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明朝第一弄臣 作者: 鱸州魚(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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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chang95 2012-7-14 15:18:1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9 884841
e010203 發表於 2012-7-18 21:06
第728章 清算前的造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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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老天爺打著什麼主意,自從十一月下過第一場雪之後京城的雪就沒停過,就算隔了幾天不下,天也是yīn沉沉的,其後,雪huā便再次飄搖而下,那景象看起來很美,可卻也給人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這一日總算是放了晴,將mén前及道路上的積雪清空後,人們的心情也為之開朗起來,於是,沉寂已久的京城再度喧鬧起來。


說到京城裏休閒娛樂的好去處,過去就很有講究,比如煙huā柳巷的八大胡同,繁huā似錦的前mén大街都是很有代表xìng的。不過,現在的講究卻是更多了些,用時下最流行的話來講,就是娛樂專業化。


前mén大街的繁榮更勝從前,若是喜歡新鮮物事,逛街燒錢,去那裏比從前還要方便,天南地北,中土海外,各種珍奇東西應有盡有。別說初來京城的,就算是老京城人,只要隔了幾個月不至,再來的時候也一樣眼huā繚luàn。


喜歡聽故事八卦,或者打探消息的倒是方便,京城內的茶館酒肆,多半都會有相關的節目,即便規模太小,請不起說書先生的也不要緊,因為還有報紙在,有茶館的地方,就會有一份免費的報紙派送。


當然,免費的只有大明時報,有連載故事和huā邊新聞的京城娛樂報,還是得huā錢買的。茶館老闆們倒也不吝惜這點銀錢,幾文錢的報紙又不貴,自己看完樂子,還能當做招攬生意的手段,又何樂而不為呢?


不識字也不要緊,眼下的京城,能識文斷字的人越來越多了,總有那麼幾個樂於助人的,把報紙讀給大夥兒聽。報紙上的用詞都是白話,又不用斷句,讀報需要的學識一點都不高。


真正懂行的當然不會去街邊的茶寮,聽書看戲,還是得去皇家公園。一來那裏是候德坊的總號所在,新曲新段子都是由此流傳出來的二來那裏就在常chūn藤書院邊上,多少還能沾點書墨香氣。


而毗鄰甲子園的皇城西大街,則是競技愛好者和賭徒們的聚集之地。這已經形成了一種習慣,不管有沒有比賽,大夥兒都愛往這個地方湊。


年初的時候,由於天津新政的衝擊,這裏曾經蕭條了一陣子。不過隨著新政上了正軌,商人們也都做出了選擇,有些人直接將店鋪兌出,比起天津和遼東的新行當,開店的這點小利實在算不得什麼。


也有人從鄉下召來了遠親,富貴了不忘本,正是華夏百姓的樸實之處。去天津的人都是跟新政跟得最緊的,享受到的優惠政策也多貸款開廠自是不在話下。


京城的老店面雖然值不少銀子,可既然沒那麼窘迫,莫不如留著讓它慢慢升值。要知道這裏畢竟是天子近前的好地方,就算不考慮京城的地價上漲,也得考慮借近沾沾皇上的貴氣啊。


所以,到了夏天的時候,皇城西大街就已經恢復了從前的繁華,由於多了不少遼東來的新奇吃食,這裏正在往餐飲一條街的模式發展著。


在這裏,特例就只有福壽樓了,包家的情況比較特殊,自家顧不過來店面卻又不願意放棄,只能先放置著了。


不過,就在這個雪後的晴天,來西大街閒逛的人卻驚奇的發現,福壽樓又開張了。


老顧客們都有些難以置信,現在包家只有老闆娘和那個剛出生三個月的嬰兒而已又沒聽說過包家有什麼遠親,難道是老闆娘自己張羅起來了?她身體一向壯健,倒不構成什麼問題,但是,包家的兩個兒子可是••••••


心存疑huò,眾人紛紛湧進了福壽樓,想要尋個究裏。


“都來啦,坐吧,馬上就收拾好了。”老闆娘拿著抹步,正忙個不停,看見眾人進來,只是轉頭笑了笑。


“包大嫂,你這是••••••得了什麼好消息了嗎?”這神情可有點不對頭,兩個兒子都隨著聖駕出征了,正常情況下,應該是愁眉不展、坐立不安的才對吧,可看老闆娘這jīng神頭,哪像個有心事的人啊?


“什麼好消息?”老闆娘停下手裏的活計,愕然反問道。


“呃,說的也是••••••”這群人也回過味兒了,京城的消息原先就很靈便,現在傳播速度就更快了,他們期盼已久的那個好消息要是傳回來了,馬上就會傳遍了的。


“孩兒們在前線奮戰,咱們這些長輩自然不能弱了氣勢,只要堅定的相信他們,好消息很快就會到的。”老闆娘手里加了把力氣,話語也同樣有力。


“說起來倒是這麼回事,可是,這壞消息不斷啊!前幾天的消息,上個月初,江南那邊也出了事,甯王居然舉兵謀逆,趕在御駕親征的當口,你們說,這不是造孽嗎?”


“是啊,背後捅刀子,簡直太卑劣了,太祖的子孫居然有這麼不肖的。”


她信心十足的話,並沒有jī起眾人的回應,反而讓他們唏噓起來。


“錢提督主事好像也不怎麼在行啊,這種消息居然沒封鎖起來,消息到來的當天就鬧得人心惶惶的了,這山雨yù來的架勢,讓人怎麼能不擔心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種消息捂是捂不住的,要是嚴加封鎖的話,聽到謠言反斛饣更讓人疑神疑鬼的。不用擔心,侯爺回來的那天,王shì郎就已經去江南平luàn的,那位大人的本事連侯爺都是佩服的,一定能馬到成功的。”


“說是消息公開,可前幾天突然封城又是怎麼回事啊?當時可真把我嚇壞了,我爺爺跟我說過當年的事兒,於少保守京城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陸續又進來了不少人,有老有少,多半是熟人,可也有幾個生面孔,不過這時卻也沒人在意,如今的大明是真的不以言論罪了,否則的話,誰敢在公開場合下指責強尼啊,那可是番子們的頭目•放在過去,是足可以止小兒夜啼的人物。


“這個我倒是知道些,”有那消息靈通的故作神秘道:“這事兒還沒做準兒,我也是從學院中聽到的風聲•政法學院如今正在醞釀著變法……”


“變法?變法和封城有什麼關係?”從遼東到天津,新政已經運作了很久,這其實已經算是通常意義上的變法了。


“不一樣,跟前朝拗相公那種變法不一樣,這次是要改的是大明律,針對的對象是那些當官的。”


“專mén出律法對付當官的?這樣變法?”這可是奇聞,王安石變法很多人原本都只是知道這個典故•並不知究裏,可這兩年來,隨著一坊一社的著力宣傳,不少人都已經理解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眾人也都吃了一驚。


“那有啥好稀奇的,過去那些當官的是怎麼個樣子,現在天津遼東那些官員又是什麼樣?差距可大了去了,要是天下間的當官的都和天津那些一樣•早就天下太平了。我們當家的就是這麼說的,你們沒去過天津,還不知道吧……”


聽到這個話題•一邊忙碌著的老闆娘也湊了過來,把包老闆在天津以及遼東的見聞講了出來,天津的消息雖然有不少,可終究還是親身體會的更詳細些,眾人也是連連驚歎。


“鎖城還不單是為了變法鋪路,也是為了清算做準備呢。”等眾人平靜下來之後,那個消息靈通的人又開始爆料了。


“清算?這又是怎麼說?你剛剛不是說,新律法立法之後才會生效麼?”


“按大明律,也有很多人是要掉腦袋的。”那人煞有其事的說道:“你們總不會以為,南邊和北邊同時發難•純粹是巧合吧?小王子在草原上折騰這麼多年了,每次都是以搶掠為目的,怎麼這次偏偏就擺出了入主中原的架勢呢?”


“難不成……”


“不是難不成,就是有人通敵賣國,而且通敵的人,就在京城!”


“什麼?真的有人幹得出這種數典忘祖的事兒?”


“還是那些高居朝堂之上的士大夫!他們不是自稱聖人mén徒嗎?難道就不知道羞恥嗎?”


“該死•真是該死!”


一語驚起千層làng,福壽樓中霎時間便吵翻了天,整條街都能聽得到這裏的動靜。裏面群情洶湧,外面人人側目,不過卻沒什麼人注意到,不少人因為好奇往裏面擠的同時,也有兩個人從裏面出來了,而且還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樣。


離開老遠,其中一人這才拿開折在臉上的圍巾和帽子,憂心忡忡的說道:“先是封了城,然後變成盯梢,現在又開始造勢,莫非皇上真的打算徹底……千年儒家,就這麼毀了嗎?”


“西涯兄,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懷疑的了,眼下,就只有他們到底打算做到哪一步的問題了•……”楊廷和麵無表情的說著,然後冷冷的回頭看了一眼。


封城只持續了兩天,隨後,錦衣衛就改變了方針,極有針對xìng的對城中的大臣們開始了盯梢。因為做的很明目張膽,所以與其說是盯梢,不如說是監視更好,現在在二人不遠的地方,就有幾個番子聚在一起,正望過來,對楊廷和的視線毫不回避,仿佛不知道對方是個大學士一樣。


“不放大捷的消息出來,反而先為清算造勢,這手段••••••”大捷的消息之所以沒放出來,不是正德謙虛,只是謝宏怕民間的怨憤被喜悅沖淡了,所以才如此,這策略不是很複雜,李東陽一眼就看出來了,可看出來並不等於有解決的辦法,因為這是陽謀。


當日錦衣衛一封城,城內的士黨便多次相聚,商議對策,


òu在砧上,對策當然是沒有的,不過楊、李二人的關係卻是緩和了不少,這才有了今天的微服出行之舉。


二人都很清楚,那爆料的人八成是托兒,福壽樓這裏的現象同樣也不是孤立的,從中更是可以推測得出,為時不遠的清算將有多麼狠厲。這還沒正式開始呢,士人們的名聲就已經遭受重創了,等開始之後,等待眾人的,恐怕也只有身敗名裂了。


可猜到了也沒用,陽謀最厲害的地方就在這裏,作為目標,沒有實力抗爭,也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壓過來。


“唉!”兩位權傾一時的老者同時長歎了一聲,白雪皚皚的背景下,兩道身影都有些佝僂,極顯蕭索之意。
e010203 發表於 2012-7-19 20:43
正文 第729章 回京之前


    “應州既大捷,聖駕卻遲遲不歸,反倒在京城搞風搞雨,莫非皇上……”周經一直覺得自己很無辜,每次他都試圖置身事外,只是做些牽線搭橋的活兒,可偏偏每次都被捲入了核心,正德朝最大的這項陰謀也不例外。

    如今清算在即,他也是最不甘心,僥倖心理最強的一個,總是覺得正德遲遲不歸,而且不放消息是另有深意。國家大事還是得靠士人才好,那些書院出身的人做小吏還湊合,真的談到政略方針,終究是比不上正途出身的士子的,書院那兩個主事的副校長就是明證。

    所以,他覺得正德現在是在敲打他們,通過懸而不落的清算,給他們帶來心理上的煎熬,讓他們印象深刻,最後效法魏武帝曹操,焚書信,給大夥兒來個既往不咎,這才是成熟的政治手段。

    “伯常此言差異,皇上的性子雖怪,卻稱不上梟雄,哪里會有這許多算計?那謝宏智略雖深,也很少遵循正道,何況,他欲以書院學子取代儒家士子的心思已然分明了,又哪里會搞得這麼複雜?”王鏊有些不耐煩的反駁道。明朝第一弄臣729

    “以下官之見,近衛軍徘徊大同不歸,其意恐怕是在西邊啊。”閻仲宇附和道。

    “連這都算到了?”周經倒抽了一口冷氣,“除了去年請餉那次之外,楊應甯明明從來都沒有明確表示過政見,連我等都無法確定他意向如何,皇上怎地就……”

    “那謝宏最厲害之處並不在於他智謀有多高,而是他的謹慎。

    王鏊語帶自嘲,恨恨道:“只要有一絲危險的苗頭,甚至苗頭還沒露出,他就會打起十足的精神應對,我等多番謀算落空,皆因於此。眼下,楊應甯若是順應時勢就罷了若是不然,恐怕近衛軍當即就會西向而行,尤其是區區一個三邊總制能夠抵擋的?”

    “…•••”眾皆默然,楊一清這個三邊總制未嘗不是士黨的手段之一,只不過延綏、寧夏、甘肅三地都很貧瘠,糧餉全靠中原輸送,所以,這三邊只能當做後手,用以呼應,卻不能當做主力腦王。

    如今正德在大同巍然不動別說楊一清本來就在看風色,就算不是,他又豈敢妄動?天子之名,再加上應州大捷的威勢,而且還有遼、薊、宣三鎮新政的傳聞,若是近衛軍西進,三邊兵馬只會是望風而降,楊一清什麼也做不了他也不敢做。明朝第一弄臣729

    “江南事,難道就沒人擔心嗎?”只是十日不到,王瓊便像是老了十幾歲似的原本花白的鬚髮,如今已是雪白,“難道他們以為就憑一個無兵無將的王守仁,就能壓制住甯王的十萬大軍嗎?”

