我終於知道革命黨那幫人是什麼貨sè了,我們很有誠意地摒棄政治分歧,通過實實在在的行動,積極改善雙邊關係,為了加強他們的軍事力量以杜絕粵軍的侵吞,不惜派出一個教導團的精銳從大冶南下支援他們,誰知他們中途變卦,要不是我們處理及時,命令教導團掉頭北上佔領上栗,再通過攻取北洋軍和湘軍無法兼顧的瀏陽獲得轉機,很可能讓我們陷入極為被動的局面,不但遭受湘軍中排外勢力的攻訐,還會給北洋一個追著我們痛打的政治把柄。”

王陵基和張斯可連連點頭,經過此事,革命黨在他們心中僅存的那點兒好感也隨之淡去。

蕭益民繼續發洩:“還有個問題一直讓我耿耿於懷,就是革命黨與日本人之間說不清楚的合作,不但嚴重損害了國家民族的利益,也嚴重損害了我們的利用,無論是一年前我們與日本交惡,還是上半年的武昌對峙,最後到漢冶萍公司的收購與抵押,都遭到革命黨明里暗裡的反對,甚至是構陷和污衊。相比之下,北洋要比他們好得多,至少北洋在政治上沒有他們那麼黑暗無恥!”

張斯可聽得心跳加速,同時也jī動不已,蕭益民在他面前說出如此敏感、如此重要的話語,無疑表明蕭益民完全接納了他,並給予他足夠的信任和器重。

王陵基鄭重地看著頗為jī動的蕭益民:“一鳴,此事太過重大,是否速請張省長和包參謀長一起商議?畢竟段芝泉將軍如今是國家總理,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中外各界的關注之下,如果他真的來宜昌,無疑會引發轟動,一句話都不用說都會影響到兩湖局勢,到時候我們如何向譚祖庵和程頌云解釋?”

“是啊、是啊!我也只是假設而已。”

蕭益民無奈地站起來,走出兩步,突然轉身:“可是,我們總不能這麼乾等吧?在歐洲,德國人已經lù出疲態,美國已經全方位介入了戰爭,世界大戰最多還有一年就要結束,加上戰後的整治清理和利益分贓,留給我們的時間只有兩年。兩年之後,心懷怨恨的英國佬一旦騰出手來,就會對我們採取強烈的報復手段!”

說到這裡,蕭益民再次坐下,jī動地揮動著手臂:“雖然我們可以利用已經佔據主動的康藏這張牌發起反擊,但是這張牌沒有多大分量,而且我們的最終目標,並不是康藏和印度,而是如何拯救戰亂不休、陷入水深火熱的整個國家,否則,一旦英國人和日本人再次攜起手來,就會強勢介入華北、華東、華南和瓊海地區,進而徹底封死我們的發展之路。

“如果在這之前,我們不能打破政治局限,不能樹立起強大的政治地位並擁有足夠震懾力的軍隊,我們必將遭致列強的全方位打壓甚至顛覆,所以我…….我心裡著急啊!不能再這麼患得患失了。”

張斯可呆呆地望著滿臉通紅的蕭益民,只覺得心潮澎湃,熱血沸騰,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蕭益民深埋心中的遠大理想和信念。

王陵基沉思良久,抬起頭凝重地問道:“一鳴,這可是一場豪賭啊!如果我們循序漸進步步為營,哪怕無法打開個大好局面,也能夠立於不敗之地,哪怕世界大戰結束英國騰出手來,我們也能通過局部妥協、外交斡旋和經濟上的暫時退讓保全自己,韜光養晦埋頭髮展,耐心等待時機的到來,進而達到最終目標。

“當然,如果能通過合縱連橫達到目的,我也會堅定不移地支持你,畢竟我們不可能長期保持中立,不可能總是在左右逢源中漁翁得利,一個不慎,也很可能成為孤家寡人,失去的很可能更多。”

蕭益民感動不已,眼中爍爍生光:“既然這樣,我們就把幾位老哥請來吧,再這麼苦等下去,主動權就會瞬間失去,別的不說,只要北洋軍打下湖南,我們的處境就被動了,屆時不但無法染指兩湖,恐怕只能退到宜昌去了。”

王陵基笑道:“不一定,我覺得換一種思維考慮也未嘗不可,比如,若是湘軍打贏了呢?或者北洋和湘軍打生打死都沒能分出個輸贏呢?情況對我們又會有何利弊?”

