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臨高啟明 作者︰吹牛者 (連載中)

 
slayeroc 2012-7-31 12:38: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12 1002847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8 17:01
   
第一百三十二節製藥廠的出品

    大山在試製紅薯格瓦斯的時候,時嫋仁正在製藥廠隙函珊丁 向計委申請了許久的玻璃瓶這次都運來了,大部分是玻璃廠生產,也有回收消毒過的。大大小小上千個瓶子放在藤筐,堆滿了整個藥廠的院子。瓶子的規格從生理鹽水用的田肌到小藥瓶。

    於是整個藥廠的人,整整刷了大半天的瓶子。洗刷幹淨的瓶子被推進蒸汽室進行高溫蒸汽消毒 這也是藥廠眼下最有效的大規模消毒法了。

    有了這些瓶子。製藥廠就能正式生產成品了不然產品都沒地方擱。趙豔梅設置了一個全玻璃設備的蒸溜室。除了用來蒸餾醫用蒸餾水之外,還拿來搞中草藥萃取液,用做注射液用。

    時嫋仁注視著這套不算太複雜,但是體積很龐大的蒸餾設施,驚歎於玻璃廠的水平真是一日千,這麼複雜的形狀,大量粗粗細細的管道、多通、閥門。加熱用的酒精燈在飄忽著幽藍的火焰。蒸皿中裝著許多黃白相間的植物花朵,液體微微的冒著泡,蒸汽通過管道,經過蛇形玻璃管的冷凝器。最後一滴滴的落在收集瓶。

    整個場景,看起來很奇怪,即不是科幻,也不是奇幻,倒像是某本低成本電影瘋狂科學家的地下試驗室。

    “這是在做什麼?。

    “蒸餾萃取的是金銀花,防暑的藥品,專治夏季暑熱感冒。劉三說可以用這個做基礎液,搞雙黃連製劑。”胡儀成今天負責這個蒸餾室,不用去地下菌種室搞培養,心情比較愉快。

    “這安全不安全?”他嘀咕著,中藥注射劑成分不明。雜質很多,就這麼人體注射,一旦過敏反應連搶救都沒法做。

    胡儀成看出了他的想法,“口服用的濃縮液,吃下去最多拉肚子,絕不會死人的。”

    “我就是覺的懸。才擔心的。”時嫋仁歎了口氣。

    “蒸餾完這批。準備做柴胡注射液。難度要小些。劉三在院子曬了許多。暑熱感冒很有效的。”

    “不過這套設備效率低了些。”

    劉三從麵走了出來:“已經又訂了套。在玻璃廠做。這次加熱準備用蒸汽加熱。比這燒酒精燈要有效率多了,溫度也好控製。部長,到我屋坐坐。”

    說著把他帶進了自己的中藥利藥車間。

    這個車間其實就是是一個百來平方米的大屋子,架空很高。~~    (三藏小說免費小說手打網) ~~()一排爐子上的瓦罐正咕咚咕咚的熬煮著中藥,操作台上,羅列著切藥的鍘刀、各種材質的碾缽、中藥專用的十六兩小秤”各種時嫋仁見過的沒見過的器材堆得到處都有的,有的是劉三自己帶來的。有的則是在這定製的。

    時嫋仁噢了噢空氣中彌漫的藥味,找了張凳子坐了下來,

    “這是我自己配的一些藥。

    劉三興致勃勃的把桌子上的一排紙盒子、小瓷瓶給他看。

    “這是止血散”劉三拿起一個小瓷瓶子。“用大薊做的,功用涼血止血:用於血熱妄行所致出血症,如吐血、妞血、崩漏、尿血等;散疾解毒消癰:用於熱毒癰腫,內服或外敷,”

    “行了行了。你就別背你的中藥醫書了時嫋仁懷疑了的看了一眼。他知道中藥有個特點,幾乎每種藥材都能羅列出一大堆的“對某某症狀有效。”實際上很少能真正起到關鍵性作用的,“管用?”

    “當然管用,野外出血,馬上找大薊水煎口服,立刻起效。碾碎外敷也能止血。”

    時嫋仁想這麵大概有什麼成份能夠減少凝血時間的。倒是可以組織研究研究 以後的軍事戰鬥對止血藥的需求量不會少。

    “還有:用乙醇浸泡出來的酣劑可以降低血壓。還能抑製人型結核杆菌。”

    “聽起來不錯。”

    “這是胃炎丸。治療胃痛、泛酸、胃潰癆及十二指腸潰瘍之類的。主要成份是墨魚骨。我從海產加工廠搞來的。還能做止血藥,治刀傷效果很好。

    “這是豬膽丸。”劉三說,“主治的東西很多,不過我知道院長你對這些不感興趣,不過有一個用途你肯定覺得有用。”

    “哦?什公 ”

    “止咳。”劉三說,“豬膽粉的止咳效果可是經過藥理學測試的。還能治夜盲。”

    “鴉片酣劑劉三又拿出一個貼著危險標記的瓶子來,“鎮咳、止瀉、止疼都能用。”

    “成癮性怎存樣?。

    劉三攤開手:“這就不好說了,要做動物實驗才行。不過我和趙院長小胡研究過,也翻過醫書,完全按藥典一、江做得六危害性不會火大控製使用就 …

    “不要做成萬用藥的形式。”時嫋仁指示道,“分成三個品種。

    止瀉和止疼藥最好能做片劑 容易服用,止咳藥做成糖漿。不管那種藥,在確保療效的同時要做到鴉片的成份盡量的少。以免產生上癮性。”

    鴉片上癮雖然沒有現代的烈性毒品這麼厲害,但是脫癮也很麻煩。

    “好的,我們改下配方。”劉三隨手記下他的要求。又拿出一隻小木盒子,神秘的打開:“時大夫,嚐嚐?”

    時嫋仁看了看。盒子一種半枯萎的葉,卷成一團團的。

    “檳榔?”他拿起一個,塞到嘴。非常的苦。

    “這是古柯葉。”

    “嗯,”時嫋仁差點沒當場吐出來。

    “您放心好了。不會上癮的。”劉三促狹的笑了起來,“或者說最多和檳榔一樣上癮。”

    時嫋仁當然知道在南美洲,咀嚼古柯葉可以算一種“民族習慣”了。印第安人籍次提神醒腦,消除疲勞,增加力量;還用以禦寒、治病、減輕胃痙李、風濕、頭痛等引起的不適。是種大眾消遣品。

    “這是農場的古柯樹上來的葉子,樹太隻采了很產的一點。每人分了一點。”劉三說。“以後產量上來之後就能大量采摘了。”

    “要這東西有什麼意思?”

    “古柯葉也可以製藥。”劉三說,“用這個代替香煙,給軍隊和勞工作為消遣品不是更好。”

    “這 ”時嫋仁想這也太牛了吧。不過古柯葉的確有很強的振奮精神的作用,對軍隊和勞工的確是有用之物,“是不是有點過了。”再怎麼說,古揮葉也是一軟毒品。雖然上癮性不強。

    “安非他命當年就是美國佬準備為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士兵準備的,人比我們可普世多了。古柯葉也沒安非他命那麼毒性大。”說著他又從身後拿出一個瓶子來。給時嫋仁倒了滿滿一杯子黑乎乎的飲料。“喝喝看。”

    “這是什麼?”時嫋仁忽然警惕起來了。

    “可樂。”

    “可樂?現在這東西可稀罕啊。”時嫋仁將信將疑的看了眼,喝了一口,果然是可樂的味道,味道甜了點,隻是沒有氣 象放了很久跑了氣的可樂。

    “你們自己配得?”

    “對。麵加了古柯葉的蒸餾液。”看到時嫋仁要作,劉三趕緊補充了一句。“非常的少。幾乎可以忽略。隻要能有小蘇打,我們就能投產可樂了。”

    真是奇怪:時嫋仁心想,汽水沒成功,格瓦斯和可樂倒是都出來了。他決定不再糾纏下去。免得又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耍他當小白鼠。問:

    “上次我說的提取柳樹皮的事情進行的怎麼樣了?”

    柳樹皮自古以來是歐淵亞洲都常用的一種解熱鎮痛藥,其中的有效成份是水楊酸。現代藥物阿司匹林就是基於對這種藥物的分析而誕生的。

    阿司匹林是化學合成的,以穿越者的化工水平來說還為時尚早,但是以柳樹皮的萃取有效成分不難做到,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在做,萃取了一些了。不過這柳樹不多。”劉三說。

    “我們可以讓吳南海在河邊多種些。即點綴風景又能當原料。”時嫋仁知道柳樹皮、柳樹葉中含有的有效藥用成份是很少的,萃取出來效果也有限,但是阿司匹林的是很有用的鎮痛解熱藥,還有抗凝血,抗風濕的作用。在現階段是最好的萬用藥。

    劉三說:“我有的請求,希望部長到執委會去說說。”

    “哦,你有什備要求。”

    “收購縣城的生藥鋪。”

    “潤世堂?”時嫋仁知道劉三常去這家藥鋪買藥,加工藥材什麼的,和對方合作愉快。“你們不是合作的挺好。”

    “楊掌櫃思路還行。托他們辦事也算牢靠。但是我不是東家,很多事情不便作主。白白浪費麵的幾個專業人才。”他給自己倒了杯“可樂另外。生藥鋪的底子太薄了,連藥市都去不了,名貴藥材更是從來不進七作為合作夥伴太弱小了。得給它輸血。我原本想自己注資進去,但是我沒銀子

    “讓執委會收購。然後你考當掌櫃?”

    “我才不要當掌櫃當東家指導他們怎麼做就可以了。麵的楊掌櫃見識不多,但是人好學。是個可造之材。”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8 18:33

第一百三十三節衛生部的收購行動

    在在藥材藥理方麵。.net我比他高明。可是對本時空的鉤唉口刃、藥店的經營,我可就是個門外漢了,這也算是雙方優勢互補吧。”

    “對方能同意嗎,潤世堂的經濟狀況怎麼樣?”

    “我探過口風了”劉三說,“潤世堂的東家就是楊掌櫃自己,他們家世代幹這個,這家潤世堂是楊掌櫃他爹從廣東那邊過來開得。這些年經營狀況一般,隻能算走過日子罷了。老頭子死了之後,楊掌櫃接手沒多久,又被海盜搶走了一船藥材,狀況更加窘迫了。”

    “這是他的先人產業。賣祖產對古人來說怕不大能接受吧。”

    “這個我想過了。收購采用股權製好了。給楊掌櫃留點股份,招牌不換,人員大體保持不變,他還是掌櫃兼股東他麵子上也過得去了,當然具體由我們控股。”

    劉三接著說,“我是東家之後,就能大大方方的直接指導工作,把主要精力放在中成藥製作上。再就是利用他們的商業合作渠道,先把瓊山縣的藥材進貨渠道打通。然後再借用他們的人脈關係到大6上去走走 楊掌櫃的有幾個伯伯叔叔都在大6開生藥鋪或者當郎中的。到處看看。多認識些人,順道收購藥材,再招募些專業的中藥加工人才回來。”

    時嫋仁點點頭:“這個,思路挺好。要多少預算?”

    “收買這家鋪子,連生材家當帶存貨,用不了二百兩銀子。”劉三說,“但是要擴充翻修。這就是很大一筆開銷了”

    “你打算怎麼擴充翻修。專門設立個中藥加工廠?”

    “那沒必要,眼下製藥廠這麼好的環境不用,我跑豬糞雞糞滿地的縣城去開什麼藥廠。”劉三胸有成竹,“我打算把藥鋪的炮製方麵人才,都合並到製藥廠的中藥車間來工作,藥鋪隻負責藥品的銷售、采購和販運

    “販運?”

    “對。臨高有很多野生中藥材資源,比如匕次資源部門現的益智。這次環島考察隊現的皂角,除了滿足自用還可以出口。”劉三繼續說道,“我打算接盤後就總號遷移到東門市來,造個氣派的大藥鋪子。城的老鋪算是個分號。以後把藥鋪的分號先開到全縣的各個市集上 衛生部的醫藥下鄉就能夠憑借藥鋪的“坐堂醫”的幌子進行了,比大家走村串戶的來的省力,也容易讓老百姓信任”

    “真有你的。”

    “還沒完呢,通過出口藥材這個渠道,我們再逐步把觸角分布到大6上的各個要點,建立字號,開始銷售藥廠的各種特效藥,進一步提升穿越集團和“澳洲貨,的聲望。如果有一天執委會打算裝神弄鬼,搞光明神教。銷售特效藥的藥鋪就可以作為傳教點”

    聽完劉三這雄心勃勃的全盤計劃時嫋仁再次出感慨:穿越集團有人啊!自己的衛生部居然隱蔽著這麼一個人物。

    “這麼一說,我不去爭取預算好像有點說過不過去了。()”時嫋仁舁玩笑道,“後麵的事情先不談,收購加上搬家,造房子這些,需要多少預算?”

    “這是預算單。大概四百兩銀子也夠用了。藥材存底折款、流動資金、房子,還有新店的開張費之類的。”

    “就四百兩吧。我給你批,計委那邊應該不會有問題。銀子不算一級物資,你要的數額也不大。”時嫋仁開了個玩笑。

    劉三給他裝了一箱子各式各樣的自製藥品,作為臨床試驗用。時嫋仁想這是幹脆跳過了動物試驗直接給人用了一一這才叫“大躍進”呢。

    從劉三的車間出來,胡儀成還在興致勃勃的鼓搗著什麼,時嫋仁湊近一看,是幾個大號的玻璃廣口瓶,其中一個紗布封口的,瓶底飄逸著可疑的綠色纖毛,液麵上漂浮著一層海蟄皮似的菌膜,還有些乳白色半透明的膠質菌團。氣味倒不怎麼難聞。酸酸甜甜的。

    另外幾個大號的瓶子就平淡無奇了,裝滿了暗紅色的液體。液體有些渾濁,表麵還有些泡沫和浮渣。

    看到時嫋仁來看,胡儀成趕緊說:“時部長,要不要來一杯。”

    時嫋仁嚇了一跳,這玩意怎麼也看不出能喝的樣子:“這是什麼。”

    “紅茶菌啊,保健兼營養飲料。”胡儀成其實對這勞什子的紅茶菌的所謂功效並不感冒,不過是看蒸婚器閑來無事幹得消遣:現在糖和茶葉供應充裕,黃大山試驗室菌種繁多,幹脆就拿來搞搞副業。溫習下手藝。

    時嫋仁有心推辭忽然想到自己的鹽汽水計劃小還沒著落,格瓦斯雖然是本廠的黃大山搞出來的,但走出品企業卻是農委會和輕工業部,沒衛生部什麼事。倒是這紅茶菌的概念不錯,,

    胡儀成看到領導的臉上變幻莫測,不知其深淺,心想時部長果然十分的領導,這副模樣豈是我等學得會的,正在佩服中,隻見時嫋仁麵色一變,頗有大義凜然的感覺。

    “給我來一杯。”

    “成,成”胡儀成說著趕緊倒了一杯子。看領導的模樣似乎是在下決心,胡儀成趕緊說:“沒事的,我們化驗過成份,沒哼哼害物質。大夥晚上加班都喝幾口。有沒有好處不知道,肯定沒壞處。”

    “沒事。”說著時嫋仁一仰脖。把這杯看起來象紅茶一樣的液體喝了下去。

    味道比想象中好得多。酸酸甜甜的,如果說有什麼特殊的味道的話,就是有點象摻入了紅茶的酸梅湯。如果能冰鎮一下味道應該會不錯。

    “口味不錯”時嫋仁評論道,“成本怎麼樣?”

    “沒什麼成本:就是茶葉和糖。菌種是黃大山搞得,自己培養就走了。”胡儀成覺得奇怪,這東西就是做著玩玩的,有什麼成本問題?

    小胡啊,這可是“保健品”對保健品!”時嫋仁興奮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喝下去的紅茶菌的作用,“這麼好的東西不能明幾式驗室,要讓廣大人民群眾都能享受到,壞有我們手巾…萬廠們,要把這個作為營養品給他們”,

    “這麼好的東西?”胡儀成詫異,以時部長的修為,不會不知道紅茶菌基本上就是個噱頭。和腦金之類是一丘之格,道時部長還真覺得它是什麼萬用靈藥?

    “你馬上和黃大山合計一下。多搞些酵器具,準備量產。糖和茶葉的配額我會去和吳南海說得。”時嫋仁想了一下,“飲用液耍搞得幹淨一些,過濾過濾,盡量搞得清澄透明。”

    “好,好。”胡儀成做夢也沒想到,紅茶菌能如此的對時部長的胃口,“這事容易的很

    “做出幕之後,我會和蕭子山說,作為保健飲料供應給大家。”時嫋仁把“保健”兩個字說的很重,“你找大山,商量寫個紅茶菌的保健效果說明的稿子,我找人印出來,貼在食堂

    劉三得了時嫋仁的批準。信心大增。他換上出診采藥的青布外衣,鬥笠,背上他的軍綠帆布書包往縣走去。

    潤世堂在縣城唯一縣前大街上,離開東門關廂不遠。自從穿越集團和縣衙達成了默契,雙方和平共處之後,穿越者們可以自由的出入縣城,一開始吳明晉等人還很緊張,召集縣郭都和三門關廂的牌甲保長,關照城的客棧、字號、人戶,不許留澳洲人過夜,強行要留宿的,必須報縣衙備案。明眼人看得出這點所謂的“防備”不過是個笑話而已。澳洲人要攻城還需要搞什麼“應外合”?

    好在“澳州人”對留宿在城也沒什麼興趣,都是自天來晚上走。開始的幾周過去之後,穿越者對這個大明縣城的好奇心已經喪失殆盡,最近除了難得有幾個人來城辦事之外,幾乎沒人進城了。

    進城的人沒有,出城的人到是越來越多了不但澳州人不進城,本地的縣民進城的也愈來愈少了。東門市憑借便利安全的交通設施,種類繁多的商品,吸引了大量的本地鄉民,加上穿越者對東門市的傾力扶持,東門市的人氣愈來愈好,縣門市則日漸蕭條。不少店家派人到東門市去開個分號,設個攤,有的幹脆就直接搬了過去。

    生藥鋪潤世堂的經營,倒還算過得去。本地的藥鋪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的,零星藥攤或是中醫自己配藥的,多半是從他這進貨。原因無它:但凡中藥材,多半都要經過炮製。臨高縣隻有潤世堂才有炮製過的藥材。

    劉三自從在農場種藥材開始。就從藥圃幫忙的長工口中知道本縣有這麼個地方。出於本專業的好奇心,自然很想見識下大明的藥鋪是什麼模樣,局勢一穩定下來,他就去登門了。

    潤世堂的掌櫃和上下夥計,開始看到一“竟賊”來拜訪,都有些敬而遠之,但是時間日久,覺這“髦賊”雖然是海外人士,對醫理藥性所知甚多,特別是藥材方麵的擁有極為豐富的知識。既然有共同的話題,慢慢的也就熱絡起來。

    因為醫藥短缺,劉三經常要哈哈人配些中藥,自產的藥材不全,他都上這來購買,也算是本店的大客戶之一了。

    潤世堂的門麵挺氣派。高屋敞軒。橫據上懸有金字的大匾。隻是日子久了,已經有些錄落。台階下也長出了不少青草。

    整個房子前店後場,另附宅院,看得出當年是花了不少錢的。劉三聽店的夥計說過,潤世堂的老掌櫃出身廣東的藥鋪世家。當年到臨高來,是頗有一副開業立基的雄心壯誌的。想到這,劉三心不由得暗暗聯歎。

    一踏上青石台階,隻覺的一股涼氣襲來,在炎熱悶熱的天氣覺得很是舒服。

    “劉先生來了!”幽暗的店堂傳來了夥計的招呼聲 他在這已經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客人了。

    麵早有人迎了出來。卻是本店的管事劉本善。劉本善五十多歲年紀,聽他說從十一歲在跟著老掌櫃學徒,算是鋪子的“老家人”了,鋪子平常的事務都是由他處理。

    “買賣興隆!”劉三照例抱拳客套道。

    “托福!托福!”劉本善不以為意 反正自他當學徒開始,這潤世堂的買賣就這樣,不死不活。勉強度日,幾次遇到大危機,原以為挺不下來,結果也混過來了。

    劉三掃了一眼店堂,黑黝黝的木櫃台上整齊的放著各種器具,擦得一塵不染,後麵的藥抽屜上的銅件也都閃閃亮 買賣再蕭條,規矩一點毫不含糊,這也是他喜歡上這來的原因,沒有任何的敷衍和馬虎。

    如果這是家很爛的店鋪。他才懶得來收購,直接自己開一家把它擠垮就走了。

    小夥計送上熬製的枯草茶 因為生意不好,這鋪子已經多年沒招收過學徒了。這個所謂的小夥計。也有二十出頭了。古人講究終身就業,一旦從業,隻要買賣還做得下去,夥計沒有嚴重的違紀行為,大夥也就盡量湊合。

    潤世堂的買賣自打老掌櫃過世之後一天不如一天,所以夥計的規模也就始終保持在六七個人。前櫃後場,一應業務都包括在內了。

    劉三喝了一口茶,這家的枯草茶熬得地道,又用井水湃透了,喝起來清潤爽口,很是祜暑。

    “楊掌櫃不在?”劉三每次來,楊掌櫃總是很快就出來見客 他對澳洲人的醫藥很有興趣,特別是對澳洲人用針把藥水注入人體治病的方式,尤其感興趣,常常打聽其中的道理。劉三也把一些諸如肌肉注射、靜脈、動脈、微生物感染、抗生素之類的現代醫藥學的基本原理論給他聽,把個楊掌櫃鬧得欲罷不能了。傳統中藥店往往是醫藥不分家,掌櫃夥計多少懂些醫術。對這樣一種前所未聞的新醫術自然是興趣濃厚了。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8 19:57
   
第一百三十四節誘之以藥

    “前幾日矢府城講貨了,總就眾幾天回所謂府城就風緋山縣城,瓊州府所在地。

    “去進貨了?”劉三覺得有些奇怪,這家藥鋪買賣一般,貨物流轉的很慢,楊掌櫃上次還和他說過,鋪子的存貨不少。

    “是”劉本善道。“您上次和他說過:一家藥鋪除了藥材要地道,還得有幾樣獨門的膏丹丸散作為招牌才行。我們掌櫃的想了幾天,覺得您說的有道理。最近把家的舊方子翻了些出來。鋪子貨不全,去府城配藥去了。”

    靠!劉三心想自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這掌櫃還當了真,真要給他配出個什麼靈丹妙藥。尖意大好,自己的收購計刮豈不是要泡湯?劉三知道:中藥行業不少百年老店就是靠了自己的獨門丹藥家的,雷允上的六神丸,馬應龍的眼藥都是典型的例子。

    很想問問是什麼方子。但是這事犯忌諱。便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問劉管事。鋪子的最近的買賣怎麼樣。

    “總不至於關張就走了。”劉本善倒是一臉平和之色,“今年倒還比去年好些,沒有海盜土匪的羅,聽說道路市麵平靖了許多,來抓藥的人也多。連不大有人吃的補藥都有人打聽了,掌櫃的才起了這個念頭。”

    “這會有人想到吃補藥?”但凡吃補藥的人,一則要有些閑錢,才負擔得起這些“沒事吃藥玩。的開銷;二則還得有閑情逸致,一天到晚在地頭監視長工幹活的地主是沒興趣吃的。臨高縣這種人還真不多。別說吃補藥了。連稍微高檔一些的酒樓妓院都沒有一家,可見此地的消費水準了。

    “小的也覺得奇怪呢。”劉本善說,“要說原本吃滋膏藥的,不外乎縣的幾位老爺,各村的幾位舉人老爺的老封翁,手指掰著也數得清楚。”

    “如今呢,本地的?”

    “都是本縣的,有一位劉大夫也許認得,就是林老爺。”

    “哪個林老爺?”劉三想我不認得什麼林老爺。

    “就是東門市上開貨棧行的林全艾,林老爺。”

    “是他啊。”劉三當然知道這個福建佬,當初正是他挑擔推車第一個和穿越眾做買賣。不過一年時間,他就從一個挑擔賣菜的小販迅成長成了一家貨行的老板,活動範圍遍及全島各地,專門為穿越集團搞采購。東門市上的有他一家規模很大的字號。想來財的不有錢了,不免就要窮得瑟,古今中外皆然。

    “還有就是縣衙的王師爺了。大約是最近納寵了。”

    這倒是條新聞!到三雖然是現代人,也不免八卦:“何以見得?”

    “過去他也吃補藥。不過是每年照例抓些補中益氣委濕健脾的方子”劉本善道,“這次要得卻是健腎補陽的膏藥一劉大夫您想:他一個。壯年男人,成年累月的獨自客居外鄉,原本就沒處瀉火,吃這個做什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劉三想這到是個要緊的訊息,不知道情報部門有沒有得到消息?雖然他看不出王師爺討小老婆對穿越集團有什麼關係,但是時刻掌握對方的動向總是不錯的。.

    正是說著話,外麵一陣響動,劉管事忙迎了出去,來得正是去進貨的楊掌櫃。

    楊掌櫃大名楊世祥,三十出頭的年紀,人長得白淨,留著三縷清須,人很儒雅。一身實地紗的袍子。雖然剛從太陽地進來,照舊一絲不亂,顯得飄逸精神。

    “劉大夫”。見劉三在鋪子,顧不得上來伺候他更衣的夥計,忙上來拱手為禮。雙方自有一番客套。

    楊世祥雖然是家不怎麼長進的藥鋪的掌櫃兼店東,世家少爺的習氣卻頗濃,進去先更了衣服,夥計又打水過來給他擦臉,喝過一盞茶,一番手續都過完了,劉三有心想打聽下他進貨的事情,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正遲疑間,劉本善進來了,回稟說已經開了轎夫力錢,問運藥的腳夫什麼時候到。

    “沒有什麼腳夫了。”楊世祥麵色頹唐,“要得幾味藥。瓊山縣相熟的藥鋪都沒有。整個瓊州府人參都沒貨,鬆子也沒貨,得去大6上才有指望了。可是有沒這許多的現錢!”

    “要真需要,還是去次吧,那總還有幾位世伯在,要他們勻出些藥材來總是可疑的。”

    “他們要肯幫忙,先父何至於要到這荒蠻的邊鄙之地來!”楊掌櫃歎了口氣。說到這劉管事也跟著歎氣。劉三聽劉本善隱約說過一些,楊世祥的父親原是佛山鎮上一家大藥鋪店東之子,因為兄弟不和,才憤然搬到臨高來得。雖說兩邊還互通慶吊,卻談不上有什麼親戚情誼在內。求他們幫忙,多半是畫餅。

    劉三故意道:“既然有同宗在,總能幫襯幫襯些許吧?”

    “豈止是同宗。我和那邊的東家還是嫡親堂兄弟呢,伯父、叔父也還有幾位在世。論起親戚來,近得不能再近的宗親了。隻是情誼一般,要借些不值錢的貨色。大約還能點頭,我要得遼東人參。現在價比黃金,去商量也是白搭盤纏 再說他們也未必有!”

    “這遼東的官軍也是廢柴!”楊世祥不由的罵道,“什麼關寧鐵騎,給人打得和縮頭烏龜一般,害的遼東人參、鬆子、琥珀行情一天一漲不說,還到處都缺貨!”

    劉:一聽到“遼東。關寧鐵騎”耳朵便豎了起來。人參、鬆子都是關東貨,現在兩邊打仗,關外的貨物不能流通,自然價格飛漲,想來後金那的關內貨物也不會便宜到哪去,不知道商貿部門有沒有打這個主意?

    不過聽說他調貨無望,劉三知道自己擔心的事情不會生了,收購潤世堂的事情有門。

    如何收購潤世堂。他心中早有了主意,楊世祥這樣的世家少爺,到馬不倒架,開口就說要入股、要收購,鐵定沒戲。好在他手另有王牌,可以慢慢的誘他就範。

    胡亂說了幾句“話點後,劉二從書權取出二個彼璃小一藥瓶 紋幾個穆他從時嫋仁那特批來的田萬單位青黴素的空瓶子,用來裝他做得藥,以便自抬身價。

    “楊掌櫃請看。”

    楊世祥看到如此精致的玻璃小瓶,麵露訝異之色,接過來看了看,又小心的研究了下瓶口包著的鋁皮,這才問道:“這是何物?”

    “是我自製的幾種成藥。”劉三胸有成竹。

    這二個小瓶子的藥,一個是諸葛行軍散,一個是辟瘟散,這兩種藥物,都是夏季的常備藥,其中諸葛行軍散的功效尤其顯著,有開竅辟穢。清暑解毒功能。適用於霍亂癡脹。山嵐彝療及暑熱穢惡諸邪,能治口瘡咽痛,用行軍散調水點眼,有去風熱障翳作用。取藥少許放在鼻腔內,能防暑辟瘟。在臨高這樣夏季天氣炎熱,潮濕悶熱的地方尤其適宜。

    避瘟散是類似的藥,但是藥效遠不如諸葛行軍散,不過是取其清涼爽神的效果,是清末長春堂所創製的夏季小涼藥,因為價格便宜,所以行銷極廣。

    這兩種藥物的原料,除了行軍散用到靡香、珍珠、飛金這樣的貴重藥物之外,多數都是常見的藥材汀良容易獲得。 劉三配製的藥,原料多數是從潤世堂買來得,少部分  主要是香料是從芶家莊搞來的抄家貨

    劉三將兩種中成藥的妙用一一道來。以他有限的中醫史知識來說,避瘟散在,洶年是肯定沒有的,就算諸葛行軍散,也走到了清代才在《奇方類編》上才歸納出現的。估計在明代也有這個方子;但是知道的人不多,更沒人做成成藥銷售。否則臨高這樣的地方;這正是極好銷的藥,而且原材料不算特別珍稀難尋,以楊掌櫃的醫藥修為,知道這張方子是應該會做的。

    當然劉三不肯把這些底細露出來,隻說這是澳洲的特製的兩種暑藥,他見臨高這地方。氣候悶熱潮濕,百姓多苦於暑熱穢惡,有心要在本地配製售,也算是濟世救人。

    聽劉三說這兩種藥物如此的神奇。楊世祥有些不信,不過這藥瓶看起來就價值連城,藥大約也不會太差,征得劉三的同意之後,他輕輕撒出一些避瘟散在手背上。吸了進去。一時間,臉上露出爽快的神情

    :

    “好東西”。楊世祥讚道,“提神醒腦,真有渾身一陣清涼之

    “謬讚了,澳洲天氣炎熱,這避瘟散能年銷幾十萬瓶”

    “幾十萬瓶?竟然有這許多!”楊世祥驚歎道,“澳洲真是民豐國阜的好地方!”

    劉三心想這和澳洲屁關係也沒有,關鍵還是本時空沒有這個意識。民國的時候兵荒馬亂,長春堂照樣一年能銷二百五十萬盒。

    楊世祥又噢了諸葛行軍散,沉吟了片刻:“再方頗有類似之處,都用了冰片、朱砂,避瘟散似乎香料獨重,有薄荷、檀香之類,藥效應該不如行軍散。”

    劉三心中暗暗佩服。噢一下就能知道其中的主要配方。真是不簡單

    這楊掌櫃,真有些真才實學。

    “楊掌櫃高明!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就。實不相瞞,避瘟散就是取其價廉,讓一般的窮苦百姓也用得起。”劉三存的其實是“高低搭配”的心思。

    楊世祥連連點頭,稱劉三有懸壺濟世之心。劉三乘機提出在這方麵進行合作的提議。由劉三出方子,潤世堂負責炮製、銷售。

    “好說,好說”楊世祥原來就想做幾種價廉好用的成藥售,但是苦於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方子 醫書上古方沒有八百也有一千,但是一般也不敢輕用,誰知道吃下去有沒有效用?潤世堂不比大藥鋪,資本雄厚。可以不斷的嚐試,必須看準了才出手。

    劉三願意拿出散劑的驗方來合作,楊世祥自然求之不得。兩者一拍即合。

    劉三見他願意合作。便從懷掏出兩張方子來,兩種散劑的藥物、用量、炮製過程都在上麵一一寫的清楚。

    楊世祥卻不肯接,連連搖手:“使不得,使不得,這是劉大夫你的方子,怎好直接交給我?擔待不起。”

    “不拿安子,如何叫夥計們炮製配藥呢?”劉三奇怪。

    他說了自己的想法:劉三的秘方,當然要用,可是不要求他把方子公開,而是請他自己修合配藥。潤世堂隻管炮製藥物和後期加工,至於“君臣佐使”到底是哪幾味藥?分量多少?如何炮製?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樣就能做到方子不外泄了。

    劉三心想這楊掌櫃還真是實誠,處處為他人考慮。是個方正君子。不過,這兩張方子並無什麼稀罕之處,自己來做實在費時費力,不如幹脆大方些,讓潤世堂來辦理。劉三對這兩種成藥打開市場是極有信心的。順便也試試看潤世堂的人心 他手的成藥方子有好些,如果這家鋪子靠得主。以後才能深入的合作,如果靠不住。最大也就是損失了兩張方子而已。

    “楊掌櫃,這你可就多慮了。”劉三說,“我客居在此,光每日看病就忙不過來,哪有什麼餘力再來炮製藥物,潤世堂的聲譽和您老的信用擺在那,我還有什麼信不過得?合夥做買賣,就得大夥齊心,這樣你防我我防你,就沒意思啦。”

    “這怕是不大妥當吧。”楊世樣還是有些猶豫。

    “沒事,行不過你。今日就不來找楊掌櫃你談此事了。”

    話說到這,楊世祥也不便在推辭,接了過來,看了一眼方子上的配伍。

    “屏香、冰片、飛金這些鋪子沒存貨,珍珠也沒有,還有許多香料”楊世祥說。“的再去次瓊山縣,進些貨色才行 隻怕有的瓊止。縣也未必有。

    他皺起眉手指輪流掐算了一番,才小心翼翼的問:“第一次配多少劑才好?”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8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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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五節 佛山之行(一)

    “諸葛行軍散一千劑,避瘟散三千劑。全部包銷。”劉三早想好了,這批藥主要是自己用――畢竟夏季防暑避疫是件大事――時部長一直在過問防暑藥物的事情。

    其次是拿來作樣品,向周邊和大陸上的城市進些試銷,看看本時空土著的接受度如何。藥品是救人濟世之物,在擴大穿越者影響上的力度和滲透力上遠勝於玻璃之類奢侈品。

    楊世祥大吃一驚:“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光百仞城裏就要用多少暑藥,那裏現在可是有萬把人的地方,裏麵的鄔委員說了,這樣的藥有多少要多少……”劉三暗示他,不要忘記穿越集團也 是個極大的消費群體。楊世祥的商業嗅覺未免太遲鈍了些。順便再吹噓下自己的所謂“關係”――當然實際上並不需要什麼關係,鄔徳和劉三也不過是認識而已,但 是國人向來對私人交情極其重視,這也算是給他吃定心丸。

    “這樣就得去次大陸了。”楊世祥下了決心,“有些藥材瓊山縣雖有,卻不夠這些份量。還得去廣州的大生藥鋪子進貨才好。隻是――”他有些猶疑了,劉三猜到他肯定本錢不夠了,麝香、牛黃之類的藥物,雖比不上參茸、犀角之類,做這麼多的藥劑也得一大筆開銷。

    “我可以墊付一部分藥款……”

    “不,不,不,這如何使得!”楊世祥趕緊製止,“沒這個規矩!買賣還沒開張,先要你墊款。”

    “怎麼沒有這個規矩?”劉三笑著說,“這樣,就算是我入一股!作為本錢好了。”

    “這――”楊世祥有些猶豫,但是這筆買賣和兩張方子的誘惑力太大了,他雖然有些紈絝少爺的習性,實則還是希望能把手裏這份家業做出些名堂來得。想了想便點了頭。

    劉三心裏暗笑,這下就把“入股”一事做實了一半了。其實你還得感謝我,他心想:現在穿越集團是超級潛力股,你讓我入股,也就等自己入了股――花的 代價,可比十年之後再想入股要便宜多了――到時候不僅是你,你的子子孫孫,還有你的夥計以及他們的子子孫孫,都要感謝你今天的英明決定。

    “好,劉管事。”他招呼道,“按劑數算一下,到底要進多少藥材,本店有多少貨底,核一核,我的行李不必開包。你打發個人去博鋪,訂一張船票。”

    來往於臨高-廣州航線上的運貨的高廣船行,利用船上多餘的空間,開通了定期航班,在廣州和臨高之間做載客帶貨的生意。票價很便宜,雖然環境簡陋些,倒也吸引了一些來往臨高和廣州之間的商旅――不過這買賣不大,兩地之間來往的客人是相當有限的。

    看他的模樣辦事雷厲風行,不拖泥帶水,這是個好現象。劉三乘機進言道:“既然要去廣州,幹脆去一次佛山如何?”

    “去佛山作甚?這群勢利眼!”

    “所謂此一時彼一時。過去潤世堂業績不彰,你找他們是求人幫忙,所謂世態炎涼,態度自然冷淡。可是現在你手裏可有了一樁大買賣,又是真金白銀的買他們的藥材。總不見得送上門的生意不做吧?何況彼此還是至親。”

    “要說藥材種類齊全地道,我那幾個伯父叔父的貨色也算極好了。隻是,”楊世祥麵有不忿之色,大約過去看了人不少的臉色和冷眼,“這個錢,我還真不想讓他們賺去了。”

    “錢,還是要讓他們賺才好。”劉三循循善誘,“臨高才多大的地方,多少人口?就算能把藥賣到整個瓊州府,又能有多少人戶?賣藥,還得去大陸!”

    這種避暑藥物,在兩廣的市場很大。潤世堂困守臨高一隅,久不和大陸藥商、同行發生聯係,等於已經和大陸的藥材行情脫了節。要打入廣東的市場,就必須仰仗當地藥鋪的幫助。楊世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這是要利用他在佛山的親戚來拓展市場。

    這麼一想,倒也釋然了。楊世祥深深的點了點頭:“多謝劉大夫教我!”他接著又問,“不知道劉大夫這邊能不能走得開,若是方便,陪我去走一趟佛山如何?”

    劉三原本就想提出自己要和他一起去佛山,正想著如何開口,他現在主動提出,那是求之不得,當下滿口答應。

    劉三想利用這個機會,進入到本時空的國藥企業的內部,觀察下他們的經營模式、方法。他倒是聽老輩子的藥工說過不少百年老藥店的往事,但是基本都是清代中葉以後的資料,和現在差了一百多年了,參考價值不大。

    劉三回到住處,趕緊騎上自行車往百仞城裏去,先向時嫋仁做了彙報。時嫋仁大加讚賞,說他的辦事效率真是高,不過高得稍微有些過頭了――他請求撥款 的報告還沒批複下來,明天就出發的話,恐怕沒地方拿銀子去。另外,這件事情還得知會一下負責貿易的外交和貿易委員會,理論上說這是他們的職權範圍。

    時嫋仁到處打電話,送文件。劉三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百無聊賴的盯著走廊裏來來回回的小護士們。過了一小時之後,時嫋仁回來了。

    “事情都辦妥了。”時嫋仁有些興奮的把手裏的文件袋放到桌上,“執委會和外商委都支持你的計劃,除了按照申請撥給你四百兩銀子之外,額外再加撥一百兩。另外,你要求給你一些藥品作為樣品,計委也同意了――每樣各十盒。”

    “謝謝領導支持……”

    “別急,你不是一個人去,還有個團隊。”

    “啊?”

    “是這樣的,佛山是個大鎮。陶瓷和紡織業很發達。工能委要派個人去佛山,實地看看當地的工業狀況,順便再看看能不能招募些工匠回來。現在的陶瓷器需求越來越大了。”

    “好好,就一起去吧。不過他用什麼身份呢?”

    “就說是你的朋友好了。情報委員會給你們每人配一個傭人――這是第一期情報***的實習生。你得多注意點他們!”

    “這,這團隊是不是太豪華了點?”劉三原本是打算就自己一個人,一身輕鬆的跟著楊世祥走一趟,這下似乎興師動眾了。

    “這是一個良好的滲透機會,執委會自然要抓住了。”時嫋仁說,“人也不多,你快準備準備吧。明天到博鋪彙合。”說著他把一個信封交給他,“這是撥給你的費用,簽收一下。”

    劉三簽了字,信封裏是幾張桑皮紙票子,印刷的很精美,格式圖案花樣都是模仿現代銀行的支票。抬頭是徳隆銀行,下麵有大寫的麵額,都是五十兩一張,簇新的票子。

    “這是德隆銀行的票子,在廣州剛發行沒多久。”時嫋仁說,“能兌換的地方還不多,這是答應承兌票子的各家字號、地址。”說著給了他一張單子,“巧了,佛山鎮上,徳隆的承兌字號正是一家藥行。”

    “鬧不好別就是楊世祥的親戚們開的。”

    “這就不知道了。不過有了這銀票,外出辦事會很方便。不然你們還得先跑一次廣州站拿錢。”

    雷州糖業大戰中執委會萌發了開辦銀行的念頭之後,程棟和嚴茗動作很快,沒花多少時間就拿出了一整套銀行的組織管理體係、資金調撥、彙兌的製度。為了這件事情,還特意將廣州站的幾個主要負責人輪流召回臨高,召開會議討論。

    經過討論,最終決定的方案是:

    徳隆銀行在廣州單獨掛牌成立,表麵上屬於獨立企業――因為孟賢的長相實在不大象大明人士,要冒充本地人不大容易。所以名義上的東家是由沈範的一個親戚,是個童生,筆墨還不錯,掛名之外還能管管文案。實際的管理者自然就是孟賢了。

    徳隆銀行的業務和後世的錢莊比較類似,而非現代的銀行。首先它不從事貸款業務,隻辦理存款彙兌業務。當然廣州的徳隆銀行開張伊始就要吸收存款是很 難的――它還沒有知名度和信用。所以存款的客戶,其實隻是廣州站屬下的三家商行。這三家的本金、營業款、利潤等款項之外,還有通過紫珍齋和紫誠記吸收到的 存款。

    徳隆銀行籍由對公賬戶的往來管理,有效的監督廣州站的資金流動,還免去了大筆銀兩在廣州和臨高之間的輸送――隻要在銀行賬戶上劃彙一下,再用電報告知就可以了。

    徳隆的彙兌業務,為了盡快開展業務,孟賢在珠三角地區首先進行的是簡單原始的聯號彙兌業務。這也是清代山西票號所常用的經營方式:在銀錢流動較多 的地方,找實力雄厚,貿易活動頻繁的商家大字號作為承兌聯號。徳隆發出去的彙票,到這些字號上就可以照碼兌換。反之,這些聯號發出的彙票,由徳隆在廣州承 兌。聯號之間,每月清理一次賬目,將雙方往來通過彙劃結清。。.。

    第一百三十六節 佛山之行(二)

    這種作法,對一些有較大資金流動的商號來說是極有吸引力的,特別是要在廣州進貨的商號,免去了他們派人帶著大量現銀旅行所帶來的危險性。

    劉三有幸成為穿越集團裏的徳隆銀行彙票的第一個使用者。

    第二天一早,劉三在博鋪彙合了同去考察的工能委代表黃天宇,此人也穿著明人的衣服,還裝了一個假發髻,戴著紗巾。隻是看起來很別扭,一點也不自然。

    派來伺候他們的是兩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很難想象這兩個小孩子居然是未來的情報人員。其中的一個卻是高弟。

    高弟在廣州組織的以高家下人的孩子為主要成員的情報網,隨著廣州的局麵愈來愈大,作用越來越小了。他的優勢即熟悉高舉家的下人、對濠畔街道環境熟悉這些,已經慢慢不複存在。高弟的活動過於活躍,使得高舉和其他一些人對他有了戒備之心,情報網效果愈來愈差。

    這時候郭逸自己搞得情報體係逐漸成型,從情報工作的角度來說,高弟的價值已經不大了。郭逸覺得高弟雖然聰明伶俐,辦事也還算可靠,但是畢竟沒受過 穿越集團的洗腦教育,專業水平也低。他這樣土生土長,手下又有一幫小弟兄的人,如果繼續放任他在廣州活動,以後的局麵很難預料。

    加上他那一直不怎麼靠得住的老爹。郭逸幹脆彙報執委會:把這家人全部遷徙到了臨高,夫婦倆安置到了百仞公社裏幹活,高露潔分給了王洛賓當“秘書”。高弟在參加完掃盲教育之後,就加入了情報工作***,成了一名學員。

    楊世祥也帶了兩個家人來了,劉三給他介紹了身邊的黃天宇,說是自己的一個朋友,是做陶瓷買賣的,這次也去佛山,想順路一起搭個伴。說路上人多些,不但熱鬧而且比較安全。楊世祥欣然同意。

    一行人上了廣丁號。高廣船行的船隻都是貨船,沒有什麼客艙之類,搭船的旅客就在甲板下麵的貨艙裏打上地鋪。空氣即渾濁由憋悶,還得顧忌到身邊的貨包。楊世祥是出門出慣的人,倒也不以為苦。反而劉三和黃天宇覺得有些吃不消。

    一路無事,楊世祥便和劉三談起了這藥鋪買賣裏的許多門檻。

    中藥這個行當,過去是極賺錢的。中藥的種類雖多,但是除了少數珍稀的藥材之外,大多數都是論斤買入的粗貨,經過藥鋪炮製再銷售,就是論兩計毫的。 其中的毛利率極大。一般的飲片,毛利率不會低於60%,人參、鹿茸這些滋補藥物,越貴越賺錢,毛利在200%以上。所以藥鋪這個買賣,除非是經營不善,否 則很容易發家致富。

    但是經營藥鋪對本金的需求很大,出於吃本重的行業。一家藥鋪,常備的藥材總在八百到一千之種間,備貨的種類主要是根據《本草綱目》――這本書此時已經很流行了――再小的生藥鋪,預備三百種以上的常用藥也是必須的。

    藥材采購之後,要根據要求進行不同的炮製,耗費大量的人工。有的藥材當年不能使用,必須存上一段時間,少則幾個月,多則幾年。藥鋪不比其他行業, 缺幾樣貨色無關緊要,最講究藥材齊全,所以有些實力的藥鋪要去藥市直接進貨,一進就要把幾百個常用品種夠用一二年的貨色進全。大藥鋪還專設有極大的庫房, 專門儲存各種藥材,有的甚至要儲存夠用幾年的貨色。大批的藥材庫存占用大量的資金,所以即使開家小藥鋪,本錢也得有個二三百兩才夠。

    “如此說來,開藥鋪還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說容易也容易,祖上基業打得好,幹這行隻要摸著良心辦事,不遇到什麼天災人禍,沒有不賺錢的。”楊世祥歎了口氣道,“你別看我這潤世堂不起眼, 冷冷清清,鬼都不上門,要不是當年被海賊劫去了一船藥材,鬧得我元氣大傷,還不至於鬧到配點麝香、冰片還得求教於人的地步。”

    劉三見他開了話匣,便乘機請教他“遼東貨”的事情。

    楊世祥說:藥鋪經手的遼東貨,大體有五種:鬆子、人參、鹿茸、琥珀、蜂蜜。

    人參、鹿茸、琥珀自不必說,遼東產的海鬆子――也就是現代的說的紅鬆子,在中藥中是一味極好的滋補藥品;蜂蜜則是藥鋪裏用來蜜合藥丸之用――遼東 的蜂蜜以味淳滋厚著稱。原先藥商們所用的鬆子、蜂蜜,大多是從遼東來得,也有是從朝鮮來得,自從廣寧撤鎮之後,不但遼東的來源斷絕,連朝鮮的貨物都來者甚 少。

    “如今關外兵荒馬亂,朝廷又停了互市,商人出不去,韃子的藥材貨物也進不來,這些東西用一點少一點。朝鮮的高麗參,簡直價比黃金了。聽人說,祁州藥市上已經許久沒有遼東人參到了。”

    價比黃金,這個可耐人尋味。就算是和貿易毫不相幹的黃天宇的眼皮也動了一下。和建奴做買賣的話,豈不是大有紅利可賺?還能順路剝削下朝鮮。

    一行人吹牛聊天打葉子牌消磨時間,四五天時間便到了廣州。

    船到高廣船行的碼頭――也是起威的產業。這家鏢局如今在廣州及周邊如今聲名顯赫。除了護鏢之外,經營觸角已經廣泛伸及“車、船、店、腳”四大行 內,凡是在在外旅行的方方麵麵需求,起威統統涉及。古代出門辦事經商是件極其艱難的事情,不但舟車勞頓,食宿不便,而且打交道的商家多以敲詐勒索,坑蒙拐 騙旅客著稱,所謂“車、船、店、腳、牙,無罪都該殺”。起威就從這裏入手,革故鼎新,去除陋規,經營的方式方法也移用了不少現代的做法,旅客行人紛紛稱 便。

    這其中穿越者的身影無處不在:廣州站不但給予大量的資金支持;在經營方麵更是直接插手。為了解決城裏原本霸占這些行當牟取利益的各路城狐社鼠的幹 擾。廣州站第一次廣泛的動用了在珠寶貿易、吸收存款等商業活動中建立起來的士紳的關係網,利用士紳的勢力保駕護航。同時,又點到為止的讓幾個上躥下跳的最 起勁的對手消失的無影無蹤。“起威”兩個字,在廣州城裏已經是“如雷貫耳”了。

    碼頭上雖然人聲嘈雜,卻秩序井然,旅客、推車、腳夫,牲口自成行列,互不幹擾。原本碼頭上有各家客棧來迎客的旅店夥計,客人一下船,就會蜂擁而 上,你爭我奪,甚至直接強拉旅客行李的。現在,這些客棧的拉客夥計們都被集中到一排沿街的鋪麵房裏,門口掛著各自的字號,櫃台上穿著幹淨青布外衣的年輕夥 計笑口常開。

    劉三帶著人信步走過去,一家一家的瀏覽――他自然是要住起威的客棧的,支持自家產業嘛。客棧服務處旁是腳行代辦處,一群腳夫或坐或站的正在候客, 穿著統一款式馬甲,前胸一個白底黑色的“腳”字,後背一個大大的中文數字。有專門的賬房先生接洽搬運事宜,櫃台繳款取籌,腳夫搬運之後收回籌子,再到櫃台 上結賬取值。一切都井然有序。鋪麵房的對麵是一大塊空地和倉房,堆滿了各種貨物。這裏貨物托運處。辦理廣東全省各地貨物托運業務。櫃房的門口掛著大牌子, 密密麻麻的注明了到達地點、抵達天數、計價方式……看起來一目了然。

    至於各種其他服務設施一應俱全,連茅廁都修得極大,還顯著的用牌子標記出來。整個碼頭上有許多腰掛短棍的丁壯在巡視維持秩序。不但楊世祥看得新鮮,連劉三和黃天宇都覺得這個大明的克隆版挺有意思的。

    劉三直接找到了起威客棧的櫃房,要求住店。

    “你老真是慧眼如炬!選了咱們起威客棧,包您不後悔,”迎客的夥計眉開眼笑,“敢問幾位老爺,是住城裏還是城外?”

    “怎麼,你們家客棧還有分號?”楊世祥問。

    “是,城裏城外,一共有八家客棧,”夥計十分的驕傲,“您想住哪片吧,小的這裏都能安排!”

    劉三想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去佛山,進不進城沒關係,便說:“不用進城,我們明早就動身去佛山,有就近靠路的嗎?”

    “好叻,”夥計從架子上取下一本毛邊紙賬本,翻了一翻,“通濟南橋店正合適。主仆六位,敢問怎麼住?”

    “三間上房。”劉三說。

    夥計寫上單子,撕下一張來,馬上叫來等候在一旁的小夥計:“找三頂轎子,送老爺們去通濟橋店。另外再尋個腳夫幫老爺們搬行李!”

    起威客棧的通濟橋店就設在離碼頭不遠的地方,離去佛山的官道很近。一進門,大家就覺得這地方與眾不同,和傳統的客棧以院落為中心的布局大相徑庭,倒和現代的旅社差不多。。.。

第一百三十七節 佛山之行(三)

    夥計引著他們穿過中間的過廳。隻見大院子裏是三排兩層的長樓,樓與樓之間設有通道,風雨無阻。一間間的房間按樓層排列,整整齊齊。這種新奇的結構讓楊世祥嘖嘖稱奇,對劉三和黃天宇來說卻並不新鮮――想來這圖紙多半是建築公司的某人設計的。

    所謂的天字號房,也就是上房,專門設在最後的一棟樓裏。全部是套房,不但有臥室,還附帶供傭人休息的下房。窗戶很大,照明充分。臥室裏的家具鋪陳以本時空的標準來說堪稱舒適衛生。

    高弟和同來的陳同,放下行李就忙著鋪設鋪蓋――本時空的客棧是不提供臥具的,一律客人自備。夥計忙前忙後,送來洗臉熱水,又沏了茶來。一麵就跟他們搭話,問問來蹤去跡。劉三也敷衍一番,等幾個人洗完臉喝茶休息的時候,又拿來燭台和蠟燭,問他晚飯怎麼吃?