    逃亡失敗給了老頭很沉重的打擊,這些日子他也是反復在琢磨破局之法。

    最理想的情況就是正德急急率軍回返,在京城大開殺戒,激起天下憤怨。同時,甯王在江南勢如破竹,直取南京,逼得正德不得不親自南征。而後以楊一清這樣的封疆大吏為首天下士人紛紛響應,讓正德首尾難顧,進而奠定勝局。

    可正德窩在大同不動,這謀劃就徹底落空了,北方數省,皆有緹騎壓制縱是有義士不顧生死,終究也難成氣候,只有西陲邊鎮尚有可為。結果大勝之後,正德卻絲毫沒有飄飄然,反而冷靜的駐軍大同,以壓制西陲為優先考慮,讓他的謀算再次落了空。…

    和江南世家一樣,京中大臣的力量不在自身,而是在於他們遍佈天下的潛勢力。這股勢力之大,足以動搖天下,可很少有人能將其應用自如,因為沒人有這樣的統率能力,想要發動,契機就很重要。明朝第一弄臣729

    元年之時,由於雷火之夜後的清算,士人們都感覺到了危機臨頭,所以,全天下都掀起了倒謝的浪潮。現在就難了,有應州大戰的威懾力在,若是沒有契機,大多數人只會觀望而已。

    王瓊其實是有些慶倖的,京畿周邊大雪封路,給南北消息的往來造成了不小的阻礙,因此,應州大捷的消息還沒有傳到江南,並不會影響甯王的進展,還能有些盼頭,其他書友正在看:致命武力之新世界。

    只要甯王成了氣候,自己這些人就算死,也能死的有些價值,會成為挑起天下反亂的契機,日後也會有人給正名。

    所以,和歷史上那個一直自詡提前識破甯王陰謀,而且慧眼識英才,派了王守仁去江西,有平叛大功在身的兵部尚書不同,如今的王瓊,正急切的盼望著,王守仁有個三長兩短,或者馬失前蹄什麼的。

    歷史上他打的算盤很完美,甯王勝了,他頂多就是識人不明;若是甯王被平了,他也可以借著王守仁,占一份功勞過來,正是個兩面下注的政客之謀。現在,他就只能孤注一擲了。

    門簾一卷,一股寒風裹著一個人影,直沖進來,吹去了剛剛聚起來不久的溫暖氣息,讓在場的眾人都打了個寒顫。明朝第一弄臣729

    眾位大人心情本就不怎麼爽朗,被人這樣一衝撞,多半都是有些惱怒的,只是如今是非常之時,進來的人也不是那種可以隨意呵斥的下人,他們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不爽,並且開始努力壓抑心中湧起的焦慮了。

    “許部堂,你這是……”

    “王閣老,大事不好,江南有消息傳過來了,如今已經傳開了!”許進帶來的不光是寒風,還有比寒風更冷的消息。

    “江南的壞消息,莫非甯王已經……”王鏊還算沉得住氣,跟謝宏做了這麼久的對,經歷了那麼多跌宕起伏,他的抗打擊能力已經爐火純青了。

    “最終如何還不知道,可甯王的頹勢卻已經表露無遺了,江西諸府群起討伐,聲討者極眾,出兵者也不乏其人••••••”許進神情冷,語氣冷,語意更是冰寒,

    “江南眾世家組織起了一支萬人規模的義軍,以十艘炮艦為先導,經海路,入大江,南京一戰,盡殲甯王水師,王明仲溺水而亡……隨後,南京又有數萬兵馬加入討伐大軍,逆流而上,兵鋒直指安慶,而甯王,如今正在前往安慶的路上…•••”明朝第一弄臣729

    消息並不是全部,只是到南京水戰就結束了,但最終的戰局已經沒有任何懸念了,哪怕是僥倖心理最強的周經,這時也是面如死灰,再說不出半句話來,其他書友正在看:守護姐姐。

    “去休,去休,事已至此,各位,還是各自回府,早做安排罷……”沉默良久,李東陽突然長身而起,語帶蒼涼的說道。

    還能如何呢?潛勢力本是士人們的利器,輕易不得動用,也用不了,可在謝宏和王守仁手中,卻是應用自如,而且還超常發揮了,只能說是望塵莫及了。李東陽的話說的也很清楚,再議論下去也是枉然,莫不如趕快處理後事為好。

    “…•••”士黨最後一次合議結束了,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思,眾人離開了文淵閣,靜靜的等待著命運的判決。…

    “大哥,刀削麵配豆沙包,這吃法相當不錯哦。”

    “雖然有點怪,不過二弟你喜歡就好。”

    “蓧面,黃糕,涼粉,粉皮……這些都吃過了,你看我都胖了,現在總該回京城了吧?”

    “不著急,你吃夠了,弟妹還沒吃夠呢,而且外面又下了大雪,還是再等等的好。”明朝第一弄臣729

    “大哥,咱們到底要在大同呆到什麼時候啊?甯王叔在江南造反,搞得生靈塗炭,我一想起來,這心裏就難受啊,要是不快點去平叛,百姓還得多吃多少苦啊。你要是擔心西面的話,不如咱們先去延綏?”

    一直待在大同城,朝臣們固然心驚膽顫,其實當事人也不怎麼請願,吃遍了大同的小吃之後,正德每天都在催促著謝宏。

    對於閒不住的朱厚照同學來說,不管是下江南還是西征,都比悶在大同強天龍任逍遙。

    “再等兩天,看時日,楊大人也應該到了,等他一到,咱們就可以往回走了。”歷史上的楊一清,是在誅殺劉瑾之後,才正式進入正德的視線的,其後兩人的關係很不錯。正德下江南時,正是由於楊一清的建議,才變更了路線,然後就出了意外。

    本善寧殺錯也不漏過的原則,入駐大同後,謝宏就已經往寧夏傳了命令,現在只等著對方選擇了。

    “我說二弟,你跟弟妹新婚燕爾,不是應該如膠似漆的才對嗎?這寒冬臘月的,著什麼急趕路啊?”明朝第一弄臣729

    “良女比我還著急呢,她想趕快回京城,嘗嘗奶油蛋糕和冰激淩。”正德滿懷憧憬的說道:“大哥你這次可別忘了,等舉行婚禮的時候,我要你說過的那種大蛋糕,十層的那種!然後我還要去旅行,度蜜月,就跟你當初一樣。”

    “大蛋糕是沒問題了,旅行就算了吧,你這麼著急做什麼?再等幾年不好嗎?”謝宏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沒事說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幹嗎?十層的蛋糕誒,那不是要累死人了?

    不行,回去之後,我一定要多培養點蛋糕師傅出來,家裏那幾個小饞蟲就已經很要命了,現在又多了倆更邪乎的,怎麼受得了?

    “而且,明年年初,倭國的那個天皇也應該來了,你好歹得接待一下啊,哪能自己跑出去玩呢?”

    “他會來嗎?光是聽這個名頭,就知道倭國人有多不自量力了。”正德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天皇誒,聽起來很偉大的樣子呢,誰能想到他只是個小島國的皇帝,而且還是有名無實的那種?”

    “總是有辦法的,伯安兄那邊若是順利的話,他很快就會到的。”謝宏信心十足的說道。
e010203 發表於 2012-7-19 20:44
正文 第730章 各有所長


    江南也是個圍城,正德眼巴巴的想往那裏跑,可江南人的心思卻早就不在這裏了。

    平叛,抓俘虜,合圍南昌,這一系列的動作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完成了,看著分發至每個人手中的表格上的數位,人們都是喜顏逐開。

    細微的區別當然也有,後來者對先行者的羡慕是在所難免的。

    不說其他,單憑參加過寧波會議的人,都不用花費貢獻度去換私掠證這一條,就足以讓後來者羡慕不已了。有沒有私掠證是完全不同的,別人都去搶,自己卻要老老實實的做買賣,這差距還用說嗎?

    當然,也有那心思細的,總覺得奉旨打劫這種事兒有點不靠譜,華夏幾千年,就算是最霸道的強秦,南征北戰之時,也是打著大義的名號的,私掠證這麼赤裸裸的事兒,跟華夏傳統確實有點格格不入啊。

    “王大人,這私掠的物件,有什麼講究麼?”於是,沒有欽差之名,卻有欽差之實的王守仁就成了最佳的詢問對象。

    “具體情況,還是向寧波、杭州的船舶司問詢為佳。”對謝宏定下的海外政策,王守仁本心裏也是有些抗拒的,畢竟太直接了一點,所以,他也沒有專門去研究,只是好好琢磨了一番貢獻度的用途,並且將其作用發揮得淋漓盡致。明朝第一弄臣730

    這東西是好東西不假,不過濫用的話,也會有不少問題。但貢獻度獲利的領域主要是在海外,是開拓時期的臨時法度,而甯王叛亂又是關乎國本的大事,所以,他用起來也沒什麼壓力,很是揮灑自如。

    “王大人,如今江南事了,時節也近冬月,這下南洋之事……”先加入的商人們另有關注所在。

    以目前而言,貢獻度的價值主要體現在買船和雇人上面。這些事本來早就提上日程了,沒有甯王之亂耽擱這兩個月的話,應該已經開始進入實質的施行階段了才對。

    如今正是冬日,東海、南海的風向已經轉變為東北風,正是南下的好時機,若是錯過了,再想動身,時日上就要耽擱許多了月影仙蹤全方閱讀。

    那些新式船隻,大夥兒也不敢指望,侯爺當日說的很清楚,遼東那邊倒是有些存貨,可數量卻也不多,帶到江南來的這幾艘也有遠航測試的意思,至少今年,八成是指望不上了。搶個先手的好處,無非是訂單排的更靠前點,明年能更早拿到船就是了。

    不過,以侯爺的說法,今年想要出海的話,也有從權的辦法,不少聰明人甚至已經猜到了所謂的從權之策是什麼。明朝第一弄臣730

    眼下平叛大功告成,雖然不知北方形勢如何,可王大人既然不急不躁,想必也沒什麼可擔心的,於是眾人也是找到王守仁,紛紛以此相詢。

    “船隊應該已經在路上了……”這事兒王守仁倒是清楚得很,在他出發之前,旅順之戰被俘虜的水手就已經整裝待發了。自七月的海戰之後,這些人也經過了重新整編和培訓,在謝宏的計畫裏,是作為開拓南洋的首發主力的。

    出了甯王反叛的亂子,這些人又成了王守仁平叛的後手,只要江南世家不動搖,結合江南之力,再加上這幾萬人,至少可以控制住大江水路,讓動亂沒辦法擴張。

    只是後來進展太過順利,王守仁就沒等這些人了,按照日程的話,船隊也差不多到了寧波,只要讓總督府按照規程分派就是了,有明文標準在,也不需要他多操心。…

    如今,實際應用過先進制度,並見證了制度的效力之後,王守仁對變法之事更上心了,也有了不少新點子。守恆賢弟說的不假,只要給人希望,就能激發積極性,進而讓人各展所長,這樣的制度,就是好制度。明朝第一弄臣730

    在沿江而下的路上,他的心思早就飛回了京城,滿心裏都是新法相關的內容,如何完善,如何補遺,如何照顧到方方面面,更人性化一點,嗯,就是這個詞。

    “侯爺真是信人啊,一諾千金,其他書友正在看:凡人異世記全方閱讀。”

    “可不是麼,侯爺思慮周到,今年探好路,明年就可以全面拓展了。”

    “其實也不用那麼麻煩,咱們對呂宋不熟,可廣、閩那邊的人卻熟,可以合夥麼,各取所需,互補短長。”

    “他們那邊也未必知道多少,現在大夥兒都有不少貢獻度了,等回了寧波,只需向總督大人討要簡圖來看就知道了。呂宋其實也不小呢,廣、閩那些人去過的,多半只是北邊的那個大島,南邊的棉蘭島,三寶顏就人跡罕至了。”

    “不是說三寶太監的海圖已經沒了嗎?這簡圖又是什麼?”

    “嗨,你這就沒見識了吧?那簡圖是侯爺親手繪製的,不光是南洋,連比南洋更南的袋州,和西邊印度、波斯諸國都有標注,還有……聽說,那才是天下的全貌呢。那圖不是很詳細,不能以之作為指引,但大體的方向卻是不錯的,拿來參考卻是再好不過了。”明朝第一弄臣730

    “波斯、印度倒也罷了,袋州想必就是傳聞中,三寶太監到過的那個極大之島了吧?咱們這些人也算是有些見識了,可頂多也就是聽說過名頭而已,侯爺到底從哪里聽來的?”

    “侯爺是天下星宿下凡,知道的多點有什麼可奇怪的?你沒見那幾艘炮艦麼?冒著黑煙卻能無風而行,聽說是一種叫蒸汽機的物事之力,嘖嘖,在侯爺之前,你莫非也聽說過這種東西?”

    “確實如此,聽說那船也是可以買的,要是我也能買上一艘,那……”

    “別想美事了,那船的確能買,在貢獻表上已經列出來的東西都能買,可你沒見後面的標價嗎?銀子倒還罷了,可那貢獻度,唉,足足得活捉二十個甯王才夠啊,這得攢到哪年去?”

    “其實也沒想像中那麼難,海貿納稅不好說,要是探險的話卻不難,不須去袋州那麼遠,只要把呂宋至滿加刺的詳細海圖獻上去,也就差不多了。”

    “這麼說倒也不錯,只是,甯王可是謀逆啊,這等大逆之人,居然還及不上探索海域之功,我怎麼覺得有些怪怪的呢?”明朝第一弄臣730

    “那怎麼一樣?你別忘了,侯爺說過,大海也是疆土,開疆拓土乃是功在千秋的大事,甯王這等跳樑小丑,又豈能比得了?說這些都沒甚用處,還是好好想想怎麼能快點備貨,然後儘快出海呢。”

    “封兄說的是,不過以小弟之見,關鍵還不是備貨,重要的是……”

    王守仁心神不屬,商人們也同樣沒把心思放在平叛上面,一眾人議論紛紛,話題也是一變再變,到了後來才漸漸統一起來。

    統一的不光是話題,他們神態也差不多,目光不時投注在那幾艘輪船上面,露出的都是滿滿的羡慕和嚮往之色。

    “王大人,您找我?”

    林瀚登上旗艦的甲板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眾人的心思他都是了然,其實他心裏又何嘗不是火熱?只是那些相關的東西都是明碼標價的,下功夫也只能下在各種準備工作上,盤外招是沒用的。…

    這點已經有很多人驗證過了,最終卻只是成就了趙勝和齊成拿錢不辦事的名頭,呃,還是奉旨拿錢不辦事……明朝第一弄臣730

    讓林瀚有些摸不到頭腦的,卻是王守仁找他的理由。作為南京兵部尚書,又暗中和謝宏通過款曲,討逆平叛的大事他當然是要參與的。

    不過說實在話,他此行也就是起到了個搖旗呐喊的作用罷了,功勞自然是沒有多少的,沒有功勞,自然也沒有引起對方重視的理由。所以,儘管無論從年紀還是輩分上來說,王守仁都是個小字輩,可他的姿態還是放的很低異世修妖傳TXT下載。

    “林部堂,守仁有禮了。”王守仁並不托大,眼前這老頭做官都快做成精了,別看只是個南京的尚書,可他的門生子弟卻多得很,別的不說,黃州水師的出動,就和這老頭脫不開干係。

    兩人沒什麼交情,略一見禮,王守仁當即公事公辦的道出了目的:“聖駕出京前,曾有一場朝議,因為倭寇進犯江南,多有殺傷之事,龍顏震怒,曾有諭旨,令倭國國王赴京謝罪……”

    “伯安的意思是……”林瀚兩眼茫然,假倭寇之名殺人,這事兒他能理解,還曾在人後慨歎過後生可畏之類的話。可是,這事兒跟自己有什麼關係,莫非皇上還認真了,非要那個國王走一趟?然後這個倒楣差事要落在自己頭上了?明朝第一弄臣730

    “林部堂猜的不差,正是如此。”在林瀚幽怨的注視中,王守仁輕輕點了點頭,讓老頭的一顆心直沉了下去。

    “林部堂也無須太過掛懷,倭朝總督府那邊已經準備停當了,只要陸將軍一至,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之所以要麻煩林部堂,主要還是需要一個德高望重之人,以大義諭之,方能令人心服口服。”

    王守仁的一下句話又讓林瀚振奮起來,總督府佈置完畢,而且還有陸仁鼎的炮艦同往?這分明就是擺出了以拳頭服人的架勢啊!不管事情多棘手,用拳頭解決起來都是很容易的,只是這德高望重的說法又是個什麼意思呢?