蕭益民略微思索,隨之大喜:“明白了!謝謝方舟兄……斯可!”

“到!”

張斯可幾乎是下意識地跳起來。

“致電譚延闓將軍:兄長鈞鑒,五日內,第二批武器裝備即可送至常德,請問兄長如何交接?弟,益民。““司令,第二批武器不是早就送過去了嗎?”張斯可不解地提醒。

蕭益民笑道:“就這麼發,祖庵將軍會明白的。”

“是!”

張斯可遞上電文,讓蕭益民簽字,走出會議室才明白過來:司令要出兵幫助譚祖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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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do26 發表於 2012-12-9 18:20
湖南長沙,都督府

譚延閨站在窗前,遙望艷陽下的延綿屋頂,一動不動,肅立在堂中的湘軍參謀長岳森、作戰處囘長貪道源等將領大氣都不敢喘。

短短的十四個小時,突然發動的北洋軍就攻破湘軍苦心經營的汩羅江防線,以一往無前的氣勢,將戰線向南推進五十里,白水鎮、三門樓、甕江鎮等十餘縣鎮瞬間淪陷,曹錕麾下的馮玉祥旅自平江快速南下,兵鋒直指湘軍右路前敵指揮部高橋,無論是武囘器裝備還是戰鬥經驗均遠遜於北洋軍的湘軍各部幾乎一觸即潰,從東至西三百里的防線,在北洋軍猛烈的砲火打擊下不堪一擊。soudu.org

更加要命的是,西路湘陰一線拖守鐵路、公路和水路戰略要道的趙恆惕三個旅不戰而退,全部龜縮湘陰城下,收起武囘器,與北洋軍展開談判,張敬堯不費一槍一彈佔據湘陰。

士氣高昂的曹鋌指揮北洋軍范國章第二十師和張敬堯第七師,馬不停蹄向南猛衝,急奔四十里才在湘軍第一、第四、湘西警備第一師的拼命阻擊下停止前進,隨後兩個師從容不迫地後撤五里,開始構築陣地,建立防禦。

消息傳來,長沙城一片恐囘慌,駐紮城內城外的兩個新編團失去控囘制,一哄而散,無數避身於省城的富豪舉家逃難,昨天還在鐘鼓樓下、十字街口和各軍營各高校中高呼革囘命、誓死北伐的大批革囘命黨人,突然間便銷聲匿跡,唯一令人稍感安慰的是,數以萬計的青年學子和市民在此危難時竟挺身而出,抬起頭挺囘起胸,絡繹趕到譚延閨緊急設置的徵兵處,再次證明了瀟湘漢子千年來的不屈血性和割悍。

午時剛過,程潛率領的湘軍第二師八千精銳,從益陽趕到長沙,看到全城秩序恢復,程潛果斷下令:全師將士跟隨總司令部直屬砲兵營立即北上,火速馳援東起高橋、西至橋驛的六十里戰線。

譚督軍延閨、省長劉人熙得知程潛率部到來,立即率領麾下官佐,迎出督府大門之外,看到程潛和參謀長林修梅遠遠下馬快步走來,激動萬分的譚延閨和劉人熙雙雙前行見禮,最後是劉人熙拉著程潛的手,率先走進督府大堂:

年逾古稀的劉人熙德高望重學究天下,在湖南政囘界和文化界擁有崇高的地位和號召力,這位光緒三年的老進士,此時已是長須飄飄,形體消瘦,但他的手仍然溫暖有力,他的目光每然清澈明亮,一路前行一路和藹地詢問身邊的程潛,令程潛又是感動又是愧疚。

”頌云啊,你來了,益陽誰守啊?”

