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綁架全人類 作者:小雨清晨(連載中)

 
mk2258 2012-7-28 12:07:4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4 265633
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22:23
十四章 老爺(下)

具體的日子威廉已經記不太清,有印象的是前陣子在新開荒地裡幹活的某天,大約是天氣太熱的緣故,小兒子洛斯的嗓子出了點小毛病。

威廉當時還不免有點擔心,不過,只過了一天,威廉就發現,小洛斯的嗓子出了點小毛病,這簡直是件可喜可賀的大好事……

嗓子出了問題,說話就不太方便,於是,小洛斯不能再吵肚子餓,不能再吵分給自己的食物太少,不能再吵這活太累那活太重,也不能再……

總之,自從小洛斯的嗓子乾啞之後,老威廉為這個小傢伙操心的地方一下子少了很多很多。

更令老威廉高興的是,沒法好好說話,小洛斯大約憋的難受,只好把省出來的力氣放到農活裡面。

以前幹活的時候,小洛斯總是東摸摸,西碰碰,左問問,右吵吵,整整一個下午,最多只能幹幾個角落的小活。

現在卻完全不同,每天早上,小洛斯都老老實實地跟著自己出門,到了地裡就跟著自己老老實實地干活,不言不語地埋頭猛幹。

當然了,老威廉這種農活老手眼裡,小洛斯幹活的能耐還差很多火候,許多活兒相當生疏,手腳一點都不麻利。另外,大約是以前完全沒下工夫的緣故,不少以前教過的農活,小洛斯都做得一塌糊塗,完全不得要領,還得自己手把手重新示範半天才勉強弄明白訣竅。

可就算這樣,老威廉也已經心滿意足。因為,儘管幹活的能耐還有這樣那樣的欠缺,老威廉卻可以看出,最近這段時間,小洛斯都一直非常賣力,至少真正把力氣放到了農活上面。

這幾天,小洛斯的嗓子已經恢復,老威廉一直有點擔心小傢伙又變回以前擅長抱怨,懶於幹活的模樣。

幸好,可能是嗓子乾啞的幾天形成了習慣,小洛斯說話沒有了障礙,卻沒有半點重新讓老威廉頭疼操心的傾向。

尤其是昨天下午,小洛斯居然一個人就割完了半布爾的牧草。

這簡直已經是老威廉這位農活老手一半的份量。

這個結果使老威廉徹底放下了心。

這就是長大了嗎?

忍不住回頭望瞭望正緊盯地面仔細挑選落腳處的小洛斯,老威廉緩緩地搖了搖頭,養育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老威廉很清楚地知道,成長不是半個月,更不可能是一兩天的事情。

十三四歲的年齡,正是充滿幻想的時候,小洛斯也不例外,和村莊裡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們一樣,小洛斯最喜歡聽路過的送信人講故事,老威廉還記得,嗓子乾啞同一天的中午,小洛斯就和鄰居的兩個小孩一起,將隔壁村莊的送信人纏住了好長一段時間。

或許就是這個時候,這個小傢伙腦子裡生出了古怪的念頭。

是的,古怪的念頭。

「老爺」的稱呼就來源於此。

也不知送信人講的是什麼故事,從第二天開始,小洛斯每天早上起來,都會端只木碗站在門口,吞口水同時將手指塞進嘴裡,如此一次又一次地反覆,直到用完三碗水為止。

又翻箱倒櫃找出半片破布,來回仔細洗了不知道多少遍,每天洗完牙齒之後就用它沾上水,放到臉上來回刷上幾次。

因為這件事兒,第一天的時候,全家人難得地在夏禱和收穫節之外的日子一起笑了半天,伊德拉還為小洛斯的行為取了個很貼切的稱呼:洗牙刷臉。

很快,家人們發現自己笑的太早。

就在當天晚上,幹完一天的活兒,回到家吃完飯,小洛斯沒有像平常一樣立刻上床睡覺,而是抓起早上翻出來的破布走到溪邊,蘸上水把自己上上下下擦了個遍!

第二天又擦了一遍。

第三天又擦了一遍!

同時進行的還有一件更加令人驚訝的事情:小洛斯居然還洗衣服!

誰都知道,衣服這東西,意思就是掛在身體外面的一樣家具,冷的時候翻出來,熱的時候收起來,它既不是食碗,也不是湯碗,最多掛起來拍幾下,洗衣服有什麼意義?

……見鬼,洗衣服……就像「走飯」,「割水」一樣,光是想想將「洗」和「衣服」這兩個詞連在一起,老威廉就覺得非常古怪……

可小洛斯就是要洗衣服,而且和洗牙刷臉、蘸水擦身體一樣,每天都洗!

和這兩件事比起來,小洛斯吃飯用固定的碗勺,喝水只喝鍋裡煮豌豆前的熱水,走路堅決不踩糞便,每次幹活都用樹葉把手腳包起來,等等等等,已經無法再令人驚訝。

甚至,連續看了好多天,家人和老威廉已經慢慢有些習慣。

也不再在意。

小孩子總有點奇奇怪怪的念頭,小洛斯古自己的怪,既不吵到家人,也沒有多吃一口糧食,管得太寬,萬一洛斯變回原來愛吵愛惱就是不愛幹活的老樣子,多出來的活兒,由誰來幹?

不過,老威廉還是很想知道,送信人究竟講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可以使小洛斯產生想出這麼多奇奇怪怪的花樣。

三天之前,老威廉得到了這個問題的一部分答案。

當時還是早晨,大約是附近村莊的兩位農夫,趕著一頭瘦牛馱著燕麥從艾克麗村經過,正好碰上了剛剛準備合作幹活的威廉,理查德,霍爾塞特三家十幾位男人。

見到這樣的隊伍,兩位外來的農夫識趣地站到一旁,讓出道路。

問題在於,雙方相遇的位置很是狹窄,恰好一邊是茂密的灌木,一邊是旺盛的麥田,農夫當然不可能站進麥田裡面,只好儘量貼近灌木,多騰出一點路面。

就算這樣,兩名農夫和一頭母牛佔在道路,剩下的路面總是不太好走。

當然,艾克麗的村民都是講理的人,很快,理查德側著身子走過了農夫身旁,理查德的三個兒子側著身子走過了農夫身旁,霍爾塞特側著身子走過了農夫身旁,霍爾塞特的四個兒子側著身子走過了農夫身旁,威廉側著身子走過了農夫身旁,伊德拉側著身子走過了農夫身旁……

接下來是洛斯。

伊德拉已經經過,洛斯也已經準備好側過身子……

由於十幾人排成一線,始終小心翼翼站在路邊的兩位農夫,此時剛剛看到洛斯,只來得及模模糊糊地看上一眼,瞬間之間,兩位農夫已忙不迭地摘下帽子,手忙腳亂地扶住燕麥,用力拉扯可憐的瘦牛,毫不顧及荊棘和枝條,飛快地鑽進灌木,最後努力規矩地彎下腰……

向莫名其妙,卻已經完全不需要再側身的吳清晨鞠躬,並恭恭敬敬地叫出一聲:

老爺。

也許是朝夕相處,對逐漸變化的過程感覺並不明顯;也許是早已熟識,念頭很難轉到太令人詫異的方面;

總之,直到這個時候,直到經過這兩位從不認識洛斯的農夫畢恭畢敬的提醒,艾克麗村的村民們這才發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老威廉家的小洛斯,全身上下整潔利索,臉上擦的乾乾淨淨,頭髮打理的順貼自然的小洛斯,看起來簡直就像好幾個月才來一次艾克麗村的老爺們一樣。

很自然地,老威廉明白了,送信人當天給小洛斯講的故事,肯定是關於一位大人物,也許是一位農事官……不,也許是關於一位總管的故事呢!

老威廉也明白了,小洛斯每天古古怪怪的舉動,肯定就是模仿農事官……不,總管的派頭。

難怪這些事兒從來沒有在村莊裡的其他人身上見過,甚至聽都沒聽說過,洗牙刷臉擦身體洗衣服,每天忙活這麼多,就是為了在不認識的農夫面前冒充一下老爺……

小傢伙的目標很遠大……

老威廉這麼想。

至少,老威廉已經儘可能目標遠大地這麼想。

或者說,這已經是老威廉能夠想到的最遠大的目標。
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22:36
十五章 貧窮是什麼?(上)

十三四歲的小洛斯/莫爾,或者說吳清晨一點都沒有察覺到,無意之間,自己樹立了一個老威廉看起來相當遠大的目標。

對於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吳清晨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多餘的精力用於考慮。

進入中古世界已經十天了。

吳清晨又一次默默念叨。

上午剛剛過去一半,這已經是吳清晨今天的第八次念叨。

從這就可以看出,中古世界的日子,吳清晨是何等的度日如年。

沒辦法,在這個夢中的世界,衣,食,住,行,人類生存的四大要素,沒有任何一樣不是令吳清晨痛不欲生。

就說衣服。

衣服……更準確地說,掛在身上的這堆垃圾,吳清晨直到現在都拒絕承認它們的身份。

經過無數位教授態度嚴峻的提醒,進入中古世界,吳清晨其實已經儘量作好了艱辛困苦的心理準備,中古世界的衣袍肯定是家庭主婦自行縫製,這樣的垃圾肯定布料粗糙,樣式難看,針腳稀疏,補丁重疊……

如果僅僅是這些,吳清晨其實還可以勉強容忍。

可是,現實給了吳清晨沉重的一擊。

吳清晨甚至從來沒有沒有聽說過,世界上居然存在一種衣服的布料,它們居然可以比至少用過三年的拖把還要差;世界上居然存在一種衣服的纖維,它們居然可以比飯店裡專門洗碗的鐵絲球還要硬;

穿著這樣的衣服,每一天,每一個動作,對吳清晨來說都是一項全新的挑戰。

因為吳清晨具有充分的理由懷疑,自己的動作只需要稍微大上一分,身上的皮膚就很有可能被粗糙的衣服割出一兩道血淋淋的傷口……

更加悲劇的是,這樣的垃圾,對中古世界的家庭來說還是一樣很珍貴的財產!

一件外袍,一件內袍,一雙木鞋,這就是吳清晨擁有的,所有和穿著有關的物品。

因為這個悲劇,進入中古世界第一次洗衣服,吳清晨就面臨了一個很艱難的選擇:先洗外袍,還是先洗內袍。

這直接關係自己第二天到底是真空上陣還是內褲反穿。

至於乾脆不洗……

來到中古世界做一隻乞丐般的土著,不得不穿一身拖把已經很慘,難道還真像其他的乞丐一樣,直接穿一身用了三年沒有洗過的拖把?