    王守仁緩緩解釋道:“謝大人的意思是,此事以後要形成定制,總是要有個以德服人的說法的,林部堂乃是當代大儒,這種事自然得心應手……”

    “原來如此,老夫懂了,此去當不辱使命,盡力彰顯天朝氣度,大國威儀。”林瀚恍然大悟,慨然應諾道。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22 00:19
第731章 單方面行動

    同在華夏文化圈的範圍之內,朝鮮和倭國都與大明有不少近似之處,連最高領袖的境遇都差不多,都是很悲慘,很不幸的。

    朝鮮因為離大明更近些,所以朝鮮國王和大明天子不幸的相似程度也比較高,他們的對手都是士大夫,區別只有不幸的程度罷了。正德好歹還有還手之力,而李懌只有當個傀儡的份兒了。

    但是,他們兩個的不幸若是拿到倭國勝仁天皇面前來,那就完全沒有可比性了。差不多在五百年前的源平之爭開始,倭國的天皇就已經是擺設了,做傀儡什麼的,已經成了他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完全不會為此而煩惱。

    何況做擺設的也不是他一個人,把他架空的管領細川政元也好,將軍足利氏也好,現在都是傀儡,說話管用的是各地的諸侯,也就是武家的大名們。

    有了這樣的認知,勝仁同學對大權旁落也沒什麼不滿的,讓他一直愁眉不展的是另外一檔子事兒,那就是缺錢。

    誰都有手頭緊的時候,歷史上的正德跟外朝翻臉,經濟問題也是主因之一,這一世有了謝宏,他倒是沒缺過錢,所以對此也沒什麼概念,應州之戰的時候,聽到謝宏和溫和算計神臂弓成本時,他也是大咧咧的一揮手,說:咱不差錢。

    而朝鮮窮,傀儡國王自然也是缺錢的,養皇家衛隊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日常用度倒是不會缺,至少滿足了溫飽,算是小康水準了。

    而倭國天皇的缺錢,可沒有兩位鄰居那麼輕描淡寫,他是全方位的缺錢。四年前,他老爹后土御門天皇掛了,他得以登基,是為後柏原天皇,可卻是無證上崗的,因為他登基時沒舉行儀式。

    倭國受唐、宋文化的影響很深,所以,對禮儀也是相當看重的,至少,在沒有電腦錄入的時代,登基大典就是向世人宣告的必要過程。沒有這個儀式,即便公卿諸侯們都認可了,他的上位也很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味道。

    不光是他的等級儀式,連他老爹的葬禮都沒舉行,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沒錢。管領細川政元放言曰:「即位大禮儀式毫無益處,徒費錢孥。」算是為此事做了個現實主義的定論,於是,勝仁同學也只能悄悄的登基,儀式的不要了。

    倭國的所謂儀式,也不過是將公卿們聚起來,舉行一下集體活動,大夥兒順便再吃頓好的,這點錢都拿不起,天皇到底有多窮,那還用說嗎?

    不論對誰來說,窮都是最大的不幸,勝仁既然已經窮成這德性了,那他自然也不會對其他事再感到不滿了,用後世的話來說,他還能更慘麼?

    盛極必衰,反過來也一樣,永正四年,也就是前年,勝仁終於盼來了轉機,來自九州島的強豪大內家順利上洛。儘管隨之而來的是一場亂戰,可勝仁還是很高興,大內家有錢啊,他們跟明國有生意往來,比畿內的那些所謂豪門強太多了。

    只要大內家在畿內站住了腳,他就可以任命對方為山城守護,換取對方的貢獻了,然後,他才能有錢埋了老爹,順便再把上崗儀式補辦了。

    他的願望是美好的,一切進行的也很順利。細川聯軍雖然頑強不屈的節節抵抗,可最終還是擋不住大內聯軍的猛攻,經過了一年多的戰爭,雙方終於重新坐回了談判桌前,就建立大內——細川聯合政權進行了談判。

    也不知是出於何種考慮,強勢的大內家在談判桌上並沒有強硬到底,而是做出了不少讓步,細川是戰敗方,也是見好就收。於是,在永正五年的冬天,就在新年前夕,雙方達成了默契,將足利義稙捧上了將軍的寶座,兩家作為輔佐,算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

    勝仁是最高興的一個,當了天皇以後,連年夜飯都沒吃過一頓好的,現在終於有了金主。除了大內家,越前大名朝倉氏也獻了五百貫金,窮了這麼久,終於有錢了!

    聽到這些好消息的時候,勝仁的眼睛都有些濕潤了,典禮什麼的姑且不提,這年夜飯的規格總該升一級了吧?至少……得有頓白米飯吃啊。

    除夕這天,他早早的就起了床,端坐在殿內,等著新任將軍,以及幕府官員們的朝拜,可他等來的,卻不是豐盛的早餐,而是一個天大的壞消息。

    「這倭朝總督府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怎麼敢以這種口吻對至高無上的天皇陛下說話?就算是明國的皇帝,跟天皇陛下也只能平起平坐罷了,區區一個衙署,他憑什麼?告訴他們,讓他們滾回明國去。」

    嘶聲咆哮的是代管領細川澄元,這人姓細川,可長得一點都不細,兩腮的肥肉都耷拉到了下巴上,好像一直大狗。

    「澄元,現在可是在御前,又有將軍大人和大內殿下在此,你這樣亂叫亂嚷,未免太失禮了吧?何況,那倭朝總督府的底細到底如何尚且不知道,貿然拒絕,萬一惹起跟明國的紛爭,你又承擔得起責任嗎?」

    細川家之所以節節敗退,跟他們內部的動亂也不無關係,家督細川政元在去年遇刺身亡,內部分裂成了澄元派和澄之派。在大內家這個外敵的壓力下,兩邊尚可勉強聯手對敵,如今形勢已經安定,兩邊也是再次針鋒相對起來。

    兩人的名字只差一個字,可彼此間卻完全沒有血緣關係,因為他們都是細川政元收下的養子,因此對峙起來就更加沒有心理壓力了。

    「哼,有紛爭又能如何?明國再強,難道還能強得過當年的大元麼,要知道,蒙古大汗當年可是橫掃中原西域的,只有在日本吃了大虧!明國畏之如虎,如臨大敵的日本武士,其實也不過是些戰敗的浪人罷了,就憑那些懦弱的明人,也敢來凌迫天皇陛下?」

    細川澄元非常不屑的說著,他倒不是要抬槓,而是從本心裡就是這麼認為的。唐、宋都很偉大,可那畢竟是過去了,經過了蒙元的入侵之後,中原的道統,說不定還是日本保存的更多一點,日本刀不就是最好的明證嗎?

    「大內殿下,你與明國有過往來,對今天之事,有何看法?」

    窮歸窮,架子還是要擺的,勝仁和大臣之間是隔著簾子的,能看到人影,卻看不清面容的那種。按照倭國的說法,天皇是天神後裔,所以跟凡人間要有個天人之隔,也就是這簾子了。

    他沒心思聽兩個細川吵架,要知道,本來滿心要得了奉獻後吃頓好的,他正飢腸轆轆著呢,哪有工夫聽這些啊?趕緊把問題解決了才是正道,在場的公卿雖多,可能壓服兩個細川的,也只有大內義興了。

    「此事……」上洛以來,大內義興一直很強勢,其實力也毋庸置疑,可此時卻滿面遲疑之色,說話也是吞吞吐吐的。他這副樣子讓眾人都很奇怪,連兩個正吵得火熱的細川都停了下來,都是一臉狐疑的望著這個老對頭。

    「還是仔細商議一下吧。」大內義興也感覺到旁人目光中,正在向輕視轉變的懷疑了,可他也憋屈啊。那個總督府他是知道的,而且印象相當深刻,在他上洛前,那衙門還不存在,可現在,卻已經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噩夢。

    火燒下關港,全殲大內家水軍的明國艦隊,就是那個總督府轄下的;站在毛利家背後,提供兵甲及援兵,讓他們霸佔了安芸,搶走了石見銀山的,也是那個總督府;他之所以突然變得好說話了,與細川和解,同樣是因為那個總督府。

    現在與其說他是上洛成功,還不如說是滯留京城了呢,回家的路已經被毛利家遮斷了,水軍全滅,水路也走不得,他也是無可奈何啊。

    「大內殿下,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怕了嗎?你忘記武士的尊嚴了嗎?」

    「有什麼可商議的?明國可是要讓天皇陛下渡海去請罪!這是對整個日本的侮辱,哪怕是細川家全體戰死,也不可能看著這種事發生!」

    這一年多裡,畿內一直在亂戰之中,倭國的消息流通本來也不怎麼靈通,細川澄元等人並不知道總督府的影響力和可怕,聽到大內義興的示弱之言,立刻蹦起老高,面紅耳赤的叫喊起來。

    「……」大內義興板著臉跪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他不好明示自己贊同總督府的意見,那會動搖他的威望,但他是真的怕了明國,決定說什麼也不趟這攤渾水。

    在龍造寺以及毛利的壓力下,大內家的老巢已經岌岌可危了。之所以還沒淪陷,只是因為明國人削弱了支援的力度,疑似蒙古人的騎兵退回去修整了,那個用兵如神的毛利小五郎也回明國了,這才得以保全。

    若是自己在畿內這邊給明國人添亂,也許他們不會即刻進攻畿內,但想對付自己卻很容易,畿內沒站穩腳,再沒了老家,那就徹底玩完了。

    「陛下,諸位殿下,小人有要事稟報……」正亂哄哄的時候,門外突然有人說話。勝仁微微頷首示意,門口的兩個近侍應聲拉開了房門。

    外面那人跪伏於地,身子微微顫抖,不像是受寵若驚,倒像是受驚過度的樣子。

    「陛下,明國的船隊已經到了界港,說是……說是陛下如果不肯認罪,那他們就要採取單方面行動,以做懲戒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22 00:23
第732章強推天皇

    難得幾個諸侯都沒反應,足利義稙也是終於找到了表現新任將軍氣概的機會,他跪坐而起,厲聲斥罵道:「懲戒?混蛋,他們想要幹什麼?」

    如果明國真的以大軍討伐,對他來說倒也未必是件壞事。若是明國以少量兵馬直突畿內,那他可以很輕鬆得其擊退,進而名望大漲;來的要是大隊人馬,那就只能經由朝鮮,走蒙古人的老路,那樣一來,他這個將軍就可以號召天下諸侯了。

    當年擊退蒙古人時,也是這樣全國動員的,現在各地的大名雖然紛爭不休,可遇到這種動搖天下的大事,那就由不得他們遲疑不進了,明國的老話說得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嗨,將軍大人,具體情況還不知道,不過……」趴在地上報信的那小姓也是暗自慶幸,幸好自己身份太低,進不得內室,否則天知道要挨多少耳光呢,要是哪位大人氣得太厲害,直接拔刀殺人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自己傳的這個消息太糟糕了點兒。

    他稍一停頓,本來是為了斟酌用詞的,結果下面的話卻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了,因為是趴在地上的,所以對那一絲震顫,他感覺得很清晰。

    「混蛋,你在幹什麼!」被一個小姓怠慢,新任將軍覺得受到了奇恥大辱,他霍然起身,便待出門教訓這個不識好歹的傢伙,可還沒等他邁開步子,卻一下子就愣住了,因為他也感受到了異狀。

    「海嘯還是地震?」這震顫的幅度極弱,普通人根本就察覺不到,可在島國生活的人,卻都是相當敏感的,他們馬上聯想到了司空見慣的兩種自然災害,都是勃然色變,連勝仁都坐不住了,天神後裔也是怕死的,地震坐著不動,一樣會倒霉。

    「是從西南方傳來的,難道是界町……」眾人都是驚疑不定。

    倭國的城一般都帶個天守閣之類的建築,城牆不見得高,但這種閣樓卻挺高。京都御所不是城,但也是帶樓閣的。意識到不是京都地震,而是界町方向出的問題後,眾人慌忙上了樓閣,紛紛向西南方眺望。

    「似乎不是地震……」界町離京都不是很遠,這時代也沒什麼高大建築物遮擋視線,可卻也不是肉眼能眺望到的。不過,通過遠處路人和農夫的反應,也知道,應該不是地震,因為這些人都是呆愣愣的看著遠方,卻沒有逃跑的意思。

    等再過了片刻,依稀能看到幾縷黑色,像是烏雲,又像是黑煙。

    「是明國的船隊,一定是明國的船隊正在焚燒界町!」大內義興突然叫了起來。他並沒有親眼看到馬昂火焚下關港的景象,不過,從周防國傳來的消息中,這是最讓他痛心的一樁慘事,和石見銀山被奪都差不多了。

    銀山什麼的,在倭國並不是很稀奇。石見那個雖然大些,可是,以大內家開採效率來說,實在是有些不給力,銀山太大,入手也遲,他們根本挖不過來,以至於銀山的整體收益,還不如水軍和港口所能帶來的。

    下關港在馬昂等人看起來,覺得破破爛爛的,別說旅順港,甚至還不如初建伊始的威海衛,可在倭國,那已經是首屈一指,堪比長崎的繁榮大港了。論規模,在整個倭國,下關也就僅在界港之下而已。

    結果被人說燒就給燒了,大內義興聽到消息的時候,差點沒氣暈過去,那可是大內家在周防經營了多少代人,才攢下來的家當啊!