    “晚飯由店裏安排就是,”劉三拿出一小塊銀子,總在二錢上下,“酒菜都在內了。”

    “是。小的這就去安排!”

    “不忙,先取幾個下酒的碟子,幾壺黃酒到屋子裏來。這附近可有澡堂?”

    “有,有,本店就附設澡堂,人少,水幹淨。你老帶著鑰匙牌去就是,不另收錢。”

    劉三一行人坐了好幾天船,風塵仆仆。身心俱疲。聽說客棧附設澡堂,便一起去洗澡。洗完澡回來,時候尚早。劉三知道高弟是廣州人,便放他二人假,讓去城裏逛逛。

    三個人心情頗為悠閑,叫夥計要了八個碟子小菜,一壺黃酒,慢慢喝著。聊些藥業上的事情,說到藥市的事情,楊世祥少年時候和父親去過一次祁州藥市,便把其中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祁州藥市,也就是本時空的河北安國縣,本身地方偏僻,交通不便,更不是藥材的生產基地,但是全國的各處藥商,都以此地作為藥材的交易中心。自宋代 以來就有藥市的雛形,及至明萬曆年間已經形成長江以北最大的藥材集散地,到清代發展的極盛。相沿有五百多年的曆史,這不可謂不是一個奇怪的現象。

    “……說奇怪也不奇怪,”楊世祥道,“祁州乃是‘藥王’的誕生地,大夥都說藥王的故鄉,特別靈驗。藥材不到祁州,沒有藥味;藥材無味或者味薄的,一到祁州,即行濃厚。”

    劉三心想原來還有這種說法,楊世祥接著道:“祁州藥市上,各路藥商雲集,南北藥材,無不齊備,真是蔚為壯觀,”他感歎著搖著頭,“光市麵上幫忙拉纖的‘牙人’,就有上千!藥商有十三幫,光一個京師幫,來藥市交易的就有字號三百多家。”

    “京師幫是什麼?”

    楊世祥解釋說:因為各地來交易的客商多,為了調解各地客商的糾紛和其他對外事宜,各地藥商按照地域組合成各幫。幫數常有變化,常年存在的,有所謂 “十三幫”。各有不同的經營項目。比如山東幫專賣全蠍、阿膠、瓜萎和丹皮;山西幫專賣羚羊角、枸杞、西貝母、款冬花、小茴香等等。要買什麼貨色,直接找各 幫藥商,基本上一拿一準。十分方便,

    劉三被他說得心癢難撓,這等壯觀的地方,裏麵又有多少自己隻聽說過沒見過的藥材?這簡直就是學中藥的人的聖地了。隻是眼下皇太極就要來掃蕩,河北一時半會去不得,隻好按奈住自己的急迫心情。

    “早先家父剛到臨高開店的時候,也去過幾次藥市,後來就不去了。整個瓊州府,也沒有哪家店能去藥市――”說著他又歎了口氣,感覺十分的落寂。

    黃天宇見氣氛不好,轉而聊起了到佛山能淘到什麼好貨的話題。他的公開身份是行商,準備到佛山販運些貨物。

    “佛山號稱天下四大名鎮,好東西不少,”楊世祥道,“最有名的無外乎:陶瓷、響雲紗、銅器。”

    陶瓷和絲綢業黃天宇是知道的,銅器卻是第一次聽說,細加打聽,原來佛山還是個以鑄造出名的地方,銅器鑄造非常發達,兩廣福建,遠至南直隸,銅佛像、銅香爐之類的東西大多是在這裏鑄造的。而且這裏還大量鑄造銅鐵大炮。

    鑄造業發達,鑄造工人也不會少。黃天宇決定這次除了要搞到一些陶瓷工人之外,鑄造工人也得弄一批――工能委正缺這樣的土著技工。

    楊世祥說,其實除了這些。佛山的中藥行業也很發達,知名的大藥材鋪就有七八家,也製售不少中成藥。劉三決定到時候每樣都買些回來,供應臨床試試看。真正有效的,不管怎麼巧取豪奪也得把配方搞到手。

    正說著話,隻見門簾一掀,隨即有人問道:“老爺!聽個曲吧?”

    說話的聲音倒還清脆,隻有有些廣東人說官話的拗口。劉三抬眼一看,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手裏拿著牙板,綠襖撒花裙,腰係絲絛。梳著個“拋家髻”,眼睛不大,顧盼之間,嬌韻欲流,頗有勾人之處。

    身後跟著個半老婦人,手裏拿著折扇。

    黃天宇不耐煩道:“不要,不要。”

    “逆旅行途,尋個樂子有何妨。”楊世祥看來對此頗為老道,把手一招,“過來!”

    少女嫣然一笑,向身後的老婦擺一擺手,一個人走了進來。請個安:“敢問老爺怎麼稱呼?”

    “我姓楊。”王有齡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書翠。”書翠又請了個安,一雙靈活的眼珠,在三個男人臉上繞了一下,低下頭去,把眼簾垂了下來,隻見長長的睫毛不住跳運。這未免嬌癡有情的神態,讓幾個人都是心中一動。

    還是劉三比較擺得開:“既然來了,就唱幾個曲子吧。”

    “是,不知道老爺喜歡聽什麼?”

    劉三和黃天宇麵麵相覷,他們對這道道一無所知。還是楊世祥招手,要老婦把扇子取來。點了幾支曲子。

    書翠輕點牙板,朱紅的雙唇吐出字句來,說不出的好聽纏綿,隻是……他們一個字都聽不懂!想來也是些兒女情長,纏綿悱惻的詞彙。楊世祥還好些,劉三和黃天宇都是久曠的怨男,如何經得住這般**。幾杯子黃酒入肚,愈發覺得渾身燥熱。

    楊世祥湊到劉三耳畔:“劉大夫,可還滿意?”

    “嗯,嗯!”劉三已經把書翠從頭到腳,又細細端詳了一番,點點頭表示滿意。

    “晚上就讓她到您房裏伺候吧。”

    “這――”劉三心裏一動,說他沒這個心思是假的,但是想到每天到百仞總醫院屁股上挨針的某幾個人,不由得有些遲疑。書翠是煙花女子,若是染上了什麼不幹淨的病,豈不是中了頭彩?再想到自己老婆烏雲花發作時候的模樣,心裏不由得一涼,興致少了一多半。

    正遲疑間,黃天宇小聲道:“我有套套。”

    劉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下女人可就歸他了――他出門的時候沒這麼有前瞻性,再者收拾行李的時候也不敢公然帶套套,女王老婆的調教可不是吃素的。

    “那就歸你了,”他用普通話對黃天宇說。

    “我借你一個套套好了……”

    劉三一陣激動,和這姓黃的雖然是穿越同夥,卻談不上熟悉,居然肯如此的慷慨――套套如今可不是隨便買隨便用的東西,大家用得都是自己帶的私貨。

    “沒事,都是自己弟兄,再說這東西放太久也沒用。”

    楊世祥見兩人嘀嘀咕咕了一陣,以為嫌隻有一個女人,趕緊又說:“一會要書翠再叫個女孩子來就是。”

    劉三這會也顧不得矜持了,點了點頭。

    楊世祥對書翠說:“你先出去,回頭我叫夥計來招呼你,再帶一位姑娘來。”

    “是,謝楊老爺。”書翠用發膩的聲音說道,“奴婢有個新來的姐妹。老爺準保中意。”說著抿嘴一笑,又請了個安,掀著簾子走了。

    幾個人相顧一笑,都是心知肚明。就這樣一麵喝,一麵聊天說笑,近到掌燈時分,楊世祥才打發夥計去叫書翠。

    簾鉤一響,書翠飄然而至,身後還帶著個年輕的少女。穿一件雨過天青的綢夾襖,腰身做得極緊,下麵一條藕荷色的裙子,如風中擺柳。

    隻是看起來模樣小了些,身材瘦瘦小小,一張瓜子小臉上有一雙大眼睛,瞳仁很大,看起來很是老實的模樣。烏黑的頭發上插著枝點翠銀簪,又戴了幾朵時令鮮花,有些不大協調。

    靠,這女孩子多大啊。這看起來乃是一個標準的蘿莉啊,黃天宇覺得她就和自己工作單位門口的那所附中裏出來的初一女生,還得是沒怎麼發育的女生。

    舊社會真是罪惡啊。不過這女孩子長得還不錯,起碼膚色比他們在臨高看到的要白淨的多

    “奴婢芊芊,給兩位老爺請安。”女孩子上來福了一福。

    “好好伺候兩位老爺!”楊世祥向她叮囑了這一句,自起身出去了。。.。
    第一百三十八節 佛山之行(四)

    他謝絕了書翠要給他再找位姐妹來的好意。卻叫夥計送了條子出去,想來另有相好相約。劉三搶先一步,把書翠領走了――有了黃天宇友情讚助的套套和包裏的酒精棉,他的膽子忽然大了起來。

    “小黃,你要好好愛惜這位,嗯,小朋友――”劉三喝得有些微醺了,自領著書翠回房去了,順手把房門帶上。

    黃天宇暗暗叫苦,劉三啊劉三,你個吃中藥的,還真是會挑,把個蘿莉塞到我手裏了。老子雖然自稱蘿莉控,明目張膽的性侵犯蘿莉還是沒這個賊膽的。

    正在糾結中,芊芊已經斟了一盞酒,還解下衣襟上的一塊粉紅手絹,擦一擦盞口的酒漬,才雙手捧到他麵前。

    雖是風塵女子,舉止倒是溫柔文靜,黃天宇越發有好感,拉著她的手問道:“你今年多大?

    芊芊有些忸怩地笑著:“問這個幹嗎?”

    原以為她聽不懂自己的夾生廣東話。沒想到這女孩子開出口來,卻是一口類似現代南京話的官話。能夠交流,黃天宇心情大好:

    “怎麼,有忌諱?”

    “沒有忌諱。”芊芊答道:“奴婢十五歲了。”

    十五歲,算是**還是少女?這真是個難以解答的問題。記得於鄂水說過,十三歲以上的女孩子在古時就算是成年了,嫁娶自便。十五歲,估計小孩都有一 二個了吧。不過轉念一想,要在現代時空,芊芊還在讀初二……加上她拿纖細的腰身,平平的胸脯,外加楚楚可憐的大眼睛,讓黃天宇實在沒法推倒。

    不過,送上門的肉不吃,豈不是暴斂天物。黃天宇心中天人交戰,極其慘烈。

    隔壁房間的這時候的動靜已經起來了,隱隱約約的能聽到女人的喘氣呻吟,時而還有劉三那渾厚的中音吼叫。

    正猶豫不決,芊芊已經倒了酒,用手帕托了過來要他吃。

    “不吃了,吃的夠多了。”黃天宇笑著推辭,他的頭已經有些暈乎乎的了。

    “哼,你就吃了吧。”這女孩子忽然擺出一副“不吃也得吃”的模樣來。柳眉倒豎,杏眼圓睜。

    黃天宇麵子薄,不免又吃了一盞下去,所謂酒壯人膽,更壯色膽。雖然眼前的少女象個沒發育的孩子,還是不免伸出魔掌去。沒想到這一伸之下,卻渾身酸 軟起來。身子不聽使喚的直往下墜。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不好!”於鄂水給大家上社會民情課的時候種種江湖勾當一一浮上了腦海……

    芊芊看到如死豬一般癱倒在地的黃天宇猶自用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得意的“哼”了一聲,腦袋往上一仰,抬腿就蹬在圓墩上。

    “任你奸如鬼,還是喝了老娘的洗腳水!”

    口中自稱“老娘”,實則臉上的神情還很稚嫩,看著一動也不能動的黃天宇,她的臉上露出了好玩的神情。

    “好吧,讓老娘來看看你這大叔有什麼好玩的東西。”說著把裙子角往腰帶上一塞,動手翻起黃天宇的包裹來了。黃天宇手足酸麻,不能動彈,心中暗暗叫苦:老子沒開到葷不算,還遇到個女劫匪。還好這次出差沒帶什麼現代物品來,更沒帶武器,不然損失可就大了。

    “咦?這是什麼。”芊芊從包裹裏翻出一個玻璃瓶子來,黃天宇認得,這是他帶的辣椒醬,還是老幹**。最後一瓶了,準備帶路上吃不慣當地飲食的時候 拿它下飯用的。隻見這小姑娘張開五爪金龍。把個瓶子握在手中,顛來倒去的研究了好一會,又在床頭板上敲打了一番――黃天宇心中大急,他倒不怕這女孩子從瓶 子上發現什麼端倪,上麵的標簽在D日前就按照執委會的統一部署撕毀了,而是怕打碎了――打碎了可就沒了!

    最後,芊芊終於把蓋子打開了,大概是沒見過這樣的螺旋蓋子,好奇的端詳了一下。看到眼前這滿滿一瓶通紅混合著油脂的植物碎末,散發著特殊香氣的東 西,芊芊忍不住伸出舌頭,在那層油汪汪的表麵上舔了一下。馬上皺起了眉頭,連連“呸”“呸”――明代紅辣椒才剛剛傳入,很少有人食用,看來她不習慣辣味。

    “你好歹也拿個手指蘸蘸吧,哪有直接舔的,這還叫我怎麼吃――”黃天宇暗暗罵道。

    辣椒醬不好吃,芊芊隨手把瓶子放到一旁,又翻出了黃天宇的內褲汗衫襪子,芊芊居然也好奇的端詳了一翻,居然把黃天宇的的一件新汗衫和幾雙錦綸襪子給留了下來,其他都丟到一邊。包裹裏的一包碎銀、銅錢是發給他的出差零用,女孩子也就毫不客氣的塞到了懷裏。

    最後,翻出一瓶番茄醬來,這也是他帶著準備蘸饅頭吃的。有了剛才開辣椒醬的經驗,芊芊很快就打開了,照樣舔了一下。

    芊芊的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還砸吧著嘴,似乎在品味這種即酸又甜的滋味。忽然,她眉開眼笑,把瓶子包了起來,看起來也準備占為己有。

    黃天宇暗叫倒黴,這賊孩子怎麼什麼都要啊,連老子的汗衫都要,隻聽說有男人有好女人原味內衣這口的,沒聽過女人也喜歡這個調調啊。

    最後,連黃天宇帶得準備記東西的聖船牌筆記本,鉛筆都給她一掃而空。拿黃天宇床上的床單做包袱皮,亂七八糟的打了個大包裹,剛往身上一甩,卻立馬散了架,東西掉了一地。

    “真是得!”芊芊跺了跺腳,臉上露出焦躁的情緒來,趕緊蹲在地上收拾東西,不一會,忽然門外有人喊:“黃掌櫃!黃掌櫃!”

    黃天宇一聽大喜,總算有人來了,苦於身體軟乏,舌頭也象掉了筋一樣,喊不出聲來。隻是勉力搖晃著身子,期望把座椅推倒撞出響動來。讓人發覺房中有異。

    “別動!”芊芊蹲下來,手裏已經多了一把小匕首,寒光閃閃,直指他的咽喉。黃天宇嚇得一身冷汗,僵住不動了。

    “黃掌櫃睡了,有什麼事嗎?”芊芊高聲回應道。

    “櫃上來收酒席的……”

    “不用收了,明日再來收吧。”

    “是。”門外的聲音漸漸遠了。芊芊籲了一口氣,收起了匕首,說:“對不住啦,黃掌櫃,不是我有心要搶你的東西。實在是出門在外沒法子了。見諒見諒,至於書翠姐姐,是我騙了她的,你可不許把她告官哦!不然,有你好看的!”說著威脅性的又對他揚了下拳頭。

    黃天宇此時隻好自認倒黴了。幸好損失也不大。這芊芊不管是那路神仙,還是請她趕快滾蛋為好。

    芊芊吹滅了蠟燭,又蹲在黃天宇身邊停息了片刻,一陣陣奇特的幽香飄過他的鼻端,讓他不合適的心癢難奈起來――這是不是所謂的處子的香氣?還是自然區的那些變態所謂的人體化學合成物?正胡思亂想,芊芊大約覺得外麵人身已靜,站了起來,悄悄的開門走了出去。

    這活祖宗總算走了。黃天宇越想越不甘心,劉三大概這會還在和書翠大戰三百回合吧。這小子還有老婆呢,我連女朋友都沒有一個,生活秘書又不肯兌現; 平時住的是集體宿舍,還限製用電――真是連自己打**都沒有個好環境。好不容易出差混到個出來腐敗的機會,又挨上這麼一回事,怎麼這麼命苦啊,正在自怨自 艾,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跑動和打鬥的聲音,接著又是女人的尖叫。燈光也亮了起來。

    正猶疑間,房間的門被撞開了,隻見陳同衝了進來,喊道:“黃掌櫃!黃掌櫃!”,巡視了一圈,見他倒在桌子底下,趕緊把他拖了出來,見他手腳無力,口不能言,趕緊把他放到床上。

    這邊房門一開,湧進來好些個人,劉三推著書翠就進來了,書翠頭發還披散著,隻罩著件外衣,赤著腳,似乎是從床上被拉起來的。雙手反捆,滿麵惶恐之色。過了一會,芊芊也被幾個客棧的夥計推了進來,發髻散開了,脖子上還套了個繩圈。一大包的贓物也被提了進來。

    書翠一進來就噗通跪下,連連磕頭求饒:說自己不是芊芊一夥的,是芊芊主動要求和她搭夥一起做生意的,她看這女孩子可憐才答應的。隻求劉老爺放過她,不要送官――“書翠願意竭力伺候老爺,分文不取”。

    劉三心想你倒還想肉債肉償,可惜老子沒這麼多套套消受了。

    這邊店裏的管事的和夥計也替她說話,說書翠在這裏掛號賣唱二三年了,從來沒有做過不法之事,這次不過是一時糊塗,請老爺寬宥。

    劉三知道此事與她關係不大,書翠不過是被芊芊利用了而已,便說:“你且寫個服辨來!”

    書翠滿口答應,隻是她不識字,就由夥計代筆寫了張服辨,按了手印。

    劉三自顧先過來翻了翻黃天宇的眼皮,掰開嘴巴聞了聞氣味,又試了下他的膝跳反應。。.。
    第一百三十九節 佛山之行(五)

    檢查下來,確認黃天宇沒有性命之憂。才回過身來,對跟過來的客棧的一個管事痛斥道:

    “你們這是什麼客棧!賊窩!”

    管事的過來,一臉苦色,隻是作揖:“總是小店的不是。請幾位客官息怒。”

    僥幸!劉三心想,這次能把這芊芊抓到免得出差成了出醜,算是很偶然的了,也多虧了高弟。

    酒宴散了之後,劉三帶了書翠進屋去。寬衣解帶,自有一番風味。書翠對他是竭力奉承,倆人魚水相得。幾番鏖戰之後,劉三已經覺得有些疲乏,正待去夢周公,忽然有人敲門――卻是周弟。

    “這麼晚了,你不睡覺,亂跑作甚?”劉三不高興的訓斥道。

    周弟卻往裏間望了一望,才小聲道:“劉大夫,今天來唱曲的女子來路不正!”

    說人“來路不正”,必然是歹人了。劉三頓時警覺起來。畢竟論到對本時空的社會經驗,高第這市井小兒比他們可要經驗豐富多了。

    “你等下。”劉三回進屋子,隨手拿起件衫子穿上――他倒不怕銀錢被盜,大筆的款子和貴重物件都存在櫃上了。就算書翠是個歹人。最多也就偷走些零星銀子銅錢。

    “老爺去哪裏?”書翠香肩半露,正躺在被窩裏,見他要出去,問。

    “去洗個澡,熱壞了。”劉三隨口敷衍著,出了房門,小心的反鎖上。

    這裏是走廊,不宜說話,劉三便帶著高弟到了角落裏。

    “怎麼回事?”

    “今天我到城裏去,聽到個消息,說廣州城裏最近出了好幾樁先放藥,麻翻了人之後再偷客棧客人的財物的事情。因為沒按規矩拜碼頭燒香,縣裏的快班差人私下查訪了一番,聽聞有個說官話的外路女子頗為可疑――這個人大概是獨腳大盜,本地那些賊頭子居然不知道她的來路!”

    “等等,拜碼頭燒香?”

    “嗯,扒手、小偷、放鴿子的……不管哪類江湖人物,隻要在本縣地界上討生活的,照規矩要孝敬縣裏的快班頭兒,要不然就要立腳不穩,輕則趕出去,重責抓到衙門,不死也得脫層皮。”

    “真黑。”不過這不是討論明代吏治的時候,“這賊?”

    周弟點點頭:“我聽夥計說了,老爺們點了賣唱的女子,我也是無心,聽得一個夥計說。其中有個外路的女子,說得是官話。兩廂一想,就起了疑心。便又去和店裏人打聽――一打聽,才知道事情不對。”

    “怎麼,書翠是賊?”

    “書翠倒不是賊,她是在店裏掛過號子,交過份子錢的。”周弟擦了下腦門子上的汗,“可是到黃首長屋子裏的那個,就是沒在店裏過過來路了。”

    “在外麵要叫掌櫃。”劉三皺起眉來,“是芊芊?”

    “對,這個芊芊今天是第一次做生意。她是跟著書翠來得。聽說是她新收的姐妹。店裏要她掛個號子,這芊芊說下次再掛就是了,就賴掉了沒掛號子。”

    劉…點頭,光這些還不能說明什麼,不過起碼書翠沒有大問題,芊芊很可疑!

    “你和陳同兩個,去黃天宇的屋子門口盯著!”劉三說,“我去見管事的,叫他們一起出力防備著。”

    沒想到周弟的推測果然成了事實,夜深人靜,芊芊背著個大包裹從屋子裏一出來。就被等候在外麵的人抓了個正著。

    這芊芊雖然瘦小纖弱,手上還有些拳腳工夫,周弟和陳同剛上去就給她打了馬趴,後來還是店裏的護店鏢師上來,才把她打倒捆上的。捆上之後還不消停,不斷的亂踢亂叫,外加撕心裂肺的尖叫。惹得各屋子的人紛紛出來圍觀,鏢師一索子套住她的喉嚨才算止住了。

    “這事都是小店的不好,巡查不嚴,讓歹人混了進來,驚嚇了各位客官,”管事一個勁彎腰打躬賠不是,“這樣,幾位的店錢全免,貴友若是要請大夫開方子,一切費用也由本客棧負責,本店另行辦酒給諸位壓驚……”

    “這事一會再說。”起威如今等於也是穿越集團的產業,所以他對追究責任不怎麼感興趣,“你們先出去吧,我要好好的問問這個女賊。”

    聽到他要審問芊芊,管事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個怕不大妥當,放走或是報官,都是客人您一句話,隻是私設公堂……”

    “誰要私設公堂了?”劉三心想我又不是**愛好者,乘機過癮,“放心,我就是想知道下她用得什麼藥,好救治!”劉三頓了一下。“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在這裏一起看著,也算做個見證。”

    “是,是,”管事隻得答應了,“老爺們隻管問,小的就不參與了。是放人是報官,到時候請老爺們給個準信,小店照此辦理就是。”

    當下讓夥計把桌子上的殘肴剩酒都收拾了,又把黃天宇的東西都歸置了一番。劉三不知道芊芊給黃天宇灌了什麼藥物,看模樣似乎是某種植物性麻醉劑:神 智清楚,就是肢體和口舌麻木。中醫解毒,無外乎甘草綠豆,當下吩咐人先去抓藥熬湯,又叫人取了盆井水來,在黃天宇臉上噴灑,看他慢慢的已經有了回應,想來 應無大礙,一會就能自己回複過來。

    “他沒事的,”坐在地上的芊芊說,“中了‘極樂散’的人,最多一個時辰就回複過來了。本姑娘有好生之德,不會害他性命的”

    “這害人的毒藥。還叫極樂散?”劉三嗤之以鼻,“是藥都有毒性,用得過了,就算不死,落下個殘疾,豈不是害人一生?若人有父母子女,這罪孽可就大了!”

    “哪那麼容易就死了,都用了幾百年了!再說祖上傳下來就叫這個名字,又不是我取得!”

    “你祖上幹這缺德事,還取這麼好聽的名字,真是缺德缺到沒**了。”大概是因為從事職業的關係。劉三對利用藥物害人的事情深惡痛絕。

    “哼,你敢辱我先輩,看我爹不把你的屎都打出來!”女孩子猶自嘴硬。

    “你爹該把你的尿打出來!”劉三恐嚇道,“不過你爹多半和你一樣,也不是什麼正經人,我就代他把你的尿打出來……”

    “你敢!”眼見劉三挽袖子,眼睛在四處瞄來瞄去,看樣子是要找刑具。芊芊到底是年輕的女孩子,沒經過多少風浪,失手被抓之後不過憑著一股底氣硬撐著,眼看自己恐怕要皮肉受苦,心裏大急,冒出句:“你打我會後悔的。”

    “哦?為什麼要後悔,”劉三樂了,“你不過是個女賊罷了。就算我不打你,一會報官拉到衙門去,縣太爺一升堂,先剝掉你的褲子打二十大板……”

    這下芊芊急了,小臉漲得通紅:“不帶這麼欺負人的!你說要把本姑娘怎麼樣!”

    “不怎麼樣,一會送官。”劉三打定主意,既然麻醉藥無大礙,這個芊芊的留在手裏也沒用。放掉的話,萬一她尾隨著企圖報複就麻煩了。幹脆明天叫店裏送官,關她個幾天,自己也就跑遠了。至於這小丫頭到牢裏會大吃苦頭,這就不是他來管的事情了,憐香惜玉也得看對什麼人。

    “哼,還敢送官。”芊芊鼻子一哼,滿臉無謂的神情,“到時候隻怕是你們自己倒黴。”她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本來本姑娘不想嚇你們的,既然這麼不識趣,隻好怪你們自己了。”說著把腰肢一擺,“叫書翠到我懷裏拿個錦囊出來!”

    劉三示意了一下,書翠趕緊過去,從芊芊的懷裏掏摸了一會,取出個小錦囊送了過來。

    劉三留了個心眼。接到手裏先捏了一下,裏麵硬梆梆,沉甸甸的,似乎是塊鐵片之類的東西,再看封口是用抽繩的,應該不會有什麼機關。輕輕抽開繩子,從裏麵掏出一塊小小的銅牌子,製作的頗為考究,上麵有兩行填金粉陰刻宋體字:

    朝廷心腹

    邊事股閎

    劉三的腦袋轟了一下,立即石化數秒。

    媽媽咪呀,這是錦衣衛啊!

    劉三雖然是搞中藥出身,不搞明史,但是穿越集團裏有幾個人見天都穿著印著這八個大字的文化衫在百仞城裏晃蕩,這八個字的含義五百人裏盡人皆知。

    怎麼招惹上這特務組織啊。劉三暗暗叫苦,於鄂水曾經把錦衣衛列入特別危險的官方機構,提示大家在進入黃區和紅區的時候要特別小心。

    黃天宇這時候麻木感漸消,也湊了過來。

    “老天!”他驚叫了一聲。

    “怎麼?怕了吧!”芊芊洋洋得意,“還不快給本姑娘鬆綁,再跪下磕十幾個響頭,本姑娘就饒了你們。”

    黃天宇緊張的小聲問道:“劉三,怎麼辦?這下麻煩了!”

    “嗯。”劉…了點頭,這塊牌子做工精湛,不大可能是假貨――雖然他們也沒見過真貨。如果是真得得罪了錦衣衛人員,後患無窮,不僅危及他們自己和此行的任務,還會影響到穿越集團……劉三殺心大起――不如幹脆殺了她滅口。。.。

    第一百四十節 佛山之行(六)

    淡定!淡定!劉三告誡自己,事情已經發生了,慌亂不頂事,再說了,他們又不是大明屁民,宰掉個錦衣衛小崽子又能怎麼樣?就算看她是個女孩子,大不了綁架回去當*奴用。

    想到這裏,心情大定。提起茶壺,先給黃天宇斟了一盞茶,示意了他鎮靜下來。

    黃天宇剛才被嚇了一跳,這會也起了疑惑:堂堂的錦衣衛人員,敲詐勒索地方官府大戶都不是難事,何必來幹這偷雞摸狗的事情?想到這裏,他小聲說:

    “劉三,這事情蹊蹺啊。”

    “嗯。”劉…頭,“的確蹊蹺。”

    這個孩子隻有十五歲。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在錦衣衛當差?這又不是古裝影視劇或者武俠小說,有什麼女捕快、女番頭之類的人物。

    “怎麼樣,怕的話都不會說了,哼哼!快鬆綁,放老娘走人!”

    劉三沉吟一下,站起身來,在她麵前作了一個揖:

    “請芊芊姑娘見諒!既然芊芊姑娘是為朝廷辦事,那是我等誤會了。我等明日一早就將芊芊姑娘禮送到縣衙,到時候要殺要罰,聽憑姑娘處置。”

    “不用了,老娘有好生之德,這會放我走就是了。”聽說要送縣衙,女孩子露出了一絲慌亂的神情。這下劉三更有把握了。故意道:

    “不,不,總要禮送姑娘的。還要備酒給芊芊姑娘壓驚,到時候還得請芊芊姑娘在百戶大人麵前美言幾句……”

    “跟你說不要就是不要,快放我走!百戶大人很忙得!”這女孩子開始不耐煩了。

    這下更是坐實了一點,不管這女孩子和錦衣衛是什麼關係,她怕錦衣衛和他們怕錦衣衛是不相上下的。

    劉三有些躊躕了,原本放她走或者送縣衙都使得。眼下卻得好好的搞清楚她的真實來曆了,畢竟這腰牌不象是假貨。

    難道是偷來的?劉三搖搖頭,這東西偷它作甚,就算要裝假大頭也太危險了。

    想到這裏,劉三緩緩道:“芊芊姑娘,在下可以不把姑娘送縣衙,就請姑娘回答我的幾個問題吧。”

    “呔,大膽!”芊芊麵色一變,“你們是什麼人物,敢來審問老娘?”

    劉三剛想說話,黃天宇示意了一下跪在一邊,呆呆的望著他們這出活劇的書翠――有她在,說話不方便。

    當下把高弟叫來,吩咐他把書翠帶出去。暫時不放人,先扣在自己房中。

    黃天宇把門關好,劉三這才道:

    “不是審問,不過是想知道你的來曆而已。”

    “哼,憑你們也想知道我是什麼人?”

    “你不告訴我們,恐怕到了縣衙你也得說。”劉三說,“當然了,這塊腰牌你可以拿出來,就看你敢不敢了。”

    芊芊的臉憋得通紅:“有什麼不敢的!這是真腰牌!是我從李叔叔——”她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下麵的話生生的咽了下去。

    話沒說完,劉三和黃天宇都明白了。這小丫頭多半是親戚朋友之類在錦衣衛當差,腰牌大概是從他們那裏弄來的,其實是見不得光的。難怪她根本不敢去官府。亮出牌子,當地的錦衣衛人員自然會知道有同行到――事情就要穿幫了。

    “芊芊,你就好好的說說吧,你怎麼有這牌子的?看樣子你也是好人家的孩子,為什麼要出來偷竊呢?”劉三做出一副溫良仁厚的模樣,“要真有什麼難辦的事情,大叔能幫忙的,一定幫忙。”

    這芊芊眼珠亂轉,支支吾吾,被劉三又恐嚇又誘惑,才算老實了,一一招供出來:

    原來這女孩子叫李永薰,南京應天府江寧錦衣衛百戶屬下小旗之女。至於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遠離南京的廣州城:原來是個老掉牙的故事――因為爹要逼她嫁人,她就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了。

    “……人家原本也不想偷東西的,可是錢都用光了,連人家的鐲子也被偷走了,”說到這裏這女孩子居然哼哼唧唧的哭了起來,這下黃天宇可就心軟了。

    “老劉,我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小孩子一時糊塗……”

    “叔叔,你就放過我吧――嗚嗚嗚嗚……”

    原來還是個翹家女,劉三想這倒棘手了,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她肯定和錦衣衛有某種關係――所以送官是不行的,會把錦衣衛招來;若是放走,又恐怕這 女孩子還有什麼詭計――看她行事還不算老練,但是眼神狡猾的很,一看即是滿肚子詭計的小壞蛋。就這麼放了她,萬一再放壞水怎麼辦?

    “我看,幹脆把她帶走。”黃天宇建議道。

    “不行,這女孩子的爹下載肯定在到處找她,我們帶著個女孩子很容易引人注目,到時候就是引火燒身。”劉三否決道,“是放她走。”

    “芊芊,既然你是初犯,天一亮你就走吧。”劉三道,“以後可別幹這偷雞摸狗的事情了,給家裏人丟臉。”

    “謝謝叔叔。”李永薰這會倒是一臉無辜失足少女的模樣了,“不過叔叔,芊芊現在沒地方可去了……”

    劉三想這下壞了,這小妞是賴上他們了:“你還是回家去吧。”

    “不回去,爹爹要芊芊嫁給一個小白臉!再說了,這裏離南京幾千裏地,叔叔你就放心芊芊一個小孩子走遠路?”

    汗!劉三和黃天宇麵麵相覷。我們和你沒這麼熟吧!你嫁給小白臉還是大黑臉和我們也沒關係――咱們又不是來解放婦女的。

    “那就姑娘自便好了。”黃天宇意識到,這妞是個禍害。

    “叔叔要去哪裏?”李永薰狡猾的問。

    “明日進城辦事啊。”

    “騙人!叔叔明明要去佛山的!”

    黃天宇暗暗叫苦,看來她早把咱們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了――當然也不難,隻要到櫃上打聽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叔叔既然要去佛山,帶芊芊一起去好不好。”

    兩個男人吃了一驚,她是發了神經還是有花癡?沒事找兩個陌生男人一起走遠道?

    黃天宇咳嗽了一聲:“你看,我們是幾個大男人,身邊又沒有女眷,帶你個女孩子走路不方便的。”

    “你們幾個一看就是客商!”李永薰說,“帶個小丫鬟走路有什麼不妥的?”

    “不是不妥,是不方便!”黃天宇惱了起來,“你就不怕我們走到荒郊野嶺,把你捆了賣到窯子裏去?”

    “哼哼,你以為我沒去過?嚇得老鴇龜奴都屁滾尿流的。你們不敢的――”李永薰看起來對自己的護身符頗為得意,“除非你覺得錦衣衛都是飯桶。”

    錦衣衛還真就是飯桶--黃天宇心中腹誹不已,再牛B的特務組織也不是一樣給李自成和蝗太極給滅了。不過這話公然說出來可不大妥當。

    “……再說,我覺得叔叔們都是好人。”

    平白無故收了張好人卡,多少有些鬱悶。最鬱悶的是黃天宇。他是不折不扣的當了回“好人”。

    話說了半天,繞老繞去,總是說服不了這小妞。最後劉三無可奈何:“你去佛山做什麼呢?我們是去辦貨的,又不是去遊玩!”

    “我有個姐妹就嫁在佛山,我到她家去。你們就算做好事,送我一程好不好。”

    劉三原想要真說服不了她,就幹脆一索子捆好了,在這裏開個房間讓店裏好吃好喝伺候幾天再放她走。現在一想,這樣會給起威帶來很多麻煩――起威到底是廣州站的產業,本來就是樹大招風,再惹來錦衣衛就更不好了。

    既然她非要跟著去,幹脆就帶上,到了佛山,管她是真得有姐妹在佛山也好,假的也好。到時候不管怎麼處置她這個人,都牽扯不到廣州站頭上了。廣州到佛山距離很近,店家說坐內河的航船不過二天時間,一路上人煙稠密,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想到這裏,他點點頭:“好吧,我們就帶你去佛山。不過你得先寫張文書,說你是自願請我們護送到佛山的,到達之後雙方就互不相幹了。”

    “好。”當下李永薰寫了一張文書,劉三接過來吹一吹幹,揣在懷裏。

    “現在已經三更了。時候不早了――”劉三想還得給她開個房間才是。

    黃天宇道:“就讓李姑娘睡我的屋子吧,我到你那裏去睡。”

    “也好。”劉…頭答應。

    “我還有個包裹,在書翠的下處。”李永薰提出要求,“請叔叔放了書翠,讓她幫我拿來。”

    “好。”當下吩咐高弟把書翠放了,去取李永薰的包裹來。又讓陳同去看看楊掌櫃的屋子,免得驚動了他。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劉三和黃天宇就起來盥洗,先到了李永薰的屋子裏。這女孩子已經換裝整齊,變成了青布衣裙,樸素平凡的就象個普通小丫頭,背上背了個包裹,還有個長條形的布包,和雨傘捆在一起。

    黃天宇問:“這裏麵是什麼?”

    “繡春刀。”李永薰有些驕傲的說,“本衛專用的。”

    “也是從你李叔叔那裏偷來的吧。”

    “才不是,是我爹找人幫我打得!”。.。
    第一百四十一節 佛山之行(七)

    說著抖開布包,裏麵果然是一柄繡春刀,尺寸很小,大概是專門給她訂做的。“好不好看?可惜身邊沒有小號的飛魚服,穿上飛魚服挎上刀,在皇上麵前站班,真是美!”

    黃天宇搖搖頭,這女孩子難道也是製服控?

    “聽說皇上是個俊秀儒雅之人……”李永薰開始花癡了,“要是我能給他站班多好,就算站一次也好啊。”

    “然後他看上你,選你入宮……”黃天宇想起了過去遇到的明粉女,想給崇禎當宮女、丫鬟、小妾的倒還真是不少。看來明粉女哪裏都有。

    “皇上要看中了,當臣子的自然是要從得。”李永薰的眼神迷離起來,“不過我隻要能給皇上站班就死而無憾啦。”

    黃天宇看她一臉花癡樣,覺得即好笑又可愛。隻好幹笑了兩聲。

    當下吩咐人叫好去佛山的航船,把行李一一搬運上船。

    楊世祥昨晚自去了相熟的青樓,廝混到半夜才回來。今兒一早動身,發現昨天晚來賣唱的芊芊姑娘忽然換了身打扮,要隨他們動身。以為劉掌櫃動了色心把 她收了。劉三也不多解釋,隻說是芊芊要到佛山投親,他們是做好事送她一路。楊世祥還特意提醒劉三,不要貿然收留這樣來曆不明的女人,免得遭到放鴿子的。劉 三苦笑著說一定會小心的--我也不想帶她啊。

    一路上劉三關照高弟盯緊這個李永薰,防著她出鬼。李永薰自打上船之後也還老實,沒鬧什麼妖蛾子。就是成天在艙房裏纏著黃天宇,要他說說天南海北的 見聞。黃天宇過去是個軍事愛好者兼宅男,哪裏來什麼天南海北的見聞,隻好把當年泡網時候看得旅遊帖,雲山霧罩的胡說一番。言談當中把這小妞的事情也了解了 一些,知道這女孩子是家裏的獨女,母親早亡,是父親帶大的。這次溜出來“抗婚”也是表達她對其父不征求她意見的嚴正抗議,不過黃天宇看她的模樣一點也沒有 反抗包辦婚姻那種毅然決然的模樣,倒好像是找了個借口出來玩。

    李永薰溜出來家之後,一路往南直奔廣州。因為佛山有個遠房的親戚,實在混不下去了還有個投奔。而且聽說廣州新奇好玩的東西甚多。途中遭遇了幾次險 情,靠著她從父親同僚那裏順來的腰牌,總算次次都是化險為夷。她自小耳熏目染,對偵跡、匿蹤以及各式各樣的江湖道道都略有所知,等閑的江湖混混也不是她的 對手。

    “叔叔,這是什麼東西做得?”李永薰對番茄醬還是念念不忘。吃飯的時候都要逼迫黃天宇把番茄醬拿出來,原本準備塗饅頭的番茄醬就被拌入了白飯裏給 她吃了下去,她還發明了番茄醬拌稀飯,番茄醬拌鹹菜……最後她還直接拿個勺子挖來吃――一瓶子番茄醬就這樣消耗了一半。對番茄醬如此愛好的人物黃天宇還是 第一次看到。

    “這是番茄醬。用一種叫番茄的果子做得。”

    “番茄?是在廣州的種的吧。”

    黃天宇含糊答應,他不想在這女孩子麵前吐出臨高兩個字來,免得漏了出來這女孩子又要去臨高了:

    “好像是從外國地方引種來得。”

    “叔叔,你把這番茄醬送給芊芊吧。”這女孩子倒是毫不客氣。黃天宇雖然長了二十八歲,哪裏曾有這樣可愛的女孩子圍著他親昵無比的一口一個“叔 叔”,當下就答應了。劉三知道了就讓她“極樂散”來換――這東西有麻痹神經的作用,說不定可以給衛生部的人做下參考,開發植物類的麻醉劑。

    除了這番茄醬換極樂散的交易之外,一路無事,第三天的上午,船已到了佛山碼頭。一行人下了船。楊世祥對這裏比較熟悉,先帶了仆役押了行李去投店 ――劉三他們對古代人行旅不便有了很深刻的印象了,其實時間才不過上午十點多。在現代這是剛剛開始辦事的時候,辦完了臨晚再去開房,到哪裏都能事先訂房。 可是本時空你要不趕快投店安頓,晚上說不定就沒有房間了。

    黃天宇則雇用了二頂轎子,去把李永薰送走。這回她沒再鬧什麼玄虛,指點了地方。到了地方,看模樣是個殷實人家。李永薰在門上叫人進去送個口信,一 會就出來了幾名仆婦將她接了進去,黃天宇也被迎到客廳奉茶。有個管家模樣的人出來應酬了幾句,問了問一路上的情況。黃天宇就把事先定好的調子說了一番,無 非是路遇偶見,見她單身在路,恐怕有不安全,就順路送來了。

    管事的拱手稱謝,又問了他的下處,這才送出門來。

    黃天宇剛回到客棧,已經有人送來了六色禮物。正是那戶人家送來了。楊世祥看起來很是滿意:

    “這戶人家還是很有禮數的。”說著拿起帖子來,“這還有張帖子,看來人家對這女孩子看得很重,還要請我們吃飯應酬。”

    帖子是張梅紅色的紙片,落款是“林銘拜上”。看名字大約是個普通的商戶人家,讀書人不會取這樣簡單的名字吧。劉三推測。

    “飯,我們就不吃了,推辭掉吧。”黃天宇不大願意在這上麵耽擱時間,他不大喜歡這類應酬,很想馬上就投入到對佛山手工業的考察中。

    “人都送了帖子來,”劉三說,“總要全個禮數。再者我們以後到佛山還要常來常往,有個熟人也好辦事。”

    楊世祥深以為然。宴請是在第二天,今日因為投店一切順利,此時剛過正午,時候尚早。於是打定主意劉三和楊世祥先拜訪一次此來的主要目標:“楊潤開堂”。談合作的事情不大會一次成功,總得來回幾次,還是趕得緊些。

    當下把從臨高帶來的禮物備了四色,無非是當地的土產,叫了兩乘涼轎,自往藥店而來去了。

    佛山鎮與湖北的漢口鎮、江西的景德鎮和河南的朱仙鎮並稱“四大名鎮”。市麵之繁華,在明清兩代不遜與廣州。此地的瓷器、絲綢大量出口,工商業極其發達。天下十八省都有會館設在此處,可算是天下通衢了。

    劉三一行在街上走了半個多小時,忽見前麵有座位牌樓,鼻端傳來一股濃重的藥材氣味,想來是到了。

    轎子果然停住,高弟過來打轎簾,劉三下來一看,眼前這家藥店夠氣派!他去過北京同仁堂的原址,但是和這裏相比還是略遜一籌。

    店門臉開闊七間,都是兩層樓,中間是大門通道,另外五間是庫房,樓上樓下儲存的都是藥材,氣味極濃。

    楊世祥領著他穿過大門,進到頭進院子裏,青石板的院落裏,轎子、車馬、等候的轎夫、車夫、隨從仆役,熙熙攘攘,宛若鬧市一般。院子正中甬路兩側還各搭了一座席棚。裏麵架著鍋子之類的東西,有人在排隊。大約是供應茶水的。

    這時候鼻端卻飄來一股腥臊味,隻見院子西頭用石條與其他地方隔離開,設了一間鹿圃,蓄養著好幾隻梅花鹿。因為已經是初夏時節,天氣炎熱,鹿沒什麼精神的坐臥在遮陽篷下。不過這樣也吸引了許多人在圍觀。

    這種招攬顧客的法子,劉三隻在書裏看到過,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楊潤開堂的全鹿丸和鹿茸是有名的。”楊世祥道,“我們家祖上就靠這個發達的。”

    全鹿丸補腎填精,益氣培元,是大補的藥,在佛山這樣商業發達的地方,有錢人紮堆,自然“寡人有疾”之輩甚多,難怪楊家能以此發家。

    “我家原居遼東,做藥材生意,四世祖才搬到佛山的。所以能有這門手藝。”楊世祥說起了他的家世,“原本那裏還有我們的幾家世交,後來遼事糜爛,這幾家世交大概也都遭了難,唉!”

    楊家的祖上還是從遼東來的,這倒大出劉三的預料。

    “潤世堂怎麼沒作這個?”

    “臨高那地方,做了給誰吃。”

    “世祥兄,臨高沒人吃,不等於瓊山沒人吃,不等於雷州、廉州沒人吃。你手裏有這個方子,其實大有可為啊。”

    “全鹿。”楊世祥說,“此物不易得,還必須是活鹿,養到要秋天合藥的時候才殺。平日裏得有人照料,我爹當年也不是沒想過,實在是買鹿養鹿耗費過大,我們這樣的小店,支撐不起。”

    拾步上青石台階,隻見正廳上懸著黑色朱紅字大匾,上書店名:“楊潤開堂徳記”,其下又有黑底金字兩掛匾,一書:“地道藥材”,一書“遵古炮製”。 正壁兩旁是蜂房式的藥櫥藥鬥,店堂中部橫陳一通間櫃台。漆得烏黑發亮。藥櫥上另設高一尺的雕花橫櫥,擺設著存放著丸、散、膏、丹、藥酒等細貨的藍花白底瓷 壇。上麵,又懸著許多不同的坐匾,上書“奏效清襄”、“搜山踢海”、“市隱韓康”……之類的文字,布置的極為富麗典雅。和楊世祥的潤世堂正是一個天上一個 地下。就算在現代時空,也沒有這樣氣派的中藥店。劉三不由得歎服。。.。

    第一百四十二節 佛山之行(八)

    “如何?可比潤世堂富麗堂皇的多了吧。”楊世祥一臉苦笑。也流露出豔慕之情。

    店堂裏生意雖忙,可是他們一進來就有夥計過來招呼。楊世祥道:“我有張帖子並一份禮單,勞煩小哥幫忙送進去給貴東。”

    “是,敢問客官怎麼稱呼?”

    “敝姓楊。”楊世祥說,“你帖子一送進去,貴東自然知道了。”

    “是,小的這就去。”說著先招呼他們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又奉上茶水,接著又問兩位是不是抽煙?水煙旱煙都有預備。劉三心想舊社會的服務態度還真不是蓋的,這種體貼尊敬,根本不是現代服務員那種職業性露牙笑可比。

    夥計進去傳話,劉三卻抓緊時間觀察整個藥鋪的經營,隻見店裏來往的人雖多,卻都是各有去處。有的是手持方子抓藥的;有的則是挑擔推車的小藥商,還 有的,衣著光鮮,舉止氣派的,應該是大客戶。不管哪種人來,都有專門的夥計招待應酬一絲不亂。別看古人沒學過現代管理學之類的玩意,對企業管理還是有獨到 之處的。

    眼見櫃台一角,專門豎了一塊立字招牌:“徳隆聯號。全省通行,彙兌出票,見票即兌”。這裏果然是德隆的聯號啊。也難怪,隻有這樣的大字號藥材舖,才有可能隨時調撥出幾萬銀子來。廣州站的努力還真是見成效。

    凳子都沒坐熱,忽聽得裏麵遞相傳呼:“請五老爺!”

    就在這時候,剛才通傳的夥計已經跑了出來,到了楊世祥麵前,先請了個安:“五老爺見罪了,小的有眼無珠――”

    “算了,”楊世祥倒也平淡,“我久不來佛山,你們底下人難免生疏。”

    “怪不得!”夥計笑道,“快請進去吧!老爺吩咐花廳奉茶。”

    說著,哈一哈腰,伸手肅客,然後在前引路,把楊世祥和劉三帶到一個小院子裏。

    這個小院子是專門奉迎貴客之用,花木掩映中,一排三間廳房,裝修精致。正中門媚上懸著塊小小的匾,上書“見心”二字。未進廳堂,先有聽差高唱通報:“五老爺來了!”

    接著湘妃竹的門簾一掀,踏出一個三十多歲的人來,麵白如玉,戴一頂黑紗平定四方毛巾,穿一件半舊的青灰緞麵的直綴。白布襪,黑緞鞋,豐神瀟灑,從頭到腳都是家世清華的貴公子派頭,怎麼樣也看不出是一個本地的大商賈。

    “五弟!”來人正是楊世祥的嫡親堂兄,現任的楊潤開堂徳記大掌櫃楊世意,“一別多年,別來無恙!”

    “托福!”楊世祥拱手為禮,“大哥大嫂一向安好?”

    “好,好,這位是――”

    “此是兄弟的摯友,臨高的名醫,劉大夫。”

    “失敬,失敬。”楊世意眼睛在劉三麵孔上轉了幾圈,眸子中露出一絲精光,果然不是一般守業有成的公子哥。

    他把他們引入東麵一間客室內,劉三看了下,裝修的極其精潔,字畫玩器,布置的疏朗有致――主人的品味格調不俗。

    大明大商人派頭還真是不小!想到在原來的時空中,過不了二十年。這樣風流儒雅的人物十之八九不是變成路邊的枯骨就是蝸居茅棚,慘淡度日。紅塵繁華盡付至於狼煙。不由得感慨萬端。

    兩邊彼此客套一番,道過家人的安。楊世意極其客氣,噓寒問暖,又連表歉意,說生意繁忙,最近幾年海路又不安靖,所以一直也沒去過臨高。親戚之間未免生疏了,以後還得常來常往的好。

    茶幾上已經擺了八個高腳盆子,裝著茶點水果。仆人又送井水湃過的手巾讓他們擦汗。禮數十分周到,倒讓劉三有些疑惑了:莫不是這楊世祥因為自覺貧乏,羞慚之下有些神經過敏了?看這楊大掌櫃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勢利的模樣。

    一番應酬過後。楊世意問起楊世祥的來意。

    楊世祥便把要進些貴重藥材合成兩種暑藥的事情說了一遍:

    “……思來想去,也隻有大哥這裏的細貨種類最全了,求人不如求己,就來大哥這裏來叨擾了。”

    “好說,好說。”楊世意點頭道,不過麵上的意思卻看得出不過是在敷衍,連要進些什麼藥都不問。隻是吩咐道:

    “吩咐廚房備下酒席,中午我要為五老爺,還有這位劉大夫接風洗塵。”

    “是!”伺候的聽差說,“請大人的示,晚上還有飯局……”

    “我知道,回頭再說。”

    “大哥晚上有事,這酒席就不敢叨擾了,心領了。”楊世祥說,“隻是煩請大哥看看這張單子,關照夥計幫兄弟配一下貨。兄弟好帶回臨高去製藥。”

    “哪裏,我們兄弟多年未見。一頓酒總是要喝的。”楊世意道,“你要進些藥材,不知是些什麼?”

    接過單子,看了幾眼,嘴中猶在喃喃自語:“冰片……麝香……牛黃……飛金……”反複念叨了幾遍,這才放下單子,說:“貨色,哥哥我這裏都有,就是不大夠五弟要的數量。”

    不等楊世祥說話,他就說開了:某項買賣要合藥用,某項則是有大客戶訂了去,某項俏貨又是誰誰誰的關係打了招呼,不能不先盡先安排……

    劉三這會才覺得不對味了。冷眼見楊世祥問道:“那能配多少呢?”

    “嗯,大約每樣五分之一吧。麝香和飛金,隻有一點了,連五分之一也配不出了。”

    “這也太少了,不夠合藥用的。”楊世祥說,“不瞞大哥說,小弟我最近接了一筆大買賣,這批藥合了就能賣出去,原想大哥這裏貨色最全,不勞二家了……”

    “哦?那可要恭喜五弟了!”楊世意滿麵堆笑,“隻是哥哥這裏實在貨色不夠啊!”他沉吟片刻。“這樣,我吩咐管事的去同業那裏調些貨來,隻是這調來的貨色,就不免,不免……”他歎了口氣,“如今人心不古,就是相熟的店家,調貨也得現金交易了!唉!”