想到這點,吳清晨就有些反胃。

不過吳清晨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吐,因為十天以來,吳清晨壓根就沒吃飽過肚子。

每一天,每一餐,吳清晨吃的都是同一種食物。

綠色的湯,綠色的豆莢,綠色的糊糊。

更過分的是,這三樣東西的賣相還一如繼往地極其難看,不需要進嘴,光是看一眼就令人倒足了胃口。

尤其是綠色的糊糊。

直到現在吳清晨也沒弄明白,明明是一顆顆豌豆,放進鍋裡再出來的時候怎麼就會變成糊糊這樣的奇葩。

說它們是奇葩一點都不過分。

吃上兩天吳清晨就已經發現,中古世界的食物如此難吃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因為它們是純天然的綠色健康食物。

更具體的意思是,中古世界的食物,幾乎不含任何調味的作料。

沒有油,沒有花椒,沒有香料,沒有味精……

只有連續吃上兩三天這樣的伙食之後,做飯的中年婦人才會先鬼鬼祟祟地朝門外張望,確認絕對不會有人經過之後,才快步走進木屋深處,從最角落的床鋪底下翻出一隻木箱。

再小心翼翼,珍重萬分地從木箱中一塊黑糊糊的,簡直像一塊石頭的物體上磨出一點點黑色的粉末。

最後將黑色的粉末放進煮好的食物裡面。

整個過程就像吸毒吸到傾家蕩產的癮君子翻出最後一支用感冒藥和鎮定劑自己弄出來的神經麻醉毒劑!

而這些黑色粉末狀的毒品,實際上卻只是一種最差勁的鹽巴。

加上這樣的鹽巴,食物裡確實多出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鹹味,可是,同時也還多出了一股股發澀的酸苦。

也使本來就足夠天然的糊糊們,吃起來更加接近樹葉的味道。

就算是這樣的樹葉,每天還只有兩餐。

對,每天只有兩餐!

一般說來,這十天吳清晨的生活軌跡一般都是這樣:

早晨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四面八方還漆黑一片,大約凌晨4,5點的時候,吳清晨就跟著父親走出了家門。

踏著破爛的村莊道路走上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天色微微發亮,吳清晨也差不多正好站到了田地裡面。

接下來埋頭猛幹三四個小時左右,渾身痠痛,再也幹不下去的時候,再和父親走上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回家。

這個時候大約是上午9,10點,開始吃當天的第一頓飯,也就是早餐。

吃完早餐休息十分鐘左右,再次跟在父親後面走出家門,開始干說不出上午還是下午的活兒,因為它們往往連在一起,中間幾乎沒有休息。

就這樣一直幹一直幹,直到天色開始變暗的時候,吳清晨才會又一次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田地,彎彎繞繞地走上一個小時左右,太陽幾乎完全下山,基本看不清路面的時候正好回家。

這個時候是當天的第二頓飯,也就是晚餐。

正宗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從來沒有一天間隔。

很久以前,當吳清晨還是21世紀地球很普通的一位年輕人時,閒暇時間閱讀有關古代的書籍或是觀看有關古代的電影,吳清晨曾經有些疑惑:總是說古代農民勞動極其繁重,一天到頭幾乎沒有空閒,他們究竟幹些什麼。

現在,吳清晨明白了許多。

一個最簡單的情況:來到中古世界還只有十天,跟隨父親和兄長,吳清晨就已經走遍了村莊東南西北,對村子的基本情況已經基本瞭解。

這當然不是遊山玩水,也不是父親察覺吳清晨的初來乍到,領著熟悉環境。

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為吳清晨一家的份地並不是集中一塊,而是分散在村莊周邊的四面八方,吳清晨粗略計算,光是這十天,自己去幹過活的地方已經超過了三十幾處。

每一處都離自家的木屋至少有半個小時的路程,光是走到田地,再從田地走回家,吳清晨每天都要花費至少三分之一的時間。

更加可怕的是,就吳清晨目前已經看到的這三十幾處田地,每一處都至少有半個足球場的大小。

也就是說,如果按人頭平攤,吳清晨家庭裡的每一名男子都需要承擔至少五個足球場大小的勞動面積。

五個足球場大的勞動面積,絕大多數由木製成的農具;

這是吳清晨的勞動強度。

每天只有兩餐,全部都是素食,沒有半點葷腥,甚至沒有油的存在;

這是吳清晨的營養水平。

兩者之間的巨大差別,再加上完全不合的口味,誰都會明白為什麼十天以來,吳清晨都沒有吃上一頓飽飯。

總之,穿抹布,吃樹葉,睡草皮,踩泥巴,這就是吳清晨中古世界裡的衣食住行。

貧窮是什麼?

度過了痛不欲生的十天,就連洗臉都得翻遍整座木屋才能找出半片破布後,吳清晨對貧窮有了更深刻的體會:

貧窮是什麼?貧窮就是一塵不染的垃圾箱,什麼多餘的東西都沒有。
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22:41
十五章 貧窮是什麼?(下)

「洛斯……洛斯……醒醒,該走啦。」

此時正是早晨,吃完又一頓依舊難吃的早餐,閉著眼睛靜靜休息的吳清晨漸漸有些迷糊。

被推了一下,吳清晨回過神,格雷斯站在邊上,又一次準備好了接下來使用的農具。

這個時候,吳清晨已經不需要再裝聾作啞。

中古世界的語言,吳清晨已經能夠基本理解,對話也沒有什麼障礙。

不要誤會,十天掌握一門外語,並不是因為吳清晨具備罕見的語言天賦,而是因為這門外語實在太過於簡單。

準確的說,應該是貧瘠,或者落後。

社會學家和語言學家教導吳清晨的時候曾經說過,語言是用來交流的工具,尤其對日用的口語而言,語言的複雜程度和社會的發展程度緊密相連,沒有複雜的社會環境,就不存在發達的口語系統。

中古世界也遵循同樣的規律。

和大部分語言的學習過程相似,對於中古世界的語言,吳清晨最開始接觸的方面也是名詞。

從名詞就可以看出中古世界語言的落後程度。

知道白天天空掛著的巨大火球叫什麼嗎?

太陽。

知道晚上天空掛著的圓盤叫什麼嗎?

也是太陽。

知道偶爾點起來的燈心草叫什麼嗎?

還是太陽!

看到了麼?這就是中古世界的名詞!

而區分這三個太陽的重任,就落到了中古世界形容詞的身上。

知道白天天空掛著的巨大火球叫什麼嗎?

大太陽。

知道晚上天空掛著的圓盤叫什麼嗎?

中太陽。

知道偶爾點起來的燈心草叫什麼嗎?

小太陽!

小太陽!看到了麼?這就是中古世界的形容詞!

形容詞的荒謬還不僅如此:森林邊上的河流叫大水;村莊周圍的溪流叫中水;鍋子的液體分兩種狀態,靜靜地叫小水,沸騰了叫跳水;木碗裡的液體怎麼辦?沒關係,它可以叫小小水。

小小水!

你敢相信麼?

至少吳清晨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緊急培訓時,參謀們曾經一再交代,進入了中古世界,吳清晨要多盡快儘量收集情報,為下一步行動打好基礎。

吳清晨原以為,只需要掌握了中古世界的語言,這應該是一項很簡單的工作。

可是,真正能夠和中古世界的土著們正常對話之後,吳清晨才知道這其實是一項非常困難的內容。

能夠正常交流已經三四天了,和中古世界的土著們聊天,吳清晨總感覺格外費力,總要花費許多額外的時間和精力去體會對方想要表達的內容。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缺乏豐富的詞彙和精確的描述,吳清晨和中古世界的居民交流時,最普通的感覺就是模糊不清,出了村莊是很遠,爬兩座山是很遠,離開了男爵的領地也還是很遠!

具體有多遠?一天遠,兩天遠,三天遠……

沒有更遠了。

對於中古世界的土著們而言,從生下來到死回去,絕大多數人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生活的村莊,甚至就連「兩天遠」的集市,也有至少一半的土著從來沒有去過!

順理成章地,整整三四天,吳清晨能夠通過聊天瞭解的內容,從來沒法超過方圓二十公里的範圍。

就算是這二十公里之內,吳清晨能夠和土著們交流的內容也僅限於豌豆,捲心菜,燕麥,黑麥,大麥;或者是山羊,公雞,奶牛,大牛,中牛,小牛等等。

始終是這些流於表面,肉眼就可以看到的內容。

至於政治,哲學,藝術,法律……

拜託!還是節約一點口水吧,到目前為止,吳清晨甚至聽都沒有聽到過這些詞彙。

使用這樣的貧瘠語言,面臨這樣的交流環境,可想而知,對於喜歡聊天,平時工作之餘最大的愛好就是泡論壇灌水的吳清晨而言,是一種怎麼樣的痛苦。

幸好,接下來的活動也許會有點新的發現。

離開骯髒黝黑的飯桌,跟在格雷斯身後走出房門,吳清晨期望地想著。

儘管兩人手裡都還拿著農具,不過,接下來,格雷斯和吳清晨的目的地不再是村莊周遍的某片份地,而是村莊中心最顯眼的建築。

教堂。

當然,就像中古世界的「太陽」不可能念「taiyang」一樣,「教堂」這個詞只是吳清晨的理解,反正想來它扮演的角色和地球教堂扮演的角色不會有太大的差別。

從木屋出發,大約十分鐘左右,轉過一處拐角,吳清晨眼前出現了教堂的尖角。

鐘聲已經敲響了兩次,吳清晨趕到的時候,教堂前面的石子路上已經站了不少村民,吳清晨和格雷斯走到威廉旁邊,不久又有幾位鄰居和朋友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等待的過程中,吳清晨罕見地沒什麼事幹,也沒有興趣和鄰居們一起談論阿格尼斯家新添的一頭小牛,目光很快轉到了四周。

站到了近處,吳清晨注意到,和村莊的木屋相比,教堂確實牢固許多,也更加氣派,不過兩側的低矮圍牆還是有幾處破損,牆角的縫隙也偶爾冒出幾支鮮嫩的草苗。

最後一次鐘聲敲響了。

站在門外的村民們大部分開始擠進教堂,只有某些大約是習慣結夥搭伴的冒失鬼還留在外面。

走進了裡面,吳清晨發現教堂的兩旁儘管整整齊齊地擺著一排排的座椅木凳,可是沒有一個人坐到上面,偶爾有小孩露出這個傾向,也很快被他們的父親或者母親拉住輕聲訓斥。

教堂裡大約平常很少有人活動,可是,觀察這些座椅木凳,吳清晨很少能看見灰塵或者污漬,它們甚至大部分都比吳清晨家中每天都有人坐上幾回的凳子還要乾淨一些。

離半個月一次的禱告和布道還有最後一點點時間,抓住最後的機會,教堂裡的村民們大多都在熱切地交談,還有人不時走動,來回選擇親近的同伴或者找個更好的位置。

這樣的情形大約持續十幾分鐘,之後,教堂後部的側門忽然敞開一半,一位年紀和洛斯/莫爾年紀相仿的男孩走了進來,用一支毛撣掃了掃祭壇和教堂前端的講台。

做完這些,男孩站到講台一側,一位身穿白袍,年紀大約三十上下的牧師快步走進教堂,兩旁的村民們也很快安靜了許多,只偶爾有些咳嗽和聲音壓的很低的竊竊私語。

「叮……」

一聲清脆的鳴叫,講台側面的小男孩不知將毛撣藏到了哪兒,此時正用一隻小木錘輕輕地敲了敲放在講台邊上的一隻小磬。

開始了?