”禀告蔚翁,當下益陽防務已移交給了湘西陳曲珍將軍麾下第二師,湘西警備第二師雖然新成囘立不久,但該部軍紀嚴明訕練麾苦,足以擔當守護益陽之重任。”

程潛攙扶著劉人熙,只恭敬敬地回答,但他省略了湘西警備第二師許多機囘密情況,更沒有向劉人熙透露該師的第三旅實際上全部是精銳的川軍援兵冒充,此事整個湖南恐怕也只有程潛、譚延閨和兩人身邊的幾個心腹知道。

程潛此番匆匆率部而來沒有直接趕赴前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和譚延閨商量是否調該部,軍助戰的問題。

眾文武在一樓會囘議室落座休息,程潛回答完劉人熙等文官關於戰事的問題,便在譚延閨的邀請下,帶上參謀長直上二樓,關上囘門立即開始緊張的商議。

譚延閨拿出一份電文遞給程潛:

”這是一鳴老弟昨天下午發來的,愚兄還在猶豫之際,北洋軍就突然發動,可恨的是趙恆恨、周肇祥等敗類臨陣倒戈,陷我軍五萬將士於敵軍多面夾擊之中,致使防線崩塌,前線潰退五十餘里,若非頌云及時定策、後退五十里重建防線,恐怕北洋重兵已經威囘逼城下了。”

程潛閱讀電文時心情沉重,聽完譚延閨的話,沉默良久,似乎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道:“中山先生派來的特使現在何處?”

不提此事還好,提起這事譚延閨心中惱火不已,但多年的宦海生涯,已經讓倒延閨歷練得中庸圓囘潤極為成熟,面對羽中山極為器重的老同盟會員、湖南革囘命軍統帥,譚延閨只是一聲幽幽嘆息,便不輕不重地回答:

“也許是大敵壓境一時混亂的原因吧,三位正副特使只剩下程子楷嵩生兄留在黨務部苦思對策,其餘眾人聽說都趕赴湘南梆州組囘織援兵去了唉!也不知道鬱州能不能組囘織起援兵前來,至於中山先生所說的廣東援軍,恐怕遠水解不了近渴,一時半會兒難以指望啊!”

程潛久久無法言語,心中對廣州政囘府以及他們派來的數十名革囘命精英無比失望,明知道注延閨和湖南各囘界名流對革囘命黨的所作所為越來越不滿,卻不能在這個時候加劇矛盾,想了又想,最終只能直抒己見:

”祖庵兄,戰事要緊,當務之急是盡快穩住陣腳,拒敵於第二防線,調動所有能夠調動的力量,不惜一切代價將北洋各部趕到陽羅江北岸,否則不但沒有片刻喘息之機,能不能保住當前的對峙之勢都是個問題啊!”

譚延閨頻頻點頭,邊上的五六名將領也連聲附和,不管怎麼說,程潛的意見是目前唯一可取的辦法,不管下一步要幹什麼,怎麼幹,都必須竭盡全力奮起一搏,把北洋軍趕回陽羅江北岸再說,否則任何說法都是空談,要是連省城長沙都丟囘了,其他一切也不用談了。

程潛望了一眼滿臉期待的譚延閨,放下手中茶杯,暗自嘆息,想起之前廣州政囘府和本地革囘命黨的所作所為,程潛只能默默承擔由此產生的巨大責任。

正因為程潛的默許,廣州派來的特使和湖南革囘命黨成功挑囘動了民囘意,大肆宣揚“軍霸占湖南的野心,挑囘起湖南軍政兩界保囘守囘派的擔憂情緒,進而大肆批囘評譚延閨和劉人熙的”湘聯囘盟政囘策,最後以“請神容易送神難”為由堵住了“軍入湘的途徑。如果不是北洋軍大兵壓境恐怕已經鼓動民囘意的湖南革囘命黨,已經要求重組議會,對譚延閨和劉人熙的地位發起挑戰和衝擊了。