    心痛之外,總督府船隊的手段也是令人髮指,他沒親眼見過對方的船艦,老家帶來的消息說的也不是很明白,除了很厲害,就是非常厲害。於是,大內義興也是拚命的發揮聯想力,硬是把自己嚇成了驚弓之鳥。

    「焚燒界町?他們瘋了!」細川澄元身上的肥肉一陣震抖。界町是個比較特殊的地方,那裡不歸大名或者倭國朝廷管,而是大商人們聯合自治的地方,不過,既然是商人,用的手段也不會太激烈,不管誰控制了畿內,他們都是會奉上一份保護費的。

    細川家是管領,雖然對畿內的控制也不算多嚴密,可界町的商人們還是認可的,在細川家的諸多收益當中,這筆錢的份量也是相當重的。

    倭國跟大明不一樣,不光朝廷窮,實質掌權的管領也很窮,不少大名其實也是很窮的。俗話說:破家值萬貫,少了一把柴火就沒得燒,對於細川澄元來說,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若是界町被燒成了白地,那他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就算明人狡詐,將界町的商人們打了個措手不及,正在燒殺,可這震動是怎麼回事?光是放火殺人,能搞出這麼大動靜?」細川澄之更冷靜一些,他的養父就是他派人暗殺的,試圖篡位之人,就算不夠聰明,膽量卻是不會下了的。

    「已經派人去問了,想必很快就會有確切消息……」

    倭國的公卿也都只有象徵性的用途。能力強的,會在諸侯之間遊走,協調關係,唱唱和歌,跳跳扇舞,領點打賞作為花銷;沒能力的就只能窩在京都等著諸侯自行上貢,然後再從中分潤了。

    如今在京都伴駕的這些,都是後者,這兩年畿內打的太激烈,誰也不敢保證御所會不會被逼及。天皇的尊貴諸侯們都是認的,可兩邊的軍隊構成都比較複雜,五花八門的什麼人都有,誰知道會不會有萬一啊?

    所以,聰明人都已經跑掉了,導致御所內的反應遲鈍,好半天才有人出門問信,勝仁已經習慣了,倒也不欲計較,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一會兒,又下了樓,回返紫宸殿去了。

    連登基儀式和葬禮都舉行不起,京都的御所的現況也可想而知,金碧輝煌是肯定稱不上了,勉強拿來住人倒還馬馬虎虎。

    不過,這個御所中的建築名稱卻都很大氣,相當於大明太和殿的紫宸殿,相當於承天門的平唐門,以及相當於端門的承明門,左右的日華門和月華門,都寄托了倭國朝廷的某種期望。

    只是從樓閣中下來,經承明門回殿的時候,眾倭人的心情都有些壓抑。

    現在還無法斷定,界町的變故到底是不是明人的手段,可從大內義興的表現上來看,事情正在往那個不祥的方向傾斜過去。這傢伙可是天下最強的諸侯,若不是受過那個倭朝總督府的刺激,以他的沉穩,又豈能如此失態?

    先回來的卻不是公卿們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而是界町商會聯盟中一位姓今井的商人。倭國的商人,大多都有多種身份,比如這個今井宗易就還有個茶人的身份,另外還懂些繪畫之類的技巧,在倭人中,算是相當多才多藝的一個人了。

    商人京城要跟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這些技藝也有利於此,這今井宗易既然能在界町有一席之地,氣度心性自然也非同一般,甚至比不少公卿、諸侯都是要強上幾籌的。

    不過,來到御所時,這人卻是臉色蒼白,明明還是隆冬時節,可他頭臉上的汗水卻是涔涔而下。開始旁人還以為他是累的,可等他哆哆嗦嗦的一開口,就沒人這麼想了,說話時牙齒都在打架,這哪是累的,分明就是嚇的啊。

    「陛下,各位殿下,在下……是來求援的,明……上國的使者帶同大艦隊就在界港外,並且下達了最後通牒,若是……」說到這裡,他遲疑了一下,接下來的話很難說會引起什麼樣的反應,可想到另一邊的可怕,他還是咬牙繼續說了下去。

    「若是陛下不盡早給出滿意的答覆,他們就要炮轟界町了!不光是界町,河內國和大和國都是目標!」

    「炮轟?」在場的人都楞住了。

    火器的應用,是在倭國的戰國時代的後期了,而且他們用的主要也是鳥銃,而被他們稱為大筒的東西,其實也算不上大炮,只是大號火銃罷了。在正德三年,火炮對他們來說還是相當陌生的東西。

    「就是……」今井宗易比劃了兩下,卻什麼都沒說出來,此時的倭語,還沒有這個詞,他說的時候,也是用漢語說的。

    「那些大船上,每艘船有幾十門,同時發射的時候,驚天動地的,就像雷神發怒一般……他們現在是警告,所以轟的是荒地……那片荒地已經變成一片焦土了,如果他們選擇的目標是界町,現在只怕界町已經不存在了……」

    解釋不明白大炮是什麼東西,他乾脆說起了自身的感受,這次倭國君臣倒是聽懂了,可又好像沒聽懂,這麼可怕的東西,又怎麼可能是人間之物呢?

    「陛下,浪人武士泛海去大明的情況,確實是存在的,所以……」

    今井宗易欲言又止,一邊覷著勝仁的臉色,一邊緩緩說著:「而且,上國使者也說了,大明天子仁厚為懷,不會難為陛下的,也就是口頭上認個錯……大明可是繁華得很,誠心招待的話,陛下也能見見外面的風物,未必就是壞事啊……陛下若是執意不去,那界町恐怕就保不住了,到時候……」

    威逼利誘加勸導,今井家商人的口才著實了得,本有幾個人正要發怒,可聽了最後一句話,卻都是坐了回去。

    人窮志短,倭國朝廷很窮,要是沒了界町的保護費,那就更窮了,要是真把人惹火了,看這驚天動地的架勢,明人是下了決心要強來了,不答應的話,畿內沿海一帶就都完蛋了,到時候大夥兒一起餓死?沒人接話,倭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勝仁身上。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22 00:25
第733章 倭奸有援助,誰也擋不住

    天很晴朗。

    勝仁的心中卻儘是陰霾,彷彿瀨戶內海上的黑煙漂移過來,遮在他頭上,也遮住了年久失修的御所一樣。他知道眼前的這幫傢伙欺軟怕硬,不怎麼靠得住,可他對目前困境帶來的影響還是有些估計不足。

    以實力聞名的大內義興,肯定和那個名稱極具侮辱性的倭朝總督府打過交道,而且吃過大虧,否則他不可能是這種表現。說不定,大內家的哪個港口城市已經被夷為平地了,所以,他才在第一時間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他麻了爪,那反擊就不太可能了。大內家的水軍名震西國,畿內那些水軍與之相比,就如同壯漢身前的幼童一般,完全沒有較量的可能性。而明軍的所謂炮艦,如果真的和今井形容的一樣,反擊什麼的,就更加扯淡了。

    至於細川家,他原本也不怎麼指望他們。細川家已經分裂,兩邊主事者最關注的,都是如何壓倒對方,打仗也好,拉攏下面的大名也好,都是需要錢的,界町的收入當然不能輕易放棄。

    可是,他自己也很無辜啊!天地良心,那些泛海去作亂的傢伙,跟他這個天皇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那些傢伙都是浪人,連武士都算不上,就算有武士混在中間,那也是各家大名的問題,他管不著,也管不了,憑啥他要為此去大明請罪呢?

    不知不覺間,他心裡面也換了稱呼,就像他的祖先們面對大唐和大宋一樣,因為曾經打退蒙古人的戰績而帶來的驕傲,對大明曾經的蔑視,正在慢慢的消退。

    他轉向了朝倉家的使者,朝倉家是名門,封地越前距離畿內也不遠,而且對方還很忠誠,在畿內之亂剛剛平定的第一時間,他們就派人奉上了貢金,讓勝仁覺得很可靠,想聽聽對方的意見。

    當年打敗蒙古的戰役,並非九州島的兵馬一己之力,當時,西國,以至畿內,能趕過去救援的兵馬都去了,合大半倭國之力,最終才得以建功。現在西方的那個鄰居變得更強大了,並且再次凌迫過來,勝仁想知道,若是自己召集諸侯勤王,會有怎樣的響應。

    「陛下,」朝倉使者在旁邊聽了半天,對在座諸人的反應早已瞭然於胸了,這時聞得天皇問詢,他也是為難得緊,「朝倉家世受朝廷恩典,常以忠義為先,自然不會任憑外敵凌迫朝廷,對陛下不敬,不過……」

    「嗯?」勝仁擠了擠眉頭,又是不過,他最討厭這兩個字了。

    「明軍是從海上來,朝倉家的水軍規模很小,而且離的也太遠,想要勤王實在是……」從越前到畿內,走陸路是很近的,可換成海路可就遠了,最近的道路,也得從關門海峽那邊繞過來,不說能不能打得贏,就算能打贏,也來不及啊。

    「其他大名也未必會響應……陛下,諸位殿下可知道?北陸如今也是戰事正酣,長尾家如今已經取代了關東守護上杉家的地位,並且奪了其家名,現在已經被稱為越後之龍了,除了越後,上杉家已經控制了信濃國,正在往四周擴張,甲斐、越中都是其目標……」

    「如此強豪,若是以幕府和陛下的名義相召,上杉家不是應該欣然前往才對麼?」使者的話似乎有些跑題,不過眾人的心思卻都被吸引了過去,雄霸兩國的大名,聽在實力全然不在大內家之下啊。

    「各位有所不知,那上杉家興起,不過是在年內,從原本的一個小大名變成了震動北陸的強豪,只用了不到一年時間,這其中……」

    使者略一停頓,留給了聽者思考的時間,見眾人都露出了思考的神色,他這才繼續解釋道:「家督大人聽說,上杉家是得了外援的,除了兵甲之外,還有足足一千被稱為赤備的騎兵!這些騎兵裝備精良,馬術了得,甚至還能在馬上開弓射箭,這騎兵顯然不是小小的長尾家能擁有的……」

    「又是這樣!」大內義興猛的站起身來,失聲叫道,他臉上神色變幻不定,從震驚,到無奈,帶了點茫然,最後卻多了點艷羨,表情極其豐富。

    「又是?大內卿何妨詳細對寡人解釋一番?」勝仁早就在各種猜測了,只是大內義興不肯直說,他這個傀儡天皇也不好逼迫,此時得了機會,哪裡還肯放棄?

    「是,陛下,其實……」大內義興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事情如實說出來,免得眾人做了錯誤的判斷,最終連累到自己。「這一切都跟大明的倭朝總督府有關,在下去年上洛勤王,然後……」

    他將周防傳來的消息,加上他自己的分析,都說了一遍,然後總結道:「只要服從總督府的命令,就可以得到全方面的援助,然後迅速擴張,九州的龍造寺,山陰的毛利,現在又有了北陸的上杉,都是如此,在下則是最大的受害者啊。」

    說到後面,他都有大哭一場的衝動了,從七國守護變成連老家都危在旦夕,這從天到地的轉變,就是在一瞬間啊,要是今天的難關再出點紕漏,恐怕自己就徹底滯留山城國了。

    「大內殿下說的不錯,在下打探的消息也是如此,總督府提供的騎兵,正是傳說中的蒙古騎兵,那些都是著了皮甲的重騎兵,弓箭難傷,竹槍的殺傷力也是不足,只有武士還能稍稍抵擋,不過對方在面對武士陣列的時候,常常以騎射殺傷,然後才趁機突陣,實在是難以抵擋啊。」

    朝倉家的使者也附和道。過了越中就是越前,要不是上杉更專注於甲斐攻略,恐怕朝倉家也已經在鐵蹄下顫抖了,所以,對於強敵的情報,他早就瞭然於胸了。

    當年的蒙倭之戰,倭國人其實並沒有見識過蒙古人真正的實力,他們面對的敵人,和南宋面對的並不相同,那是一支聯軍,以朝鮮水手為主,加上一部分被奴役的漢人的軍隊。

    而且,蒙古人連登陸都沒有徹底完成,根本談不上什麼騎射,在全是山地的九州島,騎兵本來也施展不開。之所以在毛利家進展的那麼順利,主要是因為劉七的指揮,有他在,山地騎兵才能夠縱橫往來。

    如今的倭國已經變成一盤散沙了,以各地大名的實力,面對的哪怕只是一兩千虜騎,他們也一樣無法抵擋,只能為之膽寒。

    「其實,除了以上這三家之外,關東的北條家似乎也有類似的情況,而且,從畿內到東海道,再到關東的一路上,在下發現,不少大名軍隊的裝備都有所提升,互相之間的戰鬥也比從前更激烈了。」有公卿補充道。

    這人是剛從關東遊歷回來的,一路上的見聞也是讓他頗為心驚。從前大名之間的戰鬥,傷亡比率都很低,死了幾十個人,幾千大軍便隨之潰散的情況經常發生,所以爭戰雙方的仇恨值都不會太高。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數千人的戰鬥,經常會死傷數百才能分出勝負。總督府提供的不光是裝備,還有糧食,所以導致大名軍隊的戰鬥力比從前更高,職業士兵的比例也增加了,戰爭的激烈程度也正在提升。

    如今時日還短,在普通的大名身上還看不太出來,不過,從那幾家和總督府全面合作的大名身上卻可以看得很清楚。只要騎兵出動了,那麼戰敗的一方就會損失過半,那些騎兵都是嗜血的瘋子,殺起人來就像割麥子似的,純粹是為了殺人而殺。

    這位公卿的話不光是補充,他的言外之意也在附和朝倉家的意見,召諸侯勤王的辦法行不通,就算拋去那幾家淪為走狗的強豪,其他大名恐怕也沒什麼心思跟總督府作對。

    誰都有對頭,萬一自己蹦躂得太歡,惹起總督府的注意,然後自家的對頭得到援助,那可就是滅頂之災了。

    倭國交通不發達,消息往來也很慢,這一下互通消息,給眾人也都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大內義興的面色更淒苦了,一個上杉就已經縱橫北陸了,他可是被兩大走狗夾在中間啊!

    兩個細川也懵了,一個大內就攪得畿內不得安生,讓他們最終不得不低頭接納對方入幕府。可那些明人的走狗卻是比大內還凶殘,這還拿什麼抵擋啊?

    朝倉使者也很難過,他這次上京獻金,也不光是為了討好朝廷,他也想把上杉家的事兒捅出來,然後讓朝廷下個討伐令什麼的。勾結明人,欺壓同胞誒,這種倭奸的行為,難道不應該群起而攻之嗎?