吳清晨不自覺地拉了拉外袍的兩襟,雙腿站直了一些。

由一聲清脆的「叮」作為開頭,年輕的牧師用一種單調低沉的聲音,大約是朗誦什麼典籍,幾句之後,換上一種引唱或者應答的歌凋,和邊上的小男孩高一聲低一聲地應和。

儀式確實開始了,不過,牧師的話吳清晨完全聽不清楚,它們大多是一些吟唱和禱告,有時甚至還夾雜一些完全聽不出意味的嘟噥。

這沒辦法了,聽到和自己前幾天糊弄家人時差不了多遠的腔調,吳清晨飛快地往左右瞟了瞟,很快發現自己的緊張和肅靜毫無必要,因為牧師的朗誦還沒有過上兩三分鐘,就有不少村民又開始了閒聊,甚至還有一些人懶洋洋地靠到了柱子上面。

這樣也行?

這完全不符合吳清晨從電影或者是書籍裡面瞭解到的宗教儀式。

不過,這樣相對寬鬆的宗教環境肯定更加符合吳清晨的意願,不著痕跡地,吳清晨的雙腿也微微放鬆了一點。

牧師的朗誦和吟唱持續了大約十分鐘左右。

講台側面的小男孩又敲了一下小磬,牧師走下了講台,站到祭壇旁邊。

村民們又安靜了一些,等了一小會,教堂裡的氣氛足夠安定之後,牧師換上莊重的神情,同時換上有些嚴肅,卻還算是回歸了屬於正常敘述的語氣說話。

這是講解信條,也就是布道。

不過吳清晨此時對這些並不瞭解,吳清晨只知道牧師此時說的話終於回到了大部分都能夠理解的範疇,趕緊抖擻精神仔細傾聽。

牧師陳述的內容並不複雜,首先是提醒村民們回憶前面幾次有關懺悔罪行的布道,簡單描述了今年已經講解的幾項戒條,然後開始著重講解另一種應該避免的罪過,也就是懶惰,懶惰使人醜陋,並永遠不再美好。

說到美好的時候,牧師著重描述出一個美好的世界,大約是天天可以吃很多糊糊,每天只需要耕種到天黑就可以填飽肚子的天堂;而說到醜陋,牧師則更加著重地描述出一個可怕的世界,大約是永遠種不出麥子,並且怎麼吃都不可能吃飽的地獄。

這可真是美好和可怕的世界……

吳清晨已經儘可能努力地想要保持嚴肅,卻還是無法抑制地抽了抽嘴角。

不過,就算是這樣簡陋的願景和這樣空洞的恐嚇,牧師的布道還是能偶爾引起村民們睜大眼露出藏不住的嚮往,或者掩住嘴發出幾聲畏懼的驚呼。

就這樣,一個小時左右,小童又一次敲了敲小磬,牧師回到講台上,再次朗誦和吟唱了大約十分鐘,儀式就此結束。

這並不是結束,接下來還有一項格雷斯,或者應該說整個艾克麗村莊的村民一起積極參加這次禱告的重點內容。

分發聖食。

放下手中的典籍,牧師先生從聖壇的一側取出一支樹條,並將它浸入祭壇前的水碗,閉上眼睛唸唸有詞片刻,然後取出樹條,將它垂到祭壇邊上的兩隻木箱上面,虛點幾下之後,牧師重新睜開眼睛,高高舉起樹條,和不知何時變得安靜了許多許多的村民們同時拍了拍兩肩,肅穆地吟唱了一句「主宰,同在。」

然後,幾位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走近祭壇,打開木箱,取出一隻隻裝好了聖食的木盤,向參加禱告的村民們一一分發。

吳清晨很快也分到了一份。

小心翼翼地捏住這份來之不易的聖食,吳清晨的手指微微有些發顫。

沒辦法,吳清晨不得不如此激動:這片神聖的黑面包賣相實在太過驚悚,全身上下遍佈的黴斑觸目驚心,吳清晨仔細瞪大了眼睛,才從密密麻麻的斑點裡面好不容易找出兩個可以勉強擠下手指的位置,維持這個彆扭的姿勢實在有點折磨吳清晨的手指。

我勒個去……

老子就知道絕對不能對這個該死的世界抱有半點該死的期望!

恰在此時,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情緒太過惱怒的緣故,吳清晨眼前的教堂,聖壇,牧師,村民忽然同時微微地顫了一下。

恩?怎麼了?

吳清晨微微一怔。

下一次顫動很快來臨。

這是進入中古世界的第十天!

吳清晨立刻反應過來,這個認知立刻加速的整個世界的顫動,一切的一切忽然同時劇烈地抖動起來。

下一刻,一片白光驟然籠住了吳清晨的眼睛,然後又瞬間回歸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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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象事件主體對象臨時休息的房間。

眼皮微微顫動一下,吳清晨猛地睜開了眼睛。

「好久不見……」

第一時間鑽進吳清晨耳朵的是一個老熟人的聲音,幾米之外的門口,年輕的季警官斜斜倚住房門,咧開嘴露出一個笑臉:「清晨老弟,歡迎回到地球,有什麼可以為你效勞?」

哈……老子回來了!

老子回來了!

一瞬間,吳清晨的腦子一陣陣激盪,同時,一連串絕對沒有經過任何猶豫的句子飛快地竄出了吳清晨的嘴巴:「我要包子,我要豆漿,我要面條,我要魚片……除了該死的糊糊,有什麼能吃的東西趕緊幫忙弄點……要放油!要放鹽!」
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22:47
十六章 針對性(上)

回到現實世界,吳清晨的節奏瞬間加快了至少十倍。

早晨剛剛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從床上爬起來,一名士兵就飛快地端進來一盆溫水和一支早就擠好了牙膏的牙刷。

刷牙的時間也沒有浪費,兩位醫生帶來一大堆工具,仔細地測量了吳清晨的血壓和心跳,另一名士兵站在旁邊,幫助吳清晨穿上了同樣早就準備好的衣服。

放下漱口的杯子,一秒鐘都沒有浪費,士兵立刻領著吳清晨飛快地走出了房間,一輛早就點火啟動的大巴穩穩地停在走廊正門。

吳清晨出現在房門口的瞬間,大巴前面的車隊立刻開始緩緩前進,當吳清晨踏上了商務車的時候,前面已經恰好騰出了合適加速的距離。

爭分奪秒。

眼前這一幕,令吳清晨心中不由自主地浮出了這個詞彙。

吳清晨的感覺相當正確。

對於吳清晨今天的安排,「爭分奪秒」確實是指導思想中相當重要的一個方面。

不過,不同於昨天天象事件剛剛發生時,全世界範圍內的歇斯底里和不顧一切的緊張急迫,經過整整一個晚上的緊張調整,安排今天的計劃時,參考的因素已經全面了許多。

比如現在。

剛剛踏上商務車,堪堪坐穩,兩位軍官模樣的中年人就離開了自己的座位,取出工具在吳清晨面前迅速架起了一隻小桌,擺上了一隻托盤。

緊接著,稀飯,油條,面包,蛋糕,皮蛋,南瓜……

托盤上飛快地多出一碗又一碗精緻的食物,吳清晨目光轉動,注意到這些食物的最後幾份,眼睛立刻瞪了起來。

包子,豆漿,涼麵,湯麵,魚片……

這不正是自己對季明明剛剛說過的食物麼?

這才過去幾分鐘?

就在這個時候,兩位中年軍官恰好鄭重其事地擺上了最後兩份配料:一小瓶鹽和一小碗油。

吳清晨立刻瞠目結舌。

「哈……」前面的座位傳來一聲輕笑,季明明回過頭來:「還等啥呢,清晨老弟,趕緊吃吧,這可是一份國家級的早餐。」

站在左邊的中年軍官也點點頭,伸手向托盤上的盤盤碟碟示意了一下:「請吧,吳先生。」

吳清晨摸起了一隻包子,站在右邊的中年軍官從旁邊拿起幾頁文件:「吳先生,佔用一下您的用餐時間,我們有一些關於中古世界的疑問需要您的確認。」

另一名軍官在吳清晨座位前早就擺好的一面顯示屏上點了一下,顯示屏很快亮了起來,上面現出了中古世界吳清晨家庭居住的木屋。

「第一個問題……」左側的中年軍官用一支小棒指住木屋裡面擺放的床鋪:「房間裡所有的床鋪都鋪了一層乾草,影像中看不出床鋪的材質。不過,根據影像分析,吳先生您睡著的時候,有很多次不太自然的身體翻動。根據您的親身體現,請問乾草底下的床鋪是否平滑?加工程度如何?」

吞下嘴裡的豆漿,吳清晨微微回憶了一下:「床鋪都是木頭製造,刨得不怎麼平整,有些地方感覺有點咯人。」

中年軍官點點頭,大約大巴裡另有記錄的儀器,兩位軍官都沒有浪費時間記載吳清晨的回答,而是輕輕地點了點顯示屏,使它出現出了第二副畫面。

「第二個問題。」這一次的畫面是吳清晨站在離木屋大約五十米左右的小溪旁邊:「吳先生,我們注意到,從第二次開始,您洗衣服的時間似乎都比較短,雙手也儘量沒有浸入水面,請問這條溪流的水溫是不是很低?」

這個問題使吳清晨有些尷尬,「不,水溫很正常,不過農活比較累,所以偷了點懶。」

中年軍官點點頭,沒有任何特別的表示,繼續詢問第三個問題:「這是村莊的木橋,它由兩支圓木組成,根據觀察,無論吳先生您個人還是其他村民通過的時候,都只踩左邊的圓木,請問是什麼原因?」

「另一根木頭很滑,不太穩當。」

「這是您勞動的第七處田地,這裡有一叢靠近田梗的荊棘,您的家庭一共在這處田地勞動了三次,第二次勞動時,一位家庭成員因為它受了點傷,不過卻一直沒有將它剷除,請問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有,這種荊棘根很深,生長很快,去掉它的難度比較大。」