面對眼前的危局,譚延閨完全可以獨斷專行,一紙命令就能掃平,軍入湘助戰的障礙,但譚延閨並沒有這樣做,他把難題扔給了代囘表革囘命黨陣營的軍政領囘袖程潛,讓程潛來做決定。

如此一來,不管程潛的決策如何,也不管未來是勝是敗譚延閨都不用獨自面對,如​​果失敗了程潛和湖南革囘命黨,包括一直在廣州遠距離遙控湖南革囘命黨奪取政囘權的孫中山等人都難以推卸巨大的責任,都必須給湖南數千萬囘民眾一個交代,否則將會遭到湖南民眾和各方政囘治勢力的唾棄:

“兄長鈞鑒五日內,第二批武囘器裝備即可送至常德,請問兄長如何交接?弟,益民。”

程潛幾乎是下意識地再次默讀蕭益民發來的電報,隨即想到常德城外軍營裡換上湘軍制囘服的川軍,彷彿看到了上萬名裝備精良、士氣高漲的”軍將士,以及奢侈的、配備到連一級的友多輕重機囘槍和迫擊砲,相比之下,貧困已久缺乏實戰經驗的湘軍各部相差太遠了。

此時此竟,程潛有和麵對生死抉擇的惶恐感他知道只要自己點個頭,早已潛伏囘在常德、以湘西地方部囘隊面目存在的一個旅川軍,以及此時駐紮在益陽、一年囘前就已經派到湘西幫助陳曲珍訓練部囘隊的一個教官團率領的一個精銳旅,就能在十個小時內投入一線戰場,整條戰線由此將穩固下來並擁有反擊的實力。

可是之後呢?革囘命黨能否理解他程潛的一片苦心?是否會認為他在危急關頭脫離了革囘命陣營?大戰之後,又該如何處理與入湘助戰的”軍的關係?又該如何面對重情重義卻又老謀深算的老朋友蕭益民?哪怕“軍完全撤走又該如何償還川軍的巨額借款和深情厚誼?

看到程潛臉色變幻不定,額頭上已經微微滲出汗珠,周圍的將領心急如焚卻又擔憂不已,唯獨譚延閨依然臉帶微笑從容不迫地給程潛斟茶:

程潛再次撿起已經看子無數遍的電文,又讀了一遍才緩緩放下,站起來整整衣領,拉直軍服下擺,無比堅定卻又非常平和地問道:

“祖庵兄“小弟記得惻陽還有九千餘川軍對吧?”

譚延閨雙眼頓時精光閃爍,站起來哈哈一笑:

“不錯,數日前一鳴老弟通報,該部已經改編為”軍直屬獨囘立師,師長名叫袁崇熙——對了,你應該知道此人,他出自最初的四,新軍,後囘進入四“陸軍速成學堂,成為一鳴老弟和王方囘舟的得意弟囘子,可惜的是由於距離的原因,這個新編成的獨囘立師沒有火砲,但足以威脅到右路的平江一線,北洋軍馮玉祥的第十六混成旅之所以攻到沙市鎮就停步不前,完全是害怕瀏陽的獨囘立師突然出動,斷了他的後路。

程潛點點頭,深吸口氣,大聲表態:“生死關頭,容不得我們再有任何猶豫,為了瀟湘三千萬父老鄉親“小弟必將義無反顧一往無前!統,領全軍以及全線戰局的重擔,還請兄長您挑囘起來啊!”

譚延閨喜不自勝,上前拉住程潛的手,用囘力地搖了搖,轉向周圍如釋重負的將領,大聲發出命令:“快!時不我待,立即掛上地圖!”

“是!”

參謀長岳森欣然從命,其餘將領​​精神大振,生死關頭,所有的分歧都顯得那麼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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