    可現在,他知道了,原來倭奸不止一個,而是成了一種流行風尚,當了倭奸就能縱橫無敵,否則的話,再強大也招架不住,大內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勝仁和公卿們,加上足利將軍,一群人都傻眼了。他們是傀儡,政令不出畿內不假,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天下局勢居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現在看來,那個總督府的權威可比朝廷大多了。

    想想也是,人家有兵有錢還有糧,不威風才怪呢!現在怎麼辦,答應還是不答應?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22 00:29
第734章大明國際公約

    「陛下,其實去明國件事,大明做的也不是很霸道……」沉默良久,突然有人語出驚人,勝仁抬頭看時,卻見說話的是那個商人今井。

    「混蛋,他們都已經凌迫到天皇陛下頭上了,這還不過分嗎?天皇陛下是天神後裔,是日本的最高象徵,是……」幾個實力派都沉默著,叫嚷的只有那群公卿,這幫人唯一能自豪的就是因血脈帶來的身份了,這事兒對他們的刺激也是最大的。

    「各位大人,事情也不能這麼說。」今井昂然反駁道:「在下來之前,有幸和大明特使林尚書有過一次會晤,林尚書乃是大儒,學識風采就不用說了,他表現出來的氣度也是讓人心折神往……林尚書說的有理,這不叫凌迫,國際上,兩國領袖互相往來,這叫友好訪問。」

    「友好訪問?」勝仁撇了撇嘴,還說沒凌迫,那麼可怕的炮艦都開出來了,壓根就沒有半點友好的意思麼。

    「是啊,林尚書還帶了大明今年剛確立的國際公約,上面就有專門的說明,陛下請看……」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幅書卷,恭恭敬敬的雙手交給內侍,然後說明道:

    「大明天子認為,日本也是華夏的一脈分支,屬於大明的一份子……根據林尚書的考據,陛下的輩分剛好比大明天子低一輩,可以父皇稱之……既然有了父子情誼,又怎麼談得上凌迫呢?」

    「混蛋……」公卿之中傳出了一聲喝罵,只是沒了剛剛的中氣十足的感覺,顯得有些有氣無力的。不光因為形勢比人強,而且看了那份國書,他們也沒脾氣了。

    那份國書上面考據極其詳盡,從秦始皇派徐福東渡開始,一直考據到南北朝時期,倭國與中原的初次接觸,而後在隋朝正式互換國書,彼此承認,最後經歷唐宋,到了明朝,不多不少,剛好差了一輩。

    考據的時間跨度如此之大,上面的內容當然也不會少了,書卷上滿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讓人一看就頭暈目眩。

    倭國很多經典,用的本來就是華夏的典故,所以,他們對中原的歷史並不陌生,甚至還稱得上很感興趣。來不及看完整篇國書,他們就在中間隨機挑選部分內容來看。

    可國書中,無論文章還是考據的內容,都十分嚴謹,有理有據,讓公卿們反駁無從,驚歎對方準備充分,學識了得之餘,他們也只能無奈的轉開頭去。

    有學問不可怕,做事嚴謹也不可怕,大不了耍無賴不承認就是了,可是,對方講道理的同時,還擺出了炮陣,這就很可怕了。

    講道理講不過人家,打也打不過,內部問題又是多多,正在勸陛下順從的這位,不就是畿內赫赫有名的大商人嗎?別看這人現在這麼恭敬,可若是雙方真翻臉,界町的那些商人聯合起來,餓都能餓死他們這些廢物公卿,誰讓人家有錢有勢呢?

    「陛下去了大明,也不過就是認個錯,丟點面子,嗯,還是在父輩面前丟的,這其實不算什麼,比起天朝龍顏震怒,降下雷霆,陛下請三思啊……」今井深深的躬下身體,拜服於地,語重心長的勸諫道。

    他是商人,不用在乎那些名聲什麼的,如果能藉著這個機會跟總督府扯上關聯,以後可就發達了。諸侯們的目標是征服鄰國,擴大領土,可商人們卻沒那麼複雜,他們眼中最重要的東西是財富,若是能抱上總督府這樣粗的大腿,財富自然滾滾而來了。

    再說了,要是不從,第一個倒霉的可是界町。沒了那個大港口,他和他的同伴們的產業,至少要縮水近半啊,他當然會緊張的不得了。

    「陛下,大明乃是上國,還是很有信用的,花了這許多心思寫下如此細緻的國書,也很充分的體現了誠意,在下認為,還是可以好好考慮考慮的……」

    大內義興本來是想置身事外的,但是,從今井的表現上來看,這人很可能已經全面背叛了。若是他回界町後,把事情跟總督一形容,然後再把那個西國第一名將召回來,天照大神在上,大內家肯定是要完蛋了的。

    所以,他也顧不得名聲什麼的了,加入了勸諫的行列。反正明國那邊的準備功夫做的很足,國書上已經把道理都講得很明白了,也不像是有什麼惡意的樣子。

    想要吞併倭國?天皇雖然窮,可家族中的人丁還是很興盛的,就算勝仁被大明扣下了,大不了再換一個唄,反正光是扶植幾個親近的大名,是達不到吞併的目的的。就算明國大動干戈的動手,那,不是還有海上的神風麼,為了這麼遙遠的地方,勞師遠征也不值當吧?

    這倆人開了頭,其他人也都應聲附和起來,至少從名義上來說,這是友好訪問,國書末尾也說了,過兩年,大明天子也會來倭國,既然是這種有來有往的事情,又何必鬧僵了呢?

    被眾人一鼓噪,勝仁自己也動搖了。倭國人就是這性子,只要外部壓力足夠大,他們連面子都可以不要,何況現在還能保存下來不小的顏面,其實不算是很糟糕。

    當年他們第一次正式入中原拜見的時候,也是很傲慢的,對著大隋的天子自稱天皇,還不肯改口。等後來在白村江口和大唐打過一仗,敗得一塌糊塗之後,他們就一改前面的桀驁之態,再來中原的時候,態度那叫一個謙卑。

    如今,他們再次見識到了中原的強大,拒心裡還有些不服氣,可他們卻都能迅速辨明現實狀況,並且循著本性,做出了差不多的判斷和選擇。

    「陛下,大明可是非常非常繁榮的,就算是邊陲小鎮,也不遜於界町,何況還是京城那種地方!林尚書說了,等您去了,會有人用心招待您的,您想想……」今井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力,最終打動了勝仁的心。

    「那……為了天下的安定和兩國的友好,寡人就走一遭吧。」用心招待誒,至少,應該有白米飯吃吧?勝仁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很樸實的念頭,然後,他將事情就此敲定下來。

    「陛下,臣願意隨駕同行,略盡保護之責。」

    「臣也……」

    今井誘惑到的可不止勝仁一人,勝仁點了頭,公卿們也都很踴躍。從故老相傳的那些資訊中可以知道,中原的王朝一向很講究面子的,對待外國使者一向優容。

    大明這次會採取這樣的行動,八成也是為了面子,現在已經搞出了這麼大動靜,後面的投入還用說嗎?跟著天皇一起去大明吃香的喝辣的,不比窩在京都受窮強啊?

    群情洶洶,今井發覺不對頭,趕忙解釋道:「諸位,諸位,請不要激動,林尚書的意思是,使團只需要天皇陛下一人,再帶同少數隨行人員就行了,諸位這麼多人,肯定是超過規格了的。」

    「什麼?那怎麼行,文職人員可以少,可護衛的武士卻是不能或缺的,沒有武士,誰來包圍天皇陛下的安危呢?」

    「就是,就是,除了保衛天皇,我等也應該去彰顯日本武士的勇武,讓大明有所忌憚,免得小覷了我們啊。」

    公卿們還沒來得及起哄,大名們卻都紅了眼。大內義興想藉著這個機會和總督府改善一下關係,就算不能變成和毛利家一樣的死黨,至少也要維持一般標準的關係,以免繼續遭受打擊。

    兩個細川則是因為不服氣,細川家是管領,卻被人家硬生生的把天皇給帶走了,他們著管領算是顏面掃地了。

    自己這邊不會造船,在海上打不過明國人,蒙古人的騎兵也很兇猛,但是,明國人自己的武力卻不怎麼樣,否則開國這許多年,又怎麼會被一群浪人打得灰頭土臉的?所以,他打算派遣手下的武士出馬,在大明京城找點面子回來。

    「林尚書也說了,大明的皇家海軍縱橫無敵,天子近衛更是雄武,天皇陛下只要踏上甲板,就是大明的客人,安全問題是完全用不著操心的。不過,若是各位殿下有切磋的意思,倒是可以網開一面,可以讓各位抽選出來的武士上船同行。」

    今井彷彿一下子變身成了林瀚的代言人,應答如流,一邊安撫著失望的公卿們,一邊從容的應對著諸侯們。

    「天皇陛下只能上對方的船麼,這樣豈不是跟俘虜一樣?」足利義植皺了皺眉頭,提出了異議。其實,在這件事上面,他是最無所謂的人,反倒是對這些空頭的名目最為看重。

    「林尚書倒是沒做這方面的限定,不過,大明的船隻航行起來是很快的,而且還很穩,又能逆風行進,本國的船隻怕是跟不上的,而且也危險了些……」

    倭國只有名為小早的小舢板,安宅船又只能在近海航行,速度還慢,何況,那玩意也不是誰都有的,大內家當初擁有七八艘安宅,就已經被稱為第一強大的水軍了,窮困潦倒的將軍和天皇又豈能造得起那種船?

    「就這麼定了吧,今井,你去回復明國使臣,寡人明日就啟程去界町,然後和特使一起前往大明。」勝仁不傻,他才不要坐小舢板橫渡東海呢,在生命的威脅面前,區區面子實在算不得什麼。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7-22 04:35
關於正德的一篇不錯的文章

    浪漫正德

    早上幾年,如果問我想成為中國歷史上的哪一位帝王,我的回答大概不會離開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的範疇太遠。如今我早已明白,無論是歷史還是現實中,都有比寫在紙上刻在石頭上的豐功偉績遠為重要的東西。因此,我的答案也換成了明武宗正德皇帝。不過,選擇背後是複雜的心境——我想的並不是成為歷史上的正德,玩一把穿越式的角色扮演;更多的,還是作為旁觀者的、對這位浪漫皇帝的深深同情。

    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即位的年齡很小,雖然《史記》之後正史的逐漸墮落,已經使「性聰穎」之類的評語氾濫於幾乎每一篇帝王本紀。不過,正德的聰明,可以從當時許多其他的記述、特別是朝中大臣的筆記中,得以旁證。另外,記述中正德的「清秀雋朗」,也完全可以從保存至今的明代帝王畫像中得以驗證。當然,完全有理由相信這是一種隋煬帝筆法,聰明和漂亮,這些並不為中國傳統所重視的優點,無非是為了正文部分的大加鞭笞做些鋪墊罷了

    相信好多同齡人都和我一樣吧,早期的歷史知識,大多來自於當年那套上中下三本的《上下五千年》。這是極好的書。然而,歷史書本身往往最易囿於歷史局限,譬如關於正德的那一篇。在描述中,正德從小養尊處優,不懂得勤政愛民,更不知道居安思危,耽於遊樂,以國事為兒戲,先寵信宦官劉瑾、後倚重武人江彬,行事荒唐不經,弄得朝政烏煙瘴氣,對股肱良臣的忠言直諫不理不問。這些描述,基本上代表了自當時已降一以貫之對正德皇帝的官方性批判立場;加上對傳統劇目《游龍戲鳳》的曲解,給正德扣上的「荒淫」帽子,還有我家附近的「豹房」地名,一幅活脫脫荒唐皇帝的形象已躍然紙上。

    可是,正德到底有多荒唐呢?

    就拿他的拒諫罪名說起吧,我們得先看看那些「忠言直諫」到底是什麼東東。且說正德十六歲即位,少年天子難免有些貪玩,於是,各地的進諫奏章便如雪片一樣飛來,作為文官集團領袖的大學士劉健等人,將這些意見加以整理,弄出了一個精裝典藏版,以國家興亡在此一系的鄭重態度慎重地呈交給正德皇帝。而這個精裝典藏版主要列舉了五大罪狀:

    一、皇帝單騎出宮,不帶隨從;

    二、皇帝在宮內亂轉;

    三、皇帝去北海划船;

    四、皇帝喜歡打獵;

    五、皇帝亂吃零食。

    在這篇現代人看了難免啞然失笑的五大罪狀面前,可憐的正德皇帝俯首認罪,收斂了好一陣子。天性好動的正德畢竟不甘如此,可稍有遊獵之舉,文官集團馬上強勢反彈,很快,老臣楊守隨上書苦諫道:「我聽說皇上去西郊打獵、南城登高、還在宮中練兵,這都不是天子應該做的。」

    且不論禁中演兵的漢武唐宗和年年圍獵的清朝諸帝,足以反駁諸忠臣良弼扣上的「打獵罪」罪名,總體上看這些諫言,已足以反映當時文官集團對皇帝的限制與約束已到了何等厲害的地步——須知正德並不用等待親政,他們也不是手握先帝遺詔的顧命大臣。而由此管窺,正可見明朝中期以後政治生態的精髓。

    中學歷史書上的皮毛式描述,容易使人對明朝的皇帝集權產生簡單化的印象。事實上,廢除丞相,盡攬權柄的盛況,只發生在洪武永樂兩朝。自洪熙宣德以後,權力的天平開始再度向以內閣和六部為代表的文官集團傾斜。這與皇帝的賢愚勤怠無關,某種意義上,這是一個文化典章高度發達的漢族王朝,在局面完全穩定之後的必然傾向。更何況,明朝皇帝們所面臨的文官集團,他們接收了已臻於極盛的程朱理學長期教育和通過標準化的八股作文考試後,對「存天理,滅人欲」的理學奉若神明,其虔誠性和狂熱性只有歐洲中世紀的教士可以比擬,對於與皇帝作對更是有著無比高漲的勇敢氣概與犧牲精神,更何況朝野的主流輿論一直都牢牢掌握在他們手裡。他們中間的每一個人在皇權的面前可能都是相對孱弱的,一根大棒就可以輕易打倒,但這個團結的整體幾乎不可戰勝。面對這群毫不留情奪過權力,甚至對自己的私人生活指手畫腳,同時又身為帝國建築中所不能代替之中流砥柱的文官們,明朝皇帝的苦悶與無奈可想而知。