    劉三心裏此時已經對楊世意的感受轉了一百八十度。這擺明了是推托之詞。越貴的越缺貨,調貨要現錢――現款結賬,就算是現代時空也沒幾家企業能做到這點的,何況古代商業社會。照規矩批發都是一年三節結賬。這種托辭真是騙鬼都不信,擺明了就是說不給現錢不給貨。

    楊世祥大約早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麵,忙說:“大哥!這次我來配貨不賒賬,大哥有多少配多少,我照價立碼付清。”說罷從袖中抽出一張票子來,“我聽說大哥這裏也是徳隆的承兌聯號?也省了我去兌銀子的麻煩了。”

    “哦?”楊世意接了過來,不錯,這正是徳隆銀行出得五十兩見票即兌的彙票。這種特殊的紙、油墨、還有上麵繁複到無以複加的花紋,都是一般人根本偽造不了的。真票無疑!

    似乎有些不大相信,楊世意又朝著光看了看水印。這才放了下來:“想不到五弟這回是攀上大買賣了。”

    “好說好說,這些可夠了?”

    “五弟太見外了,太見外了,這些藥材,大哥總還是能幫忙籌得出來的。”雖然這麼說,卻絲毫沒有把彙票遞回來的意思。

    “若有多餘的,再配些常用的藥材,我一並帶回臨高去。”

    “好,我這就讓人安排拚貨。”

    楊世意大概覺得這次這兄弟忽然能掏現錢配貨有些蹊蹺,一個勁的敷衍他,想從他嘴裏套出些什麼來。但是楊世祥口風很緊,什麼也不說,隻問自己合成的藥散能不能在楊潤開堂寄售,順便代為批發?

    楊世祥現在沒有能力在大陸上直接發售貨物,找楊潤開堂這樣有廣泛的商業聯係和信譽的大字號寄售自然是費效比最好的辦法。

    “這個――”楊世意有些遲疑,“五弟,你不是不知道祖訓,咱們見不到方子的外人成藥,照規矩是不準進店銷售的。萬一有什麼不對症的,或者療效不顯的事,不說是別人方子不對,倒說我們楊潤開堂賣得貨色不好……”

    “大哥放心,這兩張方子,我都看過,配伍炮製確有獨到之處,斷然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見他還在遲疑,楊世祥將避瘟散和諸葛行軍散的樣品遞了上去。楊世意將信將疑的接了過去,倒在手背上。用指頭撚了一撚,又在鼻孔上嗅聞了一番。

    “藥,倒是沒什麼問題。”楊世意道,“隻是也不甚出奇,不外乎提神醒腦,開竅通氣罷了。要進楊潤開堂寄售怕不大行――這樣吧,五弟遠道而來,也不能讓你白跑一趟,一會我叫‘公濟堂’的掌櫃來,在那裏幫你寄售如何?”

    楊世祥的麵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他記著劉三的話,要開拓局麵,眼下隻能靠楊潤開堂幫忙。破不得麵。但是進到公濟堂銷售,苦心製造的藥劑就會身價大跌,開拓局麵的希望就很渺茫了,這怎麼對得起拿出方子又給了自己流動資金的劉三呢?。.。

    第一百四十三節 佛山之行(九)

    劉三不知道這這公濟堂是什麼來路。但見楊世祥麵色變幻不定,想來不是什麼好去處。隻聽他說:“大哥!公濟堂的藥你也不是不知道。哪有用到冰片、麝香這樣的細貨得?這兩種成藥,進了那裏豈不是糟蹋了,還能賣出什麼局麵來?還要請大哥多多提攜。”

    “不是大哥我不幫忙,”楊世意一個勁的打哈哈,“實在是祖訓難違啊。”

    “難道小弟我也是外人不成?!”楊世祥忍無可忍的說。

    這下狠狠的將了他一軍。古人最講究宗族裏“親親、仁義”,楊世祥不但不是外人,還是正宗的近房親支,雖然距離離得遠,在宗族中的地位可不低。他要寄售成藥,楊世意要是用店裏進藥必須謹慎從事來推脫,別人倒也無話可說;用“祖訓”來做借口,反而是在自食其言了。

    “言重了,言重了!”楊世意極其狼狽,一時間無話可說,隻好先推脫道,“這事我們再議,再議!幾位長輩都想見見兄弟,多年未見了。還是先請到後宅相見吧。”

    楊世祥見這堂兄毫無轉圈的餘地,隻好站起身來隨同進內宅。劉三不便隨往,這邊有聽差過來說請他到客廳相候。劉三想與其一個人枯坐等待,不如到外麵的藥行大廳上坐坐看看,還能多了解些風土人情。便讓聽差領了出來,還在外麵大堂的客室裏閑坐。

    劉三枯坐無聊,心想自己的算盤還是失策了。原以為這個用現金采購原料拉攏感情,再請求寄售的方法是個“雙贏”的主意,對方肯定能接受,沒想到還是一廂情願了――天下的事情,哪有樣樣都能落到自己的算計裏的。

    要是寄售的事情談不成,中成藥在大陸上的銷售就隻能依靠廣州站去開拓了,他們現在開辦的產業已經不少,再搞藥店是不是攤子鋪得太大了,聽說銀根方麵也不是太寬鬆。

    不過,楊世意倒是提出要一個什麼“公濟堂”的字號代銷的,可是聽楊世祥說話的意思,這家字號很是不堪,不知道具體的情況怎麼樣,要是是家小字號,也可以考慮由穿越集團來扶持一下……

    正在默默思索,有夥計過來添水,劉三叫住他:“小哥,問你個事。”

    “老爺請吩咐。”

    “公濟堂是什麼地方?”

    夥計一愣,反問道:“老爺,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

    “正好聽說到。是你們的分號?”

    “老爺,這說起來就複雜了。”夥計說。原來這“公濟堂”是 “楊潤開堂徳記”的一個分號。這分號與一般的分號不一樣,首先它是由全“楊潤開堂徳記”的全體“西家”,也就是受雇人員共同出資的。不管級別,從大管事到 學徒,人人出資,每人三兩銀子。出不起的,可以逐年從薪水中扣除。賺取的利潤統歸全體“西家”平均分紅,算是一種職工福利。“公濟堂”賣得貨色都是“楊潤 開堂徳記”銷售藥材中淘汰下來的次貨,所以價格便宜,很受窮苦百姓的歡迎。

    “……‘公濟堂’就設在本店的隔壁,專做門市,也應一些鄉幫小藥商的批發買賣。”

    “是這樣。”劉三知道為什麼楊世祥不願意把藥放到“公濟堂”銷售了。這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麼!

    正說著話,隻聽院子裏一陣的嘈雜,有人開始在正廳門前的台階下圍觀。

    “大家不要看了,不要看了。”早有管事的出來維持秩序。

    “怎麼回事?”劉三看不真切,問夥計。

    “大約是有人中暑發痧了。”夥計歎了口氣,“現在天還不算太熱,等六月天裏,院子裏每天都有幾個中暑發痧的。”

    “為什麼?”劉三奇道,難道這楊潤開堂的院子裏特別容易中暑?

    “這也是我們藥行掌櫃的一點善心,”夥計一指院子裏搭得兩座席棚,“一邊是我們店裏自己熬製的枯草茶,專給來等候抓藥的客人喝得;另一邊。是怯暑 的‘平安湯’,專治暑熱穢惡諸邪。有一等貧苦人家、街上的乞丐、鑄場的工人,感染了時疫,沒錢診治吃藥的,就來這裏喝一碗‘平安湯’。可是有人感染已重, 喝了也還是要發作,一口氣上不了,就丟了小命。唉!”

    “原來是這樣。”劉…點頭,傳統中醫藥界的社會責任感還是不錯的麼,繼續喝茶――忽然他想了起來,這不是一個宣傳自己成藥的好機會麼?

    趕緊站了起來,緊走幾步來到台階下。隻見席棚裏躺著一個大漢,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年齡,個子在本時空堪稱高大,足有1.7米。身材壯實。穿著一身 辨不出什麼顏色的破衣爛衫,腰裏纏著根繩子,光著一雙腳,整個人灰頭土臉。身邊還有木棍一根,破包袱一個。簡直就是大明乞丐的標準裝束。

    劉三覺得奇怪,這個人的身材壯實,不大象長期掙紮在饑餓線上的乞丐,但是他的麵色憔悴發黃,明顯的營養不良,顯然又不是偽裝出來的。

    不管他是什麼樣子的人,此人現在躺在一領破草席上,已經是出得氣多,進得氣少,牙關緊閉,麵色蒼白。劉三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

    “這位老爺――”旁邊看護的夥計趕忙攔阻。

    “我是大夫!”劉三沉聲道。夥計不言聲了。旁邊圍觀看熱鬧的醬油眾們看冒出了個郎中為這乞丐診治。都安靜下來。

    額頭都是冷汗。劉三搭脈,脈沉伏微弱。他問一旁負責施藥的夥計:

    “這個人是突然倒地的?”

    “是,他要了一碗平安湯,剛喝了幾口就……”

    劉…點頭,此乃痧閉於內,氣脫於外之危候。不搶救極易死人。照中醫的救治模式,此時應該通閉固脫,先用通關散吹入鼻竅,取嚏通閉才行。

    劉三手裏沒有通關散,不過他有諸葛行軍散,忙取出來倒出些在紙上,輕輕的從乞丐的鼻腔內吹入。

    此藥果然靈驗,藥劑一入,病人幾乎立刻就有了反應,身體開始動彈,眼皮也睜開了。

    “醒了!醒了!”周圍的人發出一陣叫聲。劉三用手指按壓他的人中、內關穴,待見他的神智完全清楚了,才吩咐一旁的夥計:“喂他喝些水!”這才起身。

    旁邊已然湧來了不少圍觀者,紛紛向他打聽這藥是何名?哪裏有售。有人心急得,幹脆要他把身邊的藥賣給他。

    “諸位父老鄉親。”劉三團團一揖,用他那蹩腳的廣東白話說道,“在下劉三,今天剛到貴地。此藥名為諸葛行軍散。是在下自己配製的,因為暑天行路,帶在身上保個平安,諸位要買,在下實在是為難啦――”

    在人家的地盤裏做廣告,要適可而止。隻把藥名和人名說清了也就是了。到時候老百姓自然會按圖索驥。

    劉三又作揖,又解釋,說了好幾回,人群才慢慢的散去。劉三信心大漲――諸葛行軍散這樣的暑藥是大有市場的。

    正在得意間,卻見楊世祥從裏麵走了出來,看上去麵色不大活絡――顯然裏麵去了一趟也沒什麼好的收獲。

    回到客棧。楊世祥道:“劉兄,這請‘楊潤開堂’代銷的事情,怕是落實不了。我那堂兄,你也見到了,精得很!”

    劉…點頭:“還是不同意?”

    “也不算峻拒。隻是一個勁的轉圈,不知道打得什麼主意。”楊世祥接過仆人送來的手巾,擦了一把,又喝了盞涼茶,“劉兄,你的票子是哪裏來得?”

    “自然是廣州,票上麵不是寫著廣州徳隆銀行嗎?”

    “德隆,嗬嗬,大約也是你們澳洲人的產業吧。徳隆糧行,還有糧食票子。”楊世祥笑道,“我那大哥,代銷的事情不大上心,一個勁的打聽這票子我是哪裏來得。又套問你的來路。”

    “你怎麼說的?”

    “票子,自然是說客戶給得訂金。”楊世祥自嘲的一曬,“打死他都不會相信我有五十兩銀子的現金可以用。至於你,我隻說你是新近到臨高的一位大夫,醫術高明。看他的模樣,似乎不大相信啊。”

    “這事說不定還有轉機。”劉三心想,楊世意這個人還是很有眼光的,一眼就看到了要點。看來,代銷的事情還沒有絕望,要能好好的利用廣州站在廣東積累下的聲望,保不定能成。

    “能有什麼轉機?我看我們還是收拾一下,待到明天貨物齊了就打道回府好了。”

    說著話,黃天宇也回來了,他今天下午帶著陳同在佛山轉了一圈,請了個客店的夥計當向導,專門去看佛山的手工業了。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人手可以帶回去的。相比劉三他們,黃天宇這半天的收獲可就大得多了。

    他到了好幾個鑄造工場,又去了幾處陶瓷窯口。看到了大量正在鑄造中的鍾鼎香爐之類的民用器物,也有許多火炮――打聽到朝廷因為廣東的鐵好不脆,正在廣東大規模的鑄炮供應遼東使用,很多鑄造工場都忙不過來。。.。

    第一百四十四節 佛山之行(十)

    “要說簡陋歸簡陋。可是規模真不是蓋的。”他見到的每個鑄造工場都是人聲鼎沸,烈焰衝天,不管是鑄銅還是鑄鐵,都非常的繁忙。鑄造規模已經相當的可觀,僅僅一個工場的空地上就有幾十多門銅鐵大炮,大大小小,長長短短,讓黃天宇目不暇接。

    鑄造工場裏的火炮的鑄造,基本上還是傳統的泥模鑄造法,但是鑄造水平相當的精良,不過,照黃天宇的看法,這些大炮還都是舊式的火炮,不是虎蹲炮就是佛朗機炮,最大的也不過是大將軍炮,並無傳說中的西洋紅夷大炮。

    “這裏的鑄造工人很多,而且待遇出奇的低。”黃天宇在房中小聲的說道,“我問了下,隻要領工的老師傅能拿到一二兩一個月,一般的工人,都是一日不做一日不得食。很奪人連老婆都討不起,日子過得很苦。以我們給得待遇要招募工人不難。”

    “你要招募的陶瓷工怎麼樣?”

    劉三不是工能委成員,但是是這次出差的負責人,所以一應事務照例要同他商量之後才能辦理。

    “更慘了。”黃天宇麵色沉重,“不瞞你說,我今天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到萬人坑。就在一座大窯不遠的地方,坑底就是累累屍骨,死掉的工人要是無人收 殮,就直接丟到坑裏去。就我在那裏的半小時裏,丟進去好幾具屍體。活人的模樣也不怎麼樣,一個個都和地獄裏的活小鬼差不多,渾身都是黑的。聽聞有許多工人 失業,要招工人的話,隻會比鑄造工更容易些。”

    “你就動手招人吧。”劉三說,“不過我們在這裏人地生疏又沒個名義,不大容易下手,萬一要把官府給惹來了,問問我們招募工人幹什麼,我們怎麼說?”

    “掛出招工牌子大概不行,不過可以私下串聯。”黃天宇說,“先談好一二個工人,再由他們去串聯願意去臨高的人,第一批不要多,去個十幾個就是了,以後他們嚐到甜頭了,再派他們回來私下裏招工。”

    “好,就這麼辦吧。”劉三從懷裏掏出一張五十兩的票子。“明天我跑一趟‘楊潤開堂’把銀子都兌開,這樣你就能付安家費了。每個願意去的工人給二兩 銀子的安家費。別忘記,一定要叫他們在契上按手印!”說著打開隨身的一個用來裝要緊文件的首飾匣子――從裏麵取出一疊印好格式的文契。

    “起威在佛山有家鏢行的分櫃。”劉三說,“你把人集合齊全了,就分批帶去分櫃上接頭,自然有人會安排他們動身。這是信物。”說著他又給了黃天宇一個象牙簽。

    兩人正在秘議,隻聽得外麵一陣嘈雜聲,陳同跑進來報:“劉老爺,有個要飯的花子,非要見您。”

    “要飯的花子?”劉三皺眉想了想,大約是今天他救治的那個青年乞丐吧,“給他幾百錢讓他去了就是。”

    “我給了,可是他不要。”陳同說,“這人說您對他有救命之恩,想當麵見您一麵,給您磕個頭。”

    “好吧,你把他叫進來就是。”劉三無可奈何的點點頭,行善有時候也容易招惹出閑事來。

    不多片刻,隻見一個青年壯漢闊步走了進來。果然是下午他救治過的人。隻不過幾個小時不見,此人已經恢複如常,走起路來虎虎生威。頗有些武人的氣概。

    見到劉三他倒頭就拜:“黃安徳,謝劉大夫救命之恩!”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請起吧。”劉三隻好來出手相挽,心想今晚怎麼也得洗個澡才能睡覺――這漢子身上散發出一股不知道什麼味道混合氣體。

    黃安徳站了起來。他長著一雙蒙古眼,高顴骨,直鼻梁。和本地人的樣貌差別很大。眼睛不大但是看起來炯炯有神,看他的氣概模樣,不象是個慣於在街上 諂媚行乞的職業乞丐,也不似一般鄉下人那樣畏畏縮縮。不由得有了幾分好感,當下關照陳同,取五百錢來並一瓶“避瘟散”來給他

    “不,不,使不得。”黃安徳連連搖頭,“小的這次來,是專門給恩人磕頭道謝的。藥鋪的夥計說,要不是恩人當場施救,小的這條性命就算交代了。”

    “救死扶傷,乃是我輩分行醫人的本分,恩德不恩德的,也不用提了。”劉三做出一副誠懇的模樣,隻字不提是為了打廣告才救得人,“你如今身無分文,現在又是酷暑時節,還是拿著備用吧。”

    黃安徳也不答話,又深深一揖,轉身就往外走了。

    劉三注意到他的雙臂筋肉結實,手上還有些疤痕,心裏一動,忙叫住他問:

    “敢問這位黃兄弟。你原是做何營生,為何落魄至此?”

    “俺原在這邊的鑄造工場做工,”黃安徳粗聲道,“隻是沒什麼手藝,純屬賣力氣混飯。領工的嫌俺吃飯多,脾氣大,幾天前把俺給辭了。”

    是個鑄造工人,這倒是個現成的。劉三和黃天宇對視了一眼,都起了相似的念頭,把他收留下來吧,小夥子有力氣,又有點鑄造經驗,帶回去好好培訓應該是個好工人。實在不行,這個身胚當個兵總沒問題――1.7米的兵源,如今還很稀罕呢。

    黃天宇道:“黃兄弟,在下在瓊州府有一處產業,正好缺少人手。黃兄弟既然沒有去處,不如隨了在下去瓊州吧。”

    “去瓊州?”這黃安徳翻著眼睛想了想,“不去!這地方聽說瘴疫很重,去了多半活不了。”

    回絕的倒是幹脆。劉三笑道:“這產業是我和這位黃老爺合開的,有我在你怕什麼?包你平安無事。”

    黃安徳這下猶豫了,片刻問:“能吃上肉不?”接著他又趕緊補充,“十天半月能吃上一回就行!俺不是貪心的人。”

    “可以。”劉三回道的很幹脆。如今新軍和工業部的重體力勞動者的夥食標準是每天有魚,每周有肉。數量不多,但是絕對保證供應。

    “那好,俺就跟你們去了!”黃安徳點點頭,又跪下來磕了個頭,“東家!”

    “好了,磕頭就不用了。”劉三覺得這人粗率可愛,可惜不是學醫的料,不然倒要把他留在身邊了,“你且簽了文書。”

    “要賣身?”黃安徳看起來不大情願,“要賣身俺就不去了。俺不喜歡給人當奴才。”

    “不是賣身,是雇用文契。你給人當長工不也得寫個契?”

    “成!”他點點頭。

    當下他在文書上按了手印。劉三問他在這裏可有家眷?要不要一並帶走,還是領二兩銀子的安家費。

    “俺在這裏是光棍一條,哪來的家眷。銀子不用了。跟著東家有肉吃。”黃安徳咧開嘴笑了。

    “你是哪裏人士?”

    “人屎?”黃安徳撓撓頭皮,“小的不是人屎。”

    “你是哪地方人吧。”

    “小的是山東的,世居登州。”黃安徳說,“登州待不下去了,聽說有個弟兄如今調防到了廣東,就想來投奔他混口飯吃,沒想到……”說到這裏他忽然閉嘴了。

    看來這黃安徳還有隱情。“調防”?再聯係到他的舉止言行,劉三心想,八成是個官軍的逃兵吧。逃兵就逃兵,反正能幹活就行。

    劉三吩咐陳同先帶他去洗澡,找個理發的替他修剪修剪,再給他從估衣鋪裏選二套衣服換上。又吩咐高弟把出客的衣服取出來吹一吹,預備著明天赴那位林銘的家宴的時候穿著。

    這天正是林銘的夫人二十八歲的生辰日,全宅上下一片喜慶之色。尤其是本地的富商士紳幾乎一個不落全都來捧場,前來祝賀的賓朋是絡繹不絕,將整個林宅渲染的熱鬧非凡。

    林家即非商家也非士紳,大家如此看重於他,百般奉承,因為他是本地的錦衣衛百戶所的試百戶。也等於是第二把手。一把手劉百戶年老昏庸,除了每月到所拿份例錢之外早就不問百戶所的具體事務,按現代說法林銘就是百戶所的常務領導了。

    午飯過後,林銘送走了上午的賀客,命人在內院中擺上瓜果糕點,請一幹至親近交等院中賞戲同樂。

    院中臨時搭建的戲台上正在演出昆腔。請得是南海縣的昆腔名角張喬,扮相唱功俱佳。一眾人看得入神。

    下麵的主位上,坐著本次壽宴的主角林夫人。在佛山,林夫人的長相一直是本地人議論的對象――高鼻深目,頭發微鬈。眼睛也是棕褐色的,看起來倒和波 斯胡姬的有五六分相似。而這位林夫人正是色目人的後裔――祖輩曆代也是在錦衣衛當差的,曆任校尉、小旗、總旗之類的中下級職務。和林家算是門當戶對了。

    按照大明的法律,色目人不得自相嫁娶,所以三百年混血下來,和一般的漢人也沒什麼不同了,象林夫人這樣長相極有色目特點的女子很難見到。這也是林百戶最值得自豪的一點,即使年齡大了一歲也娶了回來。大家都覺得林百戶這個人口味很是獨特。。.。

    第一百四十五節 佛山之行(十一)

    說起這位林百戶,生得是一表人才,但是頗有寡人之疾。從他世襲了家傳的試百戶之後,就有擴大家中姬妾隊伍的傾向,一直致力於搜羅美貌女子,要不是 礙於官聲限於財力,大概早就置備下十二三個小妾了。即使這樣,到娶妻的時候,家裏的小妾和通房丫頭已經有了四大金剛。再娶進一位林夫人來,林銘得意洋洋 曰:“這叫五福捧壽。”

    這會,林百戶正端坐在夫人一旁的家主之位上,四個小妾在後麵半月形排開,一副眾星捧月的模樣。林銘左顧右盼,十分得意。

    正在看戲,忽然有傭人來報:“李家小姐來了。”

    林銘皺眉:“哪個李家小姐?”

    “江寧百戶所李老爺的千金……”說著將李永薰寫的條子遞上來。

    “哦,是她。”林銘奇怪:李永薰是他老婆的表妹,自從老婆嫁到佛山之後,因為路途遙遠,兩家交往不太多。怎麼事先書信都沒來一封,就貿貿然的登門了?

    “誰送她來得?”

    “據小姐說是個兩個藥商――”

    “胡鬧!”林銘低聲罵了一句。

    “相公何事動怒?”林夫人轉過頭來。

    “你那李家的妹子來了。”林銘把李永薰的手條遞了過去,“十五歲的人了,做事這麼荒唐!”

    “來都來了,生氣也沒用。”林夫人倒也淡然,“我去接她吧。”說著嫣然一笑,這一笑,帶出麵頰上兩個深深的酒窩,林百戶當即酥麻了半邊。

    “好吧。”

    “還有送芊芊來的客商,也得辦桌酒席謝謝人家。畢竟千裏迢迢,也算是平安送到了。”

    林銘想了想:“也好,反正廚房裏東西都是現成的。”

    林夫人帶著兩個丫鬟出去。問傳話的管事:“表小姐現在在哪裏?”

    “正在花廳上。”

    “帶她去我房裏。”

    姐妹見麵,自然有一番久別重逢的話說。未幾,李永薰說:“姐姐,我都快熱死了。讓我先洗洗,換件衣服吧!”

    “好,好。”林夫人關照丫鬟:“去提幾桶熱水來,再叫張媽到後街上買個新的浴桶來。”

    片刻之間,冷熱水和浴桶都置辦齊全了。林夫人先把房門關好,掩緊了窗扉,又把竹簾子都放了下來,屋子裏頓時幽黯下來。林夫人上來,為她拔去簪子, 解開腰帶,卸掉外衣,又把她纏在胸脯上的布條子一層層的繞開,露出貼肉的肚兜來。林夫人纖指微動,摘掉了掛肚兜的銀鏈子,又軟又滑的軟緞肚兜滑落下去。

    李永薰害羞的背過身子,林夫人卻雙手扶著她的腰肢,小聲在她耳畔道:“芊芊,你的腰肢細了不少呢。”

    “姐姐好壞――”李永薰扭了下腰,“難道我以前是水桶腰。”

    “沒有,以前也是小蠻腰,隻是,”林夫人的雙手托起了芊芊胸前兩朵小小的蓓蕾,“這裏大了許多……”

    “姐姐你討厭死了,亂摸!”李永薰被她雙手一碰,隻覺胸口一陣酥麻,趕緊推開她的手,“我要洗澡了,姐姐叫個丫鬟來服侍我就是了。”

    “丫鬟粗手粗腳的。”林夫人借著竹簾子裏的微光,隻見一個纖細苗條的身影,細皮白肉的,一頭烏黑的頭發垂在肩上,兩條腿絞緊了,拿著件肚兜在胸前勉強遮擋著。笑道;“你小時候來姐姐家,姐姐給你洗澡的事情忘記了?”說著走過去,牽住她的手,小聲道:

    “來吧,姐姐幫你洗澡。”

    李永薰的鼻端飄來一陣姐姐身上的香薰氣溫,似麝似蘭,直透心脾,不由得跟了過去。

    洗過一個暢快的澡,林夫人要丫鬟取一份全新的梳妝盒子來,幫她重新梳妝打扮整齊,又取了自己的幹淨衣服給她換上,才開了房門出來,去見林銘。

    林銘對來個小姨子原是無可無不可的,既然老婆願意收留,就讓老婆去費神好了。再說有這樣個賞心悅目又活潑的小姨子在,生活也多些樂趣。問起一路上 的情形,李永薰自然是一分真話九分假話。全是真話不加水的,大約也就是廣州城外上船到佛山這一路上的事情了。自然她偷腰牌、裝ji女、下“極樂散”的事情 也是說不得的。

    林銘點頭道:“看來這幾位客商還都是方正君子。這樣倒要好好的謝他們了。”

    “也是,至少該備張帖子,才顯得我們禮數不虧。”

    “夫人說的是。”林銘對這老婆可以說是言聽計從,當即叫人備了帖子,送到客棧去。

    怎麼謝呢?給財物他是萬萬不樂意的,雖然當這個試百戶出息不錯,不過上頭需要孝敬,過路的同僚得應酬,自己還有一妻四妾要錦衣玉食,外加一堆小廝 家仆丫鬟老媽子要養活,開銷大得很。朝廷給得俸祿有限,特別是錦衣衛這樣的寄祿官多如牛毛的部門,各類吃財政飯的人有八萬多號。發餉向來不準時。好在他是 在地方上當百戶,很有油水的,要不然還真不知道這日子怎麼混了。

    若是隻宴請一次,禮數上未免太過淡薄,親戚朋友知道了未免要議論。正委決不下,林夫人出主意道:“反正明天你要請他們的。他們既是來佛山鎮做買賣的,不如請幾位本地的大商賈作陪?幫他們個小忙。”

    “夫人所言極是。”林銘想這也是舉手之勞,不費事不費力,人情上也過得去了。“隻是請哪幾位呢?”

    “芊芊說:劉老爺是位大夫,楊老爺是藥鋪的掌櫃,不如請楊潤開堂的楊大掌櫃作陪?他在佛山是這行的翹楚。”

    “不錯,夫人想得周全。”

    “再請一位李洛由李老爺,他前幾天剛到佛山。今天也送了壽禮來。他家原是作關外生意的,買賣很大,妾身聽聞不少珍貴藥材都是關外來得。這李老爺雖然避居關內多年了,說不定手頭還有存貨……”

    李洛由林銘自然是認得的,不光認得,今天他還笑納了一番壽禮之外的“厚禮”,談成了一樁事情。他笑了:“夫人你想得太多了。這做買賣的事情,就由他們自己去打算好了。為夫就是把人請來相聚,至於能不能談出什麼來,那是他們的事情。”

    “是,相公見教的是。”林夫人微微一笑,“今晚芊芊來了,我們姐妹有些私房話說說,勞煩相公今天就宿在輕雲那裏吧。”

    “你一天到晚和姐妹們有私房話話。”林銘怏怏道,“每個月到底是你和輕雲、碧波她們睡得多,還是為夫……”

    “好啦,相公就不要計較了嘛。”林夫人眼波流動,極嫵媚動人,“可也從來沒叫相公獨守空房呀?再說這是妾身的表妹,也算是半個娘家人,總要照顧得。”

    林銘對此似乎還有什麼意見,林夫人小聲道:“明晚妾身和碧波一起伺候相公……”

    李洛由是前幾天到的佛山,同行的有兩個洋人,一個是在澳門經商多年的英國人john.quark――李洛由和其他與他相熟的中國人都開玩笑的給他取了個名字叫誇克.窮;一個是耶穌會的傳教士德意誌人馬陽春。

    自從自天啟末年奉父命到廣州接管家裏的洋莊生意開始,李洛由幾乎每二三個月就要來一次佛山,訂購瓷器、絲綢和藥材。通過誇克.窮的渠道出口。

    李家是世代的豪商,又是在天字腳下的北直隸人士,氣派上未免就有些“官氣”,一行人從廣州出發,用了三條大船,浩浩蕩蕩沿江而來。一靠碼頭,直投 佛山打銅街的“遼海行”的分號。為了接待東家,分號的程掌櫃十天以前就預備好一切:轎子一到,李洛由與他的客人,還有他的妻侄名叫顧葆成的,是當年廣寧撤 鎮的大潰退裏從亂軍中帶回來的,也是妻族的唯一骨血。另外一個幫辦筆墨的師爺,被接入客廳,特為準備的四名伶俐的小廝,倒臉水倒茶,忙個不停。李洛由一麵 享受著小廝們的伺候,一麵問訊當地的各種消息。

    亂過一陣,各自坐定下來。李洛由吩咐人先把兩位紅毛客人送到客房裏休息,好生伺候。

    隨身帶來的貼身小廝之一的掃葉,捧著水煙袋來 為他裝煙,同時悄聲說道:“蔣姨太已經安頓下了,問老爺什麼時候進去?”

    “到佛山是來陪她玩得麼?”話中嫌蔣姨太不懂事,“叫她跪著反省,等我進來再說”

    一開口就是責罰,毫無憐香惜玉之情。一眾人屏息凝視,不敢接話。

    “是。”掃葉不敢多言,隻好進去傳達命令了,暗暗為這倒黴的蔣姨太抱屈。這種冷酷無情的家法,自從李洛由九死一生跑回關內之後就愈演愈烈了。

    “老爺,”分號的程掌櫃來請示:“晚飯怎麼安排?要不要用老爺帶來的廚子做番菜?”李家因為常年和西洋商人打交道,家裏常備番菜廚子和各種佐料廚具食材,這次一並帶來了。除了應酬兩名外國客人,還準備請幾家往來客戶開開洋葷。。.。

    第一百四十六節  佛山之行(十二)

    “不用了,”李洛由道,“兩位都能吃中華菜肴,而且喜歡得緊。叫廖廚子做吧。”廖廚子是他從廣州的家中隨身帶來的,頗有幾道拿手的名菜,尤其是烤乳豬和燒羊肉,在廣州城裏是赫赫有名的。李洛由為著在本地宴客方便,也把他帶來了。

    “是。我這就去安排。”程掌櫃退了下去。李洛由站了起來,對顧葆成道:“你來。”

    顧葆成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看得出對這位姑丈很是畏懼。緊跟了過來。

    “我布置你在船上做得作業,做了沒有?可有不懂之處?”

    “回老爺:侄兒已經做了。”李家也是學做官人家的派頭,子侄兒女稱呼長輩都叫“老爺”,“隻是有幾道幾何題做不出來。要請老爺指點。”

    “嗯,晚上把窗課本子送到書房來。”

    到的書房,書房裏已經打掃的幹幹淨淨,十幾個大櫃子裏都得都是往來信件和賬本。裝有重要文書的櫃子上著鎖。李洛由檢查了下各處櫃子上的封條,確認完好無損,才逐一把封條撕下落座。

    顧葆成自然不敢坐,侍立一旁。

    “葆成!磨墨,寫幾封信。”

    “是!”顧葆成有些奇怪,寫信這類事情,照例是書啟師爺的事情,機密的則是姑父自己動手,怎麼叫自己動筆?也不敢多問,趕忙走到紫檀木的書案前,取一錠程君房殘墨,在一方唐代端硯上磨了起來。

    “用宋體小楷寫!你寫――”李洛由的信,是寫給遼海行在沈陽――建奴的“盛京”裏的代理人的,這種代理人不止一個,有的在當地開設買賣,有的則專 門結交後金的貴族官吏。自從廣寧撤鎮之後,李家在遼東的買賣全部毀於一旦。目睹了遼東軍民慘狀的李洛由回到直隸後稍加安定之後,就開始派人回到遼東,重整 家業。以做買賣為名,暗中搜集後金的情報訊息――他胸中還抱著一絲期望:有朝一日王師複遼之日,自己在遼東安排下的情報網絡能夠發揮些許作用――最低限 度,也能在當地殺幾個韃子。

    寧遠大捷的消息曾經讓已經對朝政極度失望的李洛由產生了一線希望。天啟皇帝駕崩,信王入承大統,權傾朝野的魏忠賢失勢賜死,直到袁崇煥重新出山,提出“五年複遼”的奏議,這一切都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光明。這大明的氣數,到底還沒有盡!

    從他在遼東的代理人那裏傳來的消息都表明,自從老韃子死在袁督師大炮之下,後金無論在偽政權內部還是經濟上都處於岌岌可危的狀態。李洛由感到:自薩爾滸大敗之後,朝廷在遼東的頹勢有可能會扭轉,最近二年在遼東的活動也多了起來。

    他要顧葆成寫得是關照代理人在沈陽的商業活動的指示信。遼海行在遼東的商業活動主要是通過皮島這個渠道,進入後金的統治區運銷關內貨物,收購紅 參、鹿茸、皮毛。特別是上好的黑貂皮。這種貿易在大明是非法的,不過在後金政權管轄範圍內卻是受到歡迎的。一個以擄掠搶劫為基礎的政權不可避免的窮兵黷 武,農業凋敝,各種物資極度匱乏,對與關內展開這樣的走私貿易極為支持。

    不過,李洛由和山西那批漢奸商人還是有所不同的,後金急需的糧食、生鐵、銅器之類的戰略物資,他從來不運銷。運去的都是於耕戰無益的奢侈品,尤以 各種絲綢錦緞為主,兼顧各種粗細瓷器――靠搶劫擄掠聚斂了大量財富的野蠻人剛剛脫下豬皮,不可避免的對這些產品產生了極大的需求。李洛由的這個買賣原不是 為了賺錢,卻越做越大了――紅參、鹿茸和貂皮讓他賺得盆滿缽滿,

    “……至於貝勒所言,要我等運銷糧食之事,請告其:最近災荒不斷,糧價奇高,且市無餘糧可購……”

    接著他又口授了一封贖取幾名過去的店內夥計的信,關照代理人將已經找到下落的原字號裏的夥計逐一贖取出來,家眷若是能找到下落的,也一並贖取。借 著貿易的機會,他尋找贖取了不少在遼東潰局中被擄為奴的熟人、同業、親戚。贖身的人一律送回關內,那些有膽有識,對建奴懷有刻骨仇恨的人,會被重新派回到 關外,或是充當字號裏的夥計,或是在當地安家做小買賣潛伏下來。等著有朝一日能夠報仇雪恨。

    他最後口授完關於端午節給後金貴族、官員送禮的信件之後,顧葆成見他再無其他指示,才把信簽遞過去。李洛由接過,仔細的看了一遍――一筆工工整整的蠅頭小楷,寫得密密麻麻,一絲不亂。他滿意的點點頭。才從隨身的拜帖匣子裏取出一個小圖章,一一蓋了上去。

    與後金的貿易是犯法的,所以這樣的信李洛由從來不假手於人,信裏不落字號人名,不署名,也不寫任何題記,隻用一個花押圖章做記號。一旦信件失落,直接銷毀圖章即可。李洛由雖然寄希望於朝廷,但是對朝廷裏的種種人物都是什麼貨色卻是一清二楚。

    信被仔細的封了起來,裝進蠟丸。到時候由專門的精幹人員貼身收藏了北上登州。登州往皮島去的船隻很多,走私夾帶非常的方便。

    李洛由把蠟丸封好,裝在專門的首飾匣子裏。這才問:“葆成!知道為什麼今天要你寫這三封信?”

    “是,老爺是為了小侄不忘國仇家恨。”

    “你知道就好。”李洛由點點頭,“坐。”

    “小侄不敢。”

    “坐吧,我有話要和你說。”李洛由歎了口氣,“姑父昨日又發了次眩暈之症,這病已經發作了好幾次,怕有不豫――”

    “姑父春秋鼎盛……”

    “不要緊,一時半會死不了的。”李洛由沉聲道,“姑父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生死看得淡了。李家現在家業人丁興旺,隻是放不下你――”他止住顧葆成 的話頭,“姑父原本期望能看著朝廷收複遼左,咱們爺們衣錦還鄉幫你重振家業。現在看來,姑父怕是沒有這個福分了。所以遼東的這一攤子,日後你要多留心,多 幫姑父看著點。”

    “是,侄兒謹遵姑父教誨。”

    “香山澳的葡萄牙人那裏,你也要常去,姑父知道你不願意信奉天主,也不勉強你。隻是去了可以多長些見識。”李洛由閉起眼睛,“西人有他們的一套技 藝數理,不在我中華之下,天下之廣闊,遠非中華一隅……”他的話似是在向顧葆成告誡,又象是在喃喃自語,顧葆成不敢打擾,隻是站著聆聽。

    “……你去吧,舟車勞頓,也該好好的休息一下,晚上還有事情要議。”

    “是。”顧葆成恭恭敬敬的應道,剛要退出去,見姑父並無離開的意思,繼續在拆看各地分號送來的信件,問:“老爺不去安歇嗎?”

    “我不累,一會再去。”

    “是,”顧葆成猶豫了一下,“侄兒大膽,請老爺寬宥蔣姨娘……”

    “哼,”李洛由冷哼一聲,“你倒會憐香惜玉。”

    “侄兒不敢!”顧葆成嚇得跪了下去。長輩的女人――這在古代社會可是原則性問題。

    “起來吧!把你嚇得這樣。”李洛由不滿的看了他一眼,顧葆成長得很象他的亡妻,也由此顯得頗為柔弱,他在心裏暗暗歎氣,這樣的男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擔起這副肩膀來。

    “蔣姨娘是侄兒的長輩,總是女流,受不得這樣的苦楚……”

    “跪一跪,就跪死了麼?”李洛由冷笑了一聲,“我是從遼東逃回來了。當年遼左沒能逃走被建奴擄掠為奴的男女老幼,不知道有多少已經被折磨死了,沒死的――該叫你見見那些被贖回來的人,聽聽他們過得都是什麼日子――她跪上一個時辰少不了一塊肉的。”

    顧葆成磕了個頭,抗聲道:“老爺,失陷的遼東百姓的苦楚,侄兒時刻不敢忘。隻是這是兩回事。蔣姨娘何辜?不過是說錯了一句話,老爺將她斥責也就是了,這般責罰未免有失仁厚……”

    “混蛋!”李洛由見這侄兒的倔脾氣上來了,怒氣衝衝的罵道,忽然腦袋一陣眩暈。趕緊止住自己的怒氣,隻說:“你出去吧。真是婦人之仁!”

    李洛由定了好一會神,腦子才算清爽起來――這個症狀愈發嚴重了。他想,這次回廣州之後要延請名醫,好好的看看了。

    正在閉目養神,掃葉輕手輕腳的進來了,在他耳畔道:“老爺,楊潤開堂的楊大掌櫃派人來給您請安了,還送了四色水禮。”

    “他哪裏是給我請安,是給我的紅參鹿茸請安來了。”李洛由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禮物收了,封個賞封給來人。告訴他:請楊大掌櫃明日過來敘話。”

    “是。”掃葉答應著退了出去。

    “慢,李洛由叫住了他,“到內宅,叫蔣姨太起來吧。”。.。

    第一百四十七節  佛山之行(十三)

    看著掃葉退出去,李洛由盤算著,在登州他存著新近從遼東運來的一千斤紅參還有幾百斤的鹿茸,這就值一萬多兩銀子了――以楊潤開堂的實力,全部吃下去不成問題。隻是一下子有如此之多的紅參在佛山上市,怕是會招惹來麻煩。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來,從腰裏拽出一把鑰匙,打開了一個櫃門上的鎖。從裏麵找出一本“賬本”來。這個賬本的毛藍布封麵上隻有“佛山鎮”三個字,下麵是年號:崇禎元年修訂。

    這是一本“人情賬”,裏麵詳細開列了佛山鎮上的各路需要應酬的公私人物。包括家庭成員、住址、個人的喜好等等細節,有些特別要緊的人物,連他們已 經過世的長輩的忌辰都記錄的清清楚楚。還有過去送過得每筆禮物的記錄。他翻到“林銘”的條目下。林銘全家都一一開列其上,下麵注著每個人的生日。林夫人的 生日就在三天之後。

    這位本地的錦衣衛百戶所的林百戶很好說話,平日裏也有交往,隻要他裝不知道,佛山就沒人會多事說知道。

    “正是時候。”李洛由點點頭,闔起了賬本。

    以林銘和他的關係,稱不上是如何的熟悉,除了照常的三節饋贈之外,忽然饋贈厚禮,太露於行跡。林夫人過生日倒是個額外送禮的好機會。

    禮物即要貴重又得討林夫人的歡心,不然直接送幾百兩銀子過去就是了。銀子雖好,對林夫人來說卻沒什麼意義,女人一旦感覺自己不被重視,在床上吹枕頭風也是很厲害的,更何況這個林夫人聽聞說極受寵愛,殺傷力更大。所以說送禮是件頗費周章的事情。

    他打開書房裏的一隻大櫥上暗鎖,裏麵層層疊疊裝得是各種盒子:錦緞的、螺鈿、剔紅的……不一而足,裝得都是貴重的禮物,專門用來應酬要緊人物的。

    眼下女人最喜歡的,最想得到的,無非就是廣州紫珍齋的一麵澳洲貨鵝蛋鏡子了。

    他去過一次紫珍齋,一進門就被裏麵的整幅巨型玻璃鏡嚇得一跳。玻璃鏡子,李洛由在澳門早就見識過。但是如此巨大、光潔的鏡子,就算是澳門的葡萄牙人見了也都嘖嘖稱奇,稱製造這樣巨大的玻璃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僅是鏡子,紫珍齋賣得東西以新奇為上,許多都是本地從未見過的――本地沒見過也就罷了,以李洛由這樣經常來往澳門,與紅毛人頗為相熟的商人也沒見過。

    李洛由為了饋贈方便,在紫珍齋裏采購了許多新奇的玩意,分儲幾處,便於隨時取用。

    當下取了一麵紫珍齋的鵝蛋鏡;一盒的十二色玻璃瓶裝蒸餾花草香水;一盒銀托口紅棒,最後又取了一盒珍珠,這可不是紫珍齋的東西了,而是真正的“東珠”――遼東的珍珠以大而圓潤著稱,遠勝於廣東將近枯竭的“合浦珠”。也是他經常販運的貨物;

    給林百戶準備的就簡單多了,預備了一張最近新出的德隆銀行二百兩見票即兌的彙票。這東西用著真是方便,起碼送禮行賄就不用公然杠著箱子去了。

    李洛由當然知道這不是徳隆的發明,唐代即有“飛錢”,他在澳門也見過婆羅門商人和葡萄牙商人使用彙票的,這種銀票說白了就是彙票。隻不過他從來就 沒想到過要把這種體製引入大明。沒想到這徳隆還真就引進來,也給它在這一帶辦成了。當然,這和紫珍齋的大掌櫃郭逸,以及廣州的高家的鼎力支持是分不開的 ――他很懷疑這所謂的徳隆就是這兩家作得幕後老板。

    吃過晚飯,李洛由在書房裏將兩個外國人請來秘會。

    “來,我們小酌一杯,邊飲邊談。”他從櫃子裏取出三個酒杯和一個黑色的酒瓶。這是千裏迢迢從歐洲運來的葡萄酒。李洛由不怎麼喜歡這種酸澀的酒味,更不喜歡沒有下酒菜這麼幹喝,純屬為了點綴應酬外國客人。

    “謝謝了,您這裏永遠都有出人意料的好東西。”誇克窮眉開眼笑。這個英國商人時窮時富,落魄的時候常在李洛由在澳門的公館蹭飯。

    “謝謝。”馬陽春看到有酒兩眼放光。他到澳門三年多,官話已經說得很好,和李洛由也相熟。不過他當初可是澳門耶穌會中一個讓人敬而遠之的人物―― 此人身上總是散發著野獸一般的臭味,連他的同事們也受不了,據說這德國人極不願意洗澡,而且喝酒毫無節製。讓會長很是傷了一番腦筋。

    不過在意大利人的精心調教下,這個粗魯的德國教士已經變得文明許多,至少也知道經常洗澡換衣服了。他原有一把大胡子,為了便於傳教,已經把胡子剃得精光,看上去年輕了不少。

    “李,這裏有‘大唐公主’嗎?”

    “沒有,這是紫誠記的外銷貨,我這裏可沒有。”李洛由笑了一下,大唐公主那一股大黃的苦味,還真是消受不了。

    “來,先幹一杯。”

    三人喝下了杯子裏的酒。李洛由又給他們斟上。這才開始進入正題。

    這次他帶兩個外國人到佛山,是為了兩件事。一是看能否在佛山開辟傳教的據點,李洛由是個天主教徒――其父早年到澳門作生意的時候受得洗。李洛由成 年前,一直隨父親住在香山澳,少年時候就教堂裏隨神父學習,他對教義教理之類的東西興趣不大,倒是對歐洲的自然科學和數學頗有興趣,代數、平麵和立體幾何 都學得不錯,在本時空是極少數掌握西方數學的人才了。

    身為大明僅有的少數天主教徒,傳播福音的事情李洛由責無旁貸,他屢次往返澳門與廣州之間,接送傳教士出入境,運送宗教書籍,還多次在自家的仆役中發展信徒。當然他積極活動並非全部出於宗教熱情,耶穌會在他的生意中也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二來,則是準備在佛山開辦鑄造廠,製造西洋大炮和火槍。寧錦大捷之後,朝廷對西洋火器的興趣猛增。這年的正月,朝廷接納了徐光啟的建議,命廣東巡 撫李逢節,兩廣總督王尊徳,托葡商代購西洋大炮。葡萄牙人當即奉獻十門大炮和若幹火繩槍。並由葡萄牙軍官和一名傳教士率領數名炮手隨炮押送。這是在天啟年 間張燾、孫學詩運送火炮進京之後的第二次大規模采購和運送西洋火炮進京。

    李洛由從邸抄上讀到徐光啟的奏議――他和徐光啟並不相識,但是同為天主教徒,對西洋的軍事科學技術同樣抱有濃厚的興趣。他對徐光啟在奏議中提出仿 製西洋大炮,“練精兵致利器”的政策簡直是雙手讚成――李洛由在遼東做買賣多年,又是親眼看到廣寧撤鎮的,對朝廷的倚為長城的“邊軍”是什麼狀態一清二 楚。這種疲軟不堪,訓練不足,士氣低下的軍隊根本不是後金兵的對手。

    朝廷對西洋火器的需求增加,這對李洛由來說是絕大的商機――除了商機,他還抱著一份為朝廷軍隊刷新武器,提升戰力的忠君報國的想法。如今許多官場 中人把火藥火器當成了仕途上的敲門磚,各種火藥配方、火器、炮術的文章、條陳、奏議漫天橫飛。對火器不甚了解,但是對西方科技略知一二的李洛由來說,其中 的錯謬之多讓他痛心疾首――這是要誤國啊。他決定:與其讓不懂行的人亂來把火器作為自己的升官符,不如自己來操辦。

    李洛由估計著,朝廷向澳門采購的大炮不會太多,很快就會轉入仿製階段。他很清楚:葡萄牙人在澳門的鑄造廠的產能有限,而且嚴重缺乏熟練的鑄造工 匠。他還知道澳門市政會的通過決議,要求盡可能的yin*中國的鑄造工匠到澳門來工作鑄造鐵炮。天啟年間購買的三十尊所謂的紅夷大炮,根本就是從擱淺的英 國東印度公司船上拆下來的艦炮――這事,朝廷鬧不清,可不等於他李洛由鬧不清。

    從成本上說自然是本國製造更為廉價,朝廷在感覺上也會覺得這種“軍國重器”交給朝廷子民去造比那些高鼻深目的外國人可靠些。

    佛山這邊替朝廷鑄炮的工場並不少。但是沒有一家是懂西洋大炮的主炮技術的。李洛由也不懂,但是他有耶穌會的後援,從澳門乃是果阿招募專門的工匠都不成問題。再者,他還有誇克窮這個英國人可用,必要的時候可以讓他去找東印度公司這條渠道。

    “在佛山開辟鑄造廠的提議,我當然讚成。”馬陽春說,這個德意誌人穿著明朝的衣冠,戴著包頭巾,“會長囑咐過我,火器是大明最關心的事情,隻要在這上麵滿足了皇帝和官吏們的需求,我們傳播福音就會愈加的順利。”

    “神父說得對。”李洛由道,“陸神父和湯神父就是這樣進得京師。”。.。

    第一百四十八節 佛山之行(十四)

    “是,我覺得這是耶穌會為朝廷效力的好機會。我也是個老兵,在歐洲打過十來年仗沒造過炮總還放過炮。大炮的基本原理也知道――可以幫你。”

    “太好了,還有炮匠的問題呢?這裏可沒有人懂如何鑄造西洋大跑。”

    “葡萄牙人是不會給你炮匠的,你去請求會長大人也沒用。”馬陽春說,“如果要從果阿找人過來,就得等到明年了。”

    “這可怎麼辦?”李洛由心想原以為靠著耶穌會,雇用葡萄牙炮匠的事情是手到擒來,沒想到根本找不到人。他的目光轉向英國人。

    “您別對我看。”誇克窮舉起雙手,“東印度公司的炮匠也在印度,這裏哪有?”他拿出個煙鬥,裝滿煙絲,吞雲吐霧起來,“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

    “什麼主意?”

    “借炮!”誇克窮說,“讓耶穌會出麵,向葡萄牙人借幾門大炮運來,讓工匠實地測量,再按尺寸鑄造就是。我看天下沒有比中國的工匠手藝更為精巧的了,你給他們看了,他們總能造得出來。”

    這倒是個可行的辦法,不過向葡萄牙人借炮,這是件大事,必須要拿到官府的許可文書才行,勢必要一番運動。李洛由對此有把握,他已經為內侄說下一門親事,對方正是王尊徳幕府中的一位讚畫。通過他的路子去活動造炮和借炮的事情不會有太大問題。

    “借大炮,還得到澳門市政會同意。耶穌會不能命令澳門市政會的。”

    “我想不要緊,隻要兩廣總督王尊徳下道手令,市政會不敢不借。”

    “不過,借什麼炮比較合適?”李洛由雖然對這事很熱衷,但是畢竟還是個外行。

    “我看上次的12磅艦炮就很合適。”誇克窮說,“聽說中國軍隊用它打死了韃靼的王。”

    “不過一個蠻酋而已。算什麼王爺!”

    “如果隻是要一味的防禦的話,這種大口徑的加農炮自然是最合適的。但是不能用來野戰。”馬陽春說,“步兵需要火力支援的時候這種炮就太重了。必須鑄造3磅、6磅的火炮……”他不愧是參加過戰爭的老兵,對火炮的運用比一般人有經驗的多。

    “輕炮,朝廷軍隊有的是……”

    “我看到過中國軍隊用來支援步兵的大炮。他們是用手推車來機動的,炮太輕,製造的也不合科學規範。不好用。”馬陽春直搖頭。“要造馬拉的雙輪的炮車,這樣戰鬥中才能有效的支援步兵,抵擋騎兵的衝鋒。”

    李洛由連連搖頭,倒不是不同意他的看法,隻是他對明軍的狀況可就了解太多了。別說根本就沒這許多的馬,就是有,當兵的不是比馬更便宜?一個兵的月餉才不過一二兩,一匹馬少說也得幾十兩銀子,要按紅毛人那樣裝備炮營,光一門炮就得七八匹馬伺候,誰也用不起。

    “神父,朝廷現在對重炮的需求很大。再說朝廷缺馬。”

    “不僅缺馬,連拉車的馬都不合格。”馬陽春知道在中國除了官府、軍隊和少數有錢人之外,你在其他地方幾乎是看不到馬匹的。而且這裏的馬匹多數身材矮小――一開始他還以為中國人習於役使兒馬。後來才發覺並非如此。

    “看起來隻能鑄造重型的加農炮了。”馬陽春想了想,“不過葡萄牙人在澳門的炮台上最大的也不過是18磅的大炮……”

    “這就差不多了,天啟年間運12磅艦炮就費了老鼻子勁了。”

    最後決定向澳門市政會借18磅加農炮、12磅和6磅加農炮各一門。炮車炮架也隨炮借來仿製。李洛由還抱著一線希望――以徐光啟的造詣,應該不會看不出輕型火炮的重要性吧?