「嗯……」中年軍官手裡的文件翻過一頁,順眼瞟了瞟吳清晨面前的托盤:「要不要再來一份湯包?」

「額……不用了,謝謝。」

「好,我們繼續。「軍官已經翻開了下一頁:「下一個問題……」

就這樣,吃下一份份食物,回答一個個問題,吳清晨的肚子逐漸填飽,中年軍官手中的文件也一頁頁翻過,這些問題大約都是經過了仔細的篩選,當吳清晨覺得肚子已經填得差不多的時候,軍官也恰好問完了最後一個問題。

之後,兩位軍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兩位頭髮花白的老頭立刻走了過來。

「吳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面前的老頭有點眼熟,不過吳清晨一下子忘記了具體的稱呼。

「我們昨晚見過面。」老頭並不介意,「這位是方教授,語言學家,我姓趙,教心理學。」

「方教授,趙教授,你們好。」

「關於中古世界的語言,我們也有一些疑問,希望得到您的協助。」兩位老頭坐到對面,直入正題:「中古世界裡,「辛赫拉特」這個讀音,是不是同時具有太陽,月亮,火光的含義?」

「對。」吳清晨點點頭,「不過它同時還有「點燃」「很晚」的意思。」

「『勒拉希爾德』的發音,是不是……」

十幾分鐘後,兩位老頭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吳清晨對面的座位並沒有因此空閒,上面很快換成了兩位研究樹木的學者,十幾分鐘後,又變成了兩位研究馴養類動物的專家,然後是精通宗教和歷史的教授……

幾不停歇地回答一個又一個問題,由數十輛各種汽車組成的車隊也在全路段封閉的道路飛快地行駛。

大約兩個小時左右,車隊緩緩停了下來。

這是到了什麼地方?

透過窗戶看去,車隊停下的位置,藍藍的天空,白白的云朵,起伏的丘陵,青青的草地,潺潺的溪流,高聳的群山。

處處充滿了適合春遊的氣息。

大巴車的車門推開,露出了李子平和蔣奉明的身形。

吳清晨對面,兩位剛剛坐下,還只問了兩三個問題的地質學者立刻停止詢問,讓出了座位。

「又見面了,吳先生。」蔣奉明作了個「請下車」的手勢,「您今天的培訓,還是由我負責協助,請問有沒有什麼問題?」

您?這麼客氣?

「沒問題。」吳清晨飛快地搖了搖頭。

「好,根據剛才您路上回答的問題,我們安排了今天的培訓次序,請您過目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補充或者需要調整的地方。」

參考我的意見?

吳清晨簡直有些受寵若驚,趕緊伸出雙手,幾乎是恭恭敬敬地從蔣奉明手中接過兩頁文件。

紙張上打印的內容相當專業,材質加工,土木作業,定點燃燒,遠距離輸送……

好吧……看來真的只是需要我「過目」一下,花費幾秒鐘「過一下目」,吳清晨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沒有問題。」

「沒關係……」蔣奉明收回文件,露出理解的神色:「培訓過程中有什麼意見和疑問,您也可以隨時指出。」

「好的。」吳清晨點點頭,踏下大巴,連續坐了兩個小時,回答了無數的問題,吳清晨的腳步有些虛浮,微微地皺了皺眉。

「您可以輕鬆一點……」蔣奉明觀察入微,適時解說:「考慮到剛才的行程,我們會從比較簡單的項目開始,方便您調整身體狀態。」

「第一項是材質加工。」

不遠的位置,三張明顯新制的粗糙木床一字排開,第一張上面鋪上了乾草,另外兩張直接袒露。

原來是這麼回事……

吳清晨有點明白了大巴車內提問和回答的用意。

一位戴著眼鏡,臉色有些憔悴,神情有些忐忑的中年人早已等候大巴車的幾步之外。

蔣奉明抬起下巴微微示意了一下,中年人立刻飛快地跑了過來,一邊熟練地半彎下腰,身體前傾。

「好了……」蔣奉明輕輕地推開中年人萬分熱情伸出的雙手:「開始吧,不要浪費時間。」

中年人明顯有些尷尬,卻也趕緊乾笑一聲,一邊示意吳清晨向木床靠近,一邊開始解說:「這位先生,睡眠是人體最重要的休息,這裡的幾張床鋪結構簡單,工藝簡陋,很容易影響睡眠質量。」

走到第一張木床旁邊,中年人扒開幾把乾草,露出底下的木板,「先生您請看一下,這是不是就是您需要解決的樣本。」

吳清晨摸了摸床鋪木板表面凹凸不平的紋路,有些遲疑。

撫平乾草,中年人拍了拍床鋪:「躺上去試試。」

好不容易才回到地球,還得睡這樣的玩意,幸好這裡的床應該還沒來得及成為跳蚤和臭蟲的天堂……

苦命的吳清晨無奈地爬上乾草,左右翻動感受了一下,點了點頭:「差不多就是這樣,挺咯人。」

「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很多……」示意吳清晨離開床鋪,中年人再次扒開乾草,從手裡提著的箱子裡取出一隻小刨,將它貼到木板凸起的位置,輕輕地來回移動了兩次,小刨貼住的地方多出了幾片木屑,凸起的位置消失無影無蹤。

「這是最簡單的辦法。」中年人收起小刨,「不過,聽說您要去的地方工具不怎麼齊備……」

一邊說,中年人一邊走到第二張木床旁邊,「我們還有另一種解決的辦法。」

「處理的重點仍然是影響睡眠的主要因素……」再次指了指木板上凸起的位置,中年人繼續說道:「其實這樣的位置並不是一定要消去才能解決,比如說……」

從第一張木床上抱起一把乾草,中年人將它們慢慢地鋪到木板之上,放下之後仔細檢查一番,又細緻地調整了其中幾根的位置。

「好了,這位先生,請感覺一下。」

摸了摸鋪上乾草的位置,吳清晨驚訝地發現確實沒有了任何凹凸不平的感覺。

中年人勉強笑了一下,「這其實並不複雜。」

不過也不是太簡單。

根據具體情況,通過結團,打結,或者繞線,可以巧妙地將木板不平滑的位置掩藏,使人體基本感覺不到材質的影響。

經過中年人一番解說,十幾分鐘後,吳清晨也成功地利用乾草,解決了兩處影響睡眠的因素。

「差不多了。」注意到已經產生了效果,蔣奉明揮了揮手,「就到這裡吧。」

中年人趕緊放下示範的乾草,轉向蔣奉明,身體恢復成前傾和彎腰的姿勢,臉上也露出幾分諂笑。

「你可以走了……」蔣奉明面無表情地指了指遠處聚集的另一堆車輛,「你的事情,會有人再和你談。」

「可是……」

「沒聽清麼?」蔣奉明的聲音沒有任何變化,中年人卻趕緊又一次放下雙手,臉上半是諂笑半是忐忑,緩緩地轉過身體,腳步沉重地慢慢離開。

這是啥情況呢?

吳清晨有些疑慮。

「這是昨天晚上緊急邀請的一位老師,石家莊一家名牌家具廠的老闆。」

「家具廠老闆?老師?」

吳清晨想不出兩者之間的聯繫。

「不過該名牌從來沒有在石家莊設過工廠。」

原來如此……

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看中年人腳步蹣跚的模樣,吳清晨可以想像,對這位老師的緊急邀請,大約是由工商,消防,文化的執法部門聯合出動,又想了想中年人剛才滿眼血絲,滿臉憔悴的樣子,吳清晨為這對隊伍的行列又加上了警察。
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22:53
十六章 針對性(下)

這時,吳清晨和蔣奉明走到了一條溪流旁邊,蔣奉明停下腳步,看了看文件,「吳先生,再次確認一下,中古世界您洗衣服的溪流,水溫,或者其他方面,對人體有沒有不適的感覺?」

「沒有。」

好不容易偷點懶還得承認兩次,吳清晨實在有些無語。

幸好,蔣奉明沒有表情變化地點點頭,又走到了前方。

「下一項是土木作業。」

站在溪流旁邊地勢較高的一處位置,蔣奉明用腳尖指了指前方:「這個情況你應該比較熟悉。」

相當熟悉。

兩支圓木搭住溪流兩岸,一支穩穩當當,一支搖搖晃晃。

這樣的圓木一共有三組。

「吳先生,這分別是根據路橋專家意見,木材專家意見,和嚴格參照600倍放大圖像搭建的三座橋樑,現在請您選一下,哪座橋樑最接近您在中古世界經常經常的橋樑。」

三組橋樑旁邊,吳清晨來回走了兩趟,分別小心翼翼地踩了幾腳,指了指中間的橋樑:「別的地方都差不多,不過這根木頭晃起來的感覺最像。」

「好……」蔣奉明招招手,等候在旁邊的兩名士兵立刻走了過來。

這一次,大約是問題相當明確,沒有任何解說或者自我介紹,一名士兵走到圓木旁邊,直接從周圍空手挖出幾壟浮土,另一位士兵順著坡地繞到溪邊,再回來時雙手捧著一大堆鵝卵石。