    初讀明史的人很容易被嚇著,一會兒是廷杖廠衛,血肉橫飛,一會兒是宦官專權,殘害忠良;這些固然都是血淋淋的歷史,可究其根源,廷杖也好,廠衛也好,宦官也好,在皇帝的權力和自由被文官集團侵蝕得幾近窒息之後,它們已經成了皇帝唯一可以拿來用用,做一把抗爭的手段。仔細品讀,我們不難發現,即使是印象中朝政混亂到無以復加的年代,如皇帝十多年不上朝的萬曆後期,還是與本文主人公大有干係的、劉瑾弄權的正德初年,這一龐大帝國的各項事務仍在有條不紊運轉之中。這是因為明帝國真正的權柄,從未被萬曆所荒廢,也從未被劉瑾所攫取,它們在絕大多數的年代裡仍牢牢操持在文官集團的手中。

    事實上,即便是採取了如此極端手段,皇帝們的抗爭,最後卻依然一次次地以失敗告終。如本來極富雄才大略潛質的嘉靖皇帝,在「大禮議」中,雖然通過連綿數年不絕的大棒打倒了一百八十餘名大小臣工,給自己的藩王生父加上了皇帝之號,後來卻還是免不了被文官集團逼入深宮煉丹修道的命運。再如萬曆皇帝,在「爭國本」中,無非是想換掉身體不好的長子,改立鍾愛的幼子,在揮舞了大棒之後,卻依然在視禮法高於生命前赴後繼進諫的文官集團面前承認了失敗。至於後來十幾年不上朝的罷工舉動,也很難說沒有由此次挫敗而生的心灰意冷。

    相比之下,清朝的皇帝則大可不必顧慮臣下的感受。康熙立儲時,如走馬燈一般更換內定人選,宮廷鬥爭激烈到白熱化地步,可朝堂之上哪位大臣敢對此斗膽說一個字?——直紛紛作立仗馬耳。真不知道到底是驕傲的文官集團已在大清的入關鐵蹄面前土崩瓦解,還是因為康熙大帝掌握了比廷杖廠衛更加厲害的秘密武器。

    明清比較本是個已被說爛的話題,我無意為之,只希望在考慮到歷史背景特別是政治生態的情況下,給缺乏「清宮劇」粉飾的明朝皇帝們以更加公允的評價與認識。平心而論,與勤政不懈的大清諸帝相比,常常蒙受指責的明朝皇帝反倒還要難做的多。如果對權力天生淡漠,或者在與文官集團的鬥爭中承認失敗拱手退讓,便是懈怠慵懶;如果是不甘服輸奮力抗爭,想更多地表達一些自己的自由意志,那麼不是暴虐,便多半是荒唐了。不過,現在也已經有好些學者認識到,即便支撐文官集團的精神力量是陳腐不堪的,這樣君權趨於虛懸的政治結構未必對國家與民生不利,而且這明顯比大清康乾盛世的萬馬齊喑更近似於現代,也蘊涵了更多發展進化的可能。——反過來看,無論是歷史課本還是明史,其間的簡單化評價都是不可迷信的,按那樣的調子,如今天天忙於參加慶典活動的英國女王,不知該有多昏饋;將來要領受一個「英幽王」之類的妙謚,那簡直是一定的。

    再說我們可憐的正德皇帝,天性浪漫而不喜歡受拘束的他,無非也是在這種窒息的狀態下抗爭罷了。於嘉靖和萬曆不同的是,他的抗爭與其說是為了權柄,倒不如說是為了維護更多屬於私人領域的個人自由。而且他的抗爭手段比起單純揮舞忒沒技術含量的血腥大棒要有創意多了。只可惜在那個理學昌明的時代,正統歷史對想像力的容忍程度極度逼仄。也許,這便是這樣一位浪漫皇帝,頂上荒唐罵名的根本原因了。

    既然在宮內亂轉都能成為一大罪狀,正德皇帝首先想到:如果老子搬出宮去,不就可以堵住那幫迂腐老臣的嘴巴了麼?於是,正德二年,他搬出紫禁城另起大宅,名叫「豹房」。關於豹房有種種傳說,民間更直言之「黑老婆窩」。不過,摒棄這種司空見慣的性猜測,「豹房」的字面意思首先是養豹子的地方。如此大宅,又是為了尋歡作樂,MM自然是少不了的,但豹房的主體也並非MM,而是武宗從全國各地區召集來的樂師、軍官、道士、番僧等等,甚至包括一名葡萄牙人叫做火者亞三。通曉音樂的正德皇帝還在這裡親自創作了由多種樂器合奏的《殺邊樂》。當然,不管豹房裡的MM到底有多少,究竟來自何方,正德皇帝在豹房的種種生活,是難以迴避聲色犬馬這頂大帽了。

    「豹房」之外,還有養老虎的虎坊,具體就在如今北京南城的虎坊橋一帶。從小對騎射弓馬軍事武術等一干對承平帝王而言純屬無益之事甚有興趣的正德,有一種愛好是親自和老虎搏鬥,有一次甚至被虎抓傷休養了一個月才好。這自然是輕率之舉,不過,除了他自己的小孩子脾氣和憨大膽之外,倒也能反映出正德的生活是何等無聊。難道教他唸唸四書五經去考個狀元不成?

    與這些還需要在宮外躲躲藏藏的娛樂活動相比,正德皇帝最大的雅興——在宮廷裡搞的軍事演習,倒是在群臣的槍林彈雨中一直堅持了下來。他也不弄大棒當場打人,也不派廠衛背後暗算,只是一次次地在大臣的道學面孔前唯唯諾諾,又一次次退朝之後依然故我,算是把「你說你的,我做我的」的八字決發揮到了極致。此刻的正德說是像昏君,倒不如說像一個一次次被老師抓上講台的「檢討痞子」。

    在其寵信的邊防軍官江彬的支持下,正德皇帝在宮廷裡操練的士兵最多達到了萬人以上,他經常穿著盔甲親自帶士兵們操練,呼喊聲和炮聲在紫禁城九門外面都能聽到。對文官集團來說,這已是極大的荒唐了,而更可怕的是在練兵中慢慢有了些心得的皇帝,開始有意無意地表現出御駕親征的興頭來。這還了得!大家慌忙祭出本朝定例祖宗成法的尚方寶劍來;只是不知當年馬上江山的洪武,戎事半生的永樂,少年隨征的宣德,在大小臣工眼中究竟算不算得祖宗?——大概只是土木堡綜合症仍未痊癒吧!

    期待親征機會的正德畢竟不會做自啟邊釁的大蠢事,而機會也真被他等來了。正德十二年。蒙古達延汗率領五萬騎兵入侵山西方面,正德皇帝御駕親征的申請自然被文官集團駁回。就在此時,正德做出了一個在當時來看完全超出了大家想像力的創意:既然身為帝王無法親征,那我自己封自己一個官兒,再派這個官兒去,總該可以了吧……反正您幾位爭來爭去,不就爭的一個名義麼?於是,在朝堂上下的瞠目結舌面面相覷中,正德任命自己為「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然後自己命令自己領兵上戰場殺敵,終於得遂所願離開了鳥籠一樣的北京城。

    即便這樣,正德皇帝的親征之路也不是一帆風順的。守居庸關的御史張欽不讓他出關。他只好等了幾天,等張欽出巡時才敢微服出關。心有餘悸的皇帝出關之後立刻命令邊防軍堵住關口,不許讓任何文官出關相隨。這場戰爭持續了四個月,本身的過程倒是酣暢淋漓許多。十月,蒙古軍五萬餘人出現在如今以木塔聞名的山西應縣一帶,正德皇帝隨即親自佈置方略決戰,同時命令戶部拿出一百萬兩白銀準備賞賜立功將士,戶部卻和皇帝討價還價,最後只同意拿出五十萬兩。大概早已被文官集團弄得沒有脾氣的皇帝沒有計較太多,馬上披掛上陣,親自率領一軍從陽和出發援救出當時一度陷入被分割包圍狀態的明軍主力。當晚,他與普通將士一起在應州城外臨時建的軍營裡過夜。第二天蒙古主力又來,雙方大小百餘戰,戰況十分激烈,武宗在前線的戰車曾險些被包圍。兩軍從早晨一直打到晚上,在始終保持著高昂士氣的明軍,驕橫的蒙古騎兵自度難以取勝,主動撤離了戰場

    這次作戰被稱為「應州大捷」,稱得上這位壽命不長的浪漫皇帝,人生之中的一個高潮了。不過,令人迷惑的是,《明史》正式記載的戰績卻僅僅是斬首十六級,而明軍自身的損失卻是亡五十二人、傷五百六十三人。就算這兩撥人是赤手空拳的群毆,好歹也是幾萬人打了好幾天阿……這折損也實在太過輕微了。更難相信兩天激戰下來十六人的損失就足以嚇退五萬蒙古主力;有人猜測大概正德不屑於按照所謂的征伐之禮,拎著一大串人頭耀武揚威地回到北京;更有人相信是感覺受到了愚弄的文官集團,堅決不承認「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的勝利與功績,因為當時就已經發生了翰林院全體官員拒絕向他祝賀的事件。至於歷史的真相,大概我們都已經永遠失去了瞭解的機會。

    只是有一點是沒有疑問的,無論官方還是私人記述都明確承認,在正德一朝剩下的時間裡,蒙古的鐵蹄再也未曾大規模踏入明帝國的疆土。

    出巡江南,是這位浪漫皇帝一生之中又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壯舉。在那個資訊已經比較發達的時代,錦繡江南的風物,對於正德皇帝的吸引力由來已久;可是,他剛一提出,馬上又是朝野洶洶,大有由此以往國將不國之勢。看來,與親征的情況相似,他仍然需要機會。這一次的機會居然是正德十四年的寧王叛亂,於是,正德皇帝再次披掛上陣揮師南征。此刻他的微妙心境,恐怕最厲害的演技派性格演員,都難以忠實再現吧。

    可惜,寧王朱震濠的武功實在是過於不濟了,僅僅在御駕出京數日之後就被大理學家王陽明所擒。接到加急報捷密電的正德皇帝,頓時陷入江南之行即將告吹的尷尬境地。估計當時的他,連早知如此該想當初白送十萬士兵給寧王的心都有了,一面肯定還會大罵古今中外所有死了活著的理學家:怎麼都跟老子有仇哇!不過,可愛的正德畢竟天資聰穎,很快又是一個驚世駭俗的高級創意——封鎖消息,繼續進兵,終於在「御駕親征」的名義下,在江南玩鬧了一年,而且最後還排演出一幕超級大劇來做為這一赫赫武功的光輝結局——將寧王朱震濠釋放,然後親自再次將他擒獲,在南京堂而皇之地行禮受賀。這自然是中國歷史上罕見的任性之舉。不過,文官集團能把想下江南的皇帝逼成這個樣子,而想下江南的皇帝在高壓面前還能想出如此高招,兩者都算千古難遇的狠角色了。不知九泉之下,正德遇見六下江南、瀟灑自在、大小臣子還爭相隨行趨之若騖唯恐不及的乾隆皇帝,不知又將做何感想?

    說到這裡,我不禁覺得,正德與乾隆這兩位同屬朝代中期守成之君的比較,也是蠻有趣味的。其實這樣的比較也已經有不少人做過了,概括一下,有意思的主要有如下幾點

    一、國家安定程度和民生

    正德:爆發劉六、劉七領導的中等規模農民起義,迅速被討平。

    乾隆:爆發蔓延九省的白蓮教大起義,嘉慶年間才平定。

    二、武功:

    正德:親征達延汗獲勝,安化王、寧王兩個叛亂宗室均被派出的能臣秒殺。

    乾隆:無親征記錄,所謂「十全武功」,除了平定准部、回部可圈可點外,其他都拿不出手,更何況還有對準部惱羞成怒的滅族政策。

    三、國勢發展

    正德:穩中有升,明中後期的經濟社會發展是封建社會中一個不應忽視的高峰。

    乾隆:趨向沒落,晚期已是積重難返。

    四、MM/娛樂

    兩人均十分嗜好,不分伯仲,均留下大量優美典故。

    五、寵佞

    正德:前為劉瑾,五年手誅,後為江彬,實際危害微弱。

    乾隆:和砷,把持朝政幾二十年,天下歲入半入其手,仗勢橫行直到乾隆駕崩。

    六、奇怪嗜好

    正德:給自己封官,有被迫無奈的因素。

    乾隆:在各旅遊景點亂題低劣詩作,在尺餘古畫上蓋八尺御章,惜乎古代無城管與文物保護部門。

    七、下江南

    正德:一次,遮遮掩掩,群臣同仇敵愾,口誅筆伐。

    乾隆:六次,大搖大擺揮霍無度,群臣歌功頌德,趨之若騖。

    八、性格

    正德:平易近人,浪漫有情,以《戲說乾路為代表的乾隆電視劇,更多地應該是正德的影子,應該讓人想起秋官。

    乾隆:《書劍恩仇錄》裡的形象,咋咋呼呼的張鐵林,拿捏作勢,煩。

    ……

    當然,這樣的比較很難做到所謂的科學客觀公允,而具體的評述難免又會扯回明清比較這個月經話題上來。正德騎馬射箭,在漢人眼中都是極大的罪過,而後來的滿清,王子不懂騎射簡直不可想像.不過,我覺得上述種種至少足夠反映出一個問題,這也是所有作過這一比較的人最後必然想到的一個問題——這樣的兩個人,憑什麼一個成了盛世明君,另一個卻成了無道昏君——難道這也搞照顧少數民族麼?