    李洛由拿出算盤,草草的計算了這筆買賣的各種開銷,以確定將來承製大炮時候的報價依據。

    “有了鑄造工場,我會先向工人們傳播福音。再藉由他們把天主的福音散播開來……”馬陽春從老兵又恢複到了神父的狀態,說,“最近有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神父。”

    “天主的羊群擴大了。您還記得陸若華兄弟嗎?”

    “當然,他和葡萄牙人一起護送大炮進京師了。”

    “不是這位,這位是陸若漢。”馬陽春搖頭,“我說得這位是去年前往瓊州傳播福音的陸若華神父。”

    李洛由依稀記得有這麼個人:“約翰那裏的傳播福音有了很大收獲?”

    “不,不是約翰。”

    約翰就是著名的明代天主教徒王弘誨的兒子,他的受洗名就叫約翰。王弘誨和徐光啟,一直是耶穌會在大明傳教的主要指望。

    馬陽春手持念珠,雙目望天:“真是奇跡!感謝天主!原本以為海南島的定安城會發生的奇跡,卻發生在了臨高城。天主的意誌,真是神秘莫測啊。”

    說著他把陸若華在臨高的傳教業績大大的宣揚了一番:洗禮了數百名教徒,還設立的教堂和修道院。他竭力稱讚島上的澳洲人是一群虔誠的天主的羔羊。對傳播福音的事業不遺餘力。

    “臨高?澳洲人?”李洛由麵色轉為凝重。澳洲貨的名聲,一年來在廣東已經是如雷貫耳了。而澳洲人駕鐵船,在臨高登陸築城,自為堡室,行當年葡萄牙 人入駐香山澳之事,李洛由也是有所耳聞的。不過這夥人在臨高登陸之後,倒也老實,除了派船來廣州貿易,銷售各種珍奇貨物,收購物資之外,也沒做什麼出格的 事情。

    “不錯,正是如今在臨高的澳洲人,聽聞他們已經在那裏修築了一座城堡,名叫百仞。”馬陽春因為陸若華的關係,對臨高的情況知道的比較多,

    “他們也想學當年葡萄牙人的故伎吧。”誇克窮說,“說真得,我倒很想去瞧瞧這夥奇怪的人”

    “聽說他們中也有你的同胞。”馬陽春笑著說,“陸兄弟說,他見到過幾個說英語的女子。”

    “澳洲人喜歡英國女人?”誇克窮哈哈大笑,“我倒真想去一次,很久沒有嚐過女同胞的味道了。”

    馬陽春微笑著說:“或許他們很喜歡英國人。”他說道,“陸神父在信中說,他們中有人懂很多歐洲人的語言,但是幾乎人人懂英語。”

    “這真是件怪事。”誇克窮的好奇心被勾引起來了,“我想不出一個英格蘭以外的人學習英語有什麼用處?”

    這個時代,知識分子用的是拉丁語,一般的百姓,各用各的語言,連法語都沒通行到法蘭西的窮鄉僻壤,居然在東方有這麼一夥人不管幹什麼的全都會說幾句英語,這種奇怪的有違社會規律的事情,是大家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的。

    “上帝保佑,他們都是天主的信徒,沒有墮入異端邪說中去……”馬陽春在胸口劃了個十字,接著又誠懇的望著誇克窮,“誇克先生,天主的門始終是為了迷途的羔羊敞開著的……”

    “神父大人――”誇克窮知道他又要遊說自己重新受洗,放棄國教信仰皈依天主教了。信仰不信仰對這個英國人來說根本無所謂,正如他有次喝醉了說過: 如果需要,他可以隨時信仰任何宗教,也可以隨時不信――這個英國人根本不相信有神明的存在,是個徹底的“無國王”、“無上帝”的拜金主義者,他隻信仰金光 燦燦的黃金。

    “好了,我們就不要再談這個問題了。”李洛由把話題扯開,“澳洲人的東西極其精巧,有些似乎是歐洲的產品,卻要更勝一籌。不知道他們的工藝是怎麼樣的?我也很想去看看。”

    “我也很想去看。”誇克窮說,“與他們直接做生意。再看看傳聞中的鐵船。隻是大明朝廷不許我們深入州縣。海上也不太平。”

    李洛由說,“誇克先生,如果你願意,下個月我們可以一起去臨高看看。用我的船。”

    “好,我一定去。”誇克窮原本就想找個新的貿易機會,當下欣然接受。

    三個人聊天直到深夜才散去。第二天一早起來,李洛由先帶著人抬了壽禮前往林家祝賀,和林銘達成了默契。馬陽春開始給本地分號的幾個夥計上教義課。李洛由覺得讓手下夥計信教是件好事,起碼在精神上會有寄托,免得胡思亂想。

    吃晚飯的時候,楊世意來拜訪了,倆人吃過飯關起門來嘀嘀咕咕的在書房裏議論了半天,敲定了這筆買賣。楊世意的嘴都快笑歪了――他從李洛由手裏拿到 的紅參是一斤六十兩銀子,轉手批出去就是一百兩。至於最後賣到客戶手裏,零售高達近二百兩一斤。他即零賣又批發,兩頭賺銀子。

    誇克窮因為長相的問題,隻好蝸居在字號裏。李洛由極會敷衍紅毛商人,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不時還給他送來個女人享用,誇克窮遠沒有穿越者挑食, 一概笑納。除了吃喝玩樂,他的另外一樁事情就是根據程掌櫃每日從各家取來得貨樣,選擇歐洲喜歡的款式。有時候,他還會親自畫出一些圖樣和花紋,要求定 製。。.。

    第一百四十九節 佛山之行(十五)

    李洛由這天回到分號,程掌櫃送來一封請帖。

    “林百戶請您明日赴宴小酌。”

    帖子上注明“家宴”,說明不需行官禮,算是簡單的聚會。李洛由不由一怔,林銘他才見過不久,此時忽然又要宴請又有什麼事情?

    “這帖子什麼來頭?”他問程掌櫃。程掌櫃在當地人頭極熟,多少都能打聽出些消息來。

    “聽聞是最近他的小姨子來了……”

    “荒繆。”李洛由道,“他家的內眷,難道接風要叫我們去作陪?”

    “不是,聽說這小姨子一路上是兩位藥商護送來得。林百戶大約是想為他們拉個纖,介紹些買賣給他們,算是報答。”程掌櫃把從林百戶家傭人嘴裏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他,“聽聞還請了楊大掌櫃和幾位藥號的掌櫃。”

    “明白了。”李洛由點點頭,若是這樣倒也好辦,不管是買還是賣,放點交情給他們總不成問題。再者也是多個朋友。

    “給林老爺回信,說我一定去。”

    第二天宴客,主賓陪客一個不少,全部到齊――錦衣衛百戶所的主官請客,一般人還真沒這個膽子推辭。楊世意看到自己的堂弟和那“臨高的名醫”坐在主賓的位置上,麵色大變。惹得李洛由好生奇怪。

    “楊老爺,您身子不舒服?”

    “沒有,沒有。”楊世意摸了摸自己的麵孔,想來臉色不大好看。

    “大哥!”楊世祥也沒料到會遇到堂兄。

    “五弟。”楊世意拱手還禮,作揖的腰身也比前幾天要深得多了。

    “怎麼,兩位認識?”林銘奇怪。

    “正是――”楊世祥從容答道,“這位是小人的堂兄。”

    “哦?想不到你還有這樣一個親戚。”林銘撫掌笑道,“我該想到的,他也姓楊,做得是藥材的買賣。”

    “是,是,小的和世祥是堂兄弟,他排行老五。”楊世意額頭上直冒汗,看這模樣,林百戶就是為了請他們才把自己叫來作陪的――五弟的小混蛋什麼時候搭上了錦衣衛的線了?想到自己這次對五弟的態度,不由得一陣慌亂。

    “那是至親了。”林銘笑道,“你這個做大哥的,要好好的提攜這個兄弟才是。”

    “是,是,都是一家人,自然是要盡心竭力的。”楊世意忙應道。

    李洛由接口道:“林百戶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等的朋友,有用得上的地方,隻管開口。”說著身邊的小廝趕緊遞過一張名帖。

    “楊掌櫃,你這次可是遇到大財神了。”林銘得意道,“這位李大掌櫃,可不是一般人。在廣州城裏也是響當當的人物。”說著替李洛由大大的吹捧了一番。

    因為工作關係,劉三不大看《社情通報》之類的內部刊物,但是對李洛由這個名字卻不陌生――劉三因為采購藥物的事情,參加過幾次貿易部門召開的聯席 會議,會議上情報部門曾經提到過:這個人正是華南地區的“關東貨”供應商――特別是人參和鹿茸的供應,幾乎為其壟斷,此人無疑和後金有著密切的貿易聯係。

    “久仰!久仰!”大家一起虛禮客氣。劉三的目光卻始終留在這個“漢奸商人”的身上。隻見此人大約有四十歲上下,長臉,短須,人微微發胖,看起來就是一個精明商賈的模樣,但是目光深沉,顯然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

    這倒是值得注意的目標。劉三想到貿易部門的人曾經提到過,應該盡可能和後金打通展貿易路線,傾銷臨高工業正在逐步擴大的輕工業產品,同時換回急需的馬匹和牲畜。再通過貿易把情報人員安插進去。建立起遼東的情報網絡。

    這個李洛由既然做遼東貨的買賣,倒是一個可以利用的關係。

    落座把盞,因為是小型的家宴,禮節寬鬆,大家隨意閑談。楊世意急得背上直冒汗,不知道這五弟有沒有在林百戶的關係到底如何?有沒有在他麵前下過自 己的眼藥?心裏亦喜亦憂,喜得是前幾天五弟請托的事情,他沒有一口回絕,麵子也算是做足了,眼下還有轉圈的餘地;憂得是自己在買藥材和代銷成藥上推三阻 四,恐怕這兄弟就此懷恨在心。

    酒過三巡,話入正題,是林銘起來的。

    “楊五掌櫃,”林銘說,“你和這位劉大夫到佛山來準備賣什麼藥?”

    “石翁謬讚了。”――林銘字“心石”,為了表示熟不拘禮,彼此都以字相稱――楊世意拱手道:“這是二種專破專治暑熱穢惡諸邪的成藥。”

    “聽說了。”林銘似乎並不是完全是客套,“這位劉大夫在楊潤開堂的院子裏救了一個乞丐,用得就這種藥吧?”

    “正是。”劉三答道,暗想這錦衣衛的消息還真是靈通,真是街上有人吵嘴打架他們都一清二楚,“用得是諸葛行軍散。”

    “諸葛行軍散?”林銘道,“是武侯的遺方?”

    本時空《三國演義》已經是家喻戶曉的暢銷小說了,諸葛亮的大名也盡人皆知。很有些名人效應。

    劉三笑道:“這是根據一張古代的驗方減增配伍,參合而來。古方上說這是‘武侯所遺’,我也就姑妄聽之了。”

    “原來如此,不過此藥大妙。極有用。”林銘連連點頭。劉三在楊潤開堂救治乞丐的事情,當天就被人作為社會新聞彙報到了錦衣衛。他對這種祛暑藥物很 有興趣――錦衣衛雖然聽起來威風凜凜,在佛山也能作威作福,但是工作的性質使得他們經常要在外麵奔波出官差,路上感染時疫,中暑發痧一命嗚呼的同仁很多。 要是能有這種成藥,隨身攜帶,豈不是可以大受上司和同事的讚譽了?

    他的心思,劉三等人如何看不出來?好在這次來為了給藥品打開銷路,劉三特意做了不少樣品。當下將樣品分贈席上眾人。

    李洛由卻問:“為何是兩種?一種避瘟散,一種武侯行軍散。二者都是涼開藥吧?”

    劉三笑道:“其實避瘟散藥效不如行軍散,內中減去了幾種貴重的藥材,添加了些清涼通竅的香料。雖然效果差些,但是勝在價格便宜,人人可用。也算是做好事。”

    “原來如此。”李洛由點點頭,用指甲挑了一些“避瘟散”到鼻端一吸,果然一股清涼的氣味直通鼻竅,頭腦頓時為之一清。

    再翻看小瓷瓶後麵的引子,寫著“臨高潤世堂秘製”,李洛由呆了一下,這藥店是臨高的?

    因為澳洲人的緣故,他對臨高這地方有些敏感。再仔細看楊掌櫃和劉大夫,倆人穿戴舉止,都無什麼破綻,難道他們隻是臨高的普通商人?這楊掌櫃不去說他,本來就和楊世祥是同宗。剩下的,就是這個劉三了。

    “劉大夫,”他試探的問道,“您是在臨高開藥鋪?”

    “哪裏。”劉三坦然道,“潤世堂可是世祥兄的產業。我隻是出了個方子而已。”

    “原來如此。”李洛由說,他已經斷定:這劉三和他曾經見過的郭東主是一夥的――他們說得官話都帶著奇怪的發音,絕非大明人士。

    有這麼個現成的澳洲人在麵前,李洛由不由得細細打量,他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其實年齡不大,雖然留著三縷清須,人應該還不到三十歲。麵色溫和,身體健壯,雙眼有神,一雙手即黑且糙,似乎還幹過什麼農活――這種人物,真不大容易看明白。

    不過,他的藥很是有用。李洛由因為販賣人參鹿茸的關係和藥材商打交道最多,對藥性藥理多少了解些。這兩種藥,都是可以常備的夏季平安藥,端午節之後,天氣一日熱過一日,正是暑藥好銷的日子。當下決定采買一批――這筆買賣穩賺不賠,還能讓林百戶見自己的情。

    “楊掌櫃,這避瘟散,我要三千盒,諸葛行軍散五百盒。不知何時能夠交貨?”

    劉三和楊世祥都沒料到他會當場要貨。楊世祥想了一想:“一個月。”

    “好,一個月就一個月。到時在何處提貨?”

    楊世意趕緊插了上來:“潤世堂成藥由我楊潤開堂代銷,李老爺就直接來我們店裏提貨就是。”

    “那就有勞大哥了。”楊世祥麵露微笑,拱手稱謝。

    “都是自己家弟兄,本應如此。”楊世意做出一副“兄弟同心”的模樣來。

    酒席散後林銘很是滿意,不管是李洛由還是楊世意都很他給麵子,而且又收到了這種有用的暑藥。他關照人到外麵訂做一些盒子來,準備著用暑藥送禮的事。

    劉三等人回到下處,楊世祥高興的很:“沒想到楊大掌櫃也這麼給麵子!”他看了一眼劉三,“老劉,沒想到你和錦衣衛居然有交情。”

    劉三卻悶悶不樂,他最不願意招惹的就是錦衣衛――自己也是糊塗,這芊芊既然是錦衣衛的家屬,所謂的“親戚”多半也是這路人了。自己這麼稀裏糊塗的就把她給帶來了。幸虧這林百戶看起來還算正直,不是什麼奸邪之人。。.。

    第一百五十節 佛山之行(十六)

    劉三一直記著家裏長輩的古訓:“不管怎麼改朝換代,誰上台,咱們家以行醫為本分。凡軍、警、憲、特四種人不招惹、不深交。”沒想到這會就招惹上一個大明特務機關長。

    既然已經搭上線了,說不定以後也是可利用的關係。這條線路回去之後得向情報部門彙報一下,說不定也條情報線索。

    “大哥這下也算是肯做我們的代銷了。這都是你的功勞。”楊世祥興衝衝道,“我們的藥就算是站穩了腳跟,光在佛山每年能賣個幾千盒了!”他又有些憂慮,“不過加上李大掌櫃訂的貨,藥料就不夠了――”

    穿越集團的訂貨、李洛由的訂貨,外加還要給楊潤開堂的備貨,彙總起來,不僅貴重藥材不夠,連一般的藥材都欠缺――把他的店裏的存量全拿出來配藥都不夠。

    劉三毫不遲疑:“錢,我這裏還有。”他又抽出二張票子,“你明日就和楊世意去談,把需要的藥材都配全了。再按照多一倍的量預備著。”

    楊世祥連連搖頭:“配全了就是了,多預備了白壓錢!”

    劉三卻搖頭:“世祥,你的眼光還得放得開一些。幾千盒算得了什麼?我們還要賣幾萬盒。幾十萬盒呢。這小小的佛山,隻是我們賣藥的第一步。”

    “幾十萬盒!”楊世祥驚呼起來,“哪有這許多人買?”

    劉三暗中搖頭,心想這楊世祥的商業腦筋的確不怎麼好。可能在臨高這個荒僻地方待得太久了。

    “世祥,難道你以為佛山這個天下四大鎮之一一年就能賣出幾千盒嗎?照我看,光佛山一年就能賣避瘟散四五萬盒。加上廣州,一年十萬盒不成問題。”

    楊世祥連連搖頭,不以為然:“劉大夫,佛山、廣州雖然人口繁盛,可是到底是窮人多,用得起這平安藥的人少。”

    劉三說:“世祥,生意你不用擔心。佛山的鑄造、燒窯兩行,都是用藥的大戶,工匠們窮,買不起,我們就要設法讓他們買得起――不管怎麼樣,人命總是要緊的吧。”

    “怎麼能讓他們買得起呢?”楊世祥困惑的說,“就這一瓶避瘟散吧。打五分毛利,就得賣一百二十文萬曆錢,匠人們一個月最多二三兩的收入,如何使得?”

    “價錢,我看定十文就是。”劉三道。

    “十文?”楊世祥差點跳了起來,“這不得做賠了!”

    “不會賠。”劉三拿起一個藥瓶,“這瓶避瘟散是五十克――”他想起楊掌櫃不懂公製,“合著差不多是一兩多了。我們把包裝改小就是了,每劑三克就是,包裝也不用瓷瓶了,直接用竹管。”

    縮小了規格,改換廉價包裝材料,這是現代商業領域裏常用的伎倆。在本時空的藥鋪行業裏卻是新鮮事。楊世祥雖然承認這法子不錯,但是總覺得有些耍心眼之嫌。

    “十文一劑,人人都買得起。”劉三接著說,“我們賣避瘟散,不是讓人有病了再吃藥,而是作為常備解暑藥。人用著舒服,以後就一直會用。這叫培養消費習慣。”

    “使之習以為常?”

    “正是。”劉三指著桌子上的茶,“世祥,就說這茶好了:上到天子,下到貧苦百姓,隻要不是家無隔宿之糧,開門七件事總少不了它。若是天下無茶,人難道就活不下去不成?這就是消費習慣。何況佛山這裏鑄造、燒窯的工人多,隻要便宜好用,他們自然就會買。”

    楊世祥有茅塞頓開之感:“就如同有錢人家進補。”

    “不錯,有錢人家要進補,苦哈哈的匠人、農民也可以用些平安藥。誰不願意自己沒病沒災呢?”

    “正是!正是!”楊世祥在興奮中又有顧慮,“不過就算是十文一盒,大家不信用一時間也打不開銷路,須得慢慢的熬上一二年,口碑好了,才能大賣。”

    “慢慢熬信用也是個法子,不過我們等不及。”劉三道,“牌子要靠自己去闖開來。所以一開始我們要舍藥。”

    “這我曉得。”楊世祥平靜地答道,“凡是藥店,平日裏都有些湯藥奉送。不過是做好事而已,對賣藥用處不大。”

    劉三笑道:“前麵我都說了,要給佛山的百姓養成消費習慣,要等他們自己熟悉,就和你說的一樣:非得熬上一二年不可。我們現在直接送,馬上就能讓他們知道這藥的好處。”

    楊世祥問:“若是敞開的送,豈不是個無底洞――這不要錢的東西一上街,人還不來瘋搶?”

    “我也想過了。”劉三說,“一是在楊潤開堂的櫃麵上分送給來抓藥的,再送些樣品給販藥的客商;二是我們自己組織人,帶著藥下到各家鑄造場、窯口之類的地方直接分送工匠。”

    “這個使得。”楊世祥連連點頭。

    “這幾個地方一散發,生意自然就會上去。”劉三侃侃而談,“至於諸葛行軍散,我也準備饋送一部分出去。”

    “饋送到哪裏?”

    “自然是學宮了。”劉三說,“不管是童子試、縣試、鄉試,都要派人給讀書人饋送諸葛行軍散――考號你進去過沒有?”

    “沒有,”楊世祥搖頭,“聽聞裏麵極是狹隘,隻能容身而已。”

    “科場裏的號舍,站起來站不直身子,靠下來伸不直雙腿。你想讀書人的體魄多半不夠強健,考試又多在春夏之交,在這樣的地方,成百上千的人一待就是九天,遇到天候不佳。難免要感染上時疫。有了行軍散,就能保大家的平安了。”

    劉三接著說:“讀書人說話有威信,大家都信服。再者他們來自四麵八方,小到縣裏的童子試,大到全省的鄉試,來得讀書人都曉得了我們的藥。這是你花多少銀子,雇人替你遍天下去貼招貼,都沒有這佯的效驗。”

    “真是,”楊世祥笑道,“劉大夫,想不到你除了醫道高明,做生意的本事也厲害的緊!別人想不到的花樣,你想得到。幹脆我們合股!順便在佛山開家分號吧!這些事情,若都委托給我那大哥做,我還不放心。”

    劉三想:等得就是你這句話。

    “合股的事情,回去再慢慢商議。我也有此意。”劉三道,“不過佛山的分號,還是暫時不要開得好,畢竟你大哥剛答應幫忙代銷,有他幫忙我們的藥才能分銷到各地,不宜得罪他――我看可以成立一個辦事處。”

    “辦事處?”

    “不錯,就如同當官的都要上司所在的城裏設個書房一樣。”劉三解釋說,饋贈宣傳這些事情,的確要防範楊世意借花獻佛,最好自己經手放心。選派一二名精幹老誠的夥計常駐此地專門經辦饋贈宣傳、發貨、結賬、采購事宜――連鋪麵都不必用。

    “這夥計責任重大,不是一般人能夠勝任的。”楊世祥想了想,此人不但得廉潔奉公,還得忠心耿耿,而且場麵上也跑得出去,思來想去,隻有劉本善最為合適。

    隻是這劉本善是店裏的大管事,若是調他到了佛山,自己在臨高的店鋪裏就少了一個重要臂膀,

    “我看劉本善不錯。”劉三道。

    “也隻有他最合適了,”楊世祥無奈的說,“隻是這樣一來,我就少了個得力的管事。”

    “嗬嗬,”劉三放聲笑道,“世祥,我又要說你眼界狹隘了。潤世堂在臨高城裏還能有多少生意?不外乎應付些門市上的飲片生意,炮製些藥材而已。劉管事已經是屈才了。”

    楊世祥一想也是,以潤世堂的買賣狀況,夥計們其實多了些,調走一個劉本善也不會影響什麼。便答應了。

    倆人又商議了合夥的事情。潤世堂原先楊世意就是獨股,現在改為十股。劉三以四百兩銀子和若幹張驗藥方入股,占四股五厘;楊世祥以潤世堂招牌、店鋪房屋、生材、存貨等一切動產不動產入股,占據五股。店內的“西家”共占五厘。

    雙方當下就起了契,約定雙方都不得將自己的股份私下轉讓他人,如要轉讓,必須征得對方同意,轉讓的時候合夥方有優先權。

    楊世祥覺得這下自己有了重要的奧援,潤世堂雖然賣去了一半的股份。但是從今往後必然有一番大發展,潤世堂這塊原本不怎麼亮的招牌,也終於可以擦得 亮一些了。想到自己在臨高慘淡經營一世,最後依然是家不成氣候的小藥鋪,最後鬱鬱而終的父親,頗有揚眉吐氣之感。不由得對劉三道:“劉大夫!你現在也是潤 世堂的東家了,不如我們結為異性兄弟如何?”

    劉三欣然同意。這種和當地土著磕頭拜把子拉關係的事情,執委會是很讚成的――前提是對方是有利用價值的人物。

    “劉賢弟,”磕過頭,楊世祥改了稱呼,“避瘟散和行軍散的事情,總算是八九不離十了。不過藥店不能隻靠‘一招鮮’過日子,不知道劉賢弟還有什麼主張?”。.。

    第一百五十一節 佛山之行(十七)

    “生意,其實做不過來。隻是想不想做而已。”劉三把收購的事情搞定了,心情大好,“別得不說,光我們執委會屬下的產業,要用多少藥?”不待他回答,他自顧自的說,“如今光保安團就有一千多人,還有許多的長工,林林總總,總有上萬的人。這些人不得看病吃藥?”

    “這可都得仰仗賢弟了。”

    “我是半個東家,怎麼會不盡心竭力?”劉三笑道,“你放心好了,凡是澳洲人那邊的事情,都由我來安排。”

    劉三接著說:“第二條門路,就得仰仗你堂哥了。你知道瓊州於藥材來說,盛產什麼?”

    “自然是檳榔和益智了。”楊世祥對本地的藥材情況很熟悉。

    “對極,這兩種藥物,檳榔暫且不論。瓊州那邊有大戶專司收購,我們暫時也犯不著和他們搶這個買賣,彼此壞了和氣。”劉三道,“但是益智眼下還沒人過問。臨高、儋州都有野生的,我們還能自己種一些,自己炮製之後銷――你大哥那裏也做藥材的批發吧?”

    “做得。”楊世祥說,“他二三年還會去祁州的藥市,即賣也買。”

    “這就是了,我們的益智就歸他去銷。這又是一筆收入。”

    “還有便是補藥了。”劉三說,“我見楊潤開堂的成藥,似乎是以補藥見長的吧?”

    “說起來,我家祖輩就是以各種補藥發家的。”楊世祥說,“可惜到了先父這輩,在臨高展不開手腳,竟都荒廢了。”

    “既然方子都還在,要恢複起來還不容易?臨高雖然吃補藥的人不多,但是廣東可不少。”

    “那就不能讓楊潤開堂代銷了――有衝突的。這些方子我有他也有。”

    “不需要讓他代銷,我們在廣州另外找人代銷就是,再或者,就幹脆在廣州開個分號――不過此是後話。”

    楊世祥遲疑了一下:“賢弟!我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什麼事?”

    “賢弟不覺得這幾年大明的天下有了亂象……”他的聲音很低,低到和蚊子叫差不多,“補藥這東西,可是太平盛世吃得……”

    劉三心想我早知道:就是從今年起,明廷陷入了農民軍和後金的交替作亂循環之中,國事一天比一天糜爛。就此走上了覆滅的道路。但是這楊世祥不是穿越者,他在臨高這個小小的地方不可能掌握得到全局。

    “何以見得。”

    楊世祥歎道:“這幾天我四處拜客,見了不少親戚、同業和父執輩,說起各地的狀況,大家都是搖頭:水旱災荒不斷,聽聞陝西一帶今春大饑荒。都在吃人了!饑民們鬧得極凶,到處圍州攻縣,官軍吃了大敗仗,還死了個姓高的武將……有人已經自稱偽王了……”

    “陝西離這裏遠著呢――”

    “話是這麼說,可是其他地方也不太平。”楊世祥道,“還聽說京師有兵鬧餉,居然在京師城門口伐木立寨,要索全餉――這還了得?我等一直在臨高,還有些渾然不覺。這一路走來,雖然廣東還是太平景象,可是這滿地的流民,實在是前所未見……”

    劉三心中暗笑,楊世祥說得其實不錯。但是仔細想來。他們這群海上而來的“髡賊”大模大樣的在臨高築城修寨,征糧征丁,地方官府奈何不得,豈非也是 大大的“亂象”?隻是楊世祥身處其中,甚至還覺得臨高有些太平景象的模樣,才沒有意識到。可見穿越集團在臨高的統治已經初步被人認可了。

    “不要緊,”劉三安慰道,“起碼看廣東的局麵,還不至於糜爛到如此。再者。就算亂世,也有亂世的買賣可做。”

    “如何做得?”楊世祥說。

    劉三說:“生意你不要擔心,凡是地方的騷動,隻要官府還在,局勢就能安定下來。局勢一安定,便有善後的事情要辦。所謂兵亂之後必有大疫,逃難的人,早饑夜寒,水土不服,生了病一定要買藥。真要鬧得不可收拾,我們就撤回臨高去。”

    “是,是,臨高總能保一方平安的。”楊世祥貌似已經把穿越集團統治下的臨高縣當作一方樂土了。

    當下計較已定,楊世祥自去拜訪他的堂兄,商量具體的代銷事宜。楊世意自從林銘宴請之後,對這堂弟態度大變。見他到來,噓寒問暖,備極殷勤。代銷的 事情很快就敲定了:批、零價格由潤世堂指定,楊潤開堂負責批零銷售,實行“言不二價”製度,即不計價,不打折,不漲價。楊潤開堂從每劑銷售中提取固定提成 作為代銷的“經手錢”,潤世堂另外支付給銷售的夥計提成,以鼓勵其多銷售。銷售收入三節結賬,不得宕賬宕款。潤世堂在佛山設辦事處,派人專門負責此項銷 售、進貨事宜。開支由潤世堂自行開銷。雙方還另外約法三章,雙方人員不得私下見麵、不得互相請吃應酬、不得互相借支。傳統商業企業對店夥被人腐蝕保持著極 高的警惕性。

    因為林銘的麵子,楊世意索要的銷售提成極為克己。沒有象楊世祥預計的獅子大開口。楊世意雖然覺得有些不甘,但是看到五弟又向他用現金訂購了一大批 的藥材,覺得多少也找補回來了,雙方相談甚歡。包括日後潤世堂委托他們銷售益智子的事情,也一並談了下來。楊世意暗暗納罕――想不到這一直碌碌無為的五弟 居然變得如此能幹!看來這臨高的名醫“劉三”不是常人。

    劉三叫人引路,在佛山各處藥店走馬觀花了一番,每到一處,但凡有膏散丸丹銷售的,不管聽說過沒有,都買個幾劑下來。預備著拿回去做人體試驗用。他 還以擴大生產為名,通過楊世意的介紹,招募了好些願意去臨高的失業的藥店夥計,又采購了許多中藥器材:切片刀、各種炮製藥物的鍋釜之類。

    黃天宇的招募工人的行動也去得了進展。他帶著高弟和陳同兩個,去了窯工侯活的幾處茶館招了幾個人,接著又通過這幾個人四處去找失業窯工。因為最近 窯口上失業人員很多,招募工作很順利,很快就招到了願意去臨高幹活的各個工種的窯工五六十人之多。黃天宇來者不拒,連一些窯口不要的年老窯工都要――這些 人經驗豐富,年齡其實也不過五十開外。隻不過長期營養不良,超負荷工作損害了健康,到臨高稍微給他們增加些營養就是頂用的技術工人。

    鑄造工人就不那麼好招募了。現在這裏活計多,有技術的工人不願意去聽上去很陌生的臨高。黃安徳雖然很是賣力,但是他招來的。多半是一般工匠。就是 這樣的,也不大願意去。奔波了幾日,隻招到了十來個人。黃天宇有些失望,這天下雨,便幹脆在茶館裏喝茶,黃安徳不顧下雨,又出去尋人去了。

    這茶館極其簡陋,說是茶館,其實就是一間小屋,搭出一個大竹棚子,泥地。賣的茶都是粗茶和更低級的梗片茶末。好處是價格極廉。以販夫走卒的收入也不難在這裏泡壺茶,消磨半日了。消費低廉,茶館裏消息又靈通,此地就成了失業的工人會聚等工的場所。

    黃天宇喝茶喝得無聊,隻好學別人的模樣買了包檳榔。一個個的樹葉包著的小包,裏麵黑乎乎的。丟到嘴裏一嚼,一股衝勁直上腦門,腦袋一下子暈了起來,有些醉酒般的感覺,好一會才定下神來。

    “這東西有什麼好吃的。”黃天宇嘀咕著。

    “這是消食去水氣的。”高弟在旁道,他滿口通紅,正在大嚼檳榔。

    黃天宇正想說什麼,忽然見黃安徳走了進來。脫下水淋淋的蓑衣,“老爺――”他恭恭敬敬的做了個揖。

    “桌上說話。”

    “是。”黃安徳把傘靠在桌邊坐了下來,“小的剛才去的一家茶館,沒找到合適的鑄造師傅,倒是另有發現,就是不知道老爺需要不需要?”

    “什麼匠人?”

    “是個做輪子的匠人……”

    “什麼?!”黃天宇不自覺的叫了出來,引得周圍人一陣顧盼。他趕緊壓低了聲音:

    “做輪子的?”

    “是,”黃安徳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激動,“正是。”

    黃天宇當然激動。因為車輪問題一直是工能委的一個心病。穿越者現在自製的車輛,除了軌道車之外,普通的手推車、馬車之類的車輪製造問題一直不能很 好的解決。做車輪是專門的手藝,工能委裏動手的強人甚多,倒也勉強給做了出來,隻是效率奇差,而且占用技術人員。於是隻能用帶來的各種橡膠輪製造車輛。

    眼見著備用車輪越用越少,車子的需求卻越來越大,十年之內又指望不能出橡膠,盡快尋找製輪匠,製造合格的木車輪的事情就提上議事日程。

    不巧的是南方以行船挑擔為主,車輛所用甚少,製輪匠幾乎是前所未見。各處外派人員都沒找到過。

    以下為訂閱字數之外:

    注:楊世祥說得官軍敗仗,是當年閏四月初八日,陝西農民軍七千餘人攻三水,遊擊高從龍敗死。官兵被傷者二千餘人。

    鬧餉的事情即薊州兵變,發生當年二月。遵化各營軍兵因為欠餉鬧事。立寨索全餉是在遵化西門外。並非京師城門外。。.。

    第一百五十二節 佛山之行(十八)

    最近雷州糖業公司倒是在雷州找到過製輪匠――雷州的蔗農幾乎戶戶都有牛車。不過能找到的製輪匠專給當地的運送甘蔗的牛車做一種沒有輻條的板材式車輪,承受力倒是不錯,就是笨重不堪,完全不合用。

    “做得是什麼輪子?有輻條沒有。”

    “沒有輻條還叫車輪嗎?”黃安徳疑惑的反問。

    他說的這個人叫包磊,在佛山開了一家製輪的作坊。包磊不是本地人氏,乃是從北麵流浪過來的,二十多年前安家落戶到了佛山。

    理論上說,包磊屬於犯罪在逃分子――他家曆代是官匠的身份,專司為軍隊製造車輛,有一手製輪的絕活。

    在大明當官匠是世襲的差使。這是一種朱八八上台時候搞得強迫義務,不是福利。和本時空大夥削減了腦袋想進供電局的工人拿高福利高待遇是不一樣的――在大明,官匠的地位也就比奴隸好一點。

    包磊就在這麼一個官匠世家裏長大了,祖傳的製輪手藝。但是他很快發現了:有人說當官匠簡直是給官府當奴隸。其實官匠的日子簡直比奴隸還不如,奴隸主還知道給奴隸吃幾頓飽飯好幹活,當官匠則簡直快要餓死了。

    於是某一天,包磊就跑了。

    包磊的逃跑並不驚心動魄,也沒有穿越鐵絲網,翻牆之類的事情。就是在某天把家裏的一點家當包了包,裝上一輛他自己做得手推車,扶老攜幼的走掉了,沒人問他哪裏去。過了一個階段,早已經虛應故事的官差就把他全家列入了“亡失”的名單。

    拋棄匠籍,又不繳代役錢,等同私逃。不過這種事情在大明已經不算一回事了。雖說如此,包磊一家還是很心虛,幹脆就跑到一口氣跑到了廣東――這已經是他們概念裏大明的最南端的,要是他們知道更南麵還有個瓊州,說不定就跑海南島上了

    不過逃亡之後包磊的日子好過得有限。他發現這裏的人不大用車子,空有好手藝,生意卻一直很冷清。幸好佛山商業發達這地方車行還是有一些的,也還能勉強度日。

    眼下包磊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官府不知道怎麼得忽然想起他來了――廣東全省造炮,炮車的需求忽然大增,於是省內所有和造車有關的匠人們都被發了官 差,包磊的全家也就倒了黴。他自己和兒子們也跟著被發了官差――原本在廣州一家同行那裏學徒滿師當匠人的大兒子也跟著被征到了佛山,莫明其妙的來個父子團 聚。

    “既然他們是官差的匠人,我們怎麼能帶他走?”

    “掌櫃的放心,是買放的。”黃安徳小聲道,“在這裏日夜趕造炮車,得不到一個天啟錢不說,連夥食都克扣,聽說已經死了不少人了。這包磊把佛山的作坊家當全賣了,賄賂了監差,算是脫出難來了。”

    難是脫出來了,可是也變得一貧如洗,半世的積蓄化為烏有。大兒子包伯青倒還有個去處,直接回廣州原來的作坊裏繼續做工,苦雖苦些,還勉強混得下去。包磊和他的老婆還有個小兒子可就沒了去處,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這些日子他們全家都住在破廟裏,父子倆在市上打木匠的零工過日子,快要挨不下去了。他們都情願跟掌櫃的去臨高。”

    黃安徳把包磊帶來的時候,黃天宇端詳了下眼前的男人,這人和在臨高的難民檢疫營看到的本時空老百姓差不多,瘦小幹癟,裸露出來的肌膚因為常年的勞作變得粗糙不堪,眼神渾濁呆滯,一瞬間黃天宇還以為他是個瞎子。

    人顯得很蒼老,黃安徳告訴他,包磊大概有五十歲。在本時空已經是半截入土的人了。

    “你叫包磊?”

    “是……小的包磊。”包磊表現出來常年勞苦的人固有的遲鈍感。

    “你是製輪匠人?”

    “是,小的會製輪,”包磊接著又說,“一般的木工活也能做……”

    “願意去臨高?”

    “願意。”包磊點點頭,“掌櫃的肯賞口飯吃就行。”

    “還有什麼要求沒有?”

    包磊的要求也簡單,希望能把他的小兒子也雇上。這樣總算全家都有飯吃。黃天宇滿口答應,不僅答應雇用,還說可以把他老婆也帶去――臨高有的是活可幹。

    收容了包磊全家,黃天宇又通過他把從匠役營裏買放、逃走的工匠中招募了十來個無處可去的匠人,工種各式各樣,和造車有關,基本能配全一個車輛作坊了。隻是鑄造工人最後還是沒招募到多少,但是起碼招募到了一個完整的造車班子,送回去之後對工能委大有用處。

    在佛山招募的工人、采購的物資,都交由起威的分號安排運輸。劉三忙著四處拜客赴宴――自從他被林百戶請過一次之後忽然成了當地的紅人。劉三也樂得和楊世祥兩個到處應酬,這種商業聯係那是多多益善。

    “劉大夫這些日子滿街跑藥店。”夥計說道,“但凡丸丹膏散之類的成藥,無一不買。一買還是好些個,小的看他都一一寫了簽紙。不知道有何用處。”

    李洛由坐在書房裏,聽著個小夥計在彙報楊世祥和劉三的活動狀況――他對這幾個人的關心程度,遠勝過林銘。

    “劉大夫身邊的一個姓黃的掌櫃,卻從來不去藥店,隻一個勁的到處跑窯口、鑄造場,還泡茶館,手下的人到處在招工……”

    “招工?”李洛由聽得很仔細,這時候問。

    “小的打聽了,貌似什麼工他們都要,藥店的夥計、窯工、鑄造匠人、木匠、車匠……”夥計說,“年老體衰,別家不要的匠人他都收。連家眷都答應可以一並帶走。”

    舊時的商業習慣,較大的字號,員工都是食宿在店裏,平時不許回家過夜,每月給假幾天,有的甚至是每年才給假幾天。家離的遠的夥計,差不多要三年才 能請假回一次家。不僅一般夥計如此,哪怕是當上了頭櫃、管事、掌櫃,隻要不是“東家”,全都不能例外。所以夥計可帶家屬是件相當奇特的事情。

    李洛由點點頭,賞了夥計五錢銀子,讓他自去了。看起來來澳洲人正在臨高建立自己的工場和作坊。所以才不管行業的大量招募匠人。所謂的澳洲貨,其實就是臨高貨――至少用不了多久就會這樣。

    答應帶走家眷,是為了讓匠人們能在臨高安心工作,大約也為了防止他們逃走。

    “我倒想看看,他們在臨高這葫蘆裏準備賣什麼藥。”

    “賣藥?”門外傳來了誇克窮的聲音。他從外麵回來了,他才時去看了新送來的綢緞貨樣,選了幾種。

    “是啊,有人想賣藥麼。”李洛由說,“您選好了?”

    “選好了。”誇克窮的本錢不大,他是類似斯威夫特筆下的典型的英國小商人。揣著幾百英鎊的本錢漂洋過海來需找財富。人很是精明,每次從李洛由手裏進貨都是千挑萬選的,不是能獲得最大的利潤的貨物不進。

    李洛由用他來與英國東印度公司甚至英國本土進行聯係。單單和葡萄牙人做買賣他已經不在滿足了。至於馬尼拉的西班牙人,李洛由極為反感,認為這群人 和建奴的做派一模一樣,既粗魯由野蠻,對漢人一味的壓榨剝削不算,還時刻加以限製敵視。簡直和和建奴有得一比,萬曆年間的馬尼拉大屠殺更讓李洛由耿耿於 懷。所以他從來不做馬尼拉航線的生意。

    誇克窮和英國的直接聯係也給他帶來了直接購買歐洲圖書和儀器的可能性。從耶穌會那裏也能得到這些東西,但是很明顯:耶穌會不會把某些教會不喜歡的書籍代購給他的。相比而言,新教的英國就要寬鬆一些。

    “您是在說那些澳洲人吧。”

    “正是他們。”李洛由笑道,“這群澳洲人,可真是常有出人意料的事情。”說著把夥計打聽到的消息和他說了一遍。

    “……在臨高建造營壘也就算了,這樣子怕是準備在臨高造作坊起工場了。”李洛由搖頭道,“我真是看不懂了,若是為了貿易,設商館,建堡壘也就行了。何必招這許多的工人?”

    誇克窮聽了,搖搖頭說:“澳洲人怕不是為了貿易而來得。倒有點要殖民的模樣。”

    “殖民?”李洛由吃了一驚,他對殖民的事情略有所知,大體就是移民屯墾的意思。

    “不會。”他搖頭,“若是殖民,須尋找開闊荒野之地,比如你上次和我說過得,叫什麼阿妹洲的?”

    “阿美利加……”誇克窮說。

    “正是,聽聞那裏土地肥沃,又素來荒無人煙,隻有些野人而已。去移民屯墾還說得過去。臨高可是大明的屬縣,自大漢以來一直是朝廷的州縣,哪裏要外人來殖民!”

    “這就難說了。”誇克窮說,“我聽說他們和中華是同文同種,說不定他們覺得自己有這個權力。”。.。

    第一百五十三節 佛山之行(十九)

    “確有此說。隻是語言不大相似。”李洛由回想起劉三奇怪的官話,忽然心裏一動――劉三的官話發音倒和遼東的漢人口音有些類似,他皺眉道,“既然要殖民屯墾,難道就不怕朝廷的圍剿嗎?臨高的縣衙門也不知道是何等樣的酒囊飯袋在主政,”說著一拍桌子。

    “李先生您不要激動。”誇克窮說,“澳洲人應該沒有敵意。迄今還沒聽說過他們做過什麼危害海上貿易的事情――您要知道,以他們的鐵船,要搶劫沿海的商船是很容易的事情。”

    “這倒是的。”

    “您看,您還買了他們的藥品――澳洲人不會有什麼惡意。他們在這一帶守規矩,講秩序,是群不錯的商人。”誇克窮興致勃勃的說,“我很想和他們做買賣。”

    “您肯定有足夠的機會和他們做買賣的。”李洛由對此毫不懷疑。

    “可是,我還不知道他們喜歡什麼。”誇克窮有些遺憾,“他們喜歡藥材,但是已經和楊掌櫃簽了合同。如果我能知道他們最需要什麼,下個月去臨高的時候就直接搭載一批貨物去了。”

    “您真是位精明的商人。”李洛由笑了一下,“我覺得他們需要鐵和煤,特別是煤。”

    “為什麼?”誇克窮問道。

    “我的夥計向我彙報――他們招募的工匠,主要是燒瓷器的和鑄造器物方麵的。這兩樣都需要煤炭――我記得臨高不出煤。”

    “煤?”誇克窮遺憾的搖搖頭,“太髒了,而且我也無處去買。”他想了下,“生鐵怎麼樣?既然他們招了鑄造工人。”

    “這個可以。”李洛由想這個英國人的反應夠快。

    “我想他們還需要布匹。”誇克窮又想到了自己從蘇拉特運來,至今還堆在李洛由庫房裏沒賣出多少的印度棉布……他忽然象想起了什麼:

    “李先生,”誇克窮問,“您真得要開辦鑄造廠嗎?”

    “是的。”李洛由覺得奇怪,幾天前談論的不就是這件事情嗎?

    “可是照我看來,製造火器並不是件獲益豐厚的買賣。”

    “不錯。”李洛由在心裏盤算著。如果單單從做買賣賺錢這個角度來說,鑄炮算不上什麼好買賣,即費事又費神,還得和官府打交道,與官府打交道的成本恐怕會遠遠超過這個項目本身的投資。而大明政府在支付“國用”方麵的采購一貫是極其吝嗇的。基本和搶劫商民沒什麼區別

    明朝在政府采購上使用的“鋪戶當行買辦”之製,規定各行鋪戶必須輪流義務當差,替官府采辦貨物。辦貨的錢表麵上由官府發給,但實際上卻往往並不給 足,到底給多少,那就得看當官的品性而定,其間伸縮性很大,是官吏上下其手,大撈油水的機會。不足的部分,照例就由各行當值的鋪戶自己受損補足,

    而且到了中葉以後,官府采辦貨物的價格往往還是朱八八時代的訂下的。一二百年沒變動,官府就算一文不少把貨價給全了,鋪戶也虧折極大。

    鋪戶們畏懼官府的yin威,隻能自己承受損失。這個製度實行多年,把商民鋪戶們逼迫得叫苦連天。有辦法的富商,就設法買通官吏逃避差役;沒有辦法的中小商人,往往被弄到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的。

    朝廷看見積弊實在太多,不得不作一些變通,改“當行買辦”為“招商買辦”,不過話是這麼說,實際上地方官府還是想怎麼幹就怎麼幹。

    李洛由知道最近在佛山的鑄炮,大體上算是“招商買辦”。但是這招商買辦,到底能支付多少價格,是相當堪慮的事情。他在兩廣也算是頗有勢力的商人,在朝廷裏也有幾個能說上話的官撐腰,地方官府明目張膽的賤價強買是不會的,久欠不還倒是極有可能。

    “誇克,”李洛由歎了口氣,“你知道嗎?如果我僅僅是為了賺錢,在這裏做任何買賣都比為朝廷製造火器要來得容易和利潤豐厚。但是,朝廷要靠這些火 器去鎮壓地方的叛亂,去對付關外的野蠻人――這些野蠻人在凶殘的程度上毫不遜於蒙古人,現在他們已經步步南下,逼近了朝廷最後的防線。我不能想象,”李洛 由支撐著腦袋――廣寧撤鎮時的混亂又映入了他的腦海,隻覺得一陣眩暈,“這夥野蠻人進入中原的場麵――那將是中華文明的毀滅……”

    他朝誇克窮看了一眼,後者灰藍色的眼睛正注視著他――誇克窮還從來沒見過這位大商人如此的激動。但是他把野蠻人比喻為蒙古人,這個英國人是完全能理解的:蒙古人――文明的毀滅者。

    “……到那個時候,中國就會墮落為現在的羅斯一樣,成為一個被人嗤笑的野蠻國家。”李洛由低聲說,“我要盡我之能,防止這一天的到來。”

    誇克窮對後金沒什麼感性認識,但是看到李洛由對祖國如此的熱愛,不由也被感動了一下。

    “我明白了。”誇克窮點點頭,“這不僅僅是一樁生意。”他接著說,“李先生,那這個鑄炮廠打算怎麼開辦呢?”

    “當然是在本地聘請領工、再由他去招募本地的工匠了。”李洛由說,“我又不懂鑄造冶煉方麵的技術。”

    “李先生,你想過從英國雇用工匠,完全按照英國的模式建造一所鑄造工場嗎?”

    “英國的模式?”

    “是的。”誇克窮點點頭,“雖然我沒有見識過本地的鑄造工場,可是既然朝廷對東印度公司船上的艦炮如此的認可,視為利器,顯然火器技術和歐洲相比還還有很大的差距。”

    “不錯,在這方麵,我們的技術的確是比較落後的。”在李洛由看來,中國物產豐富,但是技術上卻顯得日漸落後,特別是他在廣東經商,時常隨船出海到 東南亞地區。看到歐洲全帆裝的大型海船,舷牆高聳,炮門林立,雖然在近海航行時候顯得笨拙難行,但是一到大海,無論是操作性還是速度,都較傳統的廣船、福 船要要好。

    這種差距一直讓李洛由寢食難安。他不是一個妄自菲薄的人,但是大明在許多方麵的日漸顯出停滯的頹唐之勢他是能感覺得到。現在誇克窮提出用歐洲的工藝方式來製造大炮,李洛由來了精神。

    “你所說的歐洲的鑄造場的話,到底是什麼樣子?”

    “有專門的鐵加熱爐,安裝鏜床、有鑽孔機、鼓風爐,這些都用水輪來帶動……”他補充了下,“我們還可以用空心鑄造的法子做爆炸彈。還有你們朝廷最好的鳥銃也比不上的火繩槍。”

    “這些……”李洛由吃了一驚,“你說的這些機器,是不是得從英國購買?還有匠師也得從歐洲招募吧。”

    “機器,除了幾種專門的之外,大多在大明能找到代用品,實在不行就地製造也不會太難。隻要有幾名歐洲匠師的指導就可以。我聽馬神父說過,論到鑄鐵的手藝,中國工人並不比歐洲的工匠差,有人指導一下隻會做得更好……”

    李洛由猶豫了下,這是個很誘人的主意。這樣一個鑄炮場一旦成型,眼下的所有仿製西洋大炮的工場都會相形見拙。而且按照誇克窮的說法,生產效率會很高。

    隻是這樣的工場的投資與當地的一般鑄造場相比耗費更為巨大,還牽涉到外國人來華的事情。官府方麵恐怕不會太好說話。最後就是萬一朝廷訂貨有限,或者給價不足,這樣一個投入巨資的鑄炮廠豈不是血本無歸?

    他把這個疑慮說了出來。

    “銷路不要緊。”誇克窮說,“整個東亞、東南亞地方,能鑄造歐洲式火炮的隻有澳門和果阿。產量都很少。可是需要火器的地方卻不少。不光你們,暹羅和黎朝也在搞鑄造廠,製造軍火。鑄炮廠的火器就算中國朝廷不買,賣給他們也足以維持工場的運轉了。”

    這是堤內損失堤外補的思路,倒不失為一條出路。

    “不過英國的匠師,還有設備。”李洛由說,“一去一來,至少要一年半以上吧。”

    “寬餘的說,要二年。但是您要大規模的製造火器,我認為這個時間不算長。”誇克窮聳肩道,“一座工場一旦開工能夠運轉很多年。”

    誇克窮自告奮勇,說如果這件事能定下來的話,他願意馬上寫信給在蘇拉特的英國商館裏的朋友,要他回英國置備一切。

    李洛由考慮再三,認為此事可行。

    “不過,在你沒有把事情辦成之前――或者說你的設備和工匠沒有登上中國的土地之前,我是不會支付任何費用給你的。”李洛由說,“你可以先核算一下你的成本和這次貿易中的利潤,然後再給我報價。”

    這對誇克窮來說是個極大的機會,但是風險也極大。別得不說,如果自己采購的設備在運來中國的途中沉沒,那麼前期他投入的全部資金就徹底完蛋了。

    斟酌再三,這英國人點了點頭:“好!過幾天我就給你一個價格。”(7.12)。.。

    第一百五十四節 佛山之行(二十)

    劉三的佛山之行堪稱滿載而歸,不僅采購到了足夠製作暑藥的原材料,還購買到了許多臨高,乃至瓊州都很難獲得的珍貴藥材,特別是麝香、牛黃和犀牛角 這些。尤其是麝香,全部是是河南杜盛興得。這家字號的麝香一貫以貨真價實著稱。劉三過去隻在大學的資料館裏看到過打著這家字號的麝香存貨樣品,這會親眼看 到,還采購到了,心情真是夠激動的。

    連他垂涎三尺的片仔癀都買到了一些。這種藥在佛山有藥行代銷,價格非常昂貴,一兩銀子隻能買到一小片。而劉三想多買些藥店居然還不肯――存貨有限,每人限購五片。

    “都賣給你老了,人有急需可怎麼辦?”夥計一口回絕,“這可是能救命的藥!”