兩名士兵合到一塊,將鵝卵石堆到搖晃的圓木旁邊,又用剛剛挖出來的泥土填住空隙,雙足用力,仔細踩實周圍的泥土。

然後,踏住另一支並不搖晃的圓木,兩位士兵動作敏捷,如履平地地走到小橋另一頭,將同樣的過程再次重複。

做完這些,兩位士兵站起身,又順著橋樑走了回來。

不過,這一次回來的時候,兩位士兵同時踩住了兩邊的兩支圓木,卻一點都沒有搖晃的跡象。

走到蔣奉明面前,兩位士兵同時敬禮,蔣奉明立正回禮,微微擺了擺手,兩位始終沒有說話的士兵立刻沉默地站到了幾步之外。

「怎麼樣?」回過頭,蔣奉明向目不轉睛觀看了整個過程的吳清晨問道:「有沒有問題?」

「應該沒有問題。」吳清晨擄起一點衣袖,「換我了?」

「不。」蔣奉明微微搖頭:「安全第一,你可以用工具。「

一邊說,蔣奉明又一次招招手,十幾米外,又一位士兵立刻送來一柄木製的鏟子。

「好了……」將木鏟遞給吳清晨,蔣奉明指了指另一座橋樑,「現在開始吧。」

握住木鏟,走到橋邊,吳清晨鏟出幾層浮土,又走到溪邊,鏟出一堆鵝卵石。

完成這些準備工作,吳清晨模仿剛才兩位士兵的動作,開始加固圓木。

很快,吳清晨發覺,兩位士兵堆上浮土,再放下石頭的動作看起來簡單,完成起來卻實在有點難度。

弄了老半天,吳清晨才勉強將泥土踏實,可是,等吳清晨試探著踢了踢圓木,卻發現這支該死的圓木還是固執地繼續搖晃,同時還鍁開了坡地一側好不容易壓實的泥土和石塊。

我勒個去……

吳清晨趕緊用鏟子使勁拍了拍泥土和石塊,再次實驗,結果還是失敗。

這時,兩位士兵抬起一支圓木走了過來。

走到吳清晨旁邊,士兵將圓木搭到溪流兩岸,又挖出泥土,搬來石塊,開始加固。

吳清晨立刻站到旁邊,睜大眼睛仔細觀察,這才注意泥土只是輔助,加固圓木的關鍵是石塊的位置和相互之間的支撐,經過巧妙的擺放,牢固地壓住圓木左右擺動的空間。

理解到要點,吳清晨再次嘗試。

這一次的結果成功了許多,經過加固的圓木儘管還是稍微有些晃動,不過這已經在可以接受的安全範圍之內。

「很好……」

無論失敗還是成功,蔣奉明的神情都沒有什麼變化,語氣也沒有什麼特別:「吳先生,木鏟隨便放哪,不用管它。請跟我來,還有下一項。」

下一項是充分燃燒。

其實就是教導吳清晨製造和保存火種,然後收集簡單的燃燒物,堆積到難以使用普通工具剷除的荊棘旁邊,一把火送它隨風而去。

之後,吳清晨又陸續學會了效率填平路面,快速除草技巧,安全開闢煙道……

等等等等……

許多中古世界很有些困繞吳清晨的雜亂問題,蔣奉明,或者說蔣奉明身後的強大團隊,僅僅一晚上時間,就為吳清晨量身打造,並聯繫到形形**的人物親身示範出許許多多或平平無奇,或劍走偏鋒的解決方案。

大約兩個小時左右,蔣奉明手中的文件翻到了最後一頁,這一階段的培訓宣告結束。

和前天晚上的培訓相比,這一次學習的進度和速度提高了許多。

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首先,經過整整一晚上的調整,蔣奉明的團隊擁有更加充足的時間;

其次,對中古世界的瞭解進一步深入,設計出來的解決方案更具針對性;

最後,對於吳清晨來說,此時培訓的內容全部和他中古世界的生活息息相關,其中大部分更是使他吃夠了苦頭,學習的態度自然也更加認真積極。

「不錯……」

蔣奉明大約也有類似的感覺,將手中已經翻完的文件交給隨行的一位年輕官員,蔣奉明看了看手錶,難得地露出了一點滿意的表情:「針對性培訓暫時結束,吳先生,您可以稍微休息一會,順便準備一下下一階段的培訓內容。」

「休息」的意思是,很快,一位士兵為吳清晨搬來了一張椅子。

「準備」的意思是,遠遠地,一支鬆散的,同時也是奇特的隊伍開始接近吳清晨休息的位置。
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22:56
十七章 生活訓練(上)

隊伍接近的速度挺快,兩三分鐘左右,吳清晨已經逐漸可以看清組成隊伍的具體細節。

「好了,他們來了。」一邊說,蔣奉明一邊示意吳清晨可以先站起來,「下階段的培訓主要是生活技能,這些都是您的生活教練。」

「這些……叫教練?」

蔣奉明的介紹簡直匪夷所思,徹底看清「教練「的隊伍,吳清晨剛剛因為蔣奉明一番話稍稍低落的心情瞬間無影無蹤。

毫無疑問,此時此刻,出現在吳清晨眼前的「生活教練」,大約是有史以來組成成分最複雜的一支「教練」隊伍。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滿臉鬍鬚,頭頂氈帽,身披裌襖,身後背著一張長弓,腰際插著三壺羽箭的古裝大俠。

緊隨其後的是一位肥胖高大,白袍高帽,單手就拎起一隻大箱子的壯士。

然後是一位獐頭鼠目,腦袋不時搖晃,眼睛左右亂瞟,雙手不時哆嗦,十隻指頭全部受過重創,無一完好的社會福利人士。

更後面是一位畏畏縮縮,手腳似乎不知該往哪放,臉上滿是緊張和拘束的中年矮個。

之後是一位金發碧眼,身軀挺拔,肌肉盤結,終於能夠和「教練」這個詞扯上關係,同時還身穿戎裝,龍形虎步,凜凜生威的標準軍人。

最後……

最後並不是一位,而是由一小團人組成的又一支隊伍。

對於這個組合,吳清晨實在有些無法形容。

最外面是兩名外國面孔,身穿白袍,戴著眼鏡的斯文人士。

中間是四名全副武裝,如臨大敵的現役軍人。

最裡間的是一位皮膚慘白,似乎很久沒有認真曬過太陽;鬍鬚虯髯,頭髮雜亂,看起來似乎也很久沒有打理過個人形象;雙目炯炯有神,表情堅毅凝重,一眼就能看出堅定信念……

同時還手披鐵鏈,腳掛鐵球,腰套鏈環,渾身上下禁錮得嚴嚴實實的……

神秘人物。

這是什麼情況?

吸血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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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州,古巴,關塔那摩。

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屏障最佳的海灣之一,關塔那摩的氣溫卻一點都不令人愜意。

高達攝氏35度的氣溫,超過90%的濕度,至少三角洲營地裡的居民肯定不會感覺愜意。

當然,對於阿卜杜爾來說,這樣的環境已經不能算是太大的麻煩,這很正常,對於一位已經在這片地區生活了整整三年的人來說,適應環境早就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狹小的窗外傳來一陣強烈的呼呼聲,阿卜杜爾知道,這是武裝直升機起飛時的動靜。

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是三年以前。

很奇怪地,過去了這麼久,只要一想到這兒,阿卜杜爾鼻間彷彿馬上就聞到了家鄉微風捲起一片片黃沙時久違的味道,耳邊似乎也響起了塔希爾叔叔兩頭傻騾子的鈴鐺聲。

「叮……叮……叮……」

總是這種傻乎乎的韻律,而自己的位置總是在這兩頭騾子的後面,一邊吃力地翻過似乎永遠也翻不過的山坡,一邊百無聊賴地打量兩頭傻牲口馱背的口袋。

也有的時候沒有口袋。

它們總是在變化。

最開始的時候,記憶裡第一次看到騾子,阿卜杜爾記得自己還只有它們半截腿高,仰起頭看,騾子的背上往往裝著麵粉,塔希爾叔叔還很年輕,成天掛著笑臉,只有自己又一次半路消失得無影無蹤,拎著一隻山雞或者兔子重新出現的時候,塔希爾叔叔才會拉長臉孔。

最差勁的個子,正好和騾子的屁股排成一行,自己不得不離它們遠點的時候,騾子們的背上經常馱著劃有三個奇怪符號的水桶,塔希爾叔叔變黑了很多,每當回頭招呼自己,不經意看到水桶上幾個和天上鐵鳥一樣的符號時,臉上往往會黑的更加明顯,這個時候,就連好不容易路過一條溪流,自己也不敢熟練地鑽進去摸出兩條肥魚。

終於和塔希爾叔叔一樣高的同一天,一陣「塔塔塔」的聲音過去,自己和塔希爾叔叔飛快地衝出窯洞,一頭綠色的鐵牛揚起大片的沙塵,沿著由更高大的鐵牛壓出來的寬闊路面飛快地變小,喧囂和混亂充盈著整個村莊,直到太陽落山,村莊終於慢慢安靜的時候,兩頭傻騾子的背上多出了永遠不能再幫自己抓到的野狼剝皮,也永遠不能再亂摸自己腦袋的薩曼叔叔和呼羅珊嬸嬸。

太陽又一次升起來的時候,整個晚上不見人影的塔希爾叔叔領來兩位不認識的叔叔,接下來的日子,騾子的背上換成了一件件黝黑冰冷的武器和一顆顆黃澄澄的子彈。

整天都是翻不完的山脊,鑽不完的密林,不過,塔希爾叔叔再也不會阻止自己漫山遍野亂跑,因為大夥兒都跟在自己身後,等待自己從一顆顆大樹和石塊的縫隙裡找出天然的道路,或者從一片片灌木和一條條荊棘圍成的刺牆間翻出野獸鑽出來的狹小縫隙。

月亮慢慢變成彎鉤,又慢慢變得圓潤,三次過去,自己穿上了白袍,臉上不知不覺長出了鬍鬚。又一個微風吹拂的上午,鑽出一處密林,通過一條寬路,自己走回騾子後面,剛剛爬上一道山坡,一陣強烈的呼呼聲忽然從身後傳來,回過頭的塔希爾叔叔忽然滿臉焦急,猛地衝過來將自己用力推倒,一陣尖銳的氣流帶著塔塔塔的聲音也同時飛快地掠過自己兩側。

漫天黃沙略微消散,阿卜杜爾最後一次看到了兩頭傻騾。

也最後一次看到了塔希爾叔叔。

它們和他倒在一起,地上鮮紅的液體已經連成了一片。

接下來,阿卜杜爾第一次飛上了天空,戴著全套的頭罩,眼罩,風鏡,耳套,雙手緊緊地拷在一起。

兩天之後,帶著這套免費贈送的禮物,跨越半個地球,阿卜杜爾來到了關塔那摩這片沒有審判,沒有起訴,沒有判決,更沒有律師這種奇怪生物的邊緣區域。

最開始的時候,阿卜杜爾居住的是一隻頂部都是由鋼管組成的露天鐵籠,就連上廁所也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這樣的煎熬持續了兩個月,之後,經歷一系列的檢查和包括刮毛之類的恥辱,阿卜杜爾終於得到了一個屋頂,也第一次見到了自來水和全部用金屬製成的鐵床。

從那之後,阿卜杜爾就住進了單人宿舍,擁有大約十平米的空間,左側擺著鐵床,右邊是一間狹小的廁所,背後是一扇就連腦袋也鑽不過去的小窗,鐵絲網組成的房間裡,最顯眼的位置擺著一部古蘭經,地上標著一個指向麥加的箭頭。

最後,門外站著四名全副武裝的警衛。

接下來的三年,吃飯,睡覺,發呆,放風,審訊,毆打,這一切構成了阿卜杜爾生活的全部內容。

一直到今天,這樣的軌跡才突然發生了變化。

今天早晨,兩名警衛找上阿卜杜爾,為這位房客戴上手銬和腳鐐,帶出了住宿的房間。

最開始,阿卜杜爾以為這是一次提前的放風,卻發現自己很快離開了放風的區域。

於是,阿卜杜爾以為這是又一次新的審訊,做好了接受毆打和**的準備,卻發現也很快走過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審訊間。

然後,阿卜杜爾開始向偉大的**祈禱,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像牢房裡的某幾個倒霉鬼一樣,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時,警衛已經將阿卜杜爾帶出了監獄,送進了一個寬敞明亮的房間。