    其實,除了上面常常被提到的幾點之外,在比較正德和乾隆的時候,還有一個方面是絕對不應該忽略的,那就是文化氛圍。所謂大清盛世,從乾隆六年到乾隆五十三年,大興文字獄達五十三起,遍及全國各地,天下士子人人自危,可謂將康熙、雍正的光榮傳統發揚的淋漓盡致;更不用說以修撰《四庫全書》為名義的、人類發展史上迄當時為止最為波瀾壯闊的打擊非法出版物行動了。反觀正德時代,昏君之治下,卻是一派寬容平和百家爭艷的景象,也許是道學先生們的火力已經集中招呼到皇帝身上去了的緣故——這也正是江南文化臻於極盛、四大才子粉墨登場的年代。只是,不知道唐伯虎在蘇州城外悠然吟誦桃花曲的時候,他是否能夠感應,千里之外的北京,有一個可能浪漫情懷並不遜色於他的年輕人,正在鬱悶地遙望江南呢。

    即便按照最為嚴厲的正史標準,客觀上看,正德皇帝的形象,也並非文官手中筆桿所描述的整體印象那般不堪。即便在親征蒙古達延汗,離開京城的那四個月裡,他也不忘記明令北京官員們把應該遞交的公文交給專使,由專使送到行營由自己隨時處理。雖然此刻正是楊廷和內閣精幹高效運轉的時代,正德皇帝的主要行政權力,可能僅僅只餘下對於內閣已經票擬的旨意加以確認的「朱批權」,而且朱批發佈的旨意也隨時存在被臣下駁回的可能;但這位貪玩好動的皇帝,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卻十分積極,老老實實地接受了作為龐大國家機器內部一顆螺絲釘的命運——儘管這是比較大只、也比較亮的一顆。

    至於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的總體評價究竟應當如何做,有段話說的甚好,請恕我基本照抄一遍:

    明武宗一生,貪杯、尚兵、瀟灑,所行之事多浪漫不經,為後人所誤解;同時武宗又處事剛毅果斷,彈指之間誅劉瑾,平定安化王、寧王之叛,應州大敗蒙古小王子(即達延汗),精通佛學,會梵文,還能禮賢下士,親自到大臣家中探望病情,甚至癡情於藝妓。我們可以從不同的角度看到一個不同的明武宗,卻很難看到一個完整的明武宗。

    上面一段話,結尾確是妙筆,不過,就我個人來說,透過層層迷霧包裹的歷史,看清一個完整的正德,也許並沒有那麼重要;或者,雲山霧罩間偶爾露出的半縷真容,就足以撥動觀者的心弦,哪怕那只是一件入不得本紀的小事。

    有一次,紫禁城裡呆膩味的正德,溜到某個大臣家去蹭飯,大臣惶恐之際一陣慌亂,竟忘記在他面前放上一雙筷子……這可是十惡不赦的大不敬之罪,發現問題時所有人都嚇得要死,正德卻渾如沒看見一般。

    另有一次,正德皇帝的奶奶掛了,群臣按照禮制露天祭拜。那一天正好下了大雨,正德看見大家跪在水中,大概是擔心他們得關節炎的緣故,一時於心不忍,便說,罷了罷了,反正是我自己的奶奶,你們都起來回家就OK了。滿懷哀思一心助皇上悲的大小臣工,卻無人領情。事後,狀元舒芬領銜上書,直接攻擊正德此舉不孝。對於這件事,我們在讀出正德的人情味之外,也足以推斷出當時正德對這幫道學先生的厭惡了。

    槍桿子裡面出政權,筆桿子裡面出歷史。

    得罪了筆桿子集團的正德皇帝,注定不可能在歷史上留下什麼光輝形象了。值得一題的是,在文官集團的口誅筆伐之外,民間社會對正德皇帝的態度反而寬容許多。除了各地散落的傳說故事之外,描述正德調戲民女李鳳姐這一封建統治者滔天罪行的傳統劇目《游龍戲鳳》,在遭到正統意識形態的竄改與曲解之前,本是一出群眾喜聞樂見的喜劇。而現代就更是這樣了,既有《天下無雙》這樣的無厘頭電影,也有間或出現的戲說電視劇——大概正德皇帝浪漫而有情的個性,本身就蘊含著與現代社會審美觀接軌的豐富潛能。有趣的是,一向被詬病為對於傳播錯誤歷史知識居功至偉的戲說類影視劇,這一次卻出現了比正統歷史更加接近於歷史真實的可能性。

    不可忽略的歷史情節,還包括他同樣極富戲劇性的駕崩。在今天江蘇淮陰附近的清江浦,正德皇帝看到江上捕魚人的動作十分飄逸靈動,便有了模仿秀的念頭。於是他換上漁業生產用服裝,驅舟撒網,本來玩得十分HAPPY,竟一不小心落入水中;雖被救起卻已落下病根,不久之後便駕鶴西去。一生不甘於受制於禮法的正德,終於以一種極度不合禮法的方式死去,恍如最後一個天馬行空的創意。大概也只有這一次的越禮,正德不用再煩惱於耳畔揮之難去的嗡嗡聲。

    帝王要死,本來選擇餘地是十分寬泛的,或病篤於龍床,或中毒於深宮,或被箭於陣中,或自縊於白綾,或自然或恐怖,或壯烈或淒慘;可沒有一種比扮漁民落水而死,更不相稱於帝王身份的死法了。仔細想一想,這當然是一次非正常的事故性死亡,可這不也正是對一個漁民、一個普通人來講,十分普通的結局嗎?事實上,對生於帝王家的孩子而言,種種令宮中府中匪夷所思的創意,所為的,無非是和普通人一樣罷了。

    對於正德皇帝,這個天性浪漫而有情的年輕人,我深深地報以同情。這不同於《明史·武宗本紀》末尾處「假使承孝宗之遺澤,制節謹度,有中主之操,則國泰而名完」式的惋惜,那是一種已經在泱泱大國衣冠典籍中修煉到了極致的假大空。

    這種同情,甚至不同與包括我在內許多人的,讀史掩卷之時對絕代詞人李後主、天才畫家宋徽宗、資深工程師元順帝、高明木匠明熹宗這一類帝王的同情;雖然正德皇帝與他們一樣,同樣當得起一句錯入帝王家的感歎。他們中的大多數,在歷史上畢竟還是留下了自己的作品或者相關的記錄,足以供後來者扼腕歎息;正德則不同。如果不做皇帝,我也不知道他會做什麼或是該做什麼;其實,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不僅浪漫有情,而且聰明任性,正如你我。

    除了曹操等極少數奇人之外,專業詞人、畫家、工程師、木匠的理想,是很難與一個好皇帝的職責兼容的,但它們至少可以成為一個不那麼高明皇帝的業餘愛好。可一個普通人的想法、意趣和行事方式,可能和皇帝的角色有哪怕絲毫的通融餘地嗎?這至少是非常艱難的,這也正是我把更多同情留給正德皇帝的原因。值得感歎的是,在如此命運面前,正德皇帝卻以他與生俱來的浪漫天分,幫我們在閱讀這段歷史的時候,感受到了與悲劇氣氛深刻的李煜傳趙佶傳等等所不同的,一絲可掬可捧的喜劇氣質。

    中國的歷史,從來不缺帝王將相、忠臣烈女、奸佞小人、草莽豪俠,可這形形色色的人等,大多卻或主動或被動地套上了面具,描上了臉譜。一幕幕活劇雖然精彩紛呈,卻難免讓我覺得遙遠而虛空。反而是雖然也被套上面具、但常常會自己設法扔掉的正德皇帝,在永恆流淌的歷史長河中,露出了一張清晰而可親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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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並不是一個精神分裂的人,但是他一輩子都這樣以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況生活著。他的一生都在謀求抗爭,可惜的是雖然他擁有天下最高的皇權,依然改變不了自己生命的軌跡。他的故事,是由好多喜劇組成的一個大悲劇,不論是對他,還是對這個龐大的帝國。

    他的廟號為武宗,這很符合他,因為他很好武,他是真正從內心底把自己看做武人的,雖然這個身份在那個時代其實是卑微的。他的年號叫正德,這更像是諷刺他,因為按照傳統的觀念,他全身上下似乎找不出一點能看到的「正」的德行。

    他常常被人冠以「荒唐」,「病態」這些貶義的詞眼,但是他的性格卻最像我們現實中的普通人,一個調皮的孩子,一個有著七情六慾的青年人,一個對身邊人無比隨和的公子,一個對繁文縟節不以為意的客人,一個會體諒下屬在雨水中跪地辛苦的上司,一個不忘在祈福時候加上愛妻名字的丈夫,一個對任何事情都有著極大興趣的聰明學生,一個可以和你擠坐一輛破車的朋友。然而悲劇正是在於,這上面的諸多身份裡,唯一沒有他最正式的身份,一個皇帝,並且應該是恪守傳統道德的皇帝。

    明代的大臣們一直把皇帝作為一個神話的偶像來塑造,他們要給萬民描繪出一個不食人間煙火,沒有欲望,可以無限時間工作,沒有個人感情,沒有脾氣,可以英明的分辨出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壞人,可以從諸多的奏折裡聰慧的挑選最正確的那一個的皇帝,當然,這種人根本不存在,明朝的皇帝裡最接近這個標準的只有孝宗皇帝,有趣的是,最遠離這個標準的正是孝宗皇帝的兒子,這個最類似常人的朱厚照。

    他用自己超乎一般人的勇氣在執著的與他的臣子進行對抗,並想盡一切辦法來戲弄這些看似外表端正正經的道學家。他不想再像他的父親一樣,鬱悶的活一生,他要活的快樂,要活的精彩,實際上他幾乎做到了,雖然為此付出的代價是很多年的罵名,但是性格如朱厚照這樣的人,也許根本就不在乎你對他說什麼。昏君也好,明君也好,於他的生活根本無關,甚至在他的心目中,說他的是明君反而是對他的一種侮辱。他的所謂罪名,在一個農耕已進入僵化狀態的大帝國是不可想像的瘋狂,或許,如果他是一位可汗,評論會有所不同吧.

    那是一個精彩的時代,從最高的皇帝,到讀書的士人,都呈現出一種叛逆傳統道德的傾向,「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這句詩既可以形容唐寅,也可以形容朱厚照,以及那個時代許許多多的人們,而王守仁心學的創立,更是在守護傳統的大明王朝的夜空裡燃起的一朵絢麗的煙花,從此開始,一個國家偉大的轉型時代開始了。

    當然,朱厚照根本不會關心這些的,在他臨死前,我想他思考的問題應該是:下輩子,我還能做普通人嗎?
slayeroc 發表於 2012-7-22 14:05

    第735章  溫水煮青蛙

    界町所在,屬于後世的大阪市範疇,正式築城還要推移到幾十年之後,豐臣秀吉得勢的時候。在正德四年的大年初一,這里還是倭國最大的自由港口。

    因為同屬華夏文化圈,所以,倭國人也是過春節的,他們的風俗跟福建比較接近,年糕、爆竹、春聯之類的東西也是有的,在界町這樣繁榮的地方,通常都是相當熱鬧的。

    可是,今天的界町不見半點喜慶氣氛,街上沒有行人,家家門戶緊閉,里面沒有半點聲息,整個鎮子中,只能听到風吹雪動的沙沙聲,悄無人息。

    與之對應的,則是東面的一些村莊,那里每間屋舍都是人滿為患,驚恐不安的氣氛籠罩著村莊,氣氛極為壓抑。

    偶爾會有幾聲低語,時而會有些頑童跑到院子里,好奇的向西面的海上張望著,不過很快會有大人跑出來,不顧孩子們的抱怨,急急忙忙的捂住嘴,將其拉回去。一邊進屋,還會一邊張望,生恐這邊的小小動靜,引起了海上那些魔神的注意,招致滅頂之災。

    昨天的炮擊實在把他們嚇壞了。

    炮擊的目標是界町北部的一片荒地,那塊荒地已經被翻了一遍,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白雪翻轉著,露出了下面紅褐色的泥土,在一片雪白中顯得是那樣的耀眼,空氣中依稀殘留著一絲硝煙氣息,哪怕是瀨戶內海上吹來的海風,也無法盡數將其驅散。

    來年,這里或許會成為一塊不錯的耕地,畢竟翻地的強度很大,遠不是倭國農夫憑借簡陋的農具能做得到的。

    不過,現在卻沒人想到這些,倭人們心里已經被恐懼佔滿了,若不是明確了對方下一個目標是界町,他們肯定會逃得更遠一些,離海越遠,才越安全,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小四,你說,咱們今天還有沒有機會再來一次?”戰艦隨著波浪起伏不定,船上的人卻絲毫沒有察覺,吳勇健的一雙牛眼只是定定的望著界町,搓著手,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這半年來,從旅順打到江南,又來倭國轉了一遭,你還沒過夠癮?”陸小四似笑非笑道︰“雖然昨天打出去的炮彈基本都回收了,可火藥卻是實實在在的消耗了不少,拿這麼貴重的東西打這麼破爛的漁村,你覺得很劃算不成?”

    “俺也知道,可不知道為啥,俺一看到那些倭寇,就覺得想收拾,怎麼也忍不住啊!”

    他深深吸了口氣,嘆道︰“還有這新式火藥和火炮,怎麼用也用不膩呢,這遭收拾完倭國,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所以,俺也是舍不得呢,最好那個倭國土皇帝別來,那樣的話,俺就可以過足癮了。”

    “怎麼可能不來?”陸仁鼎曬道︰“侯爺向來神機妙算,要不是知道他肯定來,咱們打哪門子荒地啊,寧王的十萬大軍都灰飛煙滅了,小小一個倭國又怎麼扛得住咱們的炮艦?放心吧,也就是這兩天了。”

    “那倒也是。”吳勇健點點頭,回頭瞅了一眼船艙,有些不自在的說道︰“來就來唄,咱們干嗎非得帶著那個林老頭,和他那些弟子啊,還寫什麼國書,直接把那個倭王揪來不就完了?侯爺不是說過,大明對外的規矩就是拳頭大的就有道理麼?”

    “這事兒我還真知道些……”陸小四嘿嘿一笑,不答反問道︰“金州這里一直沒有文官來,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吳兄,你以前是在京城當差的,應該和那些文官打過不少交道,你覺得那些文官講不講理?”

    “當然,呃……”話到嘴邊,吳勇健卻是一滯,這個問題表面上看起來很簡單,可實際上卻有些不好回答。

    士大夫一說話就引經據典的,讓人反駁不能,他們當然是很講道理的,只不過引經據典的結果就有些糟糕了,每次都是他們自己獲利,不論干了什麼都是那麼的大義凜然,因為他們有理論依據啊。

    想到這里,吳勇健突然靈光一閃,恍然道︰“侯爺就是要讓士大夫拿他們擅長那一套對付倭人?以毒攻毒,那倒是挺有趣的,不過好像沒這個必要啊,倭人又不是多厲害,直接開打不是更爽快?”

    “具體的原因,我也說不清楚,”陸小四撓撓後腦勺,語氣有些不大確定。

    “在旅順的時候,侯爺曾解釋過一次,說什麼對付倭國,要溫水煮青蛙的,我是一點沒听懂,可王先生卻听得連連點頭,侯爺和王先生都認可,那就應該是有道理了,不過倭國跟青蛙有啥關系,我還真不知道,莫非是長得象青蛙?”