    劉三怏怏而去,不過這種傳統的商業道德還真是不錯。

    至於各種中藥加工的器械之類,也買了無數。加上招募了許多藥行夥計。楊世祥有些乍舌,雖說做了幾筆大買賣,潤世堂也不至於需要這許多人和東西吧。

    “楊大哥,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嫌人不夠了。”劉三笑得極是自信。楊世祥原本想開口相勸,想到這人雖然和自己很投緣,還拜了把子,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髡人”。凡是髡人,沒有一個不是自信自滿到爆棚的人物――當然,以他們的種種作為來說,也不足為奇。

    想到自己自從和這劉大夫交上了朋友,日子貌似就一天比一天好過起來,連辦事都變得出奇的順利――楊世祥不知道李永薰的事情純屬偶然,還以為劉三藏著後手,看到他大哥不配合才使出來得。越發對這夥澳洲人的手段佩服的五體投地。

    隻要澳洲人在臨高,他的買賣肯定也會越做越興旺。楊世祥模模糊糊的感覺到。

    離開佛山之前,免不了又是一番應酬,聽說他們要走,楊家族裏的頭麵人物逐一來設宴踐行,連林銘也送了幾色禮物過來送行。一行人告辭酒吃了三天,方才啟程。

    佛山離廣州水路幾十裏,坐船很是便當。劉三一行又用不著押送貨物,主從七八人,雇下一艘江山快一路返程。返程又是起威包辦行程,以本時空的標準堪稱便捷舒適。由於沿路各個環節的連接的相當準確,讓劉三很是起疑心,難道起威有發報機嗎?試探著打聽了一下,

    “這沒什麼稀罕的。”負責護送的“全陪”――對,正是叫全陪,而非鏢師,實際這個人幹得也不是鏢師的活。

    “都是用信鴿傳送的。”他說。

    起威鏢局利用這一年來建立起來的網絡,把屬下的鏢局分櫃、車馬店、車行、船行、貨棧、客店……全部組合起來,在全省幾個交通樞紐設立了彙通站,各地的信息就用信鴿傳送,每天早中晚定時三次。雖然比不上電話電報,在當時也算是訊息傳達極為準確的了。

    到得廣州,登上廣甲號,在佛山采購的藥材已經先期一步運到了廣州起威的碼頭貨棧裏。全陪拿了棧單給他,劉三和楊世祥驗過貨物不缺不損,蓋章裝船。其中的效率水平,連劉三都覺得乍舌。

    一行人搭乘高廣船行的船隻回到臨高。剛剛進港,隻見修繕一新的客運碼頭上已經豎立起了柵欄,還有幾座新建的石頭屋子,幾個穿著海軍製服的人正在柵欄邊執勤。

    待到下了跳板,才發現這幾個膚色黝黑的土著並非海軍,他們每個人都戴著個袖章:“海關”。

    “這真稀罕。”劉三說,雖說早知道機構調整的時候設立了海關,還任命了一個叫馬甲的人當關長,但是海關在穿越者當中一直是存在感虛弱的部門。很長一個階段,海關總署隻有馬甲外加一個供他使喚的土著關員。

    馬甲痛苦的發覺自己這個聽起來很響亮的海關根本沒有什麼活可幹。第一,穿越者的進出口貨物即不用繳納出口稅和進口稅,出入船隻也用不著繳納噸位 稅。海上力量部在附近海域當南霸天,叫漁民交來的“五分之一”自然也不需要。至於少數一些來臨高做買賣的商人――為了鼓勵他們來臨高交易,商務部門采取的 免稅的政策,再說這些商人多數都是小商販,沒什麼油水可言。馬甲看著自己編寫的《海關法》和《海關稅率》,不免仰天長歎。

    與他一樣鬱悶的人是符柏文,不錯,正是從去年D日之後逃進縣城的博鋪巡檢司的巡檢符柏文,這九品小武官如今沒臉再待在縣城裏,在對其頗為厭惡的吳縣令的嚴詞促催下,符柏文即不敢違抗,也不願意就此丟了這個飯碗,權衡再三,還是硬著頭皮被迫返回了博鋪。

    “髡賊”們倒是大方,對他的到來表示由衷的歡迎――巡檢司重回博鋪是雙方私下達成協議中的一款。穿越集團遵守條約,把原本巡檢司的房子還給了他,連裏麵安裝的玻璃窗也沒拆掉,電燈雖然沒了,但是還是很慷慨的給他配了一個沼氣燈。

    連他的十二個弓兵的編製也還給了他――當然這個“還”是要打引號的,穿越者為他準備好了一支十二個人的小隊,這十二個人符柏文全不認識,都是穿越 集團選來的人,本質上是為馬甲服務的。這支小隊堂而皇之的住進了巡檢司,領取巡檢司的糧餉。符柏文也很識趣的不下達任何命令。

    於是穿越集團的海關和大明巡檢司就這樣共存在一個地方,差不多就是兩塊牌子一套班子。穿越者目前的所有收稅、盤查旅客的行為,還打著博鋪巡檢司的名義,符柏文有點象某些單位的正職領導,隻管簽字,不搞常務工作。

    符柏文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他就是一個架空的招牌而已。而且身邊人皆敵國――就算在縣城裏,也不見得安全。特別是最近他回家探親的時候,親眼看到縣 城門口道路兩排掛出來的首級匣子。這些在臨高人聽來是或多或少有些耳熟的名字,曾經能讓小孩不敢哭,縣城緊閉城門的人物如今腦袋都裝在木籠子裏整齊的掛在 木杆上,齜牙咧嘴的任烏鴉啃噬。

    這群髡賊連最棘手的土匪都能掃除,何況一個小小的縣城。符柏文幹脆來了個和光同塵,每天早晨起來之後什麼也不幹,就是喝茶、練劍外加看書,還看看 髡賊們送來的報紙。吃飯則到博鋪的食堂就餐――這裏的夥食還算不錯,不時還有上好的美酒供應,比縣城裏的糟房強多了。他還習慣上了吸取方便的紙煙,舍棄了 不時要清理的旱煙杆。

    為此他關照家裏人把他每個月領到的俸祿換一部分臨高糧食流通券用來消費。不知不覺中,這種消費愈來愈大,菲薄的俸祿漸漸不支起來。這時候,馬甲就會給他不動聲色的送來一些流通券。符柏文也就笑納了――反正收錢是官場規矩。

    馬甲顯得無聊,除了搞他的各式各樣的海關條例,撰寫海事法條文之外,時而也會到符柏文的巡檢司坐坐――這也算是他的任務,監視這個身處穿越集團要害部位的大明小官。

    這天,馬甲和符柏文正在下棋,下到一半的時候,有個關員闖了進來:

    “馬關長!有貨到了!”

    “有貨到?!”馬甲猛得站了起來,所謂有貨到,是說有大宗可以課稅的貨物到了――博鋪海關破天荒頭一回啊。

    “沒有免稅證書?”

    “沒有小的問過廣甲號的上的人了,貨主是本縣潤世堂的掌櫃,這批貨是他從佛山進來得。可值老鼻子錢了。全是藥材!”

    “不要慌張,”馬甲吩咐道,“叫季安到碼頭上等我。”

    季安是最近新從穿越者普通群眾中提拔起來的。他當過十年報關員,對進出口商品監管流程非常熟悉,比滿口海事法的馬甲要專業的多。

    “老符,我去去就來。”他打了個招呼,趕緊趕到了碼頭上,季安已經到了。

    “怎麼樣?”

    “這個要估價。”季安說,“再查稅率表吧。”

    “直接問他貨值吧。”馬甲一聽就頭疼了,估價無非就是差商品手冊。書上倒是樣樣都有,問題是這藥材沒人能識別……

    “這裏沒有發票,怎麼確認真偽呢。”季安正說著,已經過了海關關口的劉三又跑了回來。

    “這是怎麼了?”

    “征收進口稅。”馬甲頗為興奮,“好不容易有大宗貨物進口了……”

    “這是衛生部的製藥原料!”劉三差點跳了起來,“難道這個也要納稅?”

    “不會吧。如果是衛生部的進口物資,應該有衛生部的通知的。再說這批貨物明明是潤世堂的!”馬甲說。

    “貨值相當大。”季安翻看這棧單,“中藥材的稅率分了三個檔次,最高的是人參鹿茸之類,稅率50%……”

    “有沒有有搞錯!”劉三想這衛生部的買賣才開張,海關就要來收稅?這事情他絕對不答應。。.。
    第一百五十五節 海關

    “這不是潤世堂的貨物嗎?”馬甲問。

    “是衛生部的貨物,潤世堂現在是衛生部的聯營企業了。”劉三理直氣壯的說,“這樣事關人民健康的,群眾福祉的貨物,還要收稅?”

    “沒聽說過。”馬甲搖頭,季安也搖頭。衛生部和潤世堂聯營的事情,雖然已經得到執委會的批準,還得到了外交商務委員會的備案,但是還沒有正式行文到各機關。海關自然也不知道。

    “你打電話到外商委吧,我們備過案的。”

    電話打過去,備案被證實了。不過雙方就合營企業是否具有全部免稅的問題起了爭論。執委會迄今沒有就此做過專門的說明。不過,婦女合作社屬下的各家 企業目前都是繳納營業稅和所得稅的。馬甲認為,據此例子可以認為:執委會對包含有私人股份的企業是不免稅的。潤世堂有土著的一半股權,自然應該繳納進口 稅。

    劉三當然不肯,提出雖然貨物有一半所有權和盈利是屬於楊世祥的,但是本質上,潤世堂是專門為穿越集團提供服務的,對其課稅,會影響商人們的經營熱情。

    季安則是第三種看法,他覺得既然潤世堂是和穿越集團聯營的企業,一般的藥材又是為了保證大眾健康的,所以無需課稅。但是人參鹿茸這樣純粹的補藥,奢侈品應該堅決之行高稅率政策。建議對這部分征收較為高的稅率。

    三個人三種看法,一度還爭論的麵紅耳赤,幸虧楊世祥去找工人監督卸貨了,沒有親眼目睹這番爭執。

    最後,一番交涉之後,在執委會的協調下,決定還是以優待客商為主,免收全部關稅,滿船的藥材順利的入關。不過根據馬甲的堅持,貨主必須自付裝卸費――穿越集團的的碼頭工人,服務私人要收費的。

    馬甲雖然簽字放關,但是對劉三的行為頗為警惕。最近穿越集團慢慢的出現了一些歪風邪氣,從海軍私辦俱樂部,陸軍馬上跟進開始,各個部門都在搞自己的小九九。這所謂的聯營,不會是衛生部的創收用“三產”吧?

    楊世祥倒是毫不在意――本來他就沒覺得自己付裝卸費有什麼不妥。

    貨物卸下,他叫個小廝去打聽下,附近可有腳夫可用。劉三道:

    “不必這麼麻煩,中午有牛車去百仞城,到了百仞城,運哪裏都方便。”

    為了便於貨物運送,在軌道交通還沒正是接駁兩地之前,交通部門在百仞城-博鋪之間開通了牛車貨運業務。這項業務是大批從昌化堡運來的牛引發的。崔雲紅等人在黎區搞來的五十多頭牛正在分批運回臨高。

    比起嬌氣又數量不足的馬,牛可算是吃苦耐勞了,而且貴在數量眾多。很快車輛廠的四輪貨運馬車就改裝了下結構,變成了由兩頭牛牽引的四輪貨運牛車。 這種走起來晃悠悠,但是載貨很多的牛車立刻成了公路運輸的主力,要不是車輪的問題始終得不到很好的解決,牛車的數字還能進一步增加。

    藥材被運到了臨高縣城裏。他原本打算是把藥材運到製藥廠去――現成的場地和設備,用水用電方便不說,還有不少現代的藥材加工設備可用。當然,原來的中藥車間比較小,生產規模不夠,不過擴建一下也非難事。

    但是因為這次收購行動從原本的全部收購變成了入股收購。雖然少花了三分之二的錢,但是就牽扯到人員可靠性問題上了。畢竟製藥廠是要害部門,把一二十個土著工人安排進廠在安全方麵就堪憂了。

    劉三下船之後先和時嫋仁在電話裏溝通了一下,時嫋仁也認為把他們安排在製藥廠是不合適的。

    “那怎麼辦,運回縣城去嗎?”

    “眼下恐怕隻能這麼辦。”時嫋仁說,“潤世堂不是我們百分之百的控股企業。你那個楊掌櫃當然有權力隨時進到你的中藥車間來吧?”

    “這是個問題,不過在縣城裏生產的話,水電都不方便。很多機器設備怕沒法用。”

    要說條件的話,其實潤世堂還算是不錯的。潤世堂藥鋪裏有專門的粗貨、細貨的倉庫,儲存條件不錯,還有寬敞的院落,有足夠的麵積用來製藥。就算現在多了十幾個夥計,空餘的屋子也足夠他們睡覺了。

    “隻好如此了。反正中成藥在手工條件下也製造了幾百年。沒自來水沒電也不礙事。暫時還是維持在潤世堂生產吧。等規模再擴大之後我們再想對策。”

    “這可是很快的事情。”劉三警告他,他毫不懷疑,用不了多久避瘟散和行軍散在廣東的銷售量就會急劇增加,到時候再在縣城裏手工製造怕就沒戲了。

    “莫笑安等人最近在執委會會議上提出了一個新提案,估計很快就會通過。”時嫋仁說。

    所謂的提案,就是在百仞城外的輕工工業區內,單獨劃出“民營企業園”,專門吸引民間資本和技術的投入,采用穿越集團提供土地、做好三通兩平的模式。必要的話還提供部分先進技術和管理模式,生產和經營則由民間資本來進行。

    這樣的模式下,可以吸引一部分臨高、瓊州、乃至廣東的商人來投資實業,這些實業一半是輕工業,不存在關鍵技術,穿越集團將提供技術設備和合格的產業工人。

    “臨高有這麼多的民間資本嗎?”會上有人提出異議。

    “臨高沒有,不等於大陸沒有。”支持這個提案的文徳嗣說,“我們要作為一個穩定、繁榮的樣本,到時候自然就會有大陸上的民間資本,為了安全來這裏投資了。”他想了下,“不恰當的說,我們要當大明民間資本的避風港。”

    大明的亂世即將拉開序幕,很多地方的有錢人會跑路――不僅是有錢人,也包括那些靠著自己的手藝或者學識混個衣食不愁的小康之家的人士。穿越集團打得就是這些人的主意。引進流民是為了提供勞動力和士兵,吸引他們則能帶來財富、技術和知識。

    “這個方法不錯吧?”時嫋仁說,“最近還在熱烈討論,等通過之後,你的規模也上去了,就在這民營企業園裏投資蓋廠房,幹脆單獨開辦家中藥成藥廠好了。”

    於是藥材就全部運到了臨高縣城裏,楊世祥召集劉本善和夥計們,宣布自今日起,劉三就是字號的店東了。大夥自然沒什麼異議。

    當晚,劉三就留宿在潤世堂裏,這鋪子是宅、店、工場、倉庫四合一的建築。楊世祥請了一頓家宴,由老婆親自下廚。飯桌上把老婆孩子都叫了出來拜見了這位“叔叔”,自此之後就算是一家人了。這一家人的態度很是嚴肅,把個隻是把結拜看作手段的劉三搞得很不自在。

    劉三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他指出:現在縣城內的人流量日漸減少,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應該在東門市建立分號,便利去東門市的人買藥。

    “賢弟說得是。”楊世祥點點頭,“這我也想過,隻是這開設分號並非叱詫可辦的事情,買地皮,蓋房子都要花錢。這藥鋪的房子還不比尋常,講究的就是屋架高大,為得是能通風去濕,用料也必須是上好的。以大哥的實力,一時半會置辦不起來啊。”

    劉三原想說:“這筆費用我來。”轉念一想,如今成了合股關係,自己再投進錢去,這股權的事情怎麼說?便暫時不提起。他想了下:

    “照我看,倒有個辦法,可以少花錢把事情辦了。”

    “哦?兄弟有什麼法子?”楊世祥現在對這個結義兄弟是言聽計從了。

    “大哥大約知道:兄弟是在澳洲人的醫局工作的。”

    “略有所知。”楊世祥說,“不瞞兄弟說,你們來了之後,大哥隻去過一次東門市而已。”

    “醫局正預備著在全縣施診看病――”劉三把衛生部的計劃大體說了下,“第一個診療所就打算開在東門市,如今屋子已經有了。我們的分號,可以設這在個診療所裏。”

    派二三個夥計帶些常規的藥,招牌掛出去就能做生意了。一麵治病一麵賣藥。

    “屋子怕不合適吧?”楊世祥知道澳洲人造房子的風格,都是地皮用得小,但是樓層多。而且最近這個趨勢是愈演愈烈了,聽人說四層的房子都蓋了出來。

    “樓上行醫,我們樓下賣藥,有何不可呢。”劉三說。

    “可是炮製、煎藥就沒有地方了……”

    “這些還在總號裏辦就是了。分號不用準備許多藥,隻要常備的各置備一些就是了。”楊世祥說,“大不了多回縣城拿幾次,也沒多少路。”

    楊世祥同意了,大家議定:診療所門口大家各掛一塊牌子,坐診的醫生由澳洲人派出。潤世堂每個月支付若幹房租給衛生部――可以用中成藥折價支付。

    “待到幾批貨物交了,自然就有銀子,”劉三說,“到時候再起屋自己修個大鋪子。”

    “就承兄弟吉言了。”。.。

本帖最後由 slayeroc 於 2014-5-29 10:29 編輯

slayeroc 發表於 2014-5-29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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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六節 聯合診療所

    劉三緊接著又拋出他的深度合作計劃。

    “楊大哥,這還隻是第一步。”劉三興致勃勃的把穿越集團預備在全縣除了縣城之外的所有市上開辦診療所的消息告訴了楊世祥。

    “這是大善事啊。”楊世祥聽了深以為然,“這種的好事,我也是要襄助一臂之力的。”說著便要讚助藥品。

    劉三一看有門,趕緊把他的設想說了出來,也就是成立“聯合診療所”的方案。在全縣的八個市上由澳洲人的“醫局”和“潤世堂”聯合成立門診部,醫生由“醫局”提供,用藥則由雙方共同提供。

    “診療所供應的藥品,多數免費,或者隻收個成本而已。凡是潤世堂供應的藥材,全部由醫局按市價照價支付。”

    楊世祥聽了搖搖頭;“賢弟,這是造福鄉梓的大好事!哪裏還能按市價賣藥的。”他想了想,“這樣,醫局所用的飲片按市價的七折供貨,成藥六折就是。”

    中藥的利潤很大,按這個折扣供應,潤世堂仍然很有賺頭。開診療所不僅積善行徳還能賺錢,豈不是大大的美事。楊世祥被未來的利潤和聲望所迷惑,主動 提出:診療所的建造資金他願意承擔一半,條件是給他掛字號的牌子,至於裏麵管理、發售藥材的夥計,也由潤世堂負責支付報酬。劉三想既然你如此的主動,我也 就不客氣了,便欣然同意了。

    這個診療所的方案彙報到執委會之後,經過討論決定做一些小調整。去掉了八個市裏的縣門市――這個市在縣城裏,城裏既然有了潤世堂就沒必要再搞一個了。另外根據慕敏的提議,在黎區的那南村設立一個診療所。

    “黎區所我完全讚成,不過有沒有人願意去那裏工作呢?”

    潤世堂的夥計不去說了,早就把黎人當成吃人的老虎看待――不過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給高報酬估計也就有人願意去了。反而“博愛”的穿越眾,一想到要去沒水沒電,純天然拉屎撒尿的地方去常駐就沒人願意了。

    “所以我說應該增設黎族班。”慕敏說,“當初搞教育體製的時候我就提出應該設民族班,專門招收黎、苗的孩子寄宿入學。”

    “那也得人願意把孩子交托給我們才行。”白雨說,“現在我們隻是和他們有貿易關係而已,憑什麼讓人家心甘情願的把孩子交給我們?”

    收留孤兒之類的辦法在黎區也行不通,黎人還留有原始公社的遺風,一般孤兒總有人能幹照顧,不需要外人來搞慈善活動。

    “照我看,單單隻是想法把他們從黎區帶出來是辦不到的。”文徳嗣說,“黎區還需要一所基本的掃盲學校,要讓他們有覺得走出大山的必要了,就願意出山來學習了。”

    這裏還是牽扯到一個基本問題,誰願意去黎區的問題了。慕敏倒是自告奮勇願意去,但是她畢竟是個女人,長期孤身外派多有不便――再者她還有個幾乎被遺忘的丈夫存在。把人搞得兩地分居總不是個事。

    有人倒是想說幹脆讓她先生也跟去好了,不過這話貌似太過無情了,還是沒提出來。

    “我看,這會可以發揮教會的作用了,”文徳嗣說,“讓陸若華去怎麼樣?他也懂一些簡單的醫術的……”

    “他去了還不得以傳教為主。”馬千矚覺得不妥――基督教在臨高的發展有些過快了。

    “這是好事麼。”文徳嗣說,“在少數民族地區傳播基督教,從長遠來看是件有利於社會的事情……”

    馬千矚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再者這家夥現在在十三村地區已經初戰告捷,興頭很大,與其讓他繼續在十三村地區擴大影響力,不如打發到黎區去搞安定團結的工作,要是得了什麼傳染病再“蒙主召喚”就再完美不過了――當然這個心思不能向右派分子們吐露。

    於是黎區所的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具體事務由宗教辦落實。何影表示,最好把在十三村地區也設立一個診療所――可以就設在道祿村,此地現在已經成為該地區的中心村落了。在那裏常駐的工作隊人數擴展到二十多人。也正好讓白多祿把當地的教權接受過來。

    “他在那裏傳教得學習黎語,起碼也得半年才能和人溝通。”何影說,“我們正好把道祿村的傳教點、百仞的教堂、修道院全部都接受下來,把教徒徹底的甄別一番,看看這老外有沒有灌輸其他不合適的東西。”

    “還得在他身邊配人監視著……”

    “這個由宗教辦來解決好了。”何影說,“我們已經培訓了若幹名土著的工作人員,都已經順利受洗,陸若華很信任這幾個人,選一個最忠誠的跟他去黎區好了。”

    “信得過嗎?”

    “完全信得過。”何影點點頭,“他的孩子就是我們用藥治好得。此人對我們非常狂信。”

    下一步就是為這些診療所籌備衛生人員了。中藥方麵的人士由潤世堂負責提供,但凡藥店的夥計,都會背《湯頭歌》、“十八反”之類的歌訣,能頂半個中 醫。這次他們又從佛山招了不少回來,按照每處二人配備也足夠了――劉三還打算親自為他們進行培訓,搞些針灸、拔罐之類的技能,外加灌輸一些現代醫學知識, 也算是補充。

    主力就是衛生部搞的赤腳醫生培訓了。衛生部門雙管齊下,從護士中和穿越眾中間各招募一些人進行專業培訓。這批人經過三個月的培訓之後大致能勉強適應這份工作。

    散會之後劉三興衝衝的往醫院而來。時近中午,醫院裏空蕩蕩的沒什麼人。眼下不打仗,除了從工地上送來一些工傷、中暑和腹瀉病人之外,沒有危重患者,也正好給新招募的蒙古大夫們練手藝。

    但是眼看著連院長辦公室都沒有人,劉三覺得奇怪了,趕緊攔住一個路過的小護士問詢。

    “院長他們都去翠崗送葬了。”

    “去送葬?是誰。”劉三訝異,這裏有誰這麼牛B,居然要時嫋仁等人全去送葬了?

    “不知道,是個首長。”

    這麼說死得是個穿越眾了!劉三這下更是吃驚,因為自D日以來,除了一個倒黴蛋在攻打苟家莊的時候摔成重傷,傷重不治給偷偷埋了之後,還沒穿越者死亡的。

    哀婉的笛聲消失在空中,排槍的硝煙味漸漸散去。送葬的人往骨灰罐上丟進了第一把土。

    “哪裏黃土不埋人啊!”時嫋仁又扔進去一把土。

    “嗚嗚……”

    “一條小命,就這麼沒啦。”蘭大夫還有些多愁善感。

    “是啊,好歹我們還活著。”何平覺得一陣發冷,這醫療條件啊,真有些朝不保夕的感覺。

    “兄弟一路走好,別怨俺們啊!你以後就是**烈士了,每年都會有小學生、中學生打著旗幟來給你掃墓……” 時嫋仁把土踩結實了,對身後作悲痛狀的眾人說道,“大夥散了吧,該幹啥幹啥去!”

    幾個蒙古大夫發出一陣騷動,趕緊溜走了。手裏出了人命,不管怎麼說也覺得見不得光。

    這是第一個正式注冊死亡的穿越者。說起來還真是冤枉。這小子上班的時候胳膊被設備劃開一個大口子,昨天來醫院縫合。

    原本是極簡單的小手術,但是當天唯一在醫院當班的河馬正在做一台骨折的固定手術,就安排實習醫生來負責了。幾個蒙古大夫倒也謹慎,七手八腳,消 毒,清創幹得有模有樣。這時候第一個悲劇上演了:這病人看到粗粗的縫合針和拙劣的醫術感到害怕了,要求麻醉之後再縫合;接著是第二個悲劇:蒙古大夫們不知 道麻醉藥是很危險的;然後第三個悲劇是當天因為作手術,一貫嚴格管理的麻醉藥變得觸手可及;最後的悲劇就是蒙古大夫都是膽大妄為的穿越者,如果是土著護士 中選拔的就沒這麼膽大妄為了。

    於是某人就在沒問過任何人的情況下注射了麻藥。顯然,結果是很悲劇的――實習醫生不知道麻醉藥的注射劑量,也不知道起效的時間。第一瓶進去沒反應 就來了第二瓶。等河馬聞訊趕到時,這小子還有小半條命了。河馬趕緊給他通風、抗過敏、舒血管、強心、電擊、抽耳光……使出了渾身解數也沒把他救過來。這家 夥以前就是個潛水員,D日之後也屬於沒級別的路人眾。雖說如此,眾人眼見一個大活人就剩下一懷黃土,一塊石碑,孤零零的矗立著,不免有了些狐悲之感。

    “這要在原來時空,可就是一等一的醫療事故了。”河馬當時就心有餘悸。不管怎麼說,自己沒看好這幾個實習大夫,起碼也得負主要責任。

    “算了,按術後感染,搶救無效記錄吧。”時嫋仁關照道,“幾個實習大夫也得好好的教育一下――麻醉課都沒說上就敢給人打麻藥!還有,麻醉藥怎麼管理的?隨隨便便就給他們拿到了?”。.。

    第一百五十七節 田獨開發計劃

    檢討會在回來的路上開了一路――不上報不等於內部也算了。在進一步要求加強內部管理的同時,時嫋仁決定把下來要抽空把各種管理章程製訂起來,免得這類藥品隨意使用造成惡劣後果。

    劉三在辦公室裏等了半天,才看到他們一群人回來。劉三聽了時嫋仁說起這次醫療事故的事情,也隻好寬慰一番,說現階段是草創階段,這種事情難免的, 要是如實申報說不定還會引起風波。接著他彙報了關於潤世堂和診療所的事情。這個方案花錢不多,而且能利用民間的力量,隻是時嫋仁也為這個醫務人員的配備問 題傷腦筋。

    “你說就副模樣,我能把這幾個蒙古大夫都配備出去嗎?”時嫋仁吞雲吐霧,“這幾個人啊,還真不如我們培養的土著呢。起碼人還懂人命重大,自己不懂不知道的事情都來先問問。這幾位倒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放出去當診療所的醫生,還不一個個都成殺手。”

    “這麼多的衛生人員怎麼配置呢?”計劃中的九個診療所,一所一個就得九個人。

    “搞流動診療。”時嫋仁說,“現在你說潤世堂那裏可以配備夥計,那麼診療所就有了最基本的中醫藥服務,我打算還是從我們的土著護士裏抽調一些成績 好,學習能力強的學生去。作為基本的力量。然後我們組織醫生開展巡診,每天到一個地方――這樣大概能勉強保持醫療服務的水平。”

    “時部長的想法很全麵。”劉三說,“我建議多給各診療所配備一些常用平安藥,如止血的、止痛的、退燒的之類,免費供應患者取用。可以大規模的擴大我們的影響力。”

    “這就看兩家藥廠的產能了。”時嫋仁說,“免費藥現階段還是以中成藥為主。”

    “產能不成問題。”劉三保證,“等診療所大體完工的時候也就能成批出藥了。”

    “你要抓緊了。”時嫋仁說,“執委會又給我們下達了新的任務。要準備一批抗瘧疾藥物、驅蛇蟲類藥物和大量常備急救藥物――計劃要開發田獨鐵礦了,大概鴻基也要進入開發了。。”

    “開發田獨?”

    “對,因為鐵老是不夠用。”時嫋仁參加了執委會的會議,知道具體的情況,“這麼說吧,廣東的生鐵這一年來漲價100%,這都是我們的功勞。”他又點起了一支煙卷,“沒法子的事情,現在煤炭還能將就。”

    “田獨,”劉三默念這個地名,“執委會是準備大幹快上了。”

    開發田獨的建議從環島航行回來之後就被不斷的提到會議桌上。原本工業上采用的采購廣東的生鐵回來冶煉的方法,現在變得愈來愈困難,雖然明代的廣東 煉鐵業在這個時空的世界水準上也不能算落後,但是以手工業時代的煉鐵規模來供應他們的工業化的需求簡直就是杯水車薪。結果不但廣東的鐵價暴漲,現在連供應 都開始顯得不足起來了

    這使得馬千矚在鋼鐵配額上的問題深刻領會了二戰時期日本人的痛苦,每個部門對鋼鐵都表現出了極大的貪婪。不管是機器製造、建築還是交通建設,無一不需要海量的鋼鐵供應。

    到底是先鋪設百仞-博鋪的軌道重要,還是先把在建中的千噸鐵殼船完工?到是是鍋爐增加動力供應要緊,還是批量製造簡易機床擴大機械製造能力重要?軍隊的武器供應需要優質的鋼材和鑄鐵,但是現代化的農具一樣需要。

    林林總總,每個申請都包含著正確性和必需性。不管計委怎麼掙紮,依然到處是遲滯和瓶頸的問題。許多項目被卡在了材料供應上了――尤其的是鋼鐵供應。

    經過討論,執委會認為必需在鋼鐵供應這一環上突破瓶頸。集中手頭所有的資源,一次性的解決這個問題。

    經過測算,計委又發現了一個相當為難的問題。如果要開發田獨鐵礦,為了滿足煉生鐵的需求,就要擴大煤炭進口。本時空的廣東煤礦開采特點是規模小,數目多,分散廣。煤質好壞不一。組織供應很吃力,勢必要開發鴻基煤礦。同時開兩個分基地,在人力物力軍力上都力有未逮。

    “特別是開發鴻基。”貝凱在聽證會上指出,“當地的越南人並非十分的合作。現在我們小規模的雇人開挖購買行動還算順利,如果要自己設立基地開采,恐怕地方勢力和黎朝的官吏不會聽之任之。衝突的可能性很大。”

    要贏得當地的莊園主的配合和支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何況他願意不願意合作還是個問題。勢必要用重兵保護。

    即使沒有安全問題,開采礦山,需要大量的機械、炸藥,要建造房屋,要鋪設道路,要製造采礦設備,要給采礦工人提供後勤供給……

    這是一個巨大的係統工程,牽涉到穿越集團工業的方方麵麵,而且鴻基不比在臨高,專業人員和設備都是近在咫尺,隨時可以組織力量解決問題。一二千人帶著數百噸的物資登陸到陌生的海岸線上,光組織協調就是巨大的工作量。

    劉三接過一張藥單,草草的看了看:“製藥上這可是壓力沉重啊。”這話可不是故作姿態,大陸上的訂貨,診療所需要的存貨,還要額外預備這麼多的藥品。別得不說,中藥材原料的缺口很大。

    “別沉重了,事情多得很,”時嫋仁說,“還有件事:執委會的社會工作隊已經開始大規模下鄉普查了,執委會要求我們對普查中發現的各種中醫藥人才做一個全麵的甄別,統一集中使用。包括藥農、郎中之類的。衛生部就你一個人懂這些,甄別的工作就歸你了。”

    劉三乍舌:“全縣!這工作量太大了吧!全臨高要多少村子啊。”

    “還好,”時嫋仁說,“這裏的中醫藥人才本來就很少,一打聽就全知道了。我告訴你,人少得可憐,全縣連收生婆在內也不會超過二十個人。大多集中在 幾個市上,也有個別散居在村落裏的,通過工作隊的普查都把他們清理出來了――現在正在往東門市集中運送,準備接受甄別。”

    “收生婆不要了。”劉三說,“與其給她們重新培訓,還不如自己培養助產士。”

    時嫋仁說:“沒錯。不過這裏的收生婆不少也懂一些婦科的草藥知識,也勉強算是一種醫生吧。”

    “好,得給我配個翻譯。”

    “可以,讓熊卜佑幫你翻譯好了。”

    “這批人甄別你打算怎麼辦?進***?”

    “培訓一下,再安排到診療所去服務。還有就是外派到田獨這些基地去做基本的醫療服務。執委會的意思是至少要配備三到四名衛生員。”

    “很急嗎?”

    “下半年吧,等台風季結束之後。”時嫋仁說,“計委這群人正傷腦筋呢,我看馬督公有點要發瘋了――每天辦公室門口都有一堆人堵他。”

    “能者多勞嘛。哈哈哈哈。”

    經過計委的再三計算,執委會在舉行多次聯係會議和聽證會之後,決定在1629年的10月首先開始田獨的開發――榆林相對安全壓力要小一些。不需要投入太多的保護兵力。

    在開始田獨開發之前,進行為期半年的物資準備工作,逐月儲備基地所需要的物資。另外集中資源,首先完工千噸級蒸汽機動力大鐵船。以滿足隨後的開發工程所需要的物資人員運輸和礦石回送的需求。

    根據測算,田獨開發,第一批至少要運送五百青壯年上岸進行基礎土建,建設碼頭、道路和基本的采礦設施,隨後還得再運五百人上岸進行采礦作業。根據 衛生部的估計,每個月至少要補充一百到二百人來補充死亡人口。這個比例讓鄔徳大吃一驚――每個月最少要損失百分之十的勞動力?

    時嫋仁解釋說:“我們這麼測算是有充分依據的。采礦是超重體力勞動――”他止住了要發言的鄔徳,“我不懷疑鄔委員會供應充足熱量的夥食給勞工,以 及讓他們充分的休息。但是要考慮到周邊的環境:酷熱、潮濕、ya熱帶的自然環境……外加高強度勞動,我個人覺得每月死亡一百到二百人已經是往少裏估計 了。”

    “我們辛辛苦苦招募來的勞工,就這樣去送死?”自然就有人不舍得了人力資源了。

    “要我說,開發田獨最好是用廉價奴隸。”王洛賓說,“隻管往裏頭填人命。”

    “就好像當年日本人幹得。”

    “沒錯。”王洛賓點點頭,“如果要盡可能的降低死亡率,就得先把基礎設施建好,這樣起碼也得一年才能形成大規模生產能力。”

    “要不我們去日本抓奴隸吧!”

    “這也太遠了吧!而且日本人也是有武裝的,這會又是什麼戰國,你打我我打你的,戰鬥力不會差。”。.。

    第一百五十八節 天地會

    “從越南和東南亞抓馬來土人來怎麼樣?距離近。”

    “成本不核算。”王洛賓不以為然,“除非有現成的奴隸貿易供貨商,否則抓捕運輸奴隸的成本實在太高了。”

    “借鑒下曆史上的奴隸貿易好了,英國人用船運奴隸到古巴和牙買加,用奴隸換回糖。我們也可以這麼辦,讓英國人當奴隸販子――反正他們幹這個也很在行――我們用雷州的糖來換取奴隸。”

    “難道要讓英國人引進黑叔叔――”

    眼見話開始越說越沒邊了。鄔徳敲了敲桌子:“現實點!還是采取措施盡量減少死亡率。”鄔徳提醒大家,“不管是勞工還是奴隸,死亡率太高了對士氣不利。最後不免會造成逃亡和暴動。到時候我們又得派軍隊來壓製――這不成了惡性循環嗎?”

    “加緊招募人口。”文徳嗣對鄔徳說,“把移民的速度增加一二倍有困難嗎?”

    “有,糧食。”鄔徳還沒說話,吳南海毫不猶豫插了進來,“我們從臨高本地征收的糧食和繳獲的糧食即將見底,現在是在靠雷州和越南之間的的貿易運來的越南大米。”

    “不是有雜交水稻……”

    “你以為雜交水稻是魔法棒?”吳南海對農業問題早就有一肚子的火了,“我一 點就是成噸的稻子了?農田水利呢?抽水機呢?化肥呢?這些事情我可在會議上提過無數次了!”

    大約是因為性格隨和,不願與人相爭,吳南海的農委會在爭取資源方麵一直落在後麵。雖然執委會還算知道以農為本的概念,對農業投入不算小,特別是農 莊的基礎設施,算是頭一份了。但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個道理在這裏也一樣適用。由於農業委員會的投入總是非常的巨大,執委會有意無意的要在農委會的項目上 打個八折。

    開發田獨,就勢必要暴人口。要暴人口,就得在農業上必需加大投入,使得在十月能儲備到足夠的糧食。

    “現在我的水稻種子還沒有全部下去,高產田太少了。”吳南海抱怨道。目前完成了土壤和水利改造的高產田才合到二百標準畝――吳南海用現代的標準畝,也即667平方米的畝製取代了本地花色繁多的畝製。

    “水稻種子可是有保質期,”吳南海提醒他們,“而且它的特性並不能遺傳,如果今年不能全部播種下去,明年除了做米飯之外就沒任何用處了。”

    於是執委會決定在兩個方向增加物資投放:農業和造船。前者為移民暴人口做準備,後者為了大規模的運輸。

    吳南海回到農莊,趕緊把農業部的人都給召集起來。商討如何開展農業大躍進的方案。

    “要大量暴糧食?”法石祿吃了一驚,“這又不是打遊戲,怎麼暴?”

    “就是這麼個意思。”吳南海把會議精神傳達了一遍,“一、要準備足夠的儲備糧,為供養更多的非農人口作準備;二、增加蛋白質供應。”

    “第二點就是第一點的延續。沒有糧食,哪來得蛋白質?”法石祿有些不滿,“要暴糧食,就得擴大種植麵積。執委會答應給我們加人了?”

    示範農莊裏在編的農業工人不過五十人。都是吳南海從移民和俘虜中挑選出來的種田養殖能手。根據他的經驗,20世紀,在沒有任何機械化的幫助下,一 個壯勞動力,有一頭牛或者一匹馬,可以種植五十畝以上的土地。南方稻作區屬於精耕細作,種得要少一些,但是種二十畝水田也不會有很大問題。

    興修水利、搶種搶收和開墾荒地的時候。農場主要依靠百仞公社的派工和軍隊的“出勞役”,這種派工等於是農忙時期的短工,按日分派工作計算工分。種地水平差勁點關係不大,主要是賣力氣。

    農莊占據的適宜耕作的沿河荒地不少,但是在臨高開荒相當的不容易,此地一年旱雨兩季,土地旱季要灌溉,雨季要排水,對水利的要求很高。根據農委會 的調研,搞粗放式的開墾效益不大,必需搞精耕細作型的高產田地模式,興修水利,改良土壤……把農田基本建設全部到位才能獲得高產。這樣的開發模式需要投入 大量的勞動力。

    “給了。我準備把高產田擴大到一千畝。”

    “一千畝?!”法石祿懷疑的問,“鄔徳能答應提供這麼多的派工?”

    吳南海點點頭:“這是執委會的決定,他肯定會優先配備。另外,馬委員還答應調一部分工程機械來。”

    “這太好了!”法石祿說。有了機械,開荒和修築水利的工作量就少很多了。

    “一千畝全部種稻子的話,五十個農工是不夠用的。”萬裏輝說。此人是農家出身,會幹農活,大學學得是電子,畢業之後又沒幹上本行。日子過得不如 意,一怒之下拐帶了自己兄弟參加了行動。不過到了大明的時空裏他學得電子專業更是無用武之地--鍾博士說得電子業大發展的事情一直沒影。在機械部門混事幾 個月之後,發覺這樣下去自己還是混不出什麼名堂,便又回歸農業來了。專長是飼養――本來農家孩子最常幹的活計就是飼養家畜家禽什麼的。現在農莊除了馬和驢 之外,各種動物就全部都歸這兄弟倆飼養了,比葉雨茗時代看書養兔子要強多了。

    “農工要再招一批。”吳南海說,“除了水田,旱田也要擴大規模,特別是紅薯種植,爭取再擴大個一二百畝。還有玉米和苜蓿的種植也要擴大――要更多的蛋白質,還得加大養殖業的飼料供給。”

    “擴大養殖業就得擴大養殖麵積。”萬裏輝彙報道,“而且人手也不夠。”

    豬、羊、雞鴨之類現代時空普遍采用密集養殖法的家禽家畜,在南海農莊都采用了散養的低密度飼養方式。土地的利用率不高。這麼做倒不是吳南海喜歡什 麼純天然、綠色、土雞之類的噱頭,純屬無奈之舉,現代養殖業嚴重依賴動物疫苗、抗生素和消毒劑。而萬家兄弟能使用的東西隻有石灰而已,最近製藥廠算是送來 了一些春雷黴素和土黴素試用,還遠達不到大規模運用的程度。這種條件下采用密集養殖法隻會造成家畜家禽的大批生病死亡。

    葉雨茗發言了:“我覺得我們不能一味的隻想自己種植的事情,應該利用當地人的生產熱情啊。”

    吳南海來了興趣:“搞推廣種植?”

    “對,”葉雨茗說,“我有個方案……”

    葉雨茗提出的是成立“天地會”――當然這個和未來陳近南搞的天地會不時一碼事,它的正式全稱是農委會互助組,之所以叫天地會自然是因為農業是靠天靠土地吃飯,說出來非常形象。

    農委會互助組的基本思路是進行作物、家禽推廣和農業技術培訓。

    “現在農民對我們還是很冷漠的,我們要獲得他們的好感,剿匪是一件,提供高產作物也是一件。”

    農民能收獲更多的作物,除了自己食用,隻能將它們投入市場,在臨高能大規模收購農產品的也就是穿越集團了。這樣增產就是全縣性的了,而不是隻在農委會的千把畝土地上。

    “這個我不同意,且不說良種擴散的問題。缺少好的照顧,隻會白白浪費種子資源而已。”吳南海馬上就反對。

    “我的想法是就推廣紅薯好了。紅薯不是會中毒嗎?”

    利用紅薯的中毒特性,即使良種紅薯流散出去了,最後也會因為農民不懂得脫毒而逐漸退化。當地農民自己留了種,二三年之後也就沒什麼價值了。唯有有脫毒技術的農委會還能繼續提供脫毒薯苗――等於變相的控製了種子。

    “這倒是可行。”

    “雜交水稻也可以。不過我們自己也隻有這一批。”葉雨茗歎了口氣,“要是能搞成雜交水稻育種,以後大陸上的水稻種植命脈就完全掌握在我們手裏了。”

    “其實也不是不可能。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試驗成功。”法石祿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他自己其實一直在搞這方麵的試驗。現代時空裏,臨高就是以雜交水稻製種業為其農業的主要支柱產業的。而當地的豐富的野生稻種資源也使得臨高成為搞雜交水稻的人必來得地方。

    推廣紅薯種植這個思路大家覺得不錯,接著葉雨茗又說:

    “不光是紅薯,還有養殖業。我看養雞鴨就可以分散到農戶家去散養,我們自己養太費地方了,還占用人力。”

    他提出了“家禽推廣計劃”。其實是最大限度的發揮由農委會掌握的專業孵化技術的一種工廠+農戶的家禽飼養模式。

    簡單的說:就是農委會將雞蛋進行集中孵化,孵化出的小雞以記帳方式,交由農戶飼養。等到養到成熟的時候,農莊又將統一收購雞蛋和肉雞,農莊也同時提供蚯蚓,蛆等動物性飼料作為補充。。.。

    第一百五十九節 美台洋

    在實際運作中,天地會提供的小雞和飼料,都是可以通過記賬方式先賒帳,等統一收購的時候再抵消。

    葉雨茗說:“這樣能在不擴大農莊本身的規模的前提下大批增加雞鴨的存欄數和禽蛋的供應,對夥食供應大有好處――等於是發動全縣為我們養雞。”

    “這個想法不錯,要是成功的話能夠一勞永逸的解決吃蛋的問題。”吳南海來了很大的興趣。禽蛋供應一直是他傷腦筋的事情。從另外一個時空帶來的雞、 鴨和火雞很早適應了這裏的生活,開始正常的產蛋。但是在完全散養的環境下,又沒有另一個時空的特殊飼料,吳南海農場出品的既然是真正的綠色雞蛋,產量也就 稀少的可憐了――而且還得保留下許多有精蛋作為擴大種群之需。所以真正能供應穿越集團的禽蛋少之又少。

    在另一個時空追捧高價土雞蛋、“純天然”、“綠色食品”的穿越眾們在這裏又開始變得在意何時才有足夠的雞蛋吃了。不時有人置疑,農莊采用散養方式飼養雞鴨是不是太過搞小資情調而不顧人民群眾的供應了?

    “人真是難伺侯。”吳南海不得不為每天來禽蛋配給的事情大傷腦筋。現在有幾戶帶孩子的,要求每天至少給一個雞蛋,這樣的要求即合乎情理,管理內務 的蕭子山自然不便拒絕。但是吳南海這裏每天能供應食用的雞蛋產量也不過二三百個而已。供給500個穿越者的食堂夥食都稍嫌不足。

    “之所以要成立這個天地會,”葉雨茗繼續闡述他的想法,“是把它作為一個不太官方的中介機構。除了負責發放種苗,回收產品,還可以對當地農民進行農業技術培訓,這樣逐步培養起一批對我們的種子和技術十分依賴的農戶。通過他們在逐步把我們的農業影響力擴散到全縣。”

    “這個天地會主要是針對小土地所有者的吧。”吳南海說,“大地主們呢?這些人掌握更多的土地和人力,既然不搞土改就不能把他們忽視掉。”

    “對於地主,另有另一種利益更大的可選擇的方式,就是合作建立農作物加工廠、食品加工廠。那麼多的雞蛋和家禽收購後,建立加工廠的工作就是非常緊迫的。單靠農業部和輕工業部自己來,發展實在過慢。把一些有實力的地主拉近來,提供人力物力,發展起來就快速的多。”

    眾人都點頭稱是,認為這個方案可行。穿越集團總不能事事都親力親為,推廣新的農業生產技術對農業大躍進也是極有好處的。

    吳南海說:“總體感覺不錯,還可以再細化一下。再進行逐步推廣。”

    於是農委會又成立了“農委會互助組籌辦領導小組”,吳南海當了組長,葉雨茗當秘書長。

    第二天,在執委會的統一領導下,一場轟轟烈烈的“營造千畝高產田”運動開始了。這項計劃準備將農莊直接控製的田地中將高產、穩產田擴大到水田一千畝,旱田五百畝的規模。

    要讓農田高產穩產,核心就是水利工程。燕雀誌因為是學水文水利出身,擔任了此次大規模的農田水利建設的總指揮之責。他帶著自己的幾個學生,先行帶著測量器具先期到了工地,開始測量工作。

    吳南海和法石祿帶著人到工地現場搭建起了個臨時工棚作為指揮部。指揮部就設在離河畔半公裏的一座土丘上。這裏有一小片樹林,在樹下辦公比較涼快。吳南海還把初晴也帶來了,專門伺候起居。這會這少女正在風爐上燒水沏茶。

    一會,折疊桌上就擺上了真正的大明鈞窯瓷茶盞,新茶的香味漂浮在空中。

    “可惜沒有冰紅茶。”燕雀誌把測繪設備都架設好,想起了當年常喝的瓶裝紅茶。

    “老爺喝不慣的話,農莊裏有格瓦斯,還有紅茶菌,我馬上就回去取。”初晴十分殷勤。

    “算了,拿來也是熱乎乎的了。”燕雀誌搖搖頭。

    初晴說:“這裏有泉水,瓶子泡在水裏就涼了。”

    “不用這樣麻煩――”燕雀誌有些手足無措了,被一個年輕女孩子無微不至的伺候,他還真沒享受過。

    “我這就去取。”初晴退後一步,快步跑下山丘去了。

    “南海,你這過得是什麼日子啊,簡直是地主……”

    吳南海趕緊打斷了他的感慨――這麼下去自己遲早要成男性公敵了:

    “說說規劃的事情吧”

    “說實在的。”燕雀誌說,“現在搞水利工程其實不到時候。”

    吳南海不解:“為什麼?”

    “水文氣象資料不足。”燕雀誌說。

    雖然天氣狀況記錄和簡單的天氣預測從D日之後就一直在進行,但是穿越集團有意識的搜集本地的水文、氣象資料的工作是從1628年的秋末才開始的。 到現在還不滿一年。本時空的臨高年均氣溫、濕度、降水量、日照時間……還包括文瀾河的流量,都沒有確切的數據。而搞水利建設,這些都是基礎資料。

    “用20世紀的資料不行嗎?”

    “誤差還蠻大的。”燕雀誌翻開隨身帶來的一本厚厚的1925-1949年臨高水文誌,“這是離本時空最近的科學係統的水文記錄――有三百年的間隔,三百年的氣候變化雖然不至於滄海桑田,但是有幾度的溫差就足夠對氣候有極大的影響了。”

    最大的問題就是氣溫不對。臨高在20世紀,冬季的極端最低溫度也沒有低過10℃,但是在本時空,燕雀誌卻記錄到了連續一周3~5℃的氣溫。不過比 起雷州半島萬曆末年還下過雪這個事實,臨高沒有霜凍就算不錯的了。這個明末的小冰河期真不是蓋得。外商委的人去澳門做買賣的時候看到澳門有人穿羊皮袍子 的。

    溫度偏低氣溫偏低的話,降水量就會偏少。根據史籍,臨高在明清時代,大體上十年一次大旱,五年一次小旱,而且臨高的降雨主要集中在每年的五月到十月,冬春是幾乎幾乎滴雨不下的旱季。明顯的旱雨季交替對抗旱排澇的要求較高。

    燕雀誌沒法根據不到一年的簡單記錄來推測水利建設中關鍵的幾個數據:年降水量、最大降水量、最長無雨期等數據。

    “現在隻好按照20世紀的臨高水文記錄,再根據小冰河期的一般情況進行推測了。”燕雀誌說,“要是有數學模型的話大致可以推算出現在的水文情況――可惜我沒有。”

    “臨高農業的瓶頸就在水利上。旱也好,澇也好,水利修得好都沒問題。這裏什麼都沒有,太可惜了。”法石祿蹲在小土坡上,望著河畔這一大片即將開辟為新的高產田的荒蕪土地。

    臨高這地方,日照充分,降水量足。對糧食種植來說是很有利的條件。但是缺點也很明顯:就是每到春季播種插秧的時候常常滴雨不下,缺水嚴重。而夏季 則十年九澇。大大影響了糧食產量。文瀾河近在咫尺,水量也夠大,然而在整個古代,臨高縣除了極少數地方之外,沒有任何水利設施,隻有個別田主采用水車提 灌,自己開挖簡單的小引水渠。

    “還是小農經濟力量太薄弱了吧。”吳南海說。

    “可以這麼說。”燕雀誌點頭,“修水利工程投入之大不是一般的農民單幹能辦成的。就是臨高最大的地主也辦不到。”燕雀誌印象當中聽搞過水利工程建 設的前輩說過,哪怕是隻是村一級的簡單的水利灌溉渠,農閑動工的時候都要征發好幾百壯勞力上工地。稍微大一些的工程,都要全縣調動人力,在沒有工程機械的 年代,一個水利工程動用幾千人是很常見的事情。

    這對地處偏僻,人口偏少的臨高來說顯然是辦不到的。穿越集團如果不是掌握了足夠多的勞動力人口和工程機械,搞這樣的千畝高產穩產田也是癡人說夢。

    吳南海準備建設高產田的地方是在一片叫“美台洋”的河畔荒地上,足有五六千畝土地。這種臨近大河的平坦空曠的土地,當地叫做“田洋”,除了沿河是 砂土外多數有機質豐富的磚紅壤,引水灌溉方便,是很好的農業用地。臨高曆史上的主要糧食產區就是在縣城北部的所謂四大“田洋”:博厚、調俗、波蓮和加來。 此時這四大田洋已經有了一定的開發,不過荒地還是很多。

    吳南海雖然沒有水文資料可查,但是從漫水線、砂土分布和植被情況也知道,美台洋的大部分區域在文瀾河水位最高的季節裏也不會被水淹沒。在這裏開發高產田是比較安全的。

    農委會之所以看中美台洋,另一個主要原因是這裏是一片荒蕪的,沒有田地,也沒有村落分布,收購起來容易――不管是吳南海還是鄔徳,都不打算在古代搞拆遷征地工作。這種事情很難處理好,鬧不好還會激起民怨。。.。

    第一百六十節 低產田

    吳南海幾個月前沒費什麼事就從縣衙手裏以極廉價的價格就把這塊土地買了下來。至於為什麼這麼一大片靠近大河的土地居然無人耕種,農委會以為是當地土地多,缺勞動力。然而王田聽說“首長們”買了這塊地,趕緊跑來告訴吳南海:這買賣做虧了!