三名身著制服,卻和警衛們制服完全不同的老頭早就等候在房間,用挑選食物的眼光,將阿卜杜爾全身上下仔仔細細研究了十幾分鐘之後,站在中間的老頭才用最地道的達利語說出了第一句話。

「阿卜杜爾/伊本/阿卜杜勒/阿齊茲/伊本/阿卜杜勒/拉赫曼先生,這裡是一份****剛剛頒發的特赦令……」

「收起你們的妄想吧!哈里發的子孫永遠不會出賣自己的夥伴!」

老頭的表情有點尷尬,不過很快就調整過來:「阿卜杜爾先生,現在不是審訊,我們也不是快要被解僱的CIA探員,這份特赦令確實也有條件,不過這一次的條件和你的共犯……不,和你們哈里發的子孫沒有任何關係。」

阿卜杜爾的回答是一陣冷笑。

老頭自顧自地繼續解釋:「阿卜杜爾先生,****這次特赦的條件非常簡單,只需要你加入一支隊伍,對一位學生進行培訓……」

「培訓你們怎樣屠殺我的同胞?」

「不。」老頭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培訓不牽涉任何軍事和政治的內容,只和一些野外生存的能力,以及一些必須的生活技能有關。另外,這次培訓的時間最多不會超過一週,完成以後,你就可以在****有限的監控下,由****指定,或者自己選擇一處合適的地點,度過你剩下的時間。」

「合適的地點……」阿卜杜爾彷彿又聞到了風沙的味道,「……只有我的家鄉。」

三名老頭對視幾秒,兩邊的老頭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讓CIA的牢騷和****的監控一起見鬼去吧......」中間的老頭忽然走前幾步,上帝的羔羊握住了先知的羔羊的右手:「成交!阿卜杜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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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經過十四個小時的長途跋涉,換乘了兩架直升飛機,一架民航客機,一架噴氣式戰鬥機,一輛裝甲車,由數十名荷槍實彈的軍人,四名貼身警衛的戒備下,阿卜杜爾終於站到了吳清晨的十米之外。
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23:45
十七章 生活訓練(下)

「這叫生活教練?」

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十米之外就停下來的奇葩隊伍,吳清晨實在有些緊張,這樣的人物算是教練,接下來培訓的「生活」真不知道都有些什麼驚人的內容。

內容很簡單。

蔣奉明解釋,負責關注吳清晨身體健康的團隊注意到,中古世界過去的十天,對吳清晨身體健康威脅最大的方面是中古世界的飲食和營養,而且已經到了「必須立刻解決的程度」。

天上不會自己掉餡餅,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依靠吳清晨中古世界的家庭來解決營養和飲食的問題不切實際。

唯一的出路只有自力更生,艱苦奮鬥。

指導思想也很樸素: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的游的,樹上結的,土裡埋的,有殺錯無放過,統統都被參謀們放進了吳清晨未來的菜單。

吳清晨不會吃草,也消化不了泥土,想要加強中古世界的伙食和營養,能夠想辦法的地方也只有野外的動物和果樹。

不過,這裡面還需要解決一個很小的技術性問題。

根據現有的信息和資料,結合吳清晨的描述,參謀團目前已經認定,除去家庭擁有的份地和幾頭可憐巴巴的牲畜,中古世界的溪流,魚群,果樹,森林,飛鳥,野獸……或者乾脆一點的說法就是:凡是肉眼可以看見的東西,幾乎全部都是國有資源……屬於領主所有。

顯而易見,吳清晨加強中古世界的營養水平之路,紮實地體現了偉大領袖的一句名言: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同時還得與人斗其樂無窮。

不過,無論什麼年代什麼世界,觸犯法律都不會有什麼美妙的結果,更何況以吳清晨目前在中古世界的地位,對中古世界的瞭解,更不適合直截了當,光明正大地對抗中古世界領地法律。

一邊是「已經必須解決的肚子問題」,一邊是嚴苛刻薄的領地法律。

順理成章地,參謀團為吳清晨物色的這一群「生活教練」,無一不是調和這兩者矛盾的行家能手。

更直觀的描述,也就是嫻熟掌握了「偷扒拐騙,違法犯罪」中,種種高超技能的一流人物。

接下來的時間,由這些犯罪業界的頂尖人士指導,由數十名全副武裝,如臨大敵的軍人保衛,吳清晨身穿防彈衣,頭頂防暴盔,腳踏戰術鞋,開始了「生活技能」的學習。

首先出馬的是攜帶長弓的古裝大俠,原始森林的住客,耗費了兩個省份十幾個市區數百萬辦案經費才捉拿歸案的長白山偷獵能手。

從這位國家一,二,三保護動物的天敵手中,吳清晨學習了從泥土,樹枝,糞便等細節中發現野獸的出沒區域,然後使用樹枝,條藤,甚至石頭泥土佈置陷阱的先進技術。

其次出動的是轉戰亞非拉美戰亂地區,精通潛伏隱藏,無論沼澤雨林沙漠戈壁都可以過的紅光滿面的外籍僱傭兵。

從這位小強級生命力的蟑螂手中,吳清晨學習了製造偽裝,分辨毒蘑菇,樹葉驅除蚊蟻,快速爬樹避難等等野外生存技術。

再次出動的是手披鐵鏈,腳栓鐵球的囚犯,直接導致數十位美國新鮮寡婦的幫兇,剛剛和****協議特赦的阿富汗反抗組織嚮導。

從這位信念堅定的****手中,吳清晨學習了山崖攀爬,密林尋路,根據太陽的位置分辨方向,觀察樹枝的形狀尋找水源等等種種匪夷所思的游擊戰術。

這幾項培訓花費了相當的時間,從上午十點到一直到下午六點,整整八個小時過去了。

到了這個時候,吳清晨也完全理解了為什麼今天的培訓會換到荒郊野外。

各位「生活教練」的技術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可以只談理論,其他大部分培訓內容都必須親自實踐,一再練習。

於是,鑽樹林,爬山坡,翻石頭,挖泥巴,木棍刺魚,徒手逮兔,佈置陷阱,驅除蚊蟻,渾身骨頭快散成了架,吳清晨才總算基本理解了教練們培訓的各種技術。

至於真正熟練掌握,想來也得等到進入中古世界,再好好地加倍練習。

天色慢慢開始變暗,培訓還有最後兩項同樣至關緊要的內容。

第一項正好契合此時的天色,培訓剛剛開始,吳清晨立刻隱約明白了這位教練轉職成福利人士的直接原因。

這位先生的上一份職業比較另類,工作地點如果是房屋,工作內容就是搬運物品,物品的特點是價值高,份量輕,而且一去不還;工作地點如果是車輛,工作內容就是安全檢查,經過檢查的口袋往往會變得極其安全,也就是完全空掉。

於是,大約是某次不怎麼成功工作,這位先生遇見了不怎麼喜歡被免費搬家的主人或者不怎麼配合安全檢查的乘客,然後付出了十隻手指的代價。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在這位熱心人的指導下,吳清晨學會了悄無聲息地起床,躡手躡腳地開門,鬼鬼祟祟地走路,也學會了掩埋未經允許踩出來的足跡,選擇合適物品抹去偷吃葷腥的油漬,最迅捷最緊急的方式徹底地毀滅偷漁盜獵的證據,等等等等。

總之,經過這兩個小時的培訓,吳清晨堅信,中古世界沒見過啥世面的菜鳥警役和土著村民,絕對不可能識破這些千錘百煉,經過一代代小偷精英前仆後繼改良,經歷無數攝像頭和保安考驗,才最終形成的高超技巧。

另一位偉人說得好,科學技術才是第一生產力,雖然不是科學,好歹也算技術,領先數個時代的小偷技術,注定可以將中古世界的防盜系統打得落花流水。

結束又一項反社會反法律的科目,吳清晨迎來了最後一項生活培訓的內容。

直到這個時候,吳清晨持續了整整半天的生活培訓,才總算迎來了一位屬於良善範疇的教練人員。

李德正,五十三歲,河南人,國家特級廚師,曾擔任北京,上海,天津等多家星級酒店主廚,擅長川菜,湘菜,西餐,糕點......

以及野餐。

這項天象事件主體對象目前最迫切需要掌握的技能。

又是兩個小時過去了,吳清晨初步掌握的技能又多出了從石塊,樹葉,草根中提取鹽份;使用水草,麥殼,野生塊莖調味;搭建不會冒煙的火堆,利用果瓢加熱燒水,快速處理獵物,挑選味道最鮮美,營養最豐富的部位,等等等等。

至此,夜晚十點,吳清晨的生活技能培訓基本結束。

這個時候,吳清晨渾身肌肉無比痠痛,裡裡外外的衣物滲滿了汗水,和前一天培訓結束時的情況基本相同。

心情卻完全不同。

完全不同於當時即將獨自前往一個陌生世界的忐忑,現在吳清晨中古世界的生活已經初步穩定,又及時補習了無數份針對性的技能,吳清晨的心情良好了許多許多。

這份比較好的心情還得益於其他方面。

剛剛被國家雷霆萬鈞地帶到北京,對於未來一無所知,懵懂渾噩時,吳清晨相當慌亂,極其悲觀。

現在,經過中古世界十天時間的緩衝,重新回到地球世界,吳清晨並沒有遭遇自己胡思亂想時擔心的軟禁或是其他惡意的對待,甚至,吳清晨還隱約感覺到,和前一天相比,現在負責和自己直接接觸的人,無論官員,士兵,還是培訓人員,都友善了不少,有些人甚至還隱隱約約地帶上了一點尊重。

對於很容易滿足的吳清晨來說,這些已經具備足夠的理由使自己換上比較良好的心情。
jafacc 發表於 2012-8-25 00:09
十八章 計劃性

生活培訓告一段落,友善了許多的蔣奉明為吳清晨安排了宵夜。

當然,無論態度如何改變,時間寶貴,蔣奉明無法使吳清晨擁有一份真正的空閒休息。

此時也是如此,一邊吃著面前幾份比較清淡的食物,吳清晨一面回答地質學家,氣候研究者,水資源專家等等各學科的學者們早上沒來得及確認完畢的疑問。

「差不多了……」

等候吳清晨摸摸肚子,表示宵夜結束,蔣奉明翻了翻還剩下好幾頁學者安排,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放下了這份今天肯定無法繼續的文件。

又一次看了看手錶,蔣奉明的眉頭舒展了一些:「吳先生,今天最重要的生活訓練已經結束,比預計的時間提前了兩個小時,現在我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順便準備一下下階段的工作要點。」

「休息」的意思是,很快,吳清晨確實坐到了一柄巨大的遮陽傘下。

「順便準備一下下階段工作要點」的意思是,好不容易坐下,吳清晨一如既往地沒有得到一個人安安靜靜的休息,而是面對一排排至少五十幾名年齡各異,服飾各異,大約職業也各異的男男女女。