    “嗯,長的確實挺像……”吳勇健愣愣的點點頭,他也只能從這個角度來理解了。

    不糾纏的听眾才是好听眾,陸仁鼎擦了把冷汗,總結道︰“總之呢,就是個因人致用的意思,以後倭朝總督府會有不少讀書人過來,商貿、軍事上的事不歸他們管,讓他們專門負責教化……”

    “那南洋那邊呢?”吳勇健知道,若說未來還有炮艦施展的戰場,很可能就是南洋了,所以,他對那里也很關注。

    “南洋那邊的情況跟倭朝這邊不同,這里好歹是有朝廷,而且還是延續了很多年的,是有正常秩序的。而南洋那邊據說都是部落什麼的,所謂的王國,也不過是些部落聯合起來而已,那里的人比韃子還愚昧,教化什麼的不能用士人,得用另一種辦法。”

    跟相對沉默,閑暇之事也一直在專研炮術的吳勇健不同,陸小四本來就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偏偏他人緣還好,這些算不得機密的秘聞倒是都被他打听出來了。

    “另一種辦法,就是私掠什麼的?”

    “不光是那個,奴隸是要抓的,人也是要殺的,不過光靠這些,卻也沒法把那里的土人清空,當地總是要開發的,那些力氣活兒也得有人干,總不能一直來回折騰吧?所以,當地的秩序也需要有人維持,當地人也得教化。”

    “我說小四,你就別賣關子了,搞得我這心里癢癢的,快說,到底是什麼辦法?”

    “嘿嘿,”陸小四得意的笑道︰“那就是舊官僚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形成的高端手段了,用以對內的話,足以讓家家閉戶,止小兒夜啼;對外的話,也可威震四方,使諸夷俯首……侯爺給那個機構命了名,就叫︰城管大隊。”

    “……那是啥?”身為炮兵總指揮,吳某人抗擊打能力是相當強的,可還是被新名詞砸得滿眼金星,頭暈目眩。

    “具體的……”

    “我知道你也不知道,你就只管說你知道的。”吳勇健沒好氣的打斷了陸小四的話頭。

    “就是……”陸小四砸吧砸吧嘴,把他知道的解釋了一遍。

    “可以頂著衙門的名義打砸搶,狗仗人勢什麼的……嗯,听起來有些耳熟啊?”想了想,吳勇健一拍大腿,道︰“那不就是跟五城兵馬司差不多的嗎?不過,好像比五城兵馬司更專精一點,听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反正就是這麼回事了。”能自己領悟的听眾就是好听眾,陸小四很滿意的看著吳勇健,笑道︰“連人選都有了,就是去年嚴打抓的那些人,那些人現在都羈押在天津呢,等今年年底,差不多就可以抽選精銳,放到呂宋去了……”

    “原來是那些禍害啊!”吳勇健搖搖頭,又點點頭︰“嘖嘖,確實是因人致用,沒有比這幫禍害更會禍害人的了,正好拿去對付呂宋那些蠻夷,而且,這幫禍害死了咱們也不心疼,一舉數得啊,侯爺不愧是侯爺。”

    “可不是麼!”對謝宏,陸仁鼎早就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林瀚等人寫的國書他看不懂,可內容卻是很清楚的,不是林瀚那樣的大儒的話,誰又能把那些似是而非的兩國歷史糅雜在一起,搞得很是象那麼回事呢?

    華夏的歷史還好,從春秋時代開始,華夏的文明程度就已經非常高了,即便屢遭變亂,可記錄下來的歷史還是很清晰的。但倭國開化的相當晚,他們的歷史記載的也是一塌糊涂,正常人看都別想看懂,更別提把那些東西整理起來,跟華夏同期對應了。

    但林瀚就做到了,大儒們整理典籍的本事已經超凡脫俗了,所以,硬是把兩國的父子關系給確定了下來,還讓人找不到破綻,這不是因人致用是啥?

    “鈴……”正心馳神往間,忽然遠處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雪白的地平線上,緩緩出現了一行黑影。陸、吳二人紛紛舉起了望遠鏡,倒是看得清楚。

    那是一行人,隊伍前方有個戴高帽持鈴鐺的,後面的人打著長幡,隊伍中間的人抬著幾個象棺材一樣的長條形箱子,氣氛很是肅穆。

    “這是送葬的?”吳勇健向見多識廣的同伴問道。

    “也許是吧?”陸仁鼎的舌頭打了個轉,他也不明白是咋回事。

    總督府派了向導,這人倒是個懂行的,急忙為二人解釋道︰“咳咳,二位將軍,那是倭王來了……他們抬著的那個棺材模樣的東西不是棺材,是轎子,那長幡也不是幡,是旗子。”

    “出行只能乘這種儀仗,居然還敢自稱天皇?倭人果然是青蛙變的,口氣比本事大得太多了!”吳勇健驚嘆得無以復加,嘴張得老大,若是有人塞一只青蛙進去,恐怕他都不會察覺。
slayeroc 發表於 2012-7-22 14:06

    第736章  收復河套,戰線北移

    輕細而有節奏的沙沙聲,‘咚’的一聲輕響後,緊接著的,是一陣讓人牙齒發酸的刮劃聲,以及少年爽朗的笑聲。

    “大哥,你說讓那倭王來京城,是溫水煮青蛙的套路?很有趣呢,我听說,倭人長得確實很像青蛙哦。”

    “是啦,是啦,我說二弟,你倒是慢著點啊,這里的雪不夠厚,下面又有不少岩石什麼的,萬一摔倒就糟糕了。”

    謝宏有些後悔把雪橇搞出來了,朱厚照同學對速度快,刺激性強的運動都非常感興趣,而且上手也快,只是一兩天時間,就已經能操控自如了。他玩的開心不要緊,問題是危險性也有點高,那踫撞和刮劃聲,就是雪橇板和雪下岩石的尖角踫撞並且擦劃而過。

    不過大雪天行軍,不用雪橇的話,也確實麻煩,近衛軍的輜重比較多,而且比較厚實,在河流已經封凍的情況下,雪橇和冰橇就是最方便快捷的東西了。

    “不要緊,用不著擔心,我的技術好著呢。”

    正德滿不在乎的笑著,左手的滑雪桿一稱,在雪地里劃出了一個漂亮的半弧,然後掀起了厚厚的帽子,轉頭向謝宏說道︰“大哥,雪橇和滑雪板真是好東西,要是全軍都裝備上,趁著草原下大雪的時節,就可以向草原反攻了,在雪地里,馬跑不快,可滑雪板卻是方便。”

    “江大哥,你覺得如何?”謝宏轉頭問道,他對草原的地理氣候都不是很熟悉,若是象遼東那樣的話,這倒是個好主意,韃虜最厲害的就是機動力。有了滑雪裝備,雙方的機動力就會調轉,正德說的辦法確實是個好辦法。

    “應該可以,”江彬點點頭,“這些年的冬天越來越冷,象今年這樣的大雪也不止一兩次了,草原地勢平坦,正好是滑雪板的用武之地,嗯,這羽絨服正好也能用得上。不過,近衛軍的裝備卻有點麻煩,神臂弓和陌刀卻都不好攜帶了。”

    正德擺擺手,滿不在乎的笑道︰“無妨,近衛軍本來就是用以陣列而戰的,用雪橇進行的是小規模的襲擾戰,讓邊軍出動就夠了,雪天韃子的馬跑不起來,以有心攻無備,身上帶些震天雷就足以應付了。”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我的想法是這樣,冬天由邊軍精銳以小隊向草原內部推進,春夏則遣近衛軍鞏固戰果,只要如此反復幾年,應該就可以將韃子趕離大明邊疆了。”

    “皇上的意思……莫非是要在草原上築城?”江彬很驚訝,一邊旁听的溫和也發出了一聲驚呼。

    自古以來,向草原反擊的中原君主很多,單是大明朝,就有開國的那二位了,可從來沒有任何一位皇帝動念要在草原上築城的。

    那是相當勞民傷財的一件事,因為當地人口少,所以只能從中原調派勞力,路途遙遠,又要輸送物資,其中的耗費不比秦始皇修長城,隋煬帝開鑿大運河差多少。

    而且四周又都是敵人,哪怕一時間將其擊退,可只要大軍退回邊牆,韃子勢必卷土重來,築城很容易半途而廢不說,就算築好了,只怕也會便宜了韃子。

    但一直讓大軍在塞外徘徊,同樣不是辦法,耗費問題不說,單是危險性就足以讓君主們望而怯步了。韃子窺視的威脅是其一,大軍久懸在外也容易生變,摧毀盛唐的藩鎮之禍,究其根本,還不就是安祿山的叛亂?那個死胖子起兵的依仗,正是駐守邊關的兵馬。

    所以,盡管在草原築城的好處很多,光是可以將戰線整體向北推移,減少邊患這一點,就已經讓人心動了,可卻從來沒有中原君主打算將其付諸行動,原因就是因為弊大于利,至少從眼前來說是這樣的。

    “嗯,朕打算先把河套搶回來,然後再重修大寧城,這樣一來,就可以將大部分邊鎮屏蔽起來了,選拔精銳的同時,還可以進行裁軍,把軍戶解放出來,參與中原的開發建設,這不是比現在強多了?”

    溫和、江彬都是宿將,不用看輿圖也知道,如果真的能收復河套平原,和大寧東西呼應,那大明九邊中,除了最東邊的遼東,以及最西面的甘肅、固原,其他幾鎮就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確實能解放相當大的軍戶出來。

    “皇上……是想以裁汰下來邊軍為勞力?”溫和在心中盤算著此事的可能性。

    正德的戰略很不錯,其中很可能還有謝宏的參與,不用說,實行性也很高。

    最讓歷代君王頭疼的耗費的問題,反倒是最容易解決的。如今的大明天子,別的還不好說,可單就富裕程度,卻是堪稱大明有史以來之最。銀子完全不是問題,糧食麼,只要沒有大的天災,宣、薊、遼三鎮屯田如今有成,供應草原攻略也不成問題。

    韃子的威脅也不是什麼問題,應州之戰,韃靼和瓦剌兩部都稱得上是傷筋動骨了。據殺虎口守軍的回報,先行逃出關口的火篩不愧是梟雄,逃出生天後,他不忙西逃,而是在關口外擺下了陣勢,打算吞並韃靼殘軍。

    他的算盤也不能說打錯了,韃靼殘軍的數量雖然還在瓦剌騎兵之上,卻已經潰敗成了一盤散沙,收服起來應該很順利的。

    不過,事情還是出了岔子,敗逃的韃靼軍中,還有一支成建制的部隊,那就是最先出手,最先敗逃的烏甦部。烏甦與其說是被遼鎮的重騎兵打跑的,還不如說是嚇跑的,他提前做出了轉向的準備,跑在韃靼潰逃的最前列。

    所以,跑出殺虎口的時候,他身邊還有數千成建制的騎兵,兩邊都是敗軍,都沒什麼再戰的勇氣,雖然烏甦的兵馬比火篩少了點,可卻也能保持對峙姿態。而後越來越多的韃靼潰軍跑了出來,見狀都自覺的加入了烏甦的陣列。

    火篩見事不可為,便干脆的撤走了,但雙方的關系卻徹底沒法修復了,損失的實力也彌補不回來,此時正是趁韃子病,要他們命的好機會。

    難題在于人力。

    以宣府和薊鎮的現況,軍戶們應該是會群起響應的,正德在那里的威望足夠高,這件事又對大家都很有利,但其他地方就不好說了。

    大軍班師回朝前,楊一清已經親身趕到了大同,向正德當面請辭,並且得到了準許,如今正隨軍同返,寧夏等三邊的一場兵禍已經消弭于無形之間。不過,那里的人心究竟如何,還很難說,若是真的勞師動眾,再有人在其中挑撥,會不會釀成動亂也很難講。

    遼東那邊,雖然朵顏三衛已經有分裂的跡象,挾大勝之威重取大寧不難,可遼鎮的人力歷來就不足,就算從朝鮮屢次壓榨人丁,散到廣闊的遼東大地上,也只是杯水車薪。開發尚且不足,再要擴張,麻煩就要大得多了。

    “用不到那些人力,除了朝鮮,還有南洋和倭國在。南洋那邊明年先探路開拓,等到後年,就應該有奴隸送回來了,只要這兩年一直保持對韃虜的攻勢,他們就緩不過來神,到時候在草原築城,順便開發河套,也就順理成章了。”

    對于整個天下的局勢,謝宏已經有了全盤的謀劃,成長性最高的擴張模式,就是掠奪性的策略,要不怎麼說,資本的積累是血腥的呢?就算是後世號稱最自由民主的花旗國,他們成長的過程中,也浸透著無數的鮮血。

    在草原築城只是他草原攻略的第一步,之後還要建設牧場、農莊,將河套建設成可以自給自足的據點,進而全面消除草原異族的威脅。

    這個過程中,大明的子民固然要發揮作用,可他們發揮的不應該是做苦力的作用,而是更有建設性的,建築師,監工,農場主,才是大明人的位置。謝宏打算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改變大明的社會結構。

    在這方面,謝宏打算全面復制後世的西方模式,花旗國用的是黑奴,謝宏則是打算用南洋的奴隸,本著就近原則,第一個目標,也是最大的目標正是呂宋,倭國也是目標之一。

    呂宋在後世以菲佣名聞世界,所以,那里的人當奴隸應該是很合格的,因人致用,謝宏當然要好好將其利用起來。

    倭國那邊比較麻煩一點,強行征服需要的時間,精力都很多,在南洋亟待開發,大航海方興未艾的時候,犯不上跟他們較勁。

    謝宏的辦法就是一邊投資倭國軍閥,讓他們在內訌消耗實力,一邊打壓倭國朝廷,讓他們的威信越來越低,並且提升大明在倭國的威嚴。短時間可能看不出太多,可時間長了,倭國也就慢慢的虛弱下去,可以一推就倒了,那也就是收割成果的時候了。

    整個戰略其實是一體而同的,也許是五年,也許是十年,就是大豐收的時候了,到時候,不但南洋盡在手中,北面的草原也會徹底安定下來,說不定,還能順便給西方諸國制造點麻煩呢。

    見他和正德已經達成了共識,二將也不再多說,無數事例證明了,這兩人要做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操那個心也是白搭,倒不如想想自己今後能做些什麼呢。看著正德腳下的滑雪板,刀疤臉很動心,踩著這玩意去砍韃子,好像很有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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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chang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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