    這塊地其實一直有福建來得射耕人開荒的,但是總是種了一兩年就拋棄土地走了。

    “產量太低了。”王田說,“費心竭力的種稻子,一畝單產收七八十來斤,伺候的不好的,連這個數都達不到。種植兩造隻能收不到二百斤稻穀,連填肚子都不夠。”

    “七八十斤?”吳南海幾乎是震驚了。七八十斤隻是幹穀,去皮之後還要損失二三成。古代的農業生產水平不高他是知道的,但是就他目前掌握的情況來說,文瀾河兩岸的一般稻田,隻要能保證灌溉,一造畝產三百斤還是做得到的。

    “老爺有所不知,”王田說,“本地種地很不容易:不下雨天旱,連著三天下雨馬上就澇。不過美台洋就算不旱不澇,種稻子也收不了許多。”

    吳南海對這個現象感到奇怪,但是因為一時間無力開發,也就沒有再深入的調查下去。為了不讓大麵積的土地拋荒,他讓農工們在這片土地上粗放種植了一 些用來作青貯飼料的豆科作物和綠肥,有些是他從另一個時空帶來的,有的則是遠程勘探隊找來得。結果是相當的慘淡, 除了苜蓿的產量勉強還行之外,豆科作物幾乎全軍覆沒。

    “看起來這塊土地嚴重缺磷。要做土壤改良。”

    “所以低產很可能是土壤環境有問題。”法石祿聽了他的描述說,“我們對美台洋的土質、墒情都沒仔細調查過。

    “會不會土壤的酸堿度數值偏高?”

    法石祿說:“有可能。既然是搞高產穩產田,就牽涉到改良土壤的問題。”

    他在地上上隨意撮起些土來:端詳了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臨高的土壤應該和江西廣東的主要土壤類型一致,以磚紅壤為主。這樣的話,改良起來還相對容易些,石灰就能搞定。要是堿性土,就得找石膏了。”

    他稍微搓了搓:“這種紅壤是玄武岩發育而成的,再加上曆年河水從上遊衝刷下來的砂土。總得來說沙質比較重,不過對水稻田來說問題不大。”

    正說著話,初晴回來了,她提了一個大籃子,裏麵裝滿了瓶裝的格瓦斯和紅茶菌飲料。

    “食堂裏已經沒貨了,我直接去食品廠拿得。”初晴笑著說,“我先用水浸涼下。”說著提著籃子往坡下的一道溪水邊過去了。

    這兩種飲料已經在食品加工廠正式量產,半自動灌裝,手工封瓶。瓶子是由玻璃廠提供的,用軟木塞加蠟封口。因為缺少防腐劑,隻能用糖和檸檬酸來防腐,所以保質期很短。味道也不怎麼樣。

    但是對喝膩了茶和白開水的穿越眾來說,這兩種飲料來得正是時候,頓時成為食堂裏的搶手貨。許多出於好奇買過一瓶的土著們也喜歡上了它們的味道――有些人則純屬是出於模仿穿越眾的生活方式目的而已。

    法石祿看著她把籃子整個的泡到了溪水裏。這片田洋的邊緣散布著許多低矮的丘陵,和草木稀疏的田洋不同,小丘上的植被茂密,丘陵之間的地麵溪流很 多,潺潺流水在青翠的草木間流動著。有的彙聚成較大的地表徑流注入文瀾河,有的彙聚入了丘陵間的水塘,還有的在地麵流動一段路之後又潛入了地下。

    “水源好豐富!”法石祿自語道。

    “這裏的水源你調查過嗎?”他忽然問燕雀誌。燕雀誌原本正盯著初晴的背影看這下才回過神來:

    “沒有,地質方麵的事情屬於遠程勘探隊管。我在建築公司幫忙造房子都來不及。”

    “既然你是學水文出身,也該多少懂一點吧。這裏的地表徑流是泉水嗎?”

    “算不上礦泉水,不過水質很好。水質清,水溫低。”燕雀誌很有把握的說,“應該是降水蓄積到地下之後再冒頭出來的。”

    “是這樣。”法石祿點點頭,他招呼大家,“走,我們下去實地調查調查這裏的土壤狀況。”

    幾個人一起走下了山坡,吳南海帶著他的徒弟――從學校裏挑選來的叫路甲的。路甲家裏是官佃,專種學田。官佃的負擔很重,遠比一般的民佃來得吃力。路甲的父親為了少幾張嘴,就把路甲路乙兄弟兩個給送到穿越集團來了――純屬混口飯吃。

    路甲年齡大些,會幹的農活多,人又機靈,就被吳南海收為徒弟了。

    一行人在荒地上間隔著距離打了幾個探方,對泥土進行取樣觀察。

    “老法!這裏還是磚紅壤。到處都是嘛。”吳南海說。

    “沒錯,這是中國南方最常見的土壤。”法石祿蹲在坑邊,“這種土壤的肥力應該是不錯的。如果說在這樣的土地上種水稻隻能收不到一百斤,就奇怪了。”

    但是下一步的挖掘很快就揭示了此地的低產之謎。他們開始挖出大量的鐵鏽水田土。這種土是因為長期的排灌不佳,土層中有積水造成的,泥土中有大量鏽紅色的氫氧化物,土壤酸性大,氮、磷、鉀含量低,土壤肥力很差。

    “奇怪,這應該是長期積水造成的。”吳南海說,“可是這裏離開文瀾河的雨季最高水位線還很遠啊。”

    “這裏的地下水位高。”法石祿指了下丘陵地區,“溪流的水,最後都潛入地下的,看起來是個平原,其實下麵等於是個吸滿了水的海綿,典型的內澇。”

    燕雀誌把器材豎起來,觀測了一番:“嗯,這裏的地勢看著感覺不出來,實際比周圍地方都要低,加上丘陵地區的泉水不斷補充過來。地下水位很高,所以形成了長期隱性內澇的局麵。”

    “這就對了,否則沒法說明為什麼會有這樣廣泛的鐵鏽水田土了。”法石祿說,“美台洋在曆史上不但有人耕作,而且水田耕作還相當的廣泛。最後是因為土壤的問題才會被放棄拋荒的。”

    他這麼說是因為水田土本質上是一種人工化的土壤,由種植水稻的地區每年灌溉積水發育而成的。在自然界一般不會有這樣的土壤結構。

    “師父,這個我們這裏叫鐵鏽水田。”路甲插嘴說說,“水田麵上常常會有一層油一樣的紅色鐵鏽的東西。其實這裏還有一些是爛濕田,都在小山丘那邊――”

    “爛濕田?”吳南海來了興趣,“你們家種過?”

    “沒有。”路甲搖搖頭,“到這裏種田都要虧本的。除了福佬不明就裏貿然來開荒之外,縣裏沒人會來這裏種地的。”

    “走,去看看吧。”法石祿提議。

    很快他們就到了一塊山坡地下,乍一看也是塊普通的荒地,但是仔細看這裏有開墾過的模樣,打得田埂還依稀能看出來。

    “這裏過去有福佬來種過,最後絕收。”路甲說,“好端端的田裏就冒水,把稻穀都給淹了。”

    他們又打了探方。這裏的狀況比那邊更差,幾乎一挖就出水,有的地方還會出現湧泉的現象。由於長期積水,土壤水分過分飽和,土體極度分散,質地粘重,呈糊狀,很難耕作,土壤層次不分明。

    “這土的肥力不會好。”吳南海撥弄著泥巴,從裏麵分離出來了許多枯葉敗草,都很完整,幾乎沒怎麼腐爛,“有機質基本上不分解。”

    “因為太黏了。”法石祿說,“空氣進不去。等於是密閉環境,有機物怎麼會腐爛?”他搖頭,“這種田更難搞。”

    吳南海抓住這個機會,給路甲講授了五分鍾什麼是有機物,有機物為什麼會分解。有機質分解之後對種植的好處在哪裏。不管他聽得懂聽不懂,先把概念直接灌進去再說。

    “關鍵還得排水。”法石祿一錘定音。

    要改變這個狀況,僅僅改良土壤是不夠的,得解決根本性的問題:內澇。

    “要解決內澇,”燕雀誌指著測量圖說:“就得擴大排水渠的規模。地下水位太高了。至少要下降1米到1.2米才適合種地。有必要的話還得再增加一台專用的抽水機。現在規劃的五條排水支渠也未必夠用,需要增加三條。”

    “這樣的話你的河堤工程也不小吧。”

    “河堤是文瀾河流域改造計劃裏本來就有的。”燕雀誌說,“根據馬督公的計劃,未來整個文瀾河的水麵會抬高100厘米,以利於航運。眼下所有的沿河設施都是按照這個方案做得規劃,”

    根據計劃,要沿著開發區首先修築一道沿河大壩,將河水與整個高產穩產田地區隔離開來,防禦雨季可能的洪水滿溢。河堤上設置水渠的閘門。另外再安裝蒸汽抽水站,用蒸汽機作為動力灌溉和排水。。.。

    第一百六十一節 農田建設

    大堤後麵,是第一期1500畝的高產田。燕雀誌和吳南海、法石祿等人會商下來,決定建設改造旱澇保收、高產穩產農田必需達到以下標準:抗旱達到 90天無雨保豐收;排澇達到10年一遇(按20世紀標準),5日暴雨不成災;河岸防洪堤達到20年一遇洪水位加八級風不潰不漫;平地改土做到水田活土層深 5寸,旱地1尺。保水保肥能力大為提高。

    造田成方格,方格麵積要大,以便於農機具操作。排水和灌溉分渠道。溝、渠、路、林配套。特別是林,要逐步有計劃的建設農田防風林,減少每年夏秋之際的台風襲擾。田間道路要達到能行駛機耕車輛的水平

    商量妥當,燕雀誌開始測繪設計工作。吳南海和法石祿開始大規模的動員農工做準備工作,把各個沼氣池、堆肥池進行起池處理,準備充足的底肥。各處源 源不斷的把水利建設的物資運到工地來:草木灰和石灰用來做土壤改性之用。修築堤壩渠道用的磚瓦、石塊、水泥、木材、澆注混凝土用的竹筋;機械廠負責製造的 水利設施上使用的各種閥門、管道。同時開工製造抽水機、配套的鍋爐和蒸汽機。

    工程首先由鄔徳派來的大批力工展開,他們帶著斧子、鋸子、鐮刀之類的工具,對整個開發區域的植被進行一次全麵的清理,這裏的植被主要是小灌木和雜 草。小灌木當柴用,雜草收割之後和枯草落葉堆積在吳南海臨時搞的幾個堆肥池裏,從沼氣池裏起出來的沼泥作為引子將其混合起來,外麵再蓋上泥土,定時澆水, 在夏季的陽光下,很快就會使得這些草木分解為有機肥。

    如果直接把它們掩埋入泥土,有些纖維質較重的草木枝葉即使過了多年也不會分解,起不到肥田的作用。

    清理完植被之後,由裝甲兵司令白羽帶隊的四台推土機來了,一色裝上了推土鏟的東方紅拖拉機。白羽從駕駛室裏探出頭來。燕雀誌等人早在指揮部裏等著他,施工路線在地圖上已經做好了標記。

    第一步就是用推土機對開發的地域進行全麵的平地工程。去除地表殘餘的植被,移走大石頭――後者要尤其小心,免得搞壞了推土鏟和履帶。每輛推土機旁都配上一個班的陸軍士兵,呈現散開隊形在推土機前方搜索。

    “這倒有點象步坦協同。”燕雀誌爬在駕駛室上,對白羽說。

    “要是推土機的油料、零配件能敞開用,我還不立馬打到北京去,還費什麼勁在這裏開荒修路啊。”白羽緊盯著前麵,手裏不斷的推拉著操縱杆。不時還在對講機裏吼叫幾聲,要其他拖拉機“注意各車距離,保持協同。”

    “拖拉機裝甲師?”燕雀誌的眼前馬上浮現出這樣一幕畫麵:土路上煙塵滾滾,一眼望不到頭的東方紅拖拉機的履帶碾壓著大地,拖拉機上站滿了號稱“拖拉機擲彈兵”的步槍兵,戴著熊皮帽子,手持米尼步槍……

    感覺好奇怪!燕雀誌搖了搖頭。

    “沒什麼不可能的麼。”白羽信心滿滿,“山路和水網地區什麼的不行,但是在華北大平原上絕對是利器。你看看這個――”他指了指駕駛室外麵的幾個凸出的五金件――這些東西似乎是後來再裝上去的,不是拖拉機的原配。

    “這是什麼?”燕雀誌大聲的問。

    “掛裝甲板的固定件。”白羽很得意,這是他親自設計製造的,“需要的時候,這台拖拉機的關鍵部分就能在半小時裏全麵武裝起來,刀槍不入。防彈規格是可抵禦6磅加農炮的400米外實心彈的直接命中,夠強了吧?”

    “這麼一個大鐵球直接打中,駕駛室裏的人還不給震得口鼻流血啊。”

    “敵人也得打得中才行。”白羽似乎對此不甚擔心,“再說我們也不是坐著挨打。你看上麵。”

    拖拉機的頂部,新開設了一個類似汽車天窗的東西,周圍有類似滑軌一類的東西。天窗敞開著,給燥熱的駕駛室帶來些涼風。

    “我搞了個改裝套件,可以直接在天窗上麵的車頂部分加上一個旋轉式炮塔,就算沒有機槍,用個56半也能打得敵人鬼哭狼嚎了,必要的時候再用手榴彈和擲彈筒――所向披靡。”

    “真有創意――”

    “這算什麼,我可是學過兵器設計與工程設計專業的。”這個前裝甲兵軍官得意的很,“還有個噴火拖拉機改裝套件。可惜油料不夠,執委會不肯試驗。”

    接著他又談起了自己設計的好幾種武器,基本上都是圍繞著拖拉機、汽車、摩托車甚至自行車。最新的設計是在俗稱28大杠的加重農用自行車上安裝前二 後二一共四管“手持霰彈炮”,利用自行車的快速機動力進行抵近發射,襲擾對方的陣形。另外一種改裝則是在自行車上安裝一個步槍射擊的固定托架,用來供騎車 人可以在騎車同時開槍,順便說下這個托架也支持滑輪弩。

    總得來說白羽設計的東西都比較“現代化”,他對以林深河為首的“複古派”武器設計人員的東西嗤之以鼻。

    清理完之後,從各個工地運來了在建設大潮施工中挖掘的廢土。燕雀誌準備把美台洋盡量墊高一些,哪怕一二十厘米也好。這樣也順帶處理了各處施工產生的大量廢土。

    全部土地平整工作很快就做完了。接著拖拉機又掛上深耕用的重型犁,進行深耕翻土。施入了從博鋪運來了大量的生石灰進行土壤改良。石灰用量之大,使 得所有建築工地上的生石灰供應減少了一半。除了采石場加班加點,陸海軍所有不當班的人員都被動員起來去海岸邊開采蠣房補充燒石灰的原料。

    燕雀誌的水壩建造也開始動工了。限於成本,這座水壩采用的是結構簡單的重力土壩,打入多排木樁做為加固。土壩外圍通體包砌石塊。整道大壩離文瀾河 雨季的最高水位線之間讓出了一百米以上的距離,做為洪水期間的行洪通道,平時水位低的時候則利用河岸邊砂土多的自然條件,種植西瓜和花生。

    水壩上開設灌溉閘門和排水閘門,以適應灌排分開的渠道布置。閘門均采用機械化方式開啟關閉,啟閉的動力使用堤壩上的蒸汽抽水站的動力。

    連接這兩座閘門的,是兩條主幹渠道,全部用竹筋混凝土建造,設計流量標準留足餘量,以滿足極端環境下的灌溉和排水的需求。田地內的其他灌、排支渠連接在這二條主渠上,渠口均設置人力啟閉的閘門。

    對於從丘陵地帶流入的大量泉水,簡單的用排水渠攔截並且排放到文瀾河裏是最簡單處理方式。但是燕雀誌認為這樣做對水資源是種浪費。他從防旱的角度 出發,決定在丘陵地區利用自然地形修築塘壩進行蓄水。這樣修築的塘壩工程量小。塘壩將泉水彙聚起來,在文瀾河的枯水期內向農田進行灌溉,減少河道取水用量 ――畢竟這條河現在是整個穿越集團的命脈,工業和生活用水的用量也不小。

    利用丘陵的自然地形修築的塘壩水庫不僅可以調蓄水量,美化環境。糖壩裏可以養魚,用來發電。算是一舉多得。王洛賓對修建這樣的小水利工程很有心得,於是這部分工程就由他來總包施工了。

    修建塘壩之外,王洛賓還在農莊的苗圃裏選了若幹適應當地氣候的經濟樹種對塘壩周圍的丘陵進行綠化,同時試驗性的在一處較大的塘壩上修築了個小水電站。隻是發電功率太小,還隻能階段性的發電,用處不大,純屬研究性質。

    農田水利基本建設正在轟轟烈烈的進行著。吳南海去了執委會找馬千矚,要他幫忙解決肥料的問題。

    因為美台洋長期的內澇造成土壤肥力很差。施加石灰隻能中和酸性,並不能提高土壤的肥力和微量元素含量。

    法石祿說:“美台洋要大量的添加氮肥、磷肥和鉀肥。特別是磷肥。缺磷缺得很厲害,你想種豆科綠肥都長不出來,微量元素調整過來之後再添加農家肥作為底肥。”

    單單施加農家肥和綠肥,看上去倒是數量眾多,但是就改善肥力效果來說,遠不如現代小資聞風色變的化肥好用。不過他們帶來的硝酸銨在“先軍政治”指導下都成了軍委會的炸藥。

    “氮肥容易,讓執委會想法子給我們搞褐煤或者泥炭來。磷肥、鉀肥,我上哪找去啊。”吳南海嘀咕著,“也沒這麼多的骨粉。”

    “褐煤和泥炭都好。”法石祿說,“天然複合肥,氮、磷、鉀都有,效率高多了。不過對改良土壤來說,量不大夠。最好要有專門的磷肥和鉀肥。”

    鉀肥他們可以靠精鹽廠的苦鹵工業製造氯化鉀副產品滿足需求。再加上泥炭褐煤裏含有的鉀元素,大致也夠用了。。.。

    第一百六十二節 東沙島

    最成問題是磷肥。幾個人想了半天。最容易獲得的天然磷肥就是動物骨骼了,農委會就一直用海產加工廠的剩餘下來的魚骨、魚渣肥田,偶然還會有動物的骨骼。但是現在要改良1500畝土地,哪來這麼多的骨頭呢?

    施加草木灰也能補充磷肥,但是依然牽扯到一個問題:數量不夠。

    一群人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後決定打電話給羅鐸。

    羅鐸現在在政治保衛署社會部每天搞黑材料,生活過得很充實,不過他還在工作之餘每天還繼續充當活人字典的角色。

    吳南海的問題是:如何在沒有磷礦石的情況下製造磷肥?

    “這個容易啊。”羅鐸說,“水煮草木灰……”

    “這我知道,動物骨頭我也知道,不過我要給1500畝嚴重缺磷的土地施肥。”

    “找冶金部門要鋼渣吧。”羅鐸說,“我記得他們用的是小轉爐吧?正合適。”他接著說:“鋼渣混合石灰,可以得到一種土磷肥。”

    轉爐煉鋼中的造渣工藝,是通過沙子來製造酸性爐渣,置換出生鐵中的磷。所以轉爐爐渣中含有相當多的磷元素。

    “好。”吳南海趕緊給冶金部打電話。

    季無聲卻告訴他,煉鋼之後積存的鋼渣大部分已經做了鋪路的材料,鋼鐵廠裏隻有幾噸存量了。

    “幾噸也夠用了。”法石祿說,“先湊合湊合吧。不夠就大量上草木灰,叫國民學校的學生發起一個回收草木灰的運動。再大量上泥炭。”

    “不知道外商委後來有沒有搞定南寶那邊?”

    南寶的煤礦,產出的褐煤和泥炭在現代時空就是臨高的主要肥料來源。穿越者自然不會放過。不過南寶已經接近黎區,且是丘陵地帶,遠程勘探隊去了幾次,認為自己開采投入太大了,距離也遠,差不多等於開分基地。最好是讓當地人開采之後再購買征用的模式。

    但是迄今為止,這事情還沒辦下來。當地人對開采這種黑乎乎的煤興趣不大,就算穿越集團願意收購也沒人願意去開采運輸。

    吳南海把需要褐煤作為肥料的事情向執委會反應之後,鄔徳決定事不宜遲,幹脆采用強製攤派的方式來收集。於是派人把南寶附近各村的聯絡員都叫來,向他們下達了每村開采運輸若幹“大斤”褐煤到百仞的任務――作為回報,他們的應繳糧食可以用褐煤和泥炭來折價抵償。

    “這太感謝了。”吳南海簡直要感激涕零了,“其實最好還能有磷礦石……”

    “這我沒地方找去。”鄔徳無可奈何的說,“本地沒有這玩意。”

    “要不開船去榆林港采礦吧。”吳南海說。他在通報上看到,田獨附近發現有磷礦石。

    馬千矚搖頭:“榆林那邊磷礦石又不在海邊,得深入內陸十來公裏才行。沒有道路,沒有設備,沒一個月根本運不回來。”

    “這樣。”吳南海一臉失望,“能不能想想辦法――先派一支小規模開采隊去采個十來噸?”

    “這個――”馬千矚想了一想,需要磷的人家也不不止農委會,化工工業部、武器小組都和他提出過要磷礦石的提案。要大家都耐心等待開發田獨還得半年。其他還好說,糧食問題可不好混啊。

    “我來問問資源部,有沒有經濟快捷的方法可以用。”馬千矚搖了搖桌子上的電話:

    “總機,我是計委,接第22辦公室。”

    “要最快的解決辦法就是去東沙島,采鳥糞石。”遠程勘探隊接電話的是他們的秘書趙雪,“資源圖上看,這裏離東沙不遠,島上鳥糞石堆積如山,露天開采起來也容易。運一船回來夠用了。”

    “要是有鳥糞石更好。”吳南海說。鳥糞石不僅富含磷元素,還含有氮和鉀,是天然的複合肥。這下連鉀肥都省了。

    “好,就出動海軍吧。”馬千矚立刻拍板,“請海軍人民委員陳海陽來。我們計劃一下出動的船隻。”

    吳南海簡直受寵若驚,這辦事效率,這種氣魄,比起什麼都要“討論討論,商量商量”的感覺要好多了。

    當下決定由鎮海號出發去挖鳥糞石――所謂時不我待,派帆船得走十來天,混合動力船就方便多了。畢竟搶風航行是個技術活,穿越眾裏隻有北美錢家兄弟那幾個人還算比較老練――他們好歹玩過小型帆船。

    由林傳清指揮的鎮海號根據航線圖很快就找到了東沙島。這個島嶼寬約2.5公裏,地勢十分平坦,沒有山峰,但長著很多椰子樹。大量的海鳥在島嶼上空不斷地盤旋起降。圍繞著鎮海的桅杆上下翻飛著,不時還給甲板上的水手們留下點“禮物”。

    “見鬼!”林傳清罵道,吐了一口吐沫。他的帽子上已經受到了洗禮,漁民多少有些迷信,對這玩意覺得晦氣。

    “鳥這麼多,鳥糞石肯定不少。”興致勃勃的白國士說道。

    “讓你的鳥糞石見鬼去吧。”林傳清給自己戴上了一頂草帽,“我怎麼攤上這麼一樁任務!”

    東沙島的航線,漁民出身,外加當過多年偷渡蛇頭的林傳清不用航海圖也知道在哪裏,不過他過去從來不靠近這地方――上麵有台灣的海軍陸戰隊,來臨檢什麼很麻煩,萬一脾氣不順,以為你是搞間諜活動再賞你一串子彈就更倒胃口了。

    “水深8.3米,距離3鏈!”水手高聲報告道。

    “減速,放下小艇,測水!”林傳清吩咐道。於是幾個水手便放下小船,向小島劃去。

    白國士說:“東沙島有瀉湖,不能直接把船開進去嗎?”

    “太淺了。”林傳清搖頭,他雖然沒去東沙島,但是聽人說過,東沙島的瀉湖很淺,“退潮的時候不到1米。進去就擱淺。”

    整個東沙島呈現月牙形,麵積在一平方公裏左右,在島嶼的西部有一個瀉湖。這個瀉湖在退潮時深不及1米,出口處之寬度不過20米,幾乎沒有作為珊瑚 島錨地的價值。因為瀉湖的開口極小,導致水量之交流很小,造成湖底的有機碎屑長期累積;整體而言,類似於沿岸之沼澤生態係統,而與常見的珊瑚島上之那種水 質清澈、珊瑚繁生的瀉湖完全不一樣。幾個原本想享受下熱帶珊瑚島風光的穿越眾感到失望。

    船隻在測水船的領航下,繞過島嶼西麵。東沙島實際上是一連串環礁中唯一露出水麵的一座。整個東沙環礁的直徑在20公裏左右,船隻可以駛入這個環礁湖停泊,不過這裏因為缺少露出水麵的珊瑚礁壩抵擋,作為港口避風價值有限。

    “停機!下錨!”林傳清操縱船隻盡量靠近島岸,直到前龍骨都快擦底了才下錨。

    “裝配浮橋!”林傳清繼續下達著命令。

    采挖鳥糞石需要搬運重物,而東沙島上又沒有可供大船停泊的瀉湖,用小船往返效率太低,所以鎮海上帶了一組浮動棧橋,準備在沙灘和船隻之間臨時搭建。

    “島上有人嗎?要不要叫大家帶武器?”白國士問林傳清。他把自己的手槍裝進了防水槍套。

    “應該沒有。夏天不是捕魚季節。漁民不會來這裏。不過這裏鯊魚很多。”林傳清說著舉起個著個喇叭吼著:“大家要小心,海裏鯊魚很多!千萬不要落水。受傷了馬上就回大船上來,不要往海裏撒尿!看到鯊魚不要驚慌……”

    東沙島本身的瀉湖因為底部之有機碎屑豐富,當湖水往外流到附近的海域後,便形成攝食誘因,吸引鯊魚這類依嗅覺獵食的生物循水流來到瀉湖的附近。所以這裏的鯊魚密度特別大。除了鯊魚之外,這裏環礁湖裏還有不少凶猛的掠食魚類,攻擊性和殺傷力也不容小覷。

    又有兩艘小艇被放了下去,水手們從船體上解下浮橋,開始用鐵鏈進行連接。林傳清關照船上的海兵們荷槍實彈,在船兩舷兩側警戒。每艘小艇上還配備了一名專門的防鯊手,帶著魚叉,手臂上穿著細鐵環組成的鎖子臂甲和手套。

    環礁湖裏果然鯊魚不少,而且種類繁多,在清澈的海水裏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這些海洋霸王在快活的遊來遊去。所有人都很緊張。緊張了動作就變形,浮動棧 橋花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才搭建完成。將近一百米長的浮橋在海麵上起伏波動,周圍還不時可以看到露出水麵的鯊魚鰭,第一批經過浮橋登陸的人臉都白了。原本 打算上島看看的穿越眾裏有好幾個幹脆就不上去了。

    白國士因為有負責指點開采鳥糞石的任務,隻好硬著頭皮下了船,屏息凝神,戰戰兢兢的走過了浮橋,來到島上。這裏和他在地理學上學到過的東沙島概況並無兩樣。

    整座島地勢東北部稍高,西南部稍低,中部低窪,平均海拔大約有五六米。最高的是東北部有十來米高。整個島嶼呈四周高中間低形態。中部低地就是淤淺的瀉湖,約占全島三分之一麵積,湖口向西開口。。.。

    第一百六十三節 神秘的船

    島嶼的東南部有些椰子樹的分布,最近從榆林運回來的椰子已經讓穿越眾感到膩味了,所以對這可憐的資源不感興趣。島上荒煙漫草,以灌木為主,雪白的 沙灘看起來有點熱帶小島的感覺,隻是上麵堆滿了各種被海水衝上的藻類。有的還頗有經濟價值。不過這裏離臨高還是遠了點,利用起來不方便。

    白國士帶著幾個人邊走邊搜索鳥糞石,很快就在瀉湖邊發現厚厚的鳥糞石的累積。這裏在在春秋兩季,湖旁有會大量的候鳥停留。這些長年累月的由過路的候鳥鳥糞累積作用生成的鳥糞石,在東沙島上有六十萬噸之多。

    此時是夏季,瀉湖畔隻有海鷗之之類的海鳥居停,空氣散發著一股魚腥的氣味。這時候,天開始下雨了,白國士把衝鋒衣的帽子戴上了――此時正是東沙群島的雨季。

    “就是這裏,”白國士用錘子敲打下一塊來,確認了下,“這種石頭,敲下來。”

    船上的水手、海兵,還有為這次采礦行動特別配置的勞工們紛紛冒雨登上東沙島,用手工開鑿的方式開采起鳥糞石來。

    鳥糞石的硬度不大,開采起來不費事。采下來的礦石被裝在藤筐裏運上鎮海。在瀉湖畔歇息的鳥群受了這番驚擾,頓時在島嶼的上空上下翻飛,咕咕亂叫了。

    白國士和隨船來勘探的高曉鬆在島嶼上進行了一番考察。高曉鬆對東沙島有很大的興趣,不過他的出發點和白國士不同,他更看重東沙島的戰略位置。

    東沙群島地處東亞至印度洋和亞、非、澳洲國際航線要衝,廣州、香港至馬尼拉或台灣高雄的航線由附近海域通過,具有重大航運意義。在20世紀,這裏 設置過氣象站,建立過燈塔。海上力量部早就把這個島嶼視作前往台灣的中間環節之一,對它有濃厚的興趣。陳海陽這次特意指派高曉鬆對這裏進行考察。

    兩個人在雨中一路逡巡,沿路發現了漁民留下的窩棚、曬架,現在是夏季,漁民們都撤回大陸去了,整個島上空無一人。

    “有水井!”高曉鬆叫了出來。

    不遠處,果然有水井的石欄圈。

    “沒用的。”白國士搖頭,“這種珊瑚島上存不住淡水的。沙層裏有淡水,但是很容易被海水滲透。井裏的水應該比海水淡,勉強喝大概也能維生。”

    “太可惜了。”高曉鬆覺得遺憾,“我早聽說東沙島上有水井……”

    “好像除了永興島之外,南海諸島上沒有哪個有淡水資源可用。”白國士說,“要常駐的話要麼安裝製淡設備,要麼就搞集雨係統――這裏雨季時間不短,雨水儲備起來的量還是很大的。”

    “淡水這麼匱乏的話,不經過一番建設根本不可能派人常駐。”高曉鬆評估了下東沙島的狀況,“島嶼麵積夠大,可是船隻缺少停泊的港灣。人員進出都不方便。最多作為前往台灣的臨時休息站。”

    “快看!”白國士忽然叫了起來,猛拽了一下高曉鬆的胳膊。

    “什麼事?”高曉鬆被嚇了一跳,一驚一乍的做什麼,這東沙島上沒什麼危險的東西麼。

    “這是什麼?!”白國士的手指直指島東南麵的海域。

    乍一看什麼也沒有的海麵上,有一個奇特的三角形的鐵架子。露出水麵還不到一米。現在是落潮才露出水麵,海麵上的波濤起伏,不仔細看還真不大容易發現。

    高曉鬆定睛一看,覺得非常的熟悉。

    “很象小型船隻的桅杆……”高曉鬆遲疑了一下,他是海警出身,這玩意再熟悉不過,是典型的遠洋漁船上的三腳架式桅杆。

    兩個人頓時毛骨悚然。這個時空的哪來這樣的桅杆?高曉鬆已經把手槍拔了出來。

    “別慌。”他沉聲說,“島上沒人,這種地方也藏不了人的。我們過去看個究竟。”

    “好,好――”

    高曉鬆先用對講機呼叫林傳清,告訴他島上可能有情況,要他注意觀察周圍環境。

    “什麼情況?”林傳清吃了一驚。

    “現在還不清楚。我和白國士過去調查一下再說。”

    “好,你們要小心。”

    “有情況我會開槍報警的。”高曉鬆看了下周圍的環境,“我們要去的地點在島東南端。”

    “明白。”

    兩個人小心翼翼的走到距離鐵架子最近的海角上,這裏珊瑚礁卵石嶙峋,向海水裏延伸下去。鐵架子就在離開海角大約七八十米的環礁內。這會就更清楚了,除了鏽跡斑斑,上麵還缺少了些構件之外,這就是一個船隻的三腳架桅杆。

    高曉鬆努力的往水下看,似乎在礁盤上有一艘船模模糊糊的影子――因為下雨,風浪很大,海水的透明度不高,看不仔細。

    “海麵下象是有條船。”高曉鬆下了結論。

    “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白國士的牙都在打顫了。顯而易見,1629年不管是大明還是歐洲人,都沒有裝這種桅杆的船隻。

    “你們這次行動的時候沒有損失或者失蹤的船隻嗎?”高曉鬆是跟蹤形跡可疑的老婆,最後被騙到豐城輪上的,所以迄今對整個行動所知甚少。

    “沒有。”白國士很肯定說,“穿越蟲洞的時候,沒有損失一艘船。現在一艘不少都停在博鋪港裏。”

    “那可就奇怪了――”高曉鬆自然明白其中的嚴重性。如果這的確是艘20世紀的現代化漁船,那麼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不屬於這個時空的人到來了。

    雨越下越大,還伴隨著強烈的東風。波濤湧動著,拍打著海角。兩個人呆立著,有些不知所措。

    “是不是馬上向執委會彙報。”

    “不忙。”高曉鬆定了定神,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避雨,順便和林船長說一下,大家商量商量怎麼辦。要彙報不能就說有個三腳架桅杆。”

    “好,就聽你的。”白國士大聲說著,兩個人從海角返了回來。島上無遮無掩的,完全沒有地方避雨,隻好一路小跑到漁民的棚架下躲躲,棚架其實也是千瘡百孔,聊勝於無而已。因為大雨幹擾,對講機也叫不通,兩個人隻好裹緊衝鋒衣,坐等雨停。

    白國士看著棚架外麵排山倒海一樣的豪雨和海麵上湧動的波浪,心裏產生了恐懼感

    “高教導員。”高曉鬆過去是海警的教導員,大家就都這麼尊稱他了,“你說這船上的人會不會還在不在島上?”

    “東沙島這個地方雖然不算太小,但是也沒什麼能藏人的地方。”高曉鬆說,“我們剛才沿路走過來也沒見到新鮮的人類活動跡象,應該是不在了。”他接著寬慰白國士,“說不定根本就不是船。”

    “最好這樣。”白國士嘀咕了一聲,心裏惴惴不安的厲害。他寧可麵對一群本時空的海盜,也不想遇到一個不在冊的穿越者。如果這個人現在出現在白國士 麵前,他會毫不猶豫的一槍打他個腦袋開花,外加補上七八搶――不管這個人是男人、女人還是孩子,無論他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

    “別太擔心了,就算是船也可能也就是一艘空船,無意間被卷入蟲洞的。”高曉鬆看他的緊張過度,有些神經質了,趕緊安慰他。

    “我們穿越的地點在瓊州海峽,這裏可是東沙島啊。”

    “這個,”高曉鬆把積在衣襟上的雨水倒掉,“或許是什麼時空擾動吧……”

    雨停了之後,林傳清被喊到了島上,聽高曉鬆介紹完情況,又被帶到海角上去看那個奇怪的鐵架。

    林傳清的臉都白了:“這種桅杆我熟悉……美國西海岸的遠洋漁輪常用這種形製的桅杆。”

    “這麼說可能還是美國船?”

    “很有可能。”林傳清當過美國漁民,他的話自然可信度很高,“要能過去看看就好了。水不深吧?”

    “大概有8米。”高曉鬆說。

    “直接潛水下去看看就好。”林傳清雖然這麼說,還是麵露難色。8米深,對他和高曉鬆來說都不算什麼,沒潛水設備一個猛子紮下去就行。問題是這裏到處是優哉遊哉的鯊魚,和鯊魚共泳這個勇氣他可沒有。

    “計委倉庫好像有潛水設備,還有防鯊服、驅鯊劑什麼的,不過鎮海號上沒有。”

    三個人商量了下,決定先對整個東沙島進行一次地毯式的搜索,如果船上的人真還滯留在島上,就把他們找出來。

    “島上應該沒有人,”高曉鬆說,“不過以防萬一。”

    不管是不是能找到人。這個情況必需對外封鎖消息,除了他們之外,鎮海號的上的其他人一律不告知。等采完鳥糞石後回去直接向執委會彙報

    當下命令挖鳥糞的行動暫停,全船進入一級戒備,鎮海號的上各個角落都布上了崗哨,然後開始對全島進行地毯式的搜索。

    “如果發現人就盡量抓活得。”高曉鬆命令。。.。

    第一百六十四節 可疑分子

    “抓活的幹什麼,直接殺了就好,免留後患。”林傳清說。

    高曉鬆說:“要問問清楚他是怎麼來得,一共有幾個人來了。”

    鎮海號全體動員,以一級戰備的狀態開始對東沙島進行地毯式搜索。船上另外幾個穿越者感到奇怪,但是林傳清隻說島上發現了海盜的活動痕跡,為安全起見要仔細搜索一下。

    搜索自然沒有什麼結果,連被灌木已經覆蓋的漁民的墳墓都給發現了,但是沒有發現任何活人,當然也沒有任何最新的人類活動痕跡。

    雖然充滿了擔憂,但是再逗留下去也不見得有什麼新發現,於是完成了挖鳥糞石的任務之後就返航了。卸下來的鳥糞石立刻引起了一陣爭搶,最後在農業優先的政策下,大部分鳥糞石都歸了農委會。化工部獲得了剩下的。

    聽了他們彙報在東沙島上發現疑似現代船隻的情況,執委會召開了一次核心部門和強力部門頭目參加的秘密聽證會,會議上通報了這一情況。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要是真有其他的蟲洞存在,另外有人也來到了這個時空,對穿越集團將是個重大威脅。其他不說,穿越集團賴以製造無所不能假象的底細就會被此人揭穿。如果他投靠了某個勢力,利用自己掌握的現代科技、知識為其服務,後果就更不堪設想了。

    “你確定是艘美國漁船?”

    “我沒這麼說。”林傳清說,“我隻是說:露出海麵的鐵架,和我見過的美國遠洋漁輪的三腳桅杆十分相似――幾乎一模一樣。”

    “是美國人?”眾人都有點驚慌。難道薛子良和薩琳娜還有其他同伴。

    馬千矚說:“我建議立刻拘捕這兩個美國人。”

    “這麼風聲鶴唳不好吧。”冉耀反對,“對他們保衛總署做過多次審查,來中國執行調查北美分舵的煙酒火器管理局的特工一共隻有他們兩個,而且他們是從機場海關入境的。不存在要用漁船的問題。”

    “會不會是北美分舵的另外一艘船?”

    “顯然是不可能的。”冉耀說,“北美來的人無一提及有此事。否則船隻沉沒在東沙島是件大事,不可能不說。”

    “難保在路上發生了什麼事情。”馬千矚含蓄的說,“美國人,哼哼,北美分舵,當初時嫋仁是毛遂自薦來得吧……”

    這話讓人聽了感覺到有不祥的味道。

    “這樣懷疑沒有意義。”鄔徳說,“我們能穿越蟲洞,或許有人也穿越了蟲洞,不一定非要聯係在我們自己人身上吧。”

    文徳嗣說:“我們與其先自己懷疑自己,不如考慮下更有可能的事情:如果真有來自和我們同一時空的人也穿越過來了。我們是什麼態度。”

    “如果是少數幾個人,又願意融入我們的團體,遵守我們的一切規章製度,可以考慮接納。”鄔徳說。

    “同意。”文徳嗣說,“要是這些人已經投靠了本時空的某些集團,就不能考慮接納了。”

    不接納怎麼辦,話雖然沒明說大家也清楚言下之意。無人反對――與本時空的土著相比,這夥人更害怕來自同一時空的人。大夥一致同意。

    “好,我也同意。”馬千矚說,“不過接納的話要對其做嚴格的政治審查,長期控製使用。”

    “話雖如此,這些人是不是存在還是個問題吧?”冉耀說,“應該把事情徹底的調查清楚。應該立刻派人去東沙島,潛水下去對船隻進行一次徹底的調查,說不定還能得到一些有用的資料。”

    大家一致同意這個消息暫時保密,白國士、林傳清和高曉鬆都通知必需保守這一秘密。至於後續的事務全權由政治保衛總署來負責處理。冉耀當即得到授權抽調人手和設備,準備對東沙島的疑似沉船進行一次考察。

    會議結束之後,馬千矚把冉耀留了下來:

    “政治保衛總署應該開展一次內部調查。”馬千矚沉吟了半天,終於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你是懷疑北美分舵來得人?”所謂北美分舵的幾個人,是說坐帆船來得錢家兄弟,外加周韋森。

    “不,也包括那些坐飛機來的人。”馬千矚說,他站了起來,在辦公室裏轉圈,“不可不防啊。我們一旦成功,這個平行時空就不會再有美國了。為了確保在這個時空的美國的建國曆程不會消失,或許他們早就有了打算,要破壞我們的行動……”

    冉耀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馬委員這話不是沒道理,不過怎麼看陰謀論也太重了點――再者平行時空的美國會不會存在,幹21世紀的美國政府什麼事?

    冉耀很謹慎的說:“我覺得這樣的可能性不大。”他接著說,“在整個團隊裏,北美來得的海歸是最多的。他們願意放棄一切拖家帶口的跟隨穿越集團到陌 生的時空,不可能是為了破壞我們的行動――把穿越集團搞垮了,對他們有什麼好處?美國政府總不見得有能力再開個蟲洞接他們回去吧。我們垮台――他們也跟著 滅亡。”

    馬千矚默默的看了下冉耀:“嗯,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這事情關係重大。對我們的內部人員也不能掉以輕心,還是清查一下的好,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和事。”

    “如果要進行內部調查,得有執委會書麵批準才行。”

    “下一次開會的時候,我會提出來的。”

    冉耀回到辦公室,把馬千矚的話仔細想了想,他的擔心自然不無道理,但是沒有跡象表明,穿越集團內部有內鬼。貿然開始這樣的調查,一旦泄露出來去等於是摸了老虎的屁股。

    他想了半天,決定借調查的機會,讓周韋森參加這次行動――讓他去有充足的理由――他是穿越集團裏唯一有潛水執照的人。要徹底的調查這艘船隻非他不行。

    如果那艘船真得和北美分舵的人有關,總能發現出些端倪的。

    冉耀打電話把柳正叫來了,要他立刻出一份文件,組織“東沙-西沙考察隊”。柳正奇怪,這事情怎麼歸口到政治保衛總署來管了?

    “實話和你說,這是個幌子而已。”冉耀說,“你按正常的任務流程辦理就是。”

    “那要不要科考呢,還是隻是出去兜一圈――”

    “當然,就是正式的科考。完全是正規的任務。”

    “組織這樣規模的考察活動我得有執委會的授權。”

    “沒問題。”冉耀拿出文件,“任務書在這裏。”

    “好。”柳正意味深長的說,“你要指定派遣某些人去吧?”

    “你們部門裏的白國士,還有周韋森,他會潛水――我知道他不屬於你們部門,你出個文暫時借調下,應該沒問題。”

    “好吧。”柳正莫明其妙,還是一口答應下來了。

    周韋森接到通知,要他立刻收拾行李準備出發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已經成了被調查的對象。正在製藥廠的生物試驗室裏聚精會神的搞他的生物學本行,也是製藥廠裏技術難度最大的一個門類:疫苗開發。

    “要我參加東沙-西沙考察隊?”周韋森摸不著頭腦了,“我才開始搞本職,怎麼又要我去考察了。”

    他因為擅長戶外活動,熟悉槍械,有野外生存和打獵的經驗。一直充當戶外活動教練的職務,為陸海軍、特偵隊和遠程勘探隊服務,順便也教人潛水。幾天前他才被調到製藥廠擔任生物學研究,忽然又要他去參加考察隊,讓他覺得疑惑。

    疑惑歸疑惑,能幹出海到熱帶海域去轉一圈,周韋森也覺得不錯,起碼可以暫時擺脫這枯燥的工作――還有那需索無度的門多薩小姐,大洋馬果然不是好消受的。

    林傳清當仁不讓,又被指派當了考察船的船長――這次用的是一艘小型的50噸級的單桅三角帆船,還裝了柴油機,專用用來做海洋考察和短程海上交通使用。

    冉耀在土著和穿越者中各安插了一名調查人員,任務是在整個調查中注意考察隊的成員有沒有出現異樣。

    調查隊整裝待發的時候。鄔徳把到南寶附近的的各村聯絡員都叫到了百仞城。向他們下達了在十天內繳納褐煤和泥炭的命令。每個村根據丁壯的情況,攤派了從五噸到二十噸不等的份額。每一百大斤褐煤或者泥炭,可以抵一大斤公糧。

    聯絡員們麵麵相覷,不知道這群澳洲人又鬧什麼妖蛾子。那黑乎乎的玩意要了有什麼用?

    挖這黑炭倒是容易,隻是把這麼多的黑炭運到百仞城就是件相當麻煩的事情了。南寶到百仞的路很不好走,平時沒事大夥都不到縣城來,何況要運這麼多東 西到比縣城還遠的東門市。一幹聯絡員們都麵露難色,要求在交貨的日期上寬限些。鄔徳知道農委會對這批肥料的需求很著急,但是知道當地到百仞的路很長又不好 走,為了體恤民力,隻好同意寬限若幹時間。。.。

    第一百六十五節 南寶公路

    鄔徳回到執委會會議室:“這下得二十天時間才能到貨!吳南海肯定有意見。”

    “有意見也沒辦法。從南寶到百仞,按古代標準路可不近,南寶本身就是丘陵,路不好走”馬千矚看了半天地圖,“幹脆把明年準備修通去南寶的簡易公路提前實施好了。一時間的緊急征用可以叫各村送來,長期要利用那裏的資源,就非得有公路不可。”

    南寶地區是臨高礦產資源比較集中的地方,包括褐煤、褐鐵礦、泥炭、高嶺土、石灰石等等,黎區許多農林資源和鎢礦。對穿越集團的工農業有較大的實用 價值。但是因為長期交通不便,加上南寶附近還有一處明軍的衛所城,穿越集團與南寶的聯係很弱,目前為止,隻有勘探隊、剿匪支隊和前往黎區的貿易商隊到過那 裏。修公路對不僅利用當地的資源有極大的好處,還能進一步加強與臨高黎區的聯係。眼下因為道路不便,每二三個月才派出一支貿易隊到那南峒去。黎峒的物資很 難得到充分的利用,對黎區的滲透控製也不夠。

    “我讚成修公路。”鄔徳說:“要不然這種征發常態化了就是極大的苛政。我和當地的父老也經常接觸,感覺老百姓最怕無窮無盡的差役。這個我能理解, 農村最要緊的就是丁壯,家裏沒個壯勞力簡直就象塌天了一樣。有了公路來回就便捷多了,還可以用車輛運輸物資,提高運輸效率。”

    去南寶按照現代標準距離不遠,從百仞城出發,沿著文瀾河上溯,走S306公路,經過臨高縣城,一直往南進入丘陵地區,不多久就是現代的南寶鎮所在 地了。全程不到31公裏。隻不過是汽車20~30分鍾的路程,但是在本時空,這就夠走二三天了。荒野裏的土路,各村要把煤炭送來,靠肩挑手推,消耗的勞動 力可想而知了。

    他敲了一下桌子上的鈴鐺。一個年輕的十五六歲的男孩,出現在辦公室門口。他穿著黑色土布做的立領學生裝,胸口還戴著一個木製出入銘牌。

    “您叫我嗎?首長。”男孩子態度恭謹,說著不大流利的普通話。

    “請交通人民委員、建築總公司經理到我辦公室來。”馬千矚威嚴的說。

    “馬上就辦,首長!”男孩子嚴肅的來個點頭禮,轉身走了出去。

    這辦公室禮節教育的還不錯。馬千矚很欣賞蘇聯電影裏領導人辦公室裏的上下級禮節關係――嚴肅、正式,透著蘇維埃式的一絲不苟。

    男孩子叫侯聞永,是和姐姐一起被廣州站收容來的孤兒。因為姐弟倆人的文化底子不錯,姐姐進了衛生部現在正在接受護理學習;侯聞永在國民學校很快就 通過了乙種文憑的考試,正好辦公廳需要給各部門增加一批可靠的行政練習生供役使,侯聞永在通過政治保衛總署的政審之後就被軍政學校錄取,每周在學校學習三 天,在計委工作三天。

    交通人民委員單道謙正在博鋪的軌道調度中心絞盡腦汁的設計鐵路運行閉塞方案,整個博鋪地區的軌道鋪設的相當密集,單靠原本簡陋的旗語調度效率過於低下。

    忽然被人叫到計委辦公室,他有些突兀。最近交通部門的事情並不多,主要是對現有道路進行維護和升級。

    馬千矚看到倆人都來了,就把準備修築百仞-南寶簡易公路的設想和他們提了出來。

    “太著急了。”梅晚覺得突兀了,“現在雨季才開頭,雨水連綿的話修路難度會很大。到旱季再修不也一樣。”

    “修路的目的為了將南寶地區的礦產資源運輸出來,”馬千矚說。“現在南寶這個地方空有我們急需的資源,運不出來!”

    “執委會同意的話,我們交通部是沒有意見的。”單道謙雖然專業是鐵路,但是搞公路也湊合。他看了下地圖,問:

    “外運的貨物主要是礦產類?”

    “對。”

    “每晝夜大概有多少車流量通過?”