「吳先生……」負責主持的是吳清晨已經見面一次,目前專門研究天象事件的張教授,「首先請允許我對你表示祝賀,人類誕生一百五十萬年,直立行走二十萬年,繪畫取火五萬餘年,步入文明五千多年,您是第一位和球外文明,尤其是球外人類文明產生交流的對象!雖然到目前為止,我們還無法找出這次現象的任何原因,也無論將來,這次現象的結果究竟如何,您的經歷都必將載入史冊,並永遠佔據最顯眼的條目!」

熱烈的掌聲。

「其次……」和第一次見面的情況相比,張教授此時熱情洋溢:「請允許我對你表示感謝,作為地球第一位和球外文明交流的對象,您這十天的生活,為地球社會學,心理學,歷史學,生物學,經濟學,軍事學,教育學,等等等等……幾乎地球現有的所有學科取得了極其寶貴的第一手資料,為地球的科學研究和社會的進化方向提供了極其重要的參考對象。」

更加熱烈的掌聲。

數十人熱切的目光中,吳清晨臉孔微紅,雙腿微軟。

面前這數十人無一不是各自領域的精英人物,能夠得到這些人如此誠懇的祝賀和感謝,儘管這一切的最終原因和自己的能力或是努力都沒有直接的關係,吳清晨還是完全無法描述此時的激動心情。

「好……」等待周圍的掌聲稍弱一些,張教授雙手微往下壓,示意周圍的專家和吳清晨先行坐下,「現在十天過去,吳先生平安醒來,為我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同時也為我們取得了更多更加直觀的研究線索。接下來,決定下階段的工作要點前,有一些問題,我們想先瞭解一下吳先生自己的想法和意見。」

吳清晨點點頭。

「首先,中古世界的農業活動,您是否能夠繼續堅持?」

想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渾身痠痛的勞動過程,吳清晨咬咬牙,點了點頭:「可以。」

「中古世界的生活環境,您是否能夠繼續適應?」

想想黏乎乎的綠湯和糊糊,和牲畜同住一個屋簷的悲劇,吳清晨繼續咬咬牙,繼續點了點頭:「可以。」

「如果這樣的農業活動進一步加強,生活環境進一步惡劣,請問您是否能夠繼續堅持?」

「這個……」

這樣的變化,僅僅是想一想,吳清晨就有些不寒而慄。

「吳先生,請不用擔心……」張教授趕緊進一步解釋:「首先,這僅僅是假設,其次,就算這樣的變化真正出現,也肯定只會持續很短的一小段時間。」

換口氣,張教授繼續說道:「之所以這樣提問,最終想要達到的目的其實正好和作出的假設相反。也就是說,下一階段的工作要點,中心思想就是改善您的生活環境,減輕您的勞動強度。」

哦?

吳清晨的眼前一亮。

不過這也是應有之意,中古世界的農業活動,吳清晨已經親身體驗十天,勞動強度極大,事務煩瑣,而且許多勞動內容具有一定的危險性,至於生活環境更是完全可以稱之為惡劣,隨時有可能對吳清晨的身體造成極其嚴重的不良後果。

自己和地球70億人類的身體直接關聯,想來應該沒有人願意自己的身體整天面對既沉重又危險的勞動,更不可能樂意生活在變質食物和病疫細菌的包圍圈中。

既然如此,無論從什麼角度考慮,改善生活環境,減輕勞動強度,肯定是整個地球統一的迫切目標。

「達到這兩個目的,目前有很多種方案,不過根據參謀部的分析和各位專家的研究,目前最佳的選擇是提高您在中古世界的社會地位。」

哦?

吳清晨的眼睛立刻更亮了一些。

幾名士兵適時推上來一台寬大的顯示屏,張教授握住小棒點了點屏幕,「關於提高您在中古世界的社會地位,綜合數百種方案,目前已經產生了比較成熟的想法,牽涉到中古世界不少對象,其中最重要的對象就是這位人物。」

「這……好像是教堂裡的牧師?」

「不錯。」張教授點點頭,又點了點屏幕上正在吟誦的年輕牧師,「無論是根據地球歷史還是針對中古世界目前的研究,宗教領域都是特定年代較低階層最暢通的進身之路。」

「要讓我成為牧師?」

想到自己未來的日子就是整天佈施佈滿黴斑的聖食,吳清晨實在有點倒胃口。

「哈……」張教授笑了一下,「能夠成為一位牧師當然是非常理想的結果,不是,從目前的資料來看,從零開始成為一位牧師,需要花費的時間太長,未來的可預期性也極不穩定,我們目前暫時不考慮這方面的方案。」

……

難道是小時候苦瓜吃多了,我的命果然苦一點嗎?

想起這段時間的悲慘經歷,吳清晨實在沒有辦法阻止自己抱怨孩童時的菜譜。

「經過這段時間的研究,目前您所在的中古世界,艾克麗村莊,地位最高的是這三位對象。」

張教授並沒有注意到吳清晨的低落,快速點了幾下寬闊的顯示屏,使它上面同時出現了三位人物,「第一位是中古世界01年08日,您和1號對象威廉早晨路過村莊東面時,遠遠看到的,正帶領兩位僕從巡視領主土地的農事官。」

將小棒放到農事官的影像上,張教授繼續說道:「這位對象並不是艾克麗的村民,平時出現在艾克麗村莊的時間也相當短暫,不方便接近,暫時不予考慮。」

刪去農事官的影像,張教授的小棒點到了第二位對象:「這是村莊裡的管事,伊弗利特/費爾,這位管事的職業得自家族傳承,目前已經四十三歲左右,見識閱歷,處事經驗,卻還都比較欠缺,接近的效果不大,性價比太低,也暫時不予考慮。」

「最後這一位……」小棒放到了唯一剩下的年輕牧師身上,「約翰/普拉亞/阿克福德,從姓氏和名字就可以看出,這位牧師應該是艾克麗村莊從屬領主,阿克福德男爵的親戚,這個結論同時也符合目前中古世界各項資料的研究結果。」

是這樣麼?

吳清晨稍微回憶了一下,很快想起了村民們稱呼年輕牧師的時候,有許多種不同的叫法,約翰牧師,阿克福德代牧,普拉亞閣下就是其中之一。

人多就是力量大……

吳清晨不得不如此感慨,這三種稱呼自己每種都聽了十幾遍,卻從來沒有聯繫在一起,張教授率領的隊伍卻因此找出了領主和其之間的親戚關係。

「選擇這位牧師主要考慮到三個方面……」張教授的接受還在繼續:「首先,這位牧師生活在艾克麗村莊的教堂,方便接近,其次,這位牧師接受了一定的教育,家庭也處於比較高的階級,見識閱歷比較豐富,最後,這是一位宗教人士,而且很年輕,行為比較容易受到情緒的控制,方便作出某些針對性的計劃操作。」

「綜合這些因素,我們選擇了這位對象,作為您中古世界地位提升的關鍵性節點。」

說到這裡,一直滔滔不絕的張教授終於停下來歇了口氣,同時也給吳清晨留出了一點消化的時間。

兩分鐘左右,回憶中古世界的經歷,對照關於這三位對象的解說,吳清晨不得不同意,張教授的分析相當精確,某些方面甚至比自己這個體驗者還要周到。

見到吳清晨緩緩地自行點頭,張教授結束沉默,再次用小棒點了點寬闊的顯示屏,使上面的內容變成了一份份表格和無數箭頭組成的文本。

「基於目前中古世界有關約翰牧師的資料還比較匱乏,我們暫時無法針對這位牧師作出立竿見影的行動計劃,現階段的安排暫時以接近為主。就歐洲古代史和中古世界目前的信息看,接近一位神職人員,進而取得好感,再到更進一步獲得一定的幫助,一般需要滿足三方面的條件:信仰,信任,最後還有利益。」

「下面是具體的行動方案……」
jafacc 發表於 2012-8-25 00:13
十九章 牧師(上)

約翰/普拉亞/阿克福德最近比較煩。

秋天快到了。

喝下杯子裡的最後一口水,約翰/普拉亞/阿克福德托住木碗,默默地嘆了口氣。

秋天近了,又快到堂區執事巡視教區的時候,想到這件事,普拉亞就一陣陣心煩意亂。

過去的兩個秋天,普拉亞已經兩次接待了堂區執事,足夠瞭解到這位很快就要再次前來的大鼻子實在不是一位好相處的人物,而這位麻煩的人物,卻有足夠的份量,通過第三次巡視深刻影響自己的未來。

「牧師,溪水準備好了……」

門口傳來一聲低低的呼喚,普拉亞輕輕地點點頭,放下木杯,離開了小屋。

約翰牧師,普拉亞牧師,阿克福德牧師……

牧師啊……

普拉亞苦笑了一下,天天被村民們這麼稱呼,普拉亞有時候會感覺有些尷尬,因為自己的身份其實還只是一位代牧,只有通過第三次巡視的認可才能夠真正得到神品。

可是現在看來,通過這次巡視可能又需要自己的家族付出額外的代價。

普拉亞很清楚,這個結果,其實並不能全部歸咎於大鼻子的刻薄嚴厲。每每捫心自問,普拉亞也相當明白,自己主持這間教堂的成績確實並不出色,甚至不需要太挑剔的眼光來看都不能說是完全稱職。

可是,這能怪我麼?

來到艾克麗這個偏僻的村莊已經三年,剛剛披上神袍的興奮和**早已消散,整天面對麻木的村民和貧乏的生活,普拉亞疲憊不堪,只感覺深深的挫敗:原來假裝的虔誠現在還是假裝的虔誠,原來愚昧的村民現在還是怎麼都無法聽懂布道,原本無法圓滿完成的什一稅現在還是一樣的缺斤少兩。

一句話,三年前,村莊的信仰和奉獻是什麼樣,現在的信仰和奉獻還是什麼樣,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辛辛苦苦這麼久,幾乎看不到一點效果和作用。

這樣的結果,不得不使普拉亞懷疑自己當年作出的選擇。

「牧師……」

又一聲低低的呼喚,普拉亞回過神,自己已經走進了教堂,面前擺好了一小壇溪水,安德烈正仰起腦袋,望著自己。

先早禱吧。

普拉亞又無聲地嘆了口氣,取出神典,準備開始每天的功課。

這時,教堂門口微微一暗,一道小小的黑影閃了進來。

恩?