    “不清楚。”馬千矚說,南寶的礦產資源能的開發潛力很大,但是現在還不好說能達到多少開采能力。

    “大宗散貨運輸,按我們的現有條件最可靠的運輸工具隻有牛車。”單道謙測算了下,“我得找李赤騎,訂造新的重載貨車。牛的數量也不夠。”

    “牛的問題,你和外商委聯係――他們現在負責管理昌化堡,要他們再向黎人采購一批回來――昌化堡本身還有一些牛存欄。。”

    “好。”

    “這種公路的路麵要求倒是不高。”梅晚說,“不過南寶地區是丘陵帶,道路起伏恐怕很厲害。重載貨車不一定能過。”

    馬千矚說,“南寶地區是丘陵又不是山區,不至於要開山劈石挖隧道這麼浩大,最多繞點路吧,盡可能把路麵修得平坦一些。”

    “我讓人查查20世紀的臨高縣城到南寶鎮的S306公路建設是按什麼線路選址的。”梅晚翻了下自己的工作手冊,“我回去就組織人進行勘探。”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南寶那邊有一處巡檢司,專門盤查黎區出入人員的……”

    “沒關係,那裏的巡檢很識相的。”馬千矚表示不要緊,“和縣裏達成和平協議之後,這個巡檢也有一份好處,我們來往黎區的商隊他從來沒囉嗦過。修路應該也不會囉嗦。”

    “還有221629050705次任務中發現的衛所城。”

    “衛所城的位置相對偏,公路可以避開。不過也不需要避得很遠――和縣城一樣處理。”馬千矚身為總參謀長,該城的狀況他早就知道,對這個所謂軍事要 塞的戰鬥力嗤之以鼻,“他們隻會躲在城裏。我看這次的築路任務就交給陸軍來做好了。如果衛所裏的明軍不識相的話,幹脆就對這個衛所城進行一番整改。”

    百仞城-南寶簡易公路的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吳南海為首的農委會還不知道自己的農田開發象蝴蝶效應一樣的引發了許多後續事件。農委會此時一麵集中力 量進行美台洋農田水利建設,一麵加強對二月份春季播種的第一批水稻進行後期管理,爭取在試驗田裏放出個衛星來。為隨後的天地會農技推廣造聲勢。

    以現代臨高的積溫來說,水稻完全可以在公曆的一月播種,但是吳南海出於謹慎考慮,還是按照當地農民的習慣,把播種期延緩到了當年的公曆二月――事實證明他的擔憂有一定道理,一月份出現了3~5℃的極端最低氣溫。

    水稻的育苗期,氣溫至少要在10℃以上。雖然還沒有臨高全年的積溫資料,吳南海判斷:1629年的臨高很可能隻能種植二造。頭造因為積溫不夠,要 延遲到五六月才能收獲,二造時間較短大約可以在十月收獲。這和他從農工們嘴裏得到的訊息一樣。顯然本時空的臨高不種三季稻是有它的道理的。

    二月份首批水稻播種麵積是五百畝,其中二百畝是經過去年的農田水利改造過,還上足了底肥的高產試驗田。另外三百畝就是所謂的“望天田”了。吳南海 在這三百畝望天田裏除了雜交水稻種,還試驗性的播種了若幹矮腳抗倒伏稻種,看在缺少現代農資的支援下,這些稻種能取得什麼樣的成績。

    播種之後,沒有除草劑,也沒有化肥和農藥,全靠傳統農法種植,吳南海和法石祿每天在稻田蹲點,不斷和王田以及手下的農工們交流種田心得。想各種土辦法來應對麵臨的各種問題。

    在缺少現代農資的狀況下種地一開始對習慣了現代農業的農委會人員是件相當痛苦的事。他們過去誰也沒有真正預見到:被熱愛環境的環保小資們狂噴的石化農業是多麼偉大。

    本來每畝隻需要若50公斤化肥就能保證高產,現在一畝地的底肥就要上半噸,還要若幹次的追肥,種二百畝高產田差不多就消耗了吳南海經營了大半年的肥料積累,搞得另外三百畝的肥料嚴重不足。

    接著又是雜草、水稻鏽斑病,稻瘟、蟲害……各種水稻生長期的問題一一出現他們麵前。這些問題在現代是很容易解決的事情,在這裏都成了繁重的勞動。 在化工部沒製造出氯酸鈣之前,除草是王田帶著農工手工操作的。至於農藥,在大圖書館裏尋找了多種土農藥配方,還搞了個手工作坊配藥,一種不行就再換一 種……總算一個個難關都過來了。

    現在水稻的灌漿期即將結束,在萬裏輝的建議下水田裏開始排水進行曬田作業。曬田可以降低水稻倒伏,減少蟲害發生,使地麵硬化,利於收割。對產量的 增加很有利。但是掌握時機有一定的技巧――判斷合適的時機這也正是種田骨幹最要緊的任務。萬裏輝家世代種稻子,對此很有心得。。.。

    第一百六十六節 符不二入會

    “總算一關一關都過來了。”看到稻穗翻滾,豐收在望的稻田,吳南海籲了口氣。遙望遠處美台洋正在轟轟烈烈的高產田建設工地,他心裏很是快活。

    第一次水稻的早造種植雖然一路磕磕絆絆,收成也沒預計中的那麼好,起碼給積累了足夠的經驗。很多實際的問題也有了解決的方案。他估計著,按現在的工程建設速度,那1500畝新造的高產田要播種起碼要等到八月。應該還能趕上種晚造。

    當然要象現代時空那樣獲得畝產二千斤的水平是不可能了。估計試驗田的畝產能達到800斤上下。這個成績在臨高算是奇跡了。

    至於望天田,狀態表現不佳,普遍隻有300~400斤。而且吳南海發現,在缺少足夠的農資支持和田間管理的狀況下,雜交水稻的表現並不比普通的抗倒伏良種好多少。望天田裏雜交稻的畝產不過比其他品種多50~100斤,差距不大。

    不過此事和四月的紅薯豐收,已經轟動了整個臨高縣。地主們都在打聽,澳洲人到底用了什麼種子?農場的農工現在忽然成了香餑餑,隻要在路上被人認出 來就會有人拉他去喝酒,打聽消息。還些有幾戶富農和小地主表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們,隻要他們肯跳槽。至於通過各種方法結交農場的人意圖在收割的時候搞些 種子的事情更是屢見不鮮了。

    吳南海對此並不在意,雜交水稻留種毫無意義,紅薯會中毒,沒有農委會的農業技術體係的支持,這種奇跡是不會再發生。不過在形式上,他還是召開了幾次大會,宣布嚴禁種苗外流,一旦查出“即送勞改隊勞改”。

    “勞改隊”如今在臨高已經是土著勞工們聞風色變的一個地方,勞改隊隊長符有地的威名簡直就是希姆萊差不多了。為了增強勞工們的守法意識,鄔徳會不定期的組織土著們去參觀勞改隊,讓他們充分認識到老老實實為穿越集團幹活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有些自覺和穿越集團有些關係的人,比如去年為縣衙和穿越集團之間和談拉纖的張有福就時而到鄔徳這裏來,言下之意就是想弄點新種子。至於那位被抓過 俘虜,後來又當了美洋村代表的符不二,聽說髡賊這裏又鬧出了新花樣,一造稻子居然最多收了七八百斤的,再也坐不住了。趕緊跑到東門市來找馬蓬,希望馬蓬給 他牽線搭橋,和農莊裏的什麼要緊人物接上頭,“花些銀子也不要緊。”他如是說。

    馬蓬卻告訴他用不著著急:“首長們最近要搞個什麼‘天地會’,專門幫著大夥種田的。你想學他們的種田法子,隻要去東門市上的‘天地會’辦公室登記就是了。”

    “添弟會?”符不二不解。

    “是天地會。”馬蓬說,“天上地下的天地會。”

    符不二趕緊跑到東門市,隻見東門大街靠近外圍的地方已經新起了一座二層樓房,屋子前麵不倫不類的豎立著一座木牌樓,上麵大書“天地會”三個字,兩邊懸掛著一副對聯:“地震高岡,一脈溪水千古秀;門朝大海,三合河水萬年流。”

    符不二壯起膽子走了進去,裏麵負責接待的人聽了他的需求,就拿出一張紙要他登記。符不二的雖說認得幾個字,卻是個半文盲,隻好求裏麵的人代筆,所登記的無非是姓名、住址、家庭人口之類,接著又問他有多少畝土地?水旱田各是多少。

    符不二剛想說,又把話吞了下去,想了想說他家隻有五十畝水田――其實他家裏有四百多畝地,三百畝水田,一百多畝旱田。他這麼說是因為忽然想到了:誰知道髡人們搞這個所謂的“天地會”有什麼意圖?千百年來農民被政府權貴欺騙累積下來的智慧使得符不二立刻打了個埋伏。

    登記完了之後,辦事員給了他一個竹牌子,上麵刻著編號。告訴他,下個月的初一,憑牌子到天地會辦公室來集中開會,由天地會會長葉雨茗主持會議。

    符不二糊塗了:“不是來買種子嗎?”

    辦事員一笑:“哪這麼簡單,要先開會,會上葉會長會給你們講具體的事情。”

    符不二忽然緊張起來了:“這個,小的借問一下:天地會要繳錢不……”

    “交錢?”辦事員看了下他的登記資料,“你才五十畝水田,也就是個中農,大概是用不著的,地多的大戶才要交錢。要繳什麼技術服務費。”辦事員看了看手裏的幾張紙片,“按畝收的。”

    幸好!符不二暗中慶幸,果然這世界上沒有平白無故的好事。要交錢的!幸虧自己隻報了五十畝地,不然豈不是平白無故又要多交一份糧賦?這天下的官家還不是一樣的黑!不過看起來髡人對小戶們還是很照顧的。自己多半能白落一份種子了。

    符不二暗暗得意的出了天地會的門。盤算著五十畝的種子到手之後,一顆也不給佃戶,自己親自帶著長工種上,以後再挑最好的留種,明年年就能把水田全種上了。

    “天地會的會長,不再是陳八尺了。”葉雨茗暗暗得意,叫葉八尺好像不大好聽……

    他此時正站在天地會的二樓一間會議室裏,牆壁上新刷的石灰水還有些潮濕,頂端牆壁上充作黑板的木板上黑色顏料還沒幹透。這裏準備用作未來和天地會客戶開推介會的場所,至於培訓,則放到農場去做――在實踐中學習麼。

    會議室裏已經聚集起了來自農委會、民委會和其他相關部門的人員,準備舉行第一次“農業工作會議”,討論天地會的具體實施方法。

    用天地會這個對外組織推廣農業技術是大家都讚成的,現在本縣的不少農民和地主已經體現出對新式農業的需求。

    原本葉雨茗的天地會方案隻是進行家禽小額貸款發放,搞訂單飼養業。同時再對當地農民進行簡單的和農業技術培訓。經過幾天的討論,這個方案的內容已經被大大擴充了。

    新版的天地會將分為二個部門:天部管技術,地部管推廣。

    推廣的良種和農業技術按照對象,劃分為兩個客戶群體:

    首先是地主,標準是擁有一百畝以上的直接經營土地,自己種植或者雇用長短工種植的。一般也叫“經營型地主”。

    農業種植技術推廣主要針對的群體是他們。模式是天地會供種子以及培訓田間管理人員,第一年農業部派天部人員對購買種子的地主家幫他們進行田間管 理,同時培訓他們自家人員。當然給糧戶的的技術都要付專利費的,和種子打包捆綁服務出售。收費是為了提前培養知識產權觀念。

    此後這些客戶必需年年繳納會費。相應的天地會也會繼續提供良種,同時提供基本的服務:比如農田病蟲害控製、技術指導、供應農藥和化肥什麼的。

    “且慢!”葉雨茗忽然問,“化肥好說,褐煤什麼的,還有合成氨工業。農藥哪找去?這個怎麼也得有了有機化學工業才能辦到吧!”

    “土農藥。”吳南海在早造種植中已經積累了不少土農藥的使用經驗,信心也比較足了。“這一次的水稻早造能夠取得好成績,多虧了土農藥。效果沒現代農藥好是肯定的。”

    “波爾多液?硫酸銅+石灰水嗎?藥效怎麼樣。我記得那東西用來噴果樹的,可以用在水稻上?”葉雨茗回憶起了高中生物上的課程。

    “波爾多液是保護劑,病害出現之前噴灑效果還行,持續效果是兩個星期。對付霜黴菌效果很好,對付鏽菌就不怎麼樣了。早期無機農藥還有石硫合劑嘛, 這個效果很不錯,是殺菌的,尤其對鏽菌和白粉菌很有效,持續效果,而且還能防一些蟲。”吳南海對這些從故紙堆裏翻出來的資料已經很精通了,“水稻蟲害有一 種黃口土666可以防治,基本就是中藥材加簡單的無機化合物,能夠對付水稻蚜蟲――這種配方應該還有不少。”

    興致勃勃:“我打算在執委會提案:農委會要搞個農藥廠,再來個土化肥廠,光這兩樣玩意在大明也是農業大殺器了。除了自己用,還能上市銷售,這還不得搶著要!”

    萬裏輝說:“外賣利潤不高的。體積重量都太了大,單位重量利潤太少。”

    “沒事。”吳南海解釋說,“第一年利用天地會開展化肥、農藥下鄉,除了供應加入天地會的客戶,也可以提供免費的是用給綠區、藍區的村子用,第二年 就能在全縣範圍賣出去了。運輸讓農民自己來背。體積重量不是問題,這些玩意成本很低的,土農藥的成本基本就是人工成本,原材料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

    “不過,吳委員,我不懂為什麼章程裏要提出隻麵對‘經營型地主’,地主不都是地主嗎?”萬裏輝不解。。.。

    第一百六十七節 小額貸款

    “差別可大了。”吳南海解釋說,地主其實有很多種,我們熟悉的地主,多半是以佃種模式進行剝削的地主――這部分地主直接把土地分割成小塊給佃戶。 按照中國傳統的地主-佃戶關係,土地一旦出佃,種什麼,怎麼種都是佃戶的事情,隻要佃戶能交租,地主便無權幹涉佃農的生產活動。甚至有時候連更換佃戶的權 力都會喪失。所以他們對改進農業技術是毫不關心的,主要把精力放在如何對付佃戶,要他們準時足量的交租上了。

    “相比之下,經營地主有點現代農業資本家的味道了。他們雇用長工短工勞作,支付工資報酬。有的自己甚至還是佃戶,所以對通過土地獲得高額利潤有強烈的需求――因為不能簡單的提高租子的方式來獲取利潤,就得向土地要更多的出產――他們對農業技術的需求更旺盛。”

    “佃戶?既然是佃戶怎麼還是地主。”

    “嗬嗬,你不知道土改的時候還有個詞彙就佃富農吧。其實這種人叫他地主是不合適的。他們是專業的土地經營者,一般是擁有大量資金或者專門的技術,向擁有地主直接佃種大麵積的土地,通過種植附加值高的經濟作物獲利。”

    “是這樣啊。”萬裏輝點點頭,有些慚愧,“我還是農民出身呢――”

    “嗬嗬,你出身的農村社會早就不是這樣的社會了。”吳南海說,“這個時空的廣東、福建、江浙地區,正是經營型地主崛起的時代,不過他們以種植經濟作物為主,單純的種糧為主的經營型地主不多見。我們要扶持的就是他們。”

    “經營性地主是很資本主義化的,”葉雨茗說,“是本時空先進生產力的代表吧。”

    “所以我們的農業政策是:扶持經營地主,保護自耕農,排擠租佃地主,逐步使其他們消亡或者轉化為經營地主。”

    “佃戶呢?消滅了租佃地主,佃戶也就失去了生存空間,執委會又不打算搞土改,這部分人的土地怎麼解決?租佃製下他們起碼還有活路,把租佃地主都搞沒了,他們不就連口苦飯都吃不到了嗎?”

    “臨高荒地多,發種子、耕牛,幫助他們開荒,組織他們修水利……”

    鄔徳直接反對:“這樣花了大力氣下來隻不過製造出了一批新的臨高小自耕農而已,我們並不需要在這裏擴大自耕農基層――對我們沒用。”

    “這樣不錯啊,小自耕農在保衛自己的土地和家園的時候會很拚命的。”

    “工人階級同樣會很拚命,而且工人階級一無所有,不會想著春天要回去播種,秋天要去收割。”鄔徳開玩笑的說,“好吧,實際上在保衛家園上並不一定老百姓非得有五十畝地可以種――隻要這個社會對你來說是富足、穩定和幸福的就好。”

    “至於消化多餘勞動力,解決的辦法很多,最簡單是由工業來解決。”鄔徳繼續說,“然後是農業本身,我們不需要農民,需要的是農業工人。除了少數作物之外,其他作物都在大麵積的土地上進行集約化種植。”

    文徳嗣咳嗽了一聲,正要說話,隻見農場的李荃托了個盤子,小心翼翼的進來了。這個當初跟著母親被張興教從苟家莊收容來的小女孩子,在農場將養了大半年之後,變成了個相當可愛的蘿莉,梳著兩條黑色的鞭子,穿著一件幹淨的薄綢衫子,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

    “文首長請喝茶,”李荃甜甜的笑著說。她年齡小,可是穿越集團裏的主要人物都挺熟悉的――這幾位都是經常在農莊裏出現的“大人物。”

    “好,謝謝。”文徳嗣端起這瓷茶盞。小女孩子一笑,又把茶盞一一送到大家麵前,大約平時很少能見到這麼可愛的小女孩子,一眾人貪婪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把個小女孩在看得滿臉通紅。趕緊退了出去。

    文徳嗣冷冷的“哼”了一聲。

    “李荃這孩子現在在國民學校讀書,人很聰明,蕭子山給她寫了個推薦信,準備讓她上軍政學校……”吳南海看了看四周,鼓足勇氣小聲說。

    “上軍政學校?太小了吧!”文徳嗣不解,一時間沒明白吳南海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過幾年就不小了。”吳南海臉有些紅了,似乎不大想說這話,這時候葉雨茗又開始發言了,他隻好把話打斷了,葉雨茗現在是介紹針對小農戶還有小地主的措施。

    對於這個群體,天地會主要推廣家畜種植技術,搞訂單農業,農委會全部包銷。

    這種業務並不是簡單的把雞鴨之類直接發給農戶,而是采用小額貸款的業務。

    “這件事情我建議交給徳隆糧行來做,”葉雨茗說,“德隆要是覺得業務太業餘,可以下放給農委會自己搞……”

    “沒事,徳隆本身是金融機構性質,搞小額貸款也是本份。”嚴茗說,“這樣比較好,容易核算。”

    他提出,在發放過程中,直接發放糧食流通券,貸款人憑糧食流通券到天地會購買若幹隻家禽回去飼養。這種貸款的額度很小,價值也就是五到十隻雞這種額度的小額貸款。

    農戶把小雞從天地會買來,養大後,提交20個雞蛋給天地會作為小雞的本金和利息。然後天地會按每個雞蛋若幹流通券的價格統一收購。等蛋雞老了,又可以賣到食品工廠做雞肉產品。

    “可以和本地的大地主們合資開小型的食品加工廠,我們提供技術,他們負責管理。下遊原料由天地會控製,上遊銷售由商業部把持,就算這工廠是大地主們的,他們也隻是個加工廠,折騰不起來的。”

    葉雨茗一口氣闡述完他的方案。

    “這裏有個流程問題。”吳南海說,“他們領取的貸款是流通券,還給農莊的是雞蛋。可是農莊不能用雞蛋還糧行貸款吧。”

    “我看就算了吧。”文徳嗣說,“先不說這裏的實物貸款和貨幣貸款之間如何比較的問題。你們見過貧困地區扶貧沒有?先是直接發扶貧款,農民領到手就 直接把錢都花光了。後來就改成發雞、豬、羊什麼的,拿回去幾天就宰了吃掉了。到時候就說生病死了,你說怎麼辦,要不要追討?”誰也不能保證本時空的農民就 比另一個時空的農民要來得誠實守信。

    “所以與其搞成貸款形式不如搞成期貨的形式,先免費提供優良品種,然後和農民簽合同到時候以一個協商好的價格收購,先期支付一定的定金。這樣起碼 不會把家禽直接給吃了。另外,家禽養殖有一定的風險,家禽一旦發病就會批量死亡。容易造成農民因為還不起而破產引起怨恨。到時候影響穿越眾的聲譽和當地的 社會安定,所以牲畜禽類的養殖應該放在後麵,先把優良作物普及開以後再說。”

    “這個可以說是微額貸款,我想10隻以內小雞仔,不至於把人弄破產吧?萬一全死了還不起,送到勞動營裏勞動一個月當還債。”葉雨茗說,“如果還怕不妥當,先讓職工家屬來養殖。再說免費給的一樣會被人吃了然後說病死啊,”

    “如果農民覺得完成合同的收益能夠大於幹脆把雞吃掉,把訂金喝掉,他就會好好的幹了。”文徳嗣聳聳肩,“當然,某些長期貧困地區的人是不會這麼想 得。如果臨高的百姓還是比較具有進取心的勞動人民,訂單農業應該可以推行的下去――我反對搞小額貸款主要是有二個擔心:一是當地老百姓未必有這個理念去借 債經營;二是貸款總是容易和高利貸這些有負麵影響的東西結合在一起。很難推廣。”

    “借貸觀念的問題方麵文總你多慮了,臨高的農村貸款不但有,而且形式還是相當多樣的叻。”嚴茗做過調查,本地農村的小規模借貸相當普遍。農民常用 這種方式購買肥料和農具,也在青黃不接的時候用來度荒活口。出借的主要是當地的地主富戶,以實物借貸為主。利息則多種多樣,有年息不到一分五厘的當地士紳 宗族搞的互助性質的借貸,也有月息一分的高利貸。

    “總得來說,農民還是有一定的借貸意識的。我們的貸款利息低的話,農民會樂意借貸的。如果還要進一步規避風險,可以製定個標準評估客戶,搞風險控製。”嚴茗對搞小額農業貸款很有興趣――畢竟這將是他經手的第一筆貸款業務,業務雖小,畢竟有個開頭。

    “要這樣的話,我們就無法給當地農民增收,借以收攬民心的了。窮苦的百姓什麼也得不到……”

    “要兼顧,”文徳嗣深思熟慮了一番之後說,“實在窮得叮當響家徒四壁的貧農就不發了。貸款以小自耕農作為起點。標準放低些,普及麵大些,盡量惠及大眾吧。”。.。

    第一百六十八節 農資商店

    最後商定還是采用實物小額貸款的方式,操作起來較為便捷,農民也容易理解。

    禽苗以賒欠的方式提供給養殖戶,最少5隻,最多10隻。和養殖戶簽訂養殖禽蛋包銷協議,養殖戶以禽蛋作為禽苗的償付本息。

    “我提議是每隻雞雛本息合計20個雞蛋――”葉雨茗說。

    “簡直是白給了!太少了。”吳南海覺得有點吃虧了,“我們給養殖戶的禽苗可不是剛孵出來的小雞,是已經養了18周齡的育成雞――這期間花費的人力 物力一點不少。而且帶來的幾種蛋雞,不管是輕型種的白殼蛋雞還是中型種的褐殼蛋雞,一年都能平均產蛋220~280枚。一隻雞至少能產蛋2~3年。要他們 50個雞蛋作為禽苗的本錢我都覺得虧了。”

    葉雨茗說:“一開始搞推廣,我們就吃點虧好了。還是20個雞蛋吧。”

    臨高的所謂中農、富農還有小地主,經濟能力都有限,而農民勤儉多疑的心態使得這種推廣在一開始必須即能表現出充足的利益誘惑又不能讓條件好的過分――農民也不信。

    萬裏輝也符合葉雨茗的觀點,說50個雞蛋其實是多了。這個年產蛋量是在家禽飼養場密集飼養,提供充足複合飼料的前提下取得的。換在土法養殖的狀態 下,因為農戶提供的飼料種類單一,數量一般偏少,家禽必須用較多的時間進行野外覓食,這種狀況下,產蛋量不會有這麼大,而且丟失、死亡的概率也很高。

    “我覺得這5~10隻雞裏因為各種原因死掉幾隻是很有可能的。你們雖然是學農的,不知道農民的苦啊。”萬裏輝說,“在農村搞養殖,一個不小心就會血本無歸的。幾隻雞對現代人來說當然不覺得什麼,對這裏的農民怕就是很大的財產了吧。”

    大家討論來討論去,最後還是接受了葉雨茗的方案:每隻雞收20隻雞蛋作為提供蛋雞的本息。還款期限自養殖之日開始起六個月內付清。

    本息還清之後,天地會將包銷全部雞蛋,最後還回購不能產蛋的母機。大家覺得隻要養殖戶好好的喂養,沒有意外的損失,從這個計劃中獲益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這也是我們向全縣農戶推廣使用流通券的一個好機會。”嚴茗說。流通券發行半年多來,在全縣的商戶中已經形成了一定的信用度,但是農戶對這種紙幣的認可度還比較低。

    用紙幣支付給農戶收購款。再配合東門市上的刺激流通券使用的政策:凡是穿越集團開設的商店使用流通券的購物都可以打九五折。

    正因為農戶本能的不信任流通券,所以一旦有了流通券就會到市場上花掉,這樣可以進一步的刺激流通,避免支付金屬貨幣之後造成囤積的現象,真正讓貨幣流通起來。

    “我們這不叫推廣,簡直就是在倒貼啊。”有人感慨了。

    “這世界上的多數國家對農業都是有補貼的,否則早沒人種地了。”葉雨茗說,“我們這也算是變相的農產品補貼政策吧。”

    “從眼前看,我們是會吃一點虧的,但是做這種推廣還是要先取信於民。”葉雨茗做總結陳述,“有了信任作為基礎,以後天地會再推廣什麼都會容易些。”

    提供給農戶的家禽,暫定是隻有蛋雞,萬裏輝建議提供的白來航雞,這種輕型白殼種蛋雞在21世紀已經不大流行,不過卻有耐粗飼,轉化率高,善自行覓食的特點,很適合給農戶散養。

    “還有一點就是我們要提供飼料和養殖的技術服務。”吳南海說,“不是單純把雞給農戶就算了,要跟進!”

    飼料問題尤其要緊,散養方式可以讓蛋雞發生雞瘟之類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但是給本時空農戶散養的蛋雞顯然不會象21世紀的養殖戶那樣喂給它們充足的飼料。

    蛋雞需要的複合飼料尤其講究,根據現代飼養學,飼養蛋雞有39種不同的營養指標。不僅要提供充足的蛋白質,還得有足夠纖維質和鈣質。

    “這裏的農戶,我看他們自己吃糧食都緊張,有沒有能力養雞啊?別把雞餓死了。”

    養雞是需要糧食的,過去農戶雖然家家養雞補貼家用,但是規模普遍很小。

    吳南海說:“即使養殖戶有足夠的糧食可以用。我們也有必要提供配方飼料,特別是蛋白質和鈣質的。這對產蛋率有很大的影響。否則我們的推廣就沒了意義了。”

    “怎麼提供呢?”

    “飼料實物貸款,還是用雞蛋還貸。”

    “你這一通一通的貸款下去,養殖戶算是背上連環閻王債了……”

    “隻要我們的飼料吃了有增產作用,應該還是樂意的。”吳南海對此似乎很有把握,“農民過去花錢到城裏去買糞便,買生活垃圾,向作坊買豆餅、花生 餅……他們有投資的意識的,知道要豐收就得高投入。普通飼料我們不去幹涉,專門提供配方飼料,以補充蛋白質和鈣為主,再添加各種在農戶散養中容易攝入不足 的營養成份。”

    大夥對此沒有異議,關於細節上的問題還是由農委會自己去解決。放貸機構由德隆負責進行。天地會和徳隆之間進行內部結算。財金委員會希望經快在各部門之間推行貨幣結算,以利於財物製度的完善,而非難以估價計值的實物賬。

    作為配套項目,徳隆糧行還會推出一種“助農貸”的現金小額貸款,專門發放貸款給農民用來購買配方飼料、土獸藥、消毒劑之類的農資。通過這種方式支持農民生產,同時擴大糧食流通券的流通領域。

    “我有個想法,”葉雨茗散會前又提出了新的看法,“臨高的鐵農具奇缺,不但質量低劣而且價格很高,很影響生產水平。冶金部門現在要敞開供應全縣的需求還做不到,能不能給參加天地會的農戶以特殊的優惠?比如說以較為便宜的價格推廣新型的農具。”

    “這個我想應該可以吧。”吳南海點頭道,轉頭向計委代表戴諧。此人在D日的時候專門主持物資發放工作,隨著機構逐步完善之後,他就不大露麵了,專心搞計委行政工作,主要負責各種重大工程的立項審批和複查工作,經常在各處工地露麵。

    “大概需要多少?”

    “農委會自己要擴充農工,還要更換部分損耗的農具,加上這次天地會推廣……”吳南海從身上掏出個筆記本,“……每個月至少五十件。”似乎是怕計委一口回絕,“損壞的農具我還是上交給計委,重新回爐好了。”

    戴諧說:“問題不算很大,現在冶金部門的日鋼鐵產量支持這些量還是夠得。不過你給了外麵的農戶,回收就很難了吧。這部分損耗要考慮進去……”

    “搞以舊換新麼。讓農民把舊得還回來,稍微補貼些差價,我們再賣新得給他們。”

    “這樣的話大致可以。”戴諧同意了。

    “我們幹脆開個農資商店怎麼樣?”萬裏輝突發奇想,他想起農村的搞農資買賣的人都很發財,“新型農具、配方飼料、土農藥、土化肥、種子……這麼多好東西,不愁沒人來買啊。”

    大家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於是決定由天地會在東門市開辦一家農資商店,銷售“天地會”品牌的各種農資產品。開始階段這些產品隻供應給參加推廣計劃的地主和小農戶,不外銷。

    “除了鐵農具、種苗短時間不能推廣開之外,配方飼料、土農藥、土化肥……應該很快就能敞開供應了。”吳南海說。

    散會之後,嚴茗興致勃勃的和葉雨茗、戴諧等人商量農資的價格起來――發放的“助農貸”主要是用來購買這些產品的。他們爭論價格問題的時候,吳南海帶著萬裏輝趕回了農莊。

    萬裏輝問吳南海,這“配方飼料”準備用什麼製造。萬裏輝知道農莊的存糧底子其實不厚。沒多少糧食可以製造飼料的,無非是從海產品廠的下腳料:魚骨、魚鱗片上打主意。

    吳南海進了一個專門的倉庫,出來的時候帶了一個木盒子:“這就是我的配方飼料的主要成份。”

    “這是什麼?!”

    “蚯蚓。”吳南海一笑,“你在農村養過嗎?”

    “沒有――”萬裏輝恍然大悟,“不過有人搞過,主要是供給養雞專業戶的!”

    “對,除了蚯蚓之外,我還打算搞蛆蟲飼養――這個我自己沒搞過,也找不到這麼多的培養基,先從簡單的蚯蚓開始吧。”

    “你是準備用蚯蚓作為原料做配方飼料。”

    “還要添加一些植物性的原料、魚雜粉,還有貝殼粉,這些都是蛋雞需要的。”

    吳南海擬訂的飼料主要配方是:蚯蚓幹粉、魚雜粉、貝殼粉。他沒有玉米這種最常見的飼料糧,所以隻能滿足配方飼料。。.。

    第一百六十九節 蚯蚓

    “以後全縣的雜糧產量高了之後,我就直接製造複合全價飼料向農民銷售,不要農民自己配了。”吳南海的誌向很大,“這樣能進一步的提高產量,減少技術難度,推廣起來更容易。”

    說著吳南海騎著28大杠把萬裏輝帶到了農莊的一個角落厘,這裏已經平整好了一整塊的土地。四麵種植著成排的小樹,還開挖了排水溝。

    最顯眼的是在平地旁不遠處堆著許多大簍筐,雖然蓋著許多稻草簾子,還是散發著刺鼻的臭氣。地上滲出腐爛的液體來,蒼蠅在上麵快樂的飛舞著。

    萬裏輝一眼就看見自己的兄弟萬裏煌戴著頂草帽,百無聊賴的坐在一個草棚子裏,不時的趕著蒼蠅。

    萬裏輝掩著鼻子“這麼這麼臭啊?”

    吳南海看上去毫不在意,把車往樹上一靠:

    “小萬啊,這片蚯蚓養殖場以後就歸你們兄弟負責了。”

    “好吧。”萬裏輝想。得,這又臭又髒的活又落在俺們頭上了――難道因為俺們是農民出身?他悲憤的想到,自己到這個時空的夢想是為了自由自在的玩槍的,現在槍沒玩到,徹底的回鄉勞動了。

    雖說這麼想,也不能露在麵上,忙說堅決完成組織上給予的任務。

    人工養殖蚯蚓工作是一項農業新技術。主要目的是以較低的代價為畜、禽、魚類等養殖的蛋白質飼料,同時處理各種有機垃圾,化廢為肥,消除有機廢物對環境的汙染。還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地力。

    吳南海準備養殖的蚯蚓是紅蚯蚓,這是蚯蚓養殖業裏常用的一種蚯蚓種,屬於糞蚯蚓,喜吞食各種牲畜糞,傾肥性強,適合於人工養殖。

    “你看,這就是準備飼養的紅蚯蚓。”吳南海打開木盒子,裏麵有幾條90~150毫米的紫紅色的蚯蚓正在蠕動。

    “這東西很好飼養,前提是飼料要調製好。”吳南海把他們帶到氣味簡直堪稱惡臭的簍筐前。。

    “蚯蚓的飼料,”他說,“來源很廣,基本上有機垃圾都能充當,前提是無毒無病害。比如如畜禽的糞便、植物、果皮、蔗渣、爛水果等。紅蚯蚓最喜歡的是爛水果爛菜葉――它們喜歡甜酸的口味。”

    “爛水果本地不多見――”萬裏輝想自從吳南海搞全麵積肥計劃之後,貌似沒有什麼有機物能夠逃脫他的魔掌,不知道他打算怎麼分配有機垃圾給蚯蚓。那個大坑裏的不知道是什麼,臭得要命。

    “爛菜葉一樣可以的。還有野果子,”吳南海似乎早就想好了,“雷州那邊給我們運幾船菠蘿蜜來――那裏這玩意很多很多,還有甘蔗渣。”說著他把蓋在籮筐上的簾子拉了下來。

    筐子裏是正在腐爛中的菠蘿蜜,還有許多甘蔗渣,一股又甜又酸又臭的氣味熏得他直捂鼻子。

    “這些也得趕快堆肥了。”吳南海皺了下眉。

    作為飼料的有機物必須先經過充分的發酵才能使用,蚯蚓是雜食性環節動物。這些有機廢物必須經過堆製發酵後,才能吞食利用,否則會使蚯蚓大量死亡。所以實際上萬家兄弟的一件主要任務就是搞堆肥發酵。

    吳南海親自拿了鐵鏟,把裏麵的各種有機垃圾鏟出來,做堆肥的演示。

    在發酵前,先把牲禽糞便都要經過灑水、搗碎。農作物的秸杆、稻草,先用鋤刀切成短條,爛水果、甘蔗渣可以直接使用。堆好之後澆水,拌均勻,使其充 分濕潤,然後在地麵堆製,高度為一米。堆料要鬆散,不要壓實,這樣利於高溫細菌的繁殖。再充分灑水,所含水份在50-60%之間。

    飼料堆積好以後,上麵用塑料布覆蓋,以達到保溫保濕的目的。這裏搞不到大塊的塑料布這種高級東西,就用稻草簾子代替。然後再灑上水,保持草簾濕潤。

    “堆積的有機廢物經過三四天後,裏麵的溫度可上升至50-60℃之間,”吳南海打開手提包,拿出一個用草繩繞了又繞的棒壯物體,小心翼翼的打開,裏麵給是一個巨大的玻璃棒――此乃玻璃廠最新出品的酒精溫度計,模樣醜陋的象個震動器,足可以讓宅男們無限遐想。

    “溫度計,你們要每天監測堆肥的溫度,溫度太低或者太高都不合適。半個月左右可翻堆一次,添加水分,經過三、四次翻堆腐熟後,腐熟的飼料應該是:黑褐色,無臭味,質地鬆軟,不粘滯。這樣就可以使用了。”

    萬裏輝看著吳南海扒開一個小堆,用手伸進去抓了一把腐熟飼料出來:“就是這樣的。”

    這個動作讓他有些心悅誠服了:不錯,這才有個農技員應有的樣子。

    然後吳南海開始帶著他們做蚯蚓床,把腐熟好的飼料,按照寬度80厘米,長度200~300厘米的尺寸堆成地壟,再澆水。最後他把木盒裏的蚯蚓倒了進去。蚯蚓幾乎立刻就鑽進了飼料裏。

    “要是不肯進去。就說明飼料沒腐熟好。”吳南海說,“這一批是隨船帶來的種蚓,不過幾十條,正常情況下每個蚯蚓床可以接種一千條。大概三四個月就能達到每平米1.5萬條,這個時候就能收獲了。不久蚯蚓可以用來作飼料,蚯蚓糞也能作為魚蝦的飼料,還能當肥料。”

    吳南海又給了他一本《蚯蚓.蒼蠅蛆養殖技術》的油印小冊子,上麵還印著一行字“內部資料,農委會專用”。

    “蚯蚓養殖相對簡單,主要還是保溫保濕通氣,另外就是加工飼料了。”

    “這麼養殖的話起碼也得一個季度之後才能形成批量生產能力。來得及嗎?”

    “來得及。”吳南海說,“一開始我們的放貸規模很小――小雞沒這麼多,配方飼料的需求也不會大。”

    吳南海交代完,又給了他一張物品單,都是養殖蚯蚓上需要用的器具,什麼耙子、鐵鏟之類的東西,還有幾個醫藥廠的口罩。

    “這些就是你們名下的了,口罩隨用隨領――要做好勞動保護,農具什麼的要注意保管。”

    找便跨上自行車揚長而去。萬家兄弟倆坐在蚯蚓床邊,麵麵相覷。

    “哥,你不是說來了這個地方可以拿槍打日本人玩嗎?”萬裏煌望著哥哥,“我看怎麼一天到晚要我們幹農活啊……”

    “這個――”萬裏輝無言以對。這現實和隨便拿槍拿倭寇當靶子打相差也太大了吧,“我們還是先建設新農村吧。”

    “那我們上這裏來建設幹嘛?當年直接回老家建設不就是了……”

    “哪有這麼多為什麼!”萬裏輝終於忍不住了,“去堆肥!”

    萬家兄弟於是又開始了新時空裏的新農村建設工作。

    吳南海騎著車優哉遊哉的在田埂上穿行,路上不時可以遇到手下的農工們。大家對這種“鐵輪車”已經很適應了,沒人過來圍觀,隻是在他經過的時候恭恭敬敬的站著等他過去。吳南海照例要和農工們打個招呼,這不是“親民”的體現,而是他生性待人寬厚,一貫如此。

    現在他沒有回到農莊的辦公室,而是去了新建的養殖場。

    過去養殖場隻是在農莊裏不大的一個部分,基本上就是庭院式養殖的模式。隨後通過打仗繳獲、貿易等手段,牲畜家禽數量不斷增加。加上春季的時候在在 楊寶貴這樣的專業獸醫的指導下,農委會發起了一場大規模的人工授精戰役――戰果顯著,顯然到夏某秋初的時候種群數量會進一步的擴大。農委會決定趕在這之前 建立永久性的養殖場。

    養殖場就在原先為尼克建造的馬棚附近,實際上這塊土地農委會看中很久了,為尼克修建馬棚的時候就想過要一並買下來。

    但是這一大片的荒地中居然有一塊是有主地,大約有二百畝大小,還種過些花生,隻是看模樣已經拋荒很久了。

    無主地隻要到縣衙立個手續,花點錢就能領到地契,但是和這塊地的地主的交涉卻花費了不少時間,這地主上屬於一根筋式的人物,吳南海跟著張有福去拜 訪他的時候真沒法相信此人居然是地主――住的屋子居然是草頂的。雖然窮得和一般的小農沒什麼兩樣,地主還是不肯把這塊他不在種也根本無力去種的土地出手, 據說賣了他就算不上是個地主了。為了保持這個虛名,他堅決不賣。去交涉了多次都不奏效,知道這事的獨孤求婚甚至打算發動他的警察隊去搞強占了。張有福建 議:如果穿越者不想自己動手的話,可以偽造張地契,然後通過王師爺的路子,花上一百兩銀子上縣衙門打官司――準贏。

    “不可以,不可以。”吳南海一聽就把腦袋直搖。這種勾結官府,仗勢欺人的勾當,他打心底裏不願意。眾人也覺得這手段太肮髒,嚴重損害穿越集團的形象――大明爛是大明的事情,俺們眼下屬於**初級階段,偉光正的形象還是要保持的。。.。

    第一百七十節 養殖場

    張有福想了想:“法子倒還有一個,隻是有些麻煩,不是一會半會能辦下來的。”

    “隻要把這地搞到手,多等些日子我也樂意。”吳南海說,隻要在秋天前辦妥就是。

    “那您就等我的消息吧。”張有福向吳南海要了二百多兩銀子,然後就在縣城附近的幾大田洋轉悠,花了十多天設法買了七十畝水田,然後拿著地契就換回了這塊地。

    看到這個結果,農委會眾人哭笑不得。要說幾次談判的時候穿越集團開出的價碼也有二百兩銀子了,他不要銀子的話,農委會還提出可以用實物來換購,價值也不在這之下,全部都給這老頭子否決了,怎麼拿地契一換他就肯了?

    “他還不是就為了想當地主嗎,現在送他個地主當當自然就肯了。”張有福洋洋得意。

    “我們不是肯出錢嗎?拿錢買地不是一樣。”

    “蠻子沒見過世麵,害怕被騙而已。”張有福藐視的說――城鄉差別還是蠻嚴重的。

    “原來是這樣。”吳南海點點頭,看來這破落戶能夠長期在縣裏拉纖混吃喝還是有他的所長的。

    “這傳統農民的習性啊,真是讓人無法理解。”葉雨茗當時就發了這樣的感慨。

    “過去的農民沒見過世麵,沒有文化,經常被人欺騙,戒備心強是正常的。所以說農村工作不好做啊。”

    照張有福看來,更難以理解的倒是這群“髡賊”――他們即有力又有勢,直接強占了土地那地主也不敢怎麼樣,就算是縣衙門,也絕不會為了這麼個窮光蛋去得罪髡賊們。

    這種手段,簡單說起來是收買人心,但是張有福想這事似乎又不是這麼簡單。

    這塊花了很大心思和代價買來的土地在農莊的南麵,文瀾河在這裏有一個小小的回水區,形成一大片的淺灘,有大量的蘆葦。土地平坦,附近有小片起伏的丘陵地,取水也方便,吳南海和楊寶貴踏勘了之後覺得這裏做正式的養殖場比較合適。

    新的養殖場設有設有家畜、家禽二個養殖場。吳南海很喜歡來這裏,不僅是工作關係,而且每次到這裏來都有極大的成就感。特別是環島航行結束之後,獲 取物產資源的渠道進一步拓展。博鋪開啟了前往昌化、榆林兩地的定期船航班。從昌化運來了大量的牛羊,使得種群的數量迅速擴大。大家最喜愛的肉類――豬群的 數量也擴大了。按照他的估計,到明年至少能夠在穿越者中恢複到21世紀宇宙大國的國民的人均吃肉標準。

    吳南海先去了馬圈,楊寶貴最近正在向尼克學騎馬――他覺得在土路上自行車屁股顛簸的太疼,座椅又咯得會陰疼。

    “我可不想因為騎自行車鬧得前列腺出問題,我是有老婆的人。”楊寶貴就這樣去學了騎馬,準備以後出門就騎馬了。尼克答應他出門的時候可以騎一匹滇馬,作為他為馬看病的酬謝。

    吳南海這會去找他的時候,尼克卻告訴他楊寶貴已經去家禽場去監修孵坊了。

    這座大型的孵坊是配合天地會的家禽推廣計劃修建的。人工孵蛋在中國出現很早,明代已經非常普及了,不算什麼全新的穿越科技。不過在臨高人工孵蛋卻不流行,雞鴨鵝雖然都是本地常見的家禽,但是養殖規模不大,對這方麵也沒有任何的需求。

    土法的人工孵蛋法有多種,最常見的是北方的炕孵法和華東的缸孵法。吳南海不是學養殖出身,這事情還是要求教楊寶貴,他過去常下鄉為養殖戶服務,見識很多。

    他建議還是采用北方的炕孵法,這種方法設備簡單,孵化量大,非常適合大規模的養殖需求。技術熟練的話,孵化率在80~90%之間,和現代化的電孵 法不相上下。一個普通的七火洞炕孵法作坊,一次可以入雞蛋二千六百枚,每月可以孵化雞蛋一萬五千隻之多,即使要擴建也相當簡單,幾乎不需要任何現代化設備 和物資――比起燒製磚土坯磚的保溫性更適合孵坊使用。

    吳南海來到工地的時候看到楊寶貴正在工地上指導,這座新建的孵坊做了稍許的改進,有了瓦屋麵和磚包砌的外牆――畢竟在臨高這地方,純土坯房是存在不了多久的。

    “總覺得有些浪費了。”吳南海看著這座施工中的簡陋小房子。他很發愁上哪裏去找每次二千六百枚精蛋。因為雞蛋少,精蛋的胚胎保存期又很短暫,所以收集到的精蛋都是給母雞自然孵化的。

    “不會浪費的。雨季總免不了要做烘幹工作,這個孵坊也可以客串烘幹室麼。”

    楊寶貴勸他不必擔心:“第一批正在育雛的大概可以提供二百隻。夠二十個小農戶養了。慢慢的批量就會大起來了。這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你想我們剛搬到這裏來的時候才幾隻雞?現在都有上百隻了。增長率可是百分之幾千。再這麼發動群眾一搞,到年底說不定還得擴建。”

    “帶我去看看雞舍吧。”

    “好。我先關照他們幾句。”楊寶貴看了下工地上的情況,最要緊的火炕煙道已經基本完工了――這個部分最要緊,盤得好的火炕,節省燃料,傳熱快。盤 得糟糕的,不愛熱還會倒煙。也是一種專門的手藝。臨高這地方當然沒有盤火炕的工人,就是移民中也找不出來。完全看書操作。按照圖紙施工。他向領工的人吩咐 了一下,帶著吳南海往新落成不久的雞舍去了。

    新的雞舍依然采用了竹籬笆圍牆,漁網遮圍的散養方式,種植攀藤類的蔬菜作為雞棚的遮蔽物。新雞舍實現了分舍飼養。種雞被單獨圈養,蛋雞、雛雞和育成雞各有自己的空間,互不幹擾。便於按它們的狀態添加不同的飼料。最後還有一種青銅火雞,現在它們已經擴大大了十來隻。

    二百來隻育成雞正在籠網下的廣闊空間裏活動。看起來精神狀態不錯。地上剛剛灑過水,有股石灰的氣味。

    “這裏每天定時打掃雞糞,再灑石灰水消毒――沒辦法,密度還是大了些。得防著鬧病。再說雞糞也是飼料,不能浪費了。”

    “我們沒養魚吧。”

    雞的消化道短,排出的糞便裏還包括有許多營養物質。吳南海知道有一種循環農業就是在魚塘旁養雞,雞糞喂魚的。

    “喂豬。”

    “靠,真惡心。”想著雞糞的臭味吳南海已經覺得無趣了。

    “發酵之後豬還挺愛吃的。”楊寶貴苦笑著說,“說真得我也不喜歡這種飼養法。以後飼料充裕了就當肥料用好了。”

    吳南海跟著他又去了鴨棚。鴨子在家禽養殖中效益其實比雞要好得多。鴨是雜食性的家禽,能夠在放牧中自我覓食,耐粗飼,飼料轉化率也高。在春季的第 一造水稻種植的時候,法石祿還試驗性的搞了稻田養鴨,讓鴨子在水稻田裏覓食,不僅可以利用稻田裏的田螺、小魚蝦,還能消滅害蟲和雜草。法石祿準備等稻田裏 的稻穀收割完畢之後再驅趕鴨子進去清場,把留落在田地裏的秕穀和零星稻穀吃掉。這比人工清理要來得便捷和徹底多了。這在日本還有個好聽的名詞叫“鴨法稻 作”,算是複古流的純天然稻作法。

    鴨棚就設在河灣旁一道竹籬笆把水灣和河道隔離開,設有一道可啟閉的閘門。免得鴨子自顧自的跑路。這裏蘆葦茂密,河水裏養分豐富,河灣沿岸有大量鴨 子愛吃的螺螄之類的水生動物。農委會在移民裏找了一個養鴨人每天出去放鴨子,順便還撈螺螄和蚌殼,砸碎之後作為鴨子的飼料用。

    “不要亂踩。”楊寶貴提醒他河灘的草從裏尤其不要亂踩。鴨子很可能把蛋就隨便產在裏麵了,傍晚的時候養鴨人會巡視一遍,把蛋都撿回去。

    “我們現在有二百多隻鴨子,還有三十多隻鵝。鴨鵝比雞來說就節約飼料多了,除了蛋用禽要補充蛋白質飼料之外,大量的都用青飼料,產蛋率也不錯。也可以作為推廣飼養對象。”

    鴨子是當地的土鴨和從現代時空帶來的北京鴨。楊寶貴準備把它們雜交之後看看效果怎麼樣,至於鵝穿越者沒帶來――因為中國的土生鵝品種是公認的良種。他隻是簡單的從市場上買了幾頭回來――華南最常見的獅頭鵝

    吳南海說:“養鴨和鵝都要有水麵,養殖條件受限製的,沒有雞那麼好推廣。再說鴨蛋和鵝蛋不受歡迎。大夥還是喜歡雞蛋。鴨蛋不做成皮蛋、鹹蛋有人願意吃嘛?鵝蛋你吃過嗎?”

    “糟鵝蛋我吃過,味道不錯的。”楊寶貴回憶起了當年吃糟鵝蛋的美味來。

    “家禽就是增長快。養豬要是也能有這麼高的繁殖效率就好了。”

    “豬的繁殖率也不算差,母豬一年二窩能下二十頭豬仔,好好的飼養成活率還是很高的。”楊寶貴說,“最大問題是缺母豬。”。.。

    第一百七十一節 豬與牛

    農莊有二對長白豬和一對東北民豬作為初始種豬。要擴大豬群,靠自帶的外來母本是不夠的――太浪費良種公豬寶貴的**了。一頭母豬一年隻能產二窩,而一頭公豬每年可以給20~30頭母豬配種,采用人工授精一年可以給近千頭母豬配種。

    所以他特意搜集了本地最具有代表性的良種豬臨高豬作為母本,用人工授精的方式迅速擴大種群。本地的養豬業還算發達,農戶家家戶戶都養豬,可惜飼養 水平太差,按現代畜牧學標準全屬於營養不良,楊寶貴勉強買到了十來頭還算過得去的母豬來配種。另外又精心挑選飼養了十多頭母苗豬準備充作繁殖的母本。

    因為熊卜佑一天到晚念叨的要保護純種臨高豬――每次說起臨高畜牧站把純種臨高豬給雜交化的時候,熊卜佑總是義憤填膺。楊寶貴特意從農戶手裏搞來幾 頭架子豬進行育肥養殖,結果發現臨高豬不是一種適合現代農業大規模生產的豬種――它的生長期太長了,體重增加之慢聞所未聞。他問了當地人才知道育肥一頭 200斤左右的生豬得24個月才能出欄。對比現代豬存欄不過一年來說實在不經濟。

    “臨高畜牧局當年把臨高豬都鬧成雜交品種了也是情有可原,不然怎麼滿足的了這麼大數量的出口?”