普拉亞回過頭,教堂門邊,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年站在一根立柱右側,右手撫胸,靜靜地望著祭壇的位置。

這是很標準的禱告姿勢,普拉亞微微點了點頭。

教堂並不禁止村民進入,不過村民們時間緊張,勞動繁重,很少有時間來到教堂,尤其是沒有聖食和任何其他好處的早禱時分,更不會進來浪費時間。

不過現在進來的是一位少年,正是還沒有太多的煩惱的年紀,大約因為是沒什麼遊戲的去處,感覺好奇或者是順路經過,走進來休息。

這是老威廉的小兒子,普拉亞記得這個小孩,這個小孩叫洛斯,最近不知什麼原因,整天洗臉洗衣服,把自己弄得乾乾淨淨,倒也不會招人討厭。

小洛斯的姿勢很準確,也很安靜,普拉亞不再理會,回過頭繼續早禱的準備工作。

準備工作的內容不多,幾分鐘後,普拉亞翻開厚厚羊皮卷製成的典籍,開始和安德烈應和吟誦,讚美偉大的主宰。

這樣的過程持續十幾分鐘,安德烈敲了一下小磬,普拉亞合上神典,端起聖壇,換上早上剛剛取來的溪水,早禱也就宣告結束。

完成這項每天必須的工作,普拉亞翻出另一本同樣是由羊皮卷製成的厚厚書本,示意安德烈坐上條凳,開始教導今天的課程。

這同樣是一項不能馬虎的工作。

說起來,無論生世還是經歷,安德烈都和自己非常相似,都是騎士的次子,小小年紀就送到牧師身邊學習神學,等到長大了再想辦法謀一份神品。

大約是這份相似的緣故,普拉亞每天教導都很是盡心,此時也很快沉入到傳授的內容之中。

時間很快過去,大約二十幾分鐘之後,一天的早課教導結束,普拉亞合上書籍,安德烈也站了起來,這時,教堂門邊忽然微微一動,小洛斯輕輕地走出了教堂。

普拉亞這才發現,老威廉的小兒子居然一直到現在才悄悄離開。

完全聽不懂的神學課程也會好奇麼?

普拉亞覺得有點奇怪。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教堂鄰近希拉克爾家的三隻公雞一大早就開始叫喚,使得普拉亞醒來的時間比平時提前了足足一兩個小時。

看了看教堂側門邊上的日晷,禱告的時間還早,普拉亞爬起床,慢慢度出教堂,走上了村莊的小路。

或許時間還早,又或許是心中想著逼近的第三次巡視和很快又要徵收什一稅的緣故,普拉亞這次散步走出了很遠的距離,慢慢地走走停停,又想出了幾句勸導誠實繳納什一稅的誡詞時,普拉亞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村莊西邊的木橋附近。

這是艾克麗村莊的一處老麻煩,大約是上了點年月,加上兩岸雨水來回衝刷的緣故,這座由兩支圓木構成的木橋有一邊總是很不穩當,踏上去搖搖晃晃,很不好走,同時由於兩邊的泥土很是鬆軟,好幾位住在附近的村民修了幾次一直沒什麼效果。

正這麼想著,溪流對岸忽然走過來一位背著牧草的村民,走到木橋旁邊,村民沒有像以前一樣小心翼翼地只踩右邊的圓木,而且同時踏住兩邊的木頭,穩穩當當地走了過來,整個過程輕輕松,木橋一點都沒有搖晃。

普拉亞不由「咦」了一聲。

這時,村民已經走過了木橋,聽到聲音,村民抬頭看到了普拉亞,連忙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叫了一聲老爺。

「日安,阿維利亞……」

普拉亞右手撫肩,想到村民走過來的情形,有些好奇地問道,「什麼時候修好了這座木橋?」

阿維利亞是一位很有教養的下等人,和牧師老爺說話的時候,老老實實低著頭望著自己的腳尖,「昨天的昨天就修好了。」

「是你修好的麼?」

「不是,老爺。」阿維利亞搖了搖頭,「我沒有修橋,也不知道是誰,不過阿德拉告訴我,昨天的昨天的昨天上午路過的時候,老威廉家的小孩正在這裡,好像從下面搬上來不少石頭。」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阿維利亞。」普拉亞擺擺手,仁慈地允許這位下等人去忙自己的活兒,然後慢慢走到木橋旁邊,仔細看了看原本搖晃的圓木,很容易地從它的旁邊看到了幾塊由泥土壓實的石塊。

搬石頭?小洛斯能修橋?

普拉亞覺得有點奇怪。
jafacc 發表於 2012-8-25 00:32
十九章 牧師(下)

散完步回到教堂,很快又是早禱的時候,安德烈取來溪水,完成準備工作,教堂門口又一次微微一暗,普拉亞抬起頭,小洛斯又站到了立柱旁邊,右手撫肩,微微低頭。

哦?

普拉亞的動作微微地頓了頓,不過馬上就要早禱,小洛斯也很安靜,普拉亞可有可無地翻開了厚厚的典籍。

接下來幾天,普拉亞代牧每次開始早禱的時候,都可以看到小洛斯靜靜地站在立柱旁邊,等到普拉亞和安德烈結束教導課程的時候,才又悄悄離去。

普拉亞覺得越來越有些奇怪。

不過,儘管如此,普拉亞一直沒有開口和小洛斯說半句話。

因為這樣的情形並非第一次出現,剛剛來到艾克麗村莊的時候,普拉亞也遇見過幾位每天都來參加早禱的村民,可是等到普拉亞開始和村民們接近,才知道這些具備小狡猾的村民只是想從自己這裡得到一點好處。

侍奉主宰,誠實禱告是每一隻羔羊最基本的義務,沒有因此獲得任何特別優待的理由。

儘管不認為小洛斯這樣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孩子具備這樣的心機,不過,普拉亞並不準備因此欣喜鼓舞,另眼相看。

而且,小孩子總有些奇怪,連續幾天參加早禱,也許是好奇,也許是裝模作樣,普拉亞不想很快失望,更何況,如果小洛斯是真心親近主宰,誠心侍奉,主宰自然會給小洛斯賜福,仁慈看護。

主宰萬能。

普拉亞輕輕地分別按了按兩邊的肩膀。

又一天下午,太陽開始慢慢下山,普拉亞坐在教堂靠近中間的條凳,平平地望住祭壇,默默**,一位村民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牧師老爺。」

普拉亞慢慢地回過頭:「日安,沃爾夫,有什麼事情?」

「牧師老爺……」被一位老爺注視,沃爾夫有些拘謹,右手不由自主地搭向旁邊的條凳。

「咳……」普拉亞輕輕地咳嗽一聲。

沃爾夫立刻想起教堂的桌椅只有非常的重要場合才能被自己這樣的下等人觸碰,右手飛快地收了回來,尷尬地交互搓了搓,「牧師老爺,我家婆娘昨晚提水掉進了中水,今天早上開始說胡話,一直沒醒,求牧師老爺賜予聖水。」

「是主宰賜予聖水。」

村民的胡言亂語和胡亂理解,普拉亞已經習慣,無奈地搖搖頭,普拉亞走到祭壇旁邊,取出神典,吟唱數分鐘後,取出一隻小勺,從聖壇中舀出一杯聖水,倒進旁邊沃爾夫畢恭畢敬捧好的一隻小木碗。

「主宰萬能。」沃爾夫鞠了個躬,慢慢地倒轉身體,準備離開。

「等一下。」

沃爾夫回過頭,牧師指了指沃爾夫右手握住的釘耙,「這幾天應該收割牧草了吧,你怎麼還用這個?鐮刀又壞了嗎?教堂還有幾柄,可以借給你使用。」

說到這個,沃爾夫本來愁苦的臉色變好了一些,「謝謝老爺,昨天已經割完了牧草,我的鐮刀沒事,帶這個是為了弄掉西邊地頭邊上的荊棘。」

「西邊地頭的荊棘?」普拉亞回憶了一下,很快想起了村莊西邊幾片份地有幾叢頑固的荊棘,刀割不去,根挖不盡,牛拔不出,牧師疑惑地又看了看沃爾夫的釘耙:「用這個可以把它們弄掉?」

「弄不掉。」沃爾夫飛快地搖搖頭,「這個只是方便攏一攏雜草樹葉,老威廉家的小洛斯想了個辦法,堆幾堆草,挖幾個洞,幾塊地方同時放火,可以把它們燒掉,他們地裡頭荊棘已經燒掉了幾天,一點都沒有再長出來。」

又是小洛斯?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沃爾夫。」普拉亞揮揮手,心頭又開始覺得有點奇怪,同時也悄悄多出了一些好奇。

這份悄然生出的情緒,臨近傍晚的時候,突然增長到了最高的程度。

當時,安德烈開始準備晚餐,普拉亞開始例行的飯前散步,走到村莊東面,馬上就要走到整個村莊最壞的一段路時,牧師驚訝地看到霍爾塞特,弗裡曼,理查德正領著自己的兒子們捧著石頭,鏟著泥土,滿頭大汗地佔住了道路。

見到悠閒的牧師老爺,十幾人趕緊飛快地停了下來,彎腰鞠躬。

「老霍特,你們幹什麼呢?」

「老爺。」霍爾塞特伸手抬到禿了一半的頭頂,摘了摘此時並不存在的兜帽,「趁著還沒到吃飯的時候,我們修一修路面。」

「修路?」

儘管只有十幾步路面,這麼多人一起幹活大約也不會花多大的工夫,不過,這怎麼說都是整個村莊一起的事兒,反正大家都得走這條路,霍爾塞特,弗裡曼,理查德三家怎麼會直接自己動手?

普拉亞沒法壓制心頭的驚訝:「你們三家就開始修路?」

「老爺。」弗裡曼也鞠了個躬,「不只是我們修路,阿維利亞,沃爾夫,老威廉也在前面幹活。」

「啊?」普拉亞更加驚訝,「為什麼想要修一修這段壞路?

「老爺……」弗裡曼重新鞠躬:「懶惰是應該避免的罪過,懶惰使人醜陋,並永遠不再美好……」

懶惰是應該避免的罪過,懶惰使人醜陋,並永遠不再美好……

這確實是我說的,可是你們今天才想起來嗎?

一時之間,普拉亞無言以對,幸好老實的理查德接過了話頭:「老爺,這幾天我們都要搬最後一次牧草,老威廉說這條路該修一修,免得天天都修木車,耽誤的活兒很不划算。」

老威廉……

想了想記憶中威廉沉默寡言的模樣,普拉亞無法將修路的想法和這位老佃農聯繫到一起,又想了想弗裡曼平時丟三落四,慌慌張張的作風,普拉亞也不覺得這傢伙能夠記住自己的布道。

既然如此……

想到老威廉和弗裡曼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的表現,又想到自己最近向安德烈教導的課程恰好有關戒條和罪過,普拉亞順理成章地想到了最近教堂裡天天旁聽的小小身影。

莫非,可以和這個小傢伙說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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