    “你現在也在把臨高豬搞成雜交品種嘛。”

    “我可是還保存著幾頭純種的――每個品種我都要保留幾頭種畜的。保持原種很重要。”

    養豬場新建成的成排的豬圈裏大部分還空蕩蕩的。臨高冬季不甚寒冷,但是夏季比較濕熱,雨水多,還有台風的問題,所以楊寶貴在主持養殖場修建的時候 選擇了單坡敞開式的豬圈,利於通風散熱。而且豬圈的用材是相當考究的,地麵全部用水泥抹平。整個豬圈力求堅固,能抵禦大風,防雨性能好,。

    “夏季台風不是鬧著玩的,”楊寶貴說,“現在貪便造得廉價,豬圈一塌了壓死了豬就損失了。”

    吳南海注意到豬圈附近留著一大片的用堅固的竹籬笆圍起來的土地,土壤被翻得淩亂不堪,還有幾個烏黑的爛泥塘。

    “這是豬的體育場,”楊寶貴說,“雖然不養跑步豬,但是豬適量運動運動有益增加食欲,爛泥塘也是它們愛玩的項目――還能防病。”

    豬舍和運動場的四周,已經種植了許多的植物,包括防風林樹苗,豬舍的牆根種著南瓜,豬舍露天欄的上方搭著架子,種上了西葫蘆。不但可以給豬圈遮陽降溫,還能用來補充飼料。

    “這豬的日子還真是逍遙。周邊的環境衛生也不錯。”

    “當然,動物也有心理壓力的,你別以為豬喜歡又髒又臭的環境。它們過得愉快,才能少生病,長得快,肉質好。種豬才能春情勃發。”

    “你看,這就是純種的臨高豬。”楊寶貴指著十來頭在豬圈裏睡覺的斷奶小豬,“臨高豬的味道的確不錯,特別是烤乳豬,”楊寶貴咂巴著嘴,“所以單獨養一些,讓熊卜佑給你做烤乳豬吃。”

    這裏實行嚴格的分圈飼養。楊寶貴告訴吳南海,這裏光適應不同狀態、月齡的豬舍就有9種之多。每種豬圈因為飼養的頭數不同麵積大小各不相同,設備結構也略有不同。除此之外,還有專門用來配種的配種室和母豬的分娩舍。

    “所謂科學養豬,並非一定得有全價飼料、抗生素、消毒劑和疫苗才行――這是現代商品化大生產下的無奈之舉。象我們這樣條件有限的,也有很多簡單有效的技術可以運用,一樣可以取得好的效果――就是在養殖規模和效率上要差一些了。不過絕對環保。”

    “就說這個苗豬舍好了。”楊寶貴讓他看豬舍的地麵,是用石墩架架空一米高的鐵格網柵地板。

    “這種技術叫‘網上育仔’――苗豬的糞尿都會漏下去,被地麵上的墊料吸收,網上清潔幹爽,苗豬就不容易得痢疾。成活率就高出許多來了。很簡單的原理,實施起來也不難。”

    “有點象‘高床平養雞’。”

    “不錯,這個技術實際上是相通的。”楊寶貴說,“還有自動飲水器。上次我到工能委去要他們做,這幾個人還非說沒有塑料橡膠,其實要什麼塑料橡膠 呢,用個杠杆式的開關就是了,稍微漏點水也不要緊。可是用了自動飲水器,不但豬飲水衛生了,對豬圈的環境衛生也有好處。豬就少生病了,也用不著一天到晚給 它們喂抗生素。。”

    工能委機械廠做得土法飲水機除了少量部件是金屬的之外,全部是陶瓷和竹器。水是從一個架高的鋼筋水泥模製的水箱裏裏流出來的,粗竹管做輸水管。豬 隻要拱一根竹杠杆,水流就會從蓄水的陶瓷罐子裏流出來,流在下麵的飲水盤裏。這個設備有些滲水,不過比起把水倒在石槽裏要幹淨,浪費也少。

    “再比如說飼料的投喂。這裏還是傳統的‘稀湯飽喂’投喂法,豬食是稀得,喂飽了事,看起來省料,其實水太多了影響豬的消化,反而不容易上膘。至於 豬食熟喂更沒有必要,不但營養價值受到損害,還容易鬧成亞硝酸鹽中毒。費人工費燃料。除了泔水之外,一般飼料都可以生喂。這種土法的小改進還可以做很 多。”

    楊寶貴現在把養豬的重點放在擴大東北民豬的養殖上。現代社會除了用東北民豬作為雜交母本用之外,基本已經不再做肉豬飼養,原因是它脂肪沉積率太 高,屬於愛長肥肉的豬,現代社會對豬的需求是盡量多長瘦肉:除了瘦肉豬,還有所謂的“跑步豬”,最簡單還有瘦肉精之類的玩意。所以這種豬不受歡迎。但是對 穿越集團來說,豬除了提供肉食,還負責供應脂肪這一工業資源的任務。

    豬之外,牛是飼養場裏最大牲畜群了。海南在曆史上的主要出口產品就包括牛。臨高本地的水牛和黃牛都不少。黎區更是本地牛的主要供應產地。從臨高黎區貿易和昌化堡源源不斷的運來了百多頭牛,使得養牛場的規模一下擴大了很多。

    養牛場的牛主要是充當畜力。目前運用在田間勞動上不多,主要是進行貨物運輸――牛車運輸現在正成為穿越集團的主要陸地運輸方式。楊寶貴既要搞繁殖 迅速擴大牛群,又要兼顧畜力的需求。從昌化加快輸入牛隻是最好的選擇,運來之後稍加調養休息就可以投入役使,牛對飼料要求低,也沒有飼料供應上的顧慮。

    他對各處運來的牛進行了甄別,水牛肉質粗老,主要供畜力耕地拉車使用,所以控製了水牛的養殖規模,主要飼養是各種黃牛。黃牛不僅可以用來拉車,還能兼顧肉用和皮用。

    牛場裏的牛此時正在休息,現在是下午,天氣正熱,幾個農工正在牛棚周圍灑水降溫。這些牛因為每天要擔負沉重的道路運輸任務,所以照顧的特別周到,不但每日添加精料,而且保證給予充分的休息。

    “牛的數量真不少,”吳南海說,“看來反倒是牛肉普及起來快。”

    “其實對我們來說理想的飼養品種還是牛和羊――吃草就行了。豬要大量的糧食。青飼料隻能作為補充。這裏的養豬習慣是育肥的時候吃米飯,太浪費了。”

    “大規模的種植番薯就是為了保證飼料糧。其實牛也得吃糧食吧。要吃玉米什麼的。”

    “傳統養牛就是單純的草飼牛。喂專門的青飼料也可以。玉米養牛也隻有美國這樣自然條件過於優越的國家才搞得出來。”楊寶貴歎了口氣,他對北美是情有獨鍾的。

    他們走過了專門用來配種的種公牛的牛棚,這裏的柵欄非常的粗大,公牛脾氣暴躁,體型和力氣又大,不管是喂養還是役使都得很小心。不過本地的種公牛 楊寶貴看不上眼,隻飼養的很少的幾隻作為保持原種用。現在懷孕的本地母牛配得都是從現代時空帶來的幾種不同用途的良種牛的冷凍**。

    種母牛在春季都配上了種。懷孕的母牛分單間飼養,每個牛欄前掛著牌子,上麵寫著牛隻編號、畜齡、受孕日期,預產期,自身品種和配種品種。

    看到楊寶貴過來,幾頭母牛把頭伸了出來,一對對大大的溫和又濕潤的眼睛直盯著他看,還哞哞的叫。

    “你看它們都認識我。”楊寶貴開玩笑的說著撫了下其中一頭牛的脖子,“這頭可金貴了,它懷得是黑白花乳牛。以後的牛奶就要指望它的孩子了。”說著 他檢查了下食槽,看看牛隻的取食情況,接著對照牆上掛著的黑板,看飼養員有沒有準確的記錄投喂狀況。楊寶貴對飼料投喂的控製非常嚴格,草料、精料、食鹽全 部定時定量。。.。

    第一百七十二節 飼料

    “這樣配種出來會不會退化?”

    “有一點,不過問題不算大。中國現有的黑白花乳牛基本都是19世紀幾頭荷蘭黑白花乳牛和當地母牛配種的產物。產奶量還算不錯,而且耐粗飼。缺點是 乳脂含量偏低。”楊寶貴笑著說,“經常有人說國產的牛奶味道寡淡,不如外國牛奶那麼淳厚,除了摻假之外,這也是個因素。”

    “有了很多奶牛就能推行‘學生奶’計劃了,大大提高下一代的身體素質!最起碼也能讓每個穿越者每天有牛奶喝。”

    “其實我覺得搞乳製品,比如幹酪什麼的更有前途。”楊寶貴說,“中國人對乳糖不大耐受,乳製品就沒問題了。而且乳製品容易保存――我們這裏的條件惡劣,搞鮮奶保存恐怕不行。”

    接著又走過幾頭母牛的畜欄,除了懷著乳牛的,還有配其他各種品種的。液氮罐子裏的幾種不同品種的公牛**現在都配了本地母牛。有的是純肉用,也有兼用型的。

    牛棚之後是羊圈,圍欄裏的羊很少,隻有寥寥幾十隻。這些都是最近才從昌化堡運來的昌化羊。看起來它們還不大適應圈養,不時有公羊企圖撞擊圍欄。

    這些羊準備飼養一階段之後,再選擇品質較好的母羊接受人工授精,農委會還有幾種良種山羊和綿羊的**。不過綿羊這東西在臨高是不是適合,楊寶貴實在沒有把握――還是占領了緯度更高的地區再配種好了。

    旁邊的牧羊狗跑出來,大聲的狂吠著,恢複羊群的秩序。

    “貝貝別叫了!”楊寶貴吆喝了一聲,頓時旁邊有一群狗跑了過來,衝著他狂搖尾巴,其中有些是小狗。

    “看,‘歡歡’、‘盈盈’、‘妮妮’都是英雄媽媽。剛半年就下了二十多隻小狗。”看到吳南海抓起一隻愛不釋手,“送你一隻吧。”

    “算了,養狗給大家印象不好。”吳南海雖然覺得舍不得,還是放了下來。

    “也是,有好幾個女孩子問我要過狗我也沒給。”楊寶貴說,“得把它們馴化好了,再分配給各個部門。馬千矚還要搞個軍犬隊什麼的,保衛總署也想要。”

    “門口養隻狗看門,就放心多了。”吳南海想了起來,“本地有土狗嗎?幹脆我就抓隻土狗看門好了。”

    “當然有。我抓過幾隻來,想看看能不能搞個本地化的雜交種。這裏是典型的中華田園犬,馴化水平很低,恐怕給人打了當肉狗吃的可能性比較大。貓就好 一點。”楊寶貴說,“貓和狗雖然本身不產生效益,但是對農業生產的幫助很大。等羊群規模再擴大一些,我就要安排放養,這就得有狗幫忙了。”

    楊寶貴提議:推廣計劃中除了養家禽,推廣養羊也是個好項目。羊耐粗飼,照料簡單,不需要特殊的飼料,占用勞動力也很少。女人孩子都可以放羊,是扶貧中最常見的項目。

    吳南海搖頭:“羊對植被的破壞太大了。”

    “那是西北華北的幹旱半幹旱地區,這裏雨水豐富,地表植被豐富,幾隻羊破壞不了的。再說一家農戶養最多也就能養十來隻羊,土地承載力很小。”

    吳南海動了心,說:“等這批雞的推廣活動成功了吧。得有責任心的農戶才能給他――吃掉10隻雞還好處理,吃我們幾隻羊就難辦了。追究他要破產,不追究,以後這活動就搞不下去了。”

    家畜場的最後一部分是兔子。兔子一開始對在這裏生活的很不愉快――太熱了。當時整個農莊的家畜裏以兔樓的降溫條件最好――直接造在大樹下麵,但是 兔子還是沒精打采,一直拒絕繁殖,這這讓楊寶貴很撓頭――難道要給它們弄個空調什麼的?到了臨高的深秋,它們終於春情萌發。兔子這動物繁殖率堪稱強大,隨 時可發*可**,孕期才一個月,成熟家兔一胎可生6~10隻。20世紀澳大利亞的兔子泛濫成災,政府和農民殺之不絕,不過是五對歐洲家兔100年間繁殖出 來的後裔而已。

    兔子是草食性的動物,飼料要求不高,是很適合的快速的肉類提供者。

    現在,這個擴建過一次的兔樓裏已經有了30多隻兔子,其中有10隻是長毛兔――吳南海一眼就認出了它們,為了讓長毛兔安然度夏,這些兔子被剃光了毛。

    “夏天兔子不繁殖,隻好等秋天了。”楊寶貴說,“到年底估計就能給大夥吃兔肉了。我們衛生部也需要兔子。”

    “先給衛生部解剖,解剖完了再給大夥吃好了。”

    “用來生理解剖是可以的,做病理試驗的就不行了。”

    “這個自然。”吳南海忽然想了起來,“臨高我記得有野兔,你就沒想過用當地的野兔改良擴大種群。”

    “不是很合適。而且野兔帶可能攜帶病毒,萬一傳播起來就慘了。”

    最後他們來到了臨近河邊的荒地,這裏已經接近夏季文瀾河的最高水位線,砂土壤裏種著花生和西瓜,稍遠的地方有幾個大型的池子,有渠道彼此連接著, 散發著臭氣。吳南海知道這是田九九搞得生化汙水處理係統。養殖場是汙水大戶,衝洗籠舍會產生大量富含有機物的廢水,光用沼氣池是無非處理的,所以搞了個生 物處理係統,汙水先經過沉澱池沉澱,再放入處理池中,用種植水生植物的方法吸附水中的超量的氮、磷。

    幾個池子上麵漂浮著密密麻麻的綠萍,勞工們正從池子裏撈取綠萍――綠萍是很好的青飼料和堆肥的來源。離這裏不遠處就是養殖場的貯青池。

    “池子裏的綠萍也是飼料的來源。”楊寶貴很嚴肅的問吳南海:“農委會看樣子對養殖業抱著很大的期望。我就想知道飼料的事情你們考慮過嗎?要知道沒有糧食就沒有養殖業。”

    “當然考慮過。”

    吳南海把飼料解決方案說了一下,準備通過三個環節來解決。

    最主要的澱粉質飼料準備用擴大紅薯種植的解決。包括紅薯本身以及紅薯深加工中產生的副產品,如澱粉水、粉渣。

    其次是青飼料類,在現代農業裏主要是搞玉米青貯。在中國因為糧食寶貴,推行的是玉米秸稈青貯法。在臨高農委會連玉米都沒有,是用青貯苜蓿和其他一些豆科飼料作物,還有就是紅薯葉。另外,種“十邊”等零星土地上的南瓜、西葫蘆之類的高產蔬菜也能提供一部分飼料。

    最要緊的蛋白質飼料,一是搞蚯蚓和蒼蠅蛆養殖,二是通過回收榨油作業中的副產品,如豆餅、花生餅、椰子油餅。博鋪的海產品廠也能提供一部分雜魚和魚下腳料製造的魚粉。

    飼料裏的添加劑,鈣可以直接回收蛋殼和骨頭製造,也可以添加石粉。鹽他們本來就不缺少,有必要的話還可以從海帶海草裏獲得一些微量元素的補充。

    稻草、米糠、紅薯皮之類的農產品加工的副產品,作為飼料不甚理想,但是可以作為一種補充,特別是進行加工之後,也能為牲畜較好的吸收利用。

    這樣算來,飼料的來源還是相當廣泛,在目前的養殖規模下還不至於出現飼料匱乏的情況。按照法石祿等人的估計,下半年紅薯收獲之後飼料供應狀況會相當的充裕,也正好趕上當年秋季的家畜產仔高峰。

    “上次法石祿和我說過,要開動腦子,不能總想著玉米紅薯。還可以從野外的植物中獲得大量的補充――過去農村裏小孩子還要去打草喂豬呢。”

    “臨高有這樣的植物嗎?”

    “當然有。都是各地常見的植物。象什麼儉草、狗尾草、馬蹄子草、堿草、稗草這些禾本科的野草用來打漿、青貯喂豬,效果都不錯。豆科的野草就不用說 了,大夥都知道。野菜類的灰菜、豬毛菜、刺兒菜、馬齒莧、野莧菜、苦苣菜、牛舌菜、拉拉藤,全都可以生喂或者發酵之後用。還有就是青綠樹葉類的,楊樹葉、 柳樹葉、榆樹葉、桑樹葉之類。雖然不能說遍地都是,也不算少見。發動學生和公社裏的半勞動力作為副業搞也能弄到很多。”

    “說真得,當時我還挺想帶水葫蘆來的,這玩意河道裏撈起來都是成噸成噸的,夏季爆發的時候能堆積成堤壩。比你搞人海戰術搜集飼料有效率多了。”

    “這種入侵物種還是算了,長期看來後患無窮。前人的錯誤我們就不要再鬧一次了。綠萍也夠用了。本來還打算帶羅非魚和小龍蝦。後來都否決了。”

    這個問題在穿越前的物資準備階段曾經引起過極大的爭議,包括羅非魚、小龍蝦之類紛紛在爭論中落馬。最後決定這些有爭議的品種一律不帶,反正它們都存在在地球上,哪天需要的時候就地養殖就是了。

    “小龍蝦不錯的,太可惜了。大夥都愛吃。”。.。

    第一百七十三節 巡邏船

    “海裏的龍蝦不吃去吃這玩意?”吳南海表示鄙視。“真要喜歡的話,澳大利亞也有淡水小龍蝦,以後上澳洲去吃好了。不過我還是要吃海裏的真正龍蝦。”

    接著談到了海產養殖業的問題。臨高的灘塗很多,特別是在博鋪、馬嫋、紅牌三個港灣,都有大片的灘塗地,是現代的臨高搞灘塗養殖的主要地區。這三個地區,眼下都在穿越集團的直接或者間接控製下。有開展海產養殖的基礎。

    “海產養殖我們都不懂,沒人學過,也沒人幹過。”吳南海說,“恐怕得找了書先自己學習學習。再說了,我覺得就本時空的漁產水平來說,擴大捕撈船隊比搞海產養殖要有意義的多。”

    “讓漁民來幹好了,早期的海產養殖就是漁民自己摸索出來的。養殖牡蠣海帶什麼的,主要是育苗和人工製造環境,飼料投喂有限的很,產出挺可觀的。”

    在海產養殖上沒談出什麼具體結果,因為海產養殖也算是漁業的一種,牽涉到海上力量部需要協調。吳南海想了半天還是讓海上力量部多收些“捕撈稅”的好。如果有可能,組織漁業聯社,進行集團化的外海捕撈。

    但是這時候,瓊州海峽的局勢卻變得動蕩起來。海上力量人民委員陳海陽正在豐城輪的船長室裏盯著桌子上的海圖。這艘巨輪停泊在這裏已經快一年了。從一開始就成了穿越集團力量的象征。即使在他們龜縮在博鋪的土圍子裏的時候,豐城輪也讓周邊的所有人感到畏懼。

    大半年來,除了諸彩老和劉香的兩次襲擊,還沒有人敢於對他們在瓊州海峽的存在提出挑戰。過去在臨高附近洋麵上活動的不開眼的小股海盜們早就被他們肅清了。

    但是現在,豐城輪上的海軍們開始感到了壓力。

    瓊州海峽裏,開始不斷的出現小股的海盜,見船就搶,時常還會登陸對村落進行騷擾和搶劫。

    不是說這樣的事情原先沒有,而是過去從來沒有這樣的頻繁過。如今發展到鹽場村每周都有1~2次入侵的警報,每次登陸的人從20~50人不等。以至 於整個鹽場村時常疲於奔命,鹽場村的民兵隊不得不全天戒備,嚴重影響生產。為了保護鹽民的生產,陸軍已經排出一個排前往鹽場村駐守。鹽場村往博鋪運鹽的船 隻也受到了威脅。海上力量部在六月初丟失了一艘運鹽的船,損失海鹽幾千斤不算,還死傷了五六個人。到六月份,被襲擊的次數更加頻繁了。海上力量部開始在每 艘運鹽船隻上配備海兵,並且采用護航隊體製,馬嫋-博鋪的運輸船采用10艘一隊的模式運輸,每隊配備護送的武裝帆船。總算把意圖搶劫鹽船的海盜壓製下去 了。

    護航戰鬥雖然並不激烈,很多時候護送兵一開槍對方就逃逸了。但是對方如果船隻有四五艘的,就可能會轉入堅決的攻擊,特別是運輸海鹽的船隊。為了保證安全,護航帆船上的武裝升級為火炮,不使用霰彈已經很難擊退這些很久沒飯吃,紅了眼的海盜。

    陳海陽很快發覺海上力量部沒有多少力量可以用在維持臨高洋麵的海上霸權上。海上力量部擁有的艦船從數量上來說已經不少,但是這些船基本上廣東洋麵 上各種船隻的大雜燴,總得特點是比較小。排水量從15~100噸之間,船況也各不相同,好壞不一。因為多數船隻承擔的是運輸任務,基本上沒有炮裝。能被稱 為軍艦的:隻有四艘作為海軍核心力量的8154漁輪、自己改造的拖風漁船“登瀛洲”、自建的第一艘快速帆船“鎮海”,繳獲自海盜又改建過的雙桅帆船“伏 波”。後三者都加裝了柴油機。

    陳海陽調集主力發動了幾次巡邏清剿,還搞了多次釣魚執法,擊沉和抓捕了二十幾艘各式各樣的船隻,打死俘虜幾百人,從審問俘虜中得知:他們大多來自 福建洋麵的各個海上團夥,因為承受不了官軍和鄭芝龍的聯合清剿,紛紛潰退逃散到廣東洋麵了。由於珠江口也是明軍清剿的重點,葡萄牙人擔心航道受阻,也出動 了大型艦船在珠江口巡邏。不少小股海盜立足不住,隻好繼續往壓力較小的西部洋麵而來了。

    從俘虜口中執委會知道了最新的海上動向:證實鄭芝龍就撫之後,許心素和楊六已於1628年年底被殺,至於陳盛宇、周三等等其他各路中小海盜大部分 被他消滅或者吞並。李魁奇和鄭芝龍的戰鬥還在進行。穿越集團最關心的諸彩老跑到了福建在蹚渾水,屢次進攻同安,好像準備在福建洋麵上的亂局中撈一杯羹,根 據海盜們說,諸彩老一路收容各家潰散的人馬,聲勢擴大了不少。在福建洋麵上伺機搶劫洋船,很發了一筆。

    陳海陽想這大約也算是一種連鎖反應。鄭芝龍在福建洋麵和各路海上集團大打出手,在逐一消滅和吞並這些團夥的過程中,必然會有愈來愈多的零星潰散的船隻逃到瓊州海峽這裏。

    這倒是個好機會,可以借機吞並這些人和船。陳海陽這時候已經盤算起來了,船隻他倒還看不太上眼,但是這些老練的水手可是極有用處的海軍士兵。把從陸地上招募的農民訓練成水手總不如這些土生土長的討海人。

    至於這群海盜們的是不是能夠成為合格的海軍戰士,陳海陽並不擔心,這是政治部魏愛文的事情――這個全新的機構是馬千矚提議設立的,屬於總參屬下, 專門負責軍隊政治工作――魏愛文因為當年在教導營搞政宣工作出色,被提名出任了這個新的職務。他同時還是總參直屬新兵訓練營的營長。新兵入伍之後,首先在 這裏接受為期90天的基本訓練和政治教育。

    不過要達成這個目標,他還得加強臨高洋麵上的巡邏力量,鎮海和伏波原本承擔的是前往昌化和榆林的遠程武裝運輸任務,現在把它們投入到治安巡邏中,短時間內問題不大,時間一久會影響到環島航線的運輸――特別是椰子和木材的供應。

    “現在我們需要的不是艦隊,而是足夠數量的巡邏船隻來維護臨高沿岸的海上治安任務。”

    “從手裏的雜型船中再選一些狀態比較好的船,加上火炮充當巡邏船。”這其實就是現在的武裝帆船的形式,“再加裝柴油機增加機動性”

    “不行,這些船太小了。裝柴油機簡直浪費――我連火炮都不舍得呢。”陳海陽迅速的拋棄了這個建議,造船廠的設備更新,技術工人日益熟練和機械廠能夠提供愈來愈多的設備使得他的野心大為膨脹。

    “我要一支小型的,但是專業的常備巡邏艦隊。”他在執委會的會議上明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現在的雜拌式的海軍在瓊州海峽隻有威懾力,沒有執行力。”

    因為這種雜型船在性能上沒有優勢,有經驗的操船水手也不如對手多。隻要依靠火器上的優勢來抵消對手。但是這些雜型船在建造的時候根本沒考慮過安裝火炮的需求,很難安裝多門火炮。使用上也極其不方便。

    最後執委會通過了一項緊急造船項目,命令博鋪造船廠集中全部人力物力立即建造五艘三角縱帆巡邏船,這種船隻模仿英國皇家海軍在17~19世紀建造 的海盜追捕船的概念。采用單桅縱三角帆,淺吃水船型,便於在海岸崎嶇地形和淺海域域進行戰鬥。為了便於在無風或者風向不利的環境下快速機動,還設有多對劃 槳。

    英國人的這種海盜追捕船排水量可達113噸,但是文徳嗣設計的船標準排水量隻有它的一半――隻是借鑒其概念,而非仿製。必經這些船的用途隻是在瓊州海峽,未來最多在海南島沿岸。遠航性能不需要考慮太多。

    新型巡邏船的排水量縮小為60噸,以加快建造速度。單桅三角帆設計因為非常適合沿海地區風向多變的特點保留了下來,帆纜操作係統全部仿製自北美分舵帶來的遊艇――除了用手搖葫蘆取代了電動機。船上另外設置了3對長櫓,用來提供額外的推進力和加速轉向。

    整船采用中島式布局。前後甲板各設一門12磅M1857式滑膛加農炮改裝的海軍炮,采用和鎮海號相同的甲板露炮廓安裝方式。根據文徳嗣的計算,即 使以炮手的訓練不算太充分,每門炮一分鍾也可以發射1次。炮彈配置上根據幾次海戰的經驗,更多的配置了燃燒彈、榴彈和霰彈,還有專門用來射擊桅杆的鏈彈。

    因為巡邏船麵對的海盜喜歡以跳幫接舷戰為主要戰鬥方式,小型船隻人數少未免吃虧,船上另外安裝了一種專門對付密集戰鬥人員的大殺器:多管槍。

    多管槍不是機槍,它雖然能短時間連續發射,但槍身上沒有自動裝置。本質上說它就是一個把許多支步槍集成在一起依次發射達成連發效果的武器。這種奇怪的武器在歐洲一度很流行。

    李運興設計的這種武器基本就是複製了過去的結構,由16根槍管組成,為了減少製造成本。槍管是用軋鋼廠批量拉製的無縫鋼管再刻上膛線製成的。裝填 的是米尼紙包定裝彈,火帽擊發。口徑14mm――這個尺寸是按照從現代時空帶來的充當米尼步槍槍管的無縫鍋爐管那裏繼承來的。最大射程400米,有效射程 100米。

    多管槍的重大缺點就是二次裝填困難,在戰鬥中幾乎不可能給這種武器重新裝彈。於是後來又搞了種整裝彈藥係統。把槍身分成槍管和彈盤二個部分,彈盤部分可以整體拆裝。這樣就可以迅速的再次裝填彈藥。思路類似於轉輪手槍裝彈的時候直接換轉輪。

    結果成品就變得非常的沉重,以至於想把這種搶作為“機槍”用的人看到它那龐大的體積的時候都覺得用來裝備陸軍是不大可能了。曆史上這種多管槍在陸上機動的時候必須使用雙輪炮架,重量將近一門輕型火炮,但是威力和射程又不如火炮。所以在野戰部隊裏很快就被淘汰了。

    海軍艦艇對重量相對不太敏感。多管槍在艦艇甲板上使用一種裝有萬向節的槍架,可以方便的朝各個方向開火。槍架上設置有滑動軌道,用行程來抵消部分 開火後的後座力。還安裝了一個改進版的點火裝置:一個類似打字機鍵盤一樣的錘擊擊發裝置在射手的操縱下可以控製開火的頻率。李運興自己操作了幾次之後居然 能夠進行點射。這種武器就得了個綽號叫“打字機”。每挺多管槍組標準攜帶12個彈盤。為了保護射手,多管槍上還安裝了一個鐵製機槍護盾。

    除了這種可怕的近戰武器之外。巡邏船還安裝了一種古老但是有效的方法來防備敵人跳幫,在船舷兩側設有保護網。至於在剿匪戰鬥中效果頗佳的手持式霰彈炮也作為製式裝備裝備了艦船,作為甲板搏鬥時用的近戰武器。

    船上暫時沒有安裝發動機,考慮將來的升級改裝的需求,造船的時候留出了改裝的空間和結構。計劃中的發動機將采用單缸或者雙缸的柴油機,它可以快速啟動,適合巡邏艇的需求。

    有人質疑這種船隻的效用如何,畢竟船隻太小,全船定員不過30人。但是陳海陽認為這種船隻在瓊州海峽擔任護航、巡邏之類的治安警備任務已經足夠了――誰也不能指望用它們去進行艦隊決戰。

    1629年六月初,博鋪海軍造船廠在船台上依次安放了五根鐵製龍骨,同時開工建造。巡邏艇首次采用的鐵骨木殼的結構。龍骨和肋材全部使用軋製的鐵材。鋼鐵廠根據設計圖紙,批量的軋製船上的龍骨、肋材。整個工期比原先木質龍骨肋材減少三分之二以上的時間。

    巡邏船在建造的時候的引入了許多現代設計理念。船體外型是文徳嗣和幾個船模愛好者借助虛擬造船軟件和龐大的流體試驗數據庫在電腦上完成的。工能委 嚐試著推行標準化建造。造船所用的各種木製板材統一了尺寸和形狀,在車間裏用木工機械批量製造。文徳嗣甚至還初步搞了模塊化建造的嚐試,船上的一些大型部 件是在地麵上建造好的,然後再吊裝上船安裝。三角帆則是通過耶穌會的關係派人在澳門訂製的。耶穌會來信告知:他們需要的製帆匠人正在歐洲前往澳門的途中,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幾個人沒有在路上沒有遇到風暴、疾病或者海盜的話,會在一年半之後抵達。

    海上力量部建造船隻,整軍備戰――陳海陽抓緊時間大搞以戰代練,把海軍的見習軍官、士官還有新兵們紛紛趕上武裝帆船去,反正短期出航不需要考慮食 水問題,多塞上些人也無礙。鎮海和伏波也保持著戰備,每天對臨高-徐聞之間的海峽地帶進行巡邏。一時間臨高沿海帆檣林立,很有些我武惟揚的味道。

    很快第一批五艘巡邏艇就下水了。整個工期還不到20天。文徳嗣下令集中力量先舾裝一艘出來作為驗證艇,盡快投入到實戰中,以便發現問題作進一步的改進。

    樂琳現在就端坐在這艘全新的巡邏艇的艦橋上,遮陽篷下是固定在甲板上的藤製高背艦長椅,而且它還是可以旋轉的――這是吳曠明精心設計送給海上力量 部的禮物,也是造船標準化措施中的一部分。這種在臨高氣候下坐著十分舒適的椅子很快就成為海軍權力的象征。以至於“坐藤椅”後來成為穿越國海軍的一句俚語 ――意思上當上了艦長。

    他的指揮旗正在桅杆上飄揚著。全新建成的編號101的巡邏艇正是本次巡邏編隊的旗艦。漂亮的三角帆張滿了,甲板上執勤的是新近換裝海軍型米尼步槍 的海兵隊士兵,海軍型的特點是槍管比較短,適於在甲板上運用。前後兩座和“鎮海”號相同的露炮廓上伸出黑洞洞的火炮炮口。

    艦橋後部還安裝了驗性的武器,也就是李運興搞的“機槍”――“打字機”已經製造出了幾台,正在裝船測試,101巡邏艇榮幸的成為首批安裝這種武器的船隻。

    “終於象一艘軍艦了。”樂琳滿意的說。他的目光從火炮上轉移過去,向分列在自己兩舷的船看去,雖然都是稍嫌破舊的漁船。硬帆也上滿是補丁,但是這 三船編隊在大海上一字排開的架勢還是很有些海軍編隊的意思。幻覺中他看到自己穿著白色金邊海軍大元帥製服,胸前掛滿朝鮮式的勳章,站在戰列艦的艦橋上,旁 邊的海麵上,是雁翅排開的一艘艘戰列艦,在朝陽的照耀下乘風破浪……。.。

    第一百七十四節 五桅船

    以往他總是乘坐這裏最常見70噸級的當地建造的拖風漁船。穿越者手裏擁有不少這類船隻。主要作為運輸船使用,時而也客串巡邏船――驅逐捕拿拒繳捕撈稅的漁船,打擊專門搶劫漁民的小股海盜,保護過路商船等等。

    最近海上力量部發起的“海上治安整治月”,從淩晨到黃昏在博鋪-馬嫋的幾十公裏海岸線上時刻都有海上力量部的船隻巡邏。這使得巡邏船增加了許多艘 次,原本用來運輸的船隻也轉到巡邏上來了。為了確保以眾淩寡,船隻是編組執行任務,每個編隊三到五艘船。每個編隊裏至少有一二艘船配備火炮――不少火炮都 是從陸軍暫借來的。

    這種船的模樣可就寒磣了:甲板上是臨時借來的陸軍12磅M1857式加農炮――用繩子簡單的固定在前甲板上。火炮周圍用裝滿濕沙的稻草袋子圍起炮壘。海兵們中間夾雜著從陸軍借調來的灰製服的炮手,海軍沒有這麼多的炮手可用。

    “哪怕把巡邏船都換成101艇這樣的也好啊。”樂琳第一次乘它出海,就對它的航海性能讚不絕口――輕快,便捷,船帆利用風力的效率很高,難怪文總說三角帆是最適合沿海航行的帆形。

    這時候,瞭望哨忽然喊了起來:

    “…鍾方向有情況!”

    樂琳趕緊拿起掛在胸前的望遠鏡朝望去,隻見二三海裏之外,十幾艘小型船隻正包圍著一艘大船。大船是艘中國沿海常見的大型廣船,看噸位相當可觀,足 有四五百噸。樂琳很是吃驚――瓊州海峽不是洋船的必經,不大能看到這種進行遠洋貿易大型洋船。這種船即使到海南也是在瓊山縣的神應港休整,有的則幹脆直接 到榆林才停泊休息。不會深入到臨高-澄邁洋麵上。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船?”樂琳有些不信自己的眼睛,趕緊把放大倍率調到最大的八倍徑:

    大船的船身向一邊傾斜。擱淺在沙洲上,船帆還掛著,已經非常的殘破。但是已經從望遠鏡裏可以看到許多人正在往大船上攀爬,大船甲板上人頭簇動,不時還有煙霧和火光冒起。

    這是海盜在搶劫啊,樂琳一下激動起來――枯燥無味的巡邏和捕拿工作終於有了點新鮮的調味品!這可是大幹一場的好機會!

    “戰鬥警報!”他喊了起來。

    一直在艉樓上待命的鼓手馬上敲起急促的鼓聲。甲板上的水手和士兵馬上忙碌起來了軍士們吹響哨子,不當班的水手和海兵也從甲板下麵湧了出來。

    “左舵,15度!全速前進!”樂琳扶著欄杆威風凜凜的喊道。

    “15度,左!”舵手回複著口令,轉動舵輪――海上力量部已經把其麾下船狀好、噸位在50噸以上的船隻全部改成了輪舵操作。

    隨即艉樓上的旗語手也向兩舷的船隻發出命令。跟隨著的108和111也隨即開始轉舵。

    “放下一號、三號、五號船槳!!”阮小五喊道。樂琳的口令雖然很威風,但是這條船沒有發動機可用,所謂的全速前進就是把船上的三對船槳放下去,用人力搖動增加速度。

    阮小五現在已經是正兒八經的海軍士官生了。參加環島航行回來之後,參與的海軍學員全部獲得了晉升。他雖然才十五歲,已經在袖子上綴上了象征士官生 等級的銀色袖絛,有了這個標記,他和甲板上的水手有了身份地位上明顯區別。水手們看見他要敬禮。不過他依然不需要繳納軍官夥食費,而是和士兵一樣吃供給製 的夥食。

    他的海軍製服上還多了一個袖條――“第一次環島航行紀念袖條”,所有參與過這次航行的人都有一個。阮小五覺得自己這套原本怎麼看怎麼別扭的對襟小 褂現在怎麼看怎麼威風。他時常穿的整整齊齊,在休假的時候漫步在東門市,看著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覺得這些人非常的土――他已經忘記自己是一副什麼模樣來 到臨高的了。

    今天他是101號上的值星官。負責第二早班的執勤。也就是早晨4點到上午8點的班。戰鬥警報一拉響,阮小五的喉嚨就緊了起來――要打仗了!而且是和海盜打仗!

    作為漁民家庭出身的孩子,阮小五對海盜並不陌生。小股的海盜沒有能力搶劫大船就專拿無抵抗能力的單艘漁船開刀,搶走漁獲是常見的事情。最可怕的事 情是海盜經常會強迫漁民入夥,有時候則幹脆連人帶船一切裹挾著去了。特別是當海盜們彼此之間要大打出手和麵對官軍圍剿的時候,這種拉壯丁式的逼迫入夥就會 達到頂峰。阮小五的好幾個親戚就遇到了這樣的禍事:不是丟了性命。就是損了船。最後阮小五的爹也被抓去當了海盜,在一次官軍的圍剿中船毀人亡,最終落得全 家流離失所。因而他對海盜特別的痛恨,在檔案裏屬於“立場極其堅定”,被政治保衛總署發展為海軍中的“十人團”成員。

    在輪班搖槳的水手的推進下,巡邏船隊的速度提高到5節。

    樂琳命令,“開炮示警!”

    甲板炮立刻冒出一股白煙,震耳欲聾的炮聲在海麵上回蕩。但是包圍著大船的海盜船們似乎毫無所動。樂琳從望遠鏡裏看到,有人正從大船上慌慌張張的往小船上搬運東西,有人則在小船甲板上擺弄火器一樣的長管物件。

    因為穿越集團在本地也是一霸,小股海匪一般不願意和他們直接打交手戰。樂琳多次遇到敵人根本不交火直接跑路的情況。如果在3~4海裏之外就揚帆,他的船隊是追不上的。但看眼前敵人的模樣,似乎並不打算跑路。

    樂琳估摸著距離距離還有一海裏半,12磅加農炮的射程倒是夠了,就是沒準頭。打過去和不打也沒什麼區別。

    或許是船上的貨物還沒搶完,或許是看到來船不過三艘而已,圍繞著大船的小船中的一部分忽然掉轉船頭,氣勢洶洶的向船隊撲來。

    “敵人有進攻跡象。”阮小五叫喊起來,“準備迎擊!”

    “膽子挺大,要麼就是戰利品油水夠大。”樂琳從望遠鏡裏看到還有幾艘船在繼續卸貨,看來敵人是準備不惜一切代價保住自己的戰利品。

    “看來是要打一仗了。”樂琳腎上腺素勃發。喊道:“著甲!”

    身邊的勤務兵趕緊從艉樓艙房裏把他的防刺背心、護膝、鋼盔還有防割鏈子手套拿了上來,伺候他穿上。樂琳接過最後遞上來的仿製的美國海軍指揮刀,拔出來意氣風發的一揚:

    “命令各船,準備戰鬥!”

    紅色的三角形戰鬥旗升了起來,各船的戰鬥人員各就各位。士兵開始給自己的步槍裝填彈藥,水手們從底艙用鐵罐把待發火藥提上甲板――戰鬥中火炮旁邊 是不留火藥的。炮位上,火炮都裝上了火藥,安上拉發信管,炮彈都放在副炮手身邊。射擊手把沉重的彈盤裝上“打字機”鎖緊,上膛待發。海兵們的步槍沒有刺刀 ――在船上用刺刀施展不開,取而代之的是海軍1629式大砍刀――這是仿造當年赫赫有名的盧旺達香蕉砍刀製成的,小批量的裝備給海軍艦艇。

    “單縱隊,搶占上風位置!”作為一個海軍愛好者,樂琳還是堅定不移的按照皇家海軍的一貫做法,搶占上風,主動發起攻擊。

    “穩住!沒有命令不許開火。”樂琳手足冰冷,差點又用粵語發令。

    這時候對方的船隻上如同鞭炮一樣,淩亂的傳來了劈啪聲,許多股白煙在船隊中冒起。這種沒到射程就開火的火器使用習慣,樂琳已經見識過很多次了,包 括穿越集團自己訓練的士兵原本也有這樣的習慣,似乎火器就是用來壯膽的,為了克服這個毛病陸海軍投入了大量的精力進行訓練。

    “距離五鏈!”觀測員不斷的報告著敵人的位置。

    “打旗語,叫108和111緊隨旗艦行動。”

    一旦進入戰鬥,樂琳的所謂指揮就沒什麼意義了。他和所有無線電發明之前海軍指揮官一樣,投入戰鬥之後各船行動就完全依賴各自船長的判斷了。在海軍部裏亂鬥派是沒有市場的,是編隊派的天下。

    在3鏈的距離上,101巡邏艇發射了一枚實心彈,炮彈飛過海上起伏的船艇。落在在海麵上掀起水柱。一名使用測距儀海軍炮手立刻測出了落點距離。炮手馬上修正火炮仰角。

    緊接著,另外二艘船也跟著開火了。有一艘舢板被擊中,木板的碎片飛起幾丈高。

    “打得好,保持火力!”

    船隊從海盜船隊麵前橫切過去,采用搶T字陣的戰術。除了三艘巡邏船上的12磅炮,包括用來殺傷人員用的1磅鷹炮和海兵的步槍朝著這些大大小小的船隻一陣猛烈的射擊,海麵上被一片硝煙籠罩著。不時的可以看到火器發射時的閃光。

    巡邏船上的火炮已經全部改用霰彈射擊。根據海軍幾次戰鬥的經驗來看,在50~100米的距離上,對付大陸沿海的小股海盜,用霰彈更有殺傷力――這 些貧窮的海盜的船隻幾乎全是普通的木材製造的,厚度有限。根本抵擋不住霰彈的射擊。而他們喜歡聚集在甲板上伺機跳幫作戰的習慣也給了用霰彈血洗甲板的機 會。

    “右滿舵,調整到11點航向再來一次!”甲板上的煙霧已經散去,樂琳小心的注意著不和敵船靠得太近,重新回過頭來再一次的搶T字頭。

    101艇的操作靈活性在這次轉頭中表現無遺,三角帆在幾分鍾內就掉到迎風狀態,推動著巡邏艇急速的轉彎。艇身一度傾斜的厲害,浪花直打到樂琳的臉上。

    相形之下,兩艘拖風船的轉彎就遲鈍多了,十多分鍾之後,三艘船才重新完成掉頭編隊。

    煙霧已經散開了,在剛才的一陣混亂的互射中,三艘船幾乎沒受到任何實質性的打擊,隻有船帆上大大小小的洞證明海盜的反擊火力也是相當迅速的。但是海盜們的損失顯然更大。有幾艘長舢板開始下沉了,而另外一些較大的船隻上橫屍累累,傷亡慘重。

    幸存的海盜們紛紛跳下了水,準備泅到他們隊列中的其他船隻上去。可是別的船上的人現在已經知道敵人的厲害,隻想自己逃生,哪裏還想搭救這些同夥! 因此一根繩子都不扔下來救他們上船,海盜們一邊胡亂開火,一邊轉舵撤逃,在大船上搬運貨物的海盜來不及下到船上,同夥就把繩索砍斷,自顧自的逃走了。被拋 棄的人在甲板上的叫喊著。有人不顧一切的跳了下來,企圖泅水逃生,結果活活的摔死在沙洲上。大船周圍變得一片混亂。

    巡邏船隊的第二輪射擊又開始了。這一次,101船發射的一枚鏈彈打在一艘單桅帆船的桅杆上,立刻讓它失去了動力,漂浮在他們的眼前,上麵擠滿了人,正是一個合適的目標、

    “‘打字機’開火!”樂琳早就想試試這種新式武器的威力了。

    兩名經過特別訓練的水兵抵住肩托,拉動了發射杠杆。

    打字機開火時的劇烈震動差點沒讓樂琳摔了個跟頭,立刻艦橋上被大量的煙霧籠罩。槍聲震耳欲聾。

    打字機的後座力很大,槍口晃動的厲害。它發出可怕的吼叫聲,長長的槍口焰透過煙霧噴吐著。子彈橫掃過甲板,人的腦袋、四肢和身體的各個部位被14mm的鉛彈撕碎,向各個方向拋灑著,連煙霧都變成了粉紅色――簡直就是一場屠殺。

    沒有必要用火炮或者其他東西解決它了,在打字機朝它傾瀉完三個彈盤之後,這艘船死氣沉沉的漂浮在水上,已經看不到活人了。

    機槍手們換上第四個彈盤,這時候整個“打字機”已經變得非常灼熱,槍口冒著青煙,機槍手們不得不把厚厚的手套戴上才能繼續操作。

    “射擊4點鍾方向的舢板。”樂琳命令道。有四五艘舢板正在搬槳迅速向海岸邊逃去,他想觀察一下“打字機”的射擊精度問題,就剛才那劇烈的震動來看,準確性恐怕堪憂。

    果然,“打字機”發射的子彈的確是在“掃射“,開始的幾發偏離的小艇很遠。不過一旦調整到位威力讓人滿意,小艇在掃射下被打得進水沉沒。幾分鍾後,多管槍的木柄都變得燙手難握了,射擊才停了下來

    “真是猛。”樂琳擦了把腦袋上的汗,兩個“機槍手”已經被火藥熏得滿臉烏黑了,整個槍管槍身都在冒青煙,有一股燒焦的氣味。

    “好像沒打多少子彈。”樂琳察看了下,“打字機”隻打掉了十個彈盤而已。米尼步槍的身管在戰鬥中連續射擊十五六次是沒有問題的,不至於發熱到這樣的地步。

    這場戰鬥和以往的海上遭遇戰一樣,打成了擊潰戰,海盜們形勢不利就一哄而散。樂琳也不敢分散隊伍猛追,隻率隊追擊了其中最大的一艘雙桅船。用炮火最終迫使其落帆投降,抓獲了六七十名俘虜。還是有大概一半的船逃走了。

    即使這樣,沙洲周圍的海麵也已經化作了修羅場。海麵上飄滿各種殘骸、廢船和浮屍。樂琳的編隊又從四周海麵上打撈起了幾十個還能呼救喘氣的海盜。

    但是他最關心的,是這艘擱淺在沙洲上的大廣船。這艘突然出現在瓊州海峽的船隻到底是什麼來路?

    謹慎起見,他親自率領一艘船在這裏看守,另派111船回博鋪報告,要求派工程人員來察看一下,這艘船是否還有浮起的可能性――如果可以的話,這個收獲可就大了。

    樂琳派人在沙洲上登陸,察看是否還有敵人在沙洲的隱蔽,沙洲上橫七豎八的丟滿了各種箱子、簍子之類的東西,有的已經散落開,露出裏麵的貨物,多半是瓷器、絲綢之類的貴重貨物,還有成簍的藥材。這應該是一艘典型的下南洋貿易的大洋船。

    “阮小五,你馬上組織二十名海兵和水手,”樂琳命令,“準備器材,做好登船準備!”

    “是!”阮小五敬了個禮,趕緊去準備登船用的拋鉤和繩索。

    這邊樂琳關照人打掃戰場,將貨物都整理收拾好裝船,把海麵還漂浮著的船隻一一撿看,有利用價值的就稍加修理,用拖索拖帶回去。沒有價值的就直接鑿沉了

    阮小五身背砍刀,腰插徳林傑手槍,往自己手心裏吐了一口唾沫,縱身一躍,抓住一根船舷上垂下來的粗繩,身先士卒的爬了上去,“事事當先”是穿越集團的軍官教育基本原則。手下們一個跟一個的爬了上來。

    大廣船寬闊的甲板上,有激烈戰鬥過的痕跡,到處是血跡和屍體,還有在搬運中散落下來的貨物。。.。

    第一百七十五節 脫困

    “降者免死!”在海兵們的呼喊中。很快從甲板下,貨物堆裏搖搖晃晃的出來了許多人,一個個的垂頭喪氣的跪在甲板上,等候發落。阮小五關照把人都捆了,一一送下船去,押回臨高候審。

    接著又從甲板下麵搜出了許多被捆綁的人,都是船上的水手、客商之類的人物。阮小五也懶得一一甄別,關照人也送回臨高去。這些倒黴蛋戰戰兢兢,不知道自己又落入了哪路好漢的手裏。

    阮小五帶人往下麵再搜索了一層,甲板下麵的貨艙裏麵堆滿了貨物,看來海盜們還來不及搶走太多的東西――另外他們的主要目標是細軟,對瓷器之類的重貨沒有興趣,裏麵雖然被翻得亂七八糟,大部分東西還在。

    “這麼多好東西。”幾個海兵在竊竊私語――從入伍第一天起,“一切繳獲要歸公,不準私藏戰利品,不準搶掠百姓錢財”就是穿越集團反複灌輸的紀律, 他們也知道犯禁的下場是很恐怖的。但是即使這樣,當大宗的財貨出在眼前,人總也不免要心思活絡。但是眼前的小士官生一臉水火不侵,鐵麵無私的模樣。士兵們 也就不敢再多想了――這就是軍官的表率作用。

    “所有出入艙口貼上封條。”阮小五命令著,又安排人把屍體和散落的貨物都收拾好。等待支援的人員來接手。

    陳海陽接到報告很是高興。最近的海上剿匪簡直就是沒油水的慈善事業,得到的無非是幾艘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小船和一群衣衫襤縷的俘虜。現在聽說撿了這 麼大一個洋落――四五百噸的大廣船,上麵還裝了滿滿一船的貨物,連平時不舍得用的67式登陸艇都派了出來,運去了一個海兵連和三門大炮,防備有人來搶這個 戰利品。

    文徳嗣聽說到手了一條大海船,也顧不得一堆行政事務還要辦理,借口要去幫船脫困組織了一個工作隊,也隨船出發去了。當然,登陸艇上也少不了計委的 人――去登記接受戰利品的――計委的人現在被稱“無處不在的禿鷲”。這個“禿鷲”是一個叫孫笑的年輕人。他穿著黑色的土布工作服,胳膊上套著紅色袖箍,上 麵寫著個篆體字的“計”。背著一個計委的人員專用的土布挎包,這種書包比陸海軍用的挎包要大的多,可以塞入更多的賬冊和活頁紙。上麵還繡著四個紅色大字: “計委專用”。

    “五桅船!”大廣船出現在文徳嗣的視線中的時候,他情不自禁的拍了下扶手,這種大型中國海船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臨高洋麵上哪裏會有這種船隻!這個收獲可太大了。

    展無涯看到這麼大的木船也吃了一驚:“起碼有三百噸!”

    “說少了,這船的排水量有五百到六百噸。”文徳嗣對這個很有研究。

    “中國傳統的木船能造這麼大?”

    “某些人吹噓的萬噸木船是造不出來的。中國常見的海船裏,西班牙人記載來馬尼拉貿易的裏有八百噸級別的帆船。這種五六百噸的船不算稀罕物。”

    登陸艇在沙洲旁和101艇碰頭了。樂琳早就等得望眼欲穿了。看到文總也親自來了,趕緊來彙報情況。

    “不忙,先說說巡邏艇有什麼問題。”這是他搞的巡邏艇第一次參加實戰,文徳嗣很想知道一線人員的直接感受。

    “很好。”

    “很好?”文徳嗣想這反饋實在太簡單了,不過起碼說明整體沒問題。

    “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樂琳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具體問題,戰鬥總結會還沒開過。

    “機槍太燙手了,打了不到十盤子彈木托都快燒起來了。”

    “按理說不會罷。”文徳嗣心想部隊的米尼步槍連著裝填十幾發二十幾發都沒見要燒起來,一根槍管打十發就要過熱?

    “千真萬確,而且震動太大了。沒精度,彈道混亂,威力還不錯。”

    “有可能的。”展無涯看了看這台“打字機”,兩名射手正在把冷卻的槍管逐一拆解下來,一一擦拭。紙包彈的一大問題就是身管裏殘留特別多。

    “集束槍管,沒有散熱的裝置,又是直接固定一起的,更難散熱了。”

    “回去交個報告給工能委武器組吧,看看是不是加個散熱片什麼的。”文徳嗣對這種多管槍興趣不大,在他看來,用庫存的彈簧件搞個馬克沁機槍出來是舉手之勞,就是批量生產金屬整裝彈問題不好解決才鬧出這個複古主義流的東西來。

    “帆纜怎麼樣?”

    “轉向靈活,這船文總您設計的太好了。”樂琳現在也學會恭維領導了。

    101艇在戰鬥中總體表現的不錯,船體和甲板設施沒受什麼大的損傷,人員傷亡也微乎其。當然戰鬥本身的烈度也不大,畢竟海盜們沒有和他們決一死戰的決心。不過這也符合它的設計初衷。

    至於這艘戰利品,樂琳說已經對整艘船進行了搜索,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都清理出來了。

    “……俘虜已經全部運走,屍體丟海裏了。這船上還有很多貨物,一時間也沒船卸載,要不就等大船浮起來直接開走吧。”

    “貨物要進行卸載。不然船浮不起來的。”文徳嗣看了下手表,又看了下海麵,現在已經是滿潮了,沙洲完全沒入水麵之下,但是船還是擱淺的狀態,紋絲不動,顯然不卸載指望潮水的力量是不可能的了。

    “我們繞著船看看。”

    幾個人劃著舢板環繞大船走了一圈,船頭擱淺在沙洲上,船頭陷得很深,似乎操舵的人在慌亂中把船頭直接撞了上去。

    “看來陷得很深,不用外力是浮不起來的。”文徳嗣評估了一下。

    蒙徳說:“事情沒這麼簡單。船頭被這樣的外力撞擊,肯定有破損,你看它有下陷的跡象。得先排水修補艙壁才行。”

    他對大海掃了一眼,又看看有點傾斜的船身,然後說:“目前,我們有兩個辦法可以脫險:一個把等待下一次最高潮出來的時候,用船牽引把它拉出淺灘;另一個是用浮桶把它浮起來。”

    “鐵筒倒是不少,不過現在都被各單位占用去了。還得叫大夥騰空。”展無涯躊躕了下,其實主要占用的就是工能委屬下的各部門了。

    “還是第一方案。放在這裏夜長夢多。”文徳嗣看到這筆財物,很有些放心不下。

    “船損壞程度怎麼樣?”孫笑說。計委派來的人總是對成本和產出總是斤斤計較,這可能和他們多數出身會計有關。

    “我想,它不會損害得太厲害。帆纜雖然全損,但是桅杆都在,再修補下風帆――不用全修好,能跑起來就是。雖然是慢些同樣能開動的,嫌太慢就讓67艇牽引。”

    “這工作量很大啊。”展無涯看了下巨大的船身。

    “沒事,給我叫通陳海陽。”

    陳海陽聽說大船上戰利品很多,立馬答應加派船隻和水兵過來駁運貨物。還有一些必要的設備、技術人員也隨船一起運來。

    最高潮要等到入夜,文徳嗣決定現把準備工作做好。登陸艇運來的海兵們先爬上了甲板。在甲板上快速的組裝裝起了一套起吊杆架來,接著就把帶來的火炮、彈藥和相關的物資都吊運上了甲板。文徳嗣等人也登上大船。

    甲板已經由阮小五組織人清理過了,海兵們在船艉樓上架起了火炮。還在甲板上為文徳嗣他們搭建了個帳篷座作為臨時指揮所。

    增援的船隊到了之後,一百多名海兵忙乎了五個小時,才把貨艙裏的東西卸載出來,從甲板上吊運到下麵的帆船上,以便減輕船體重量。船裏不僅有大量常 見的輸出貿易品,瓷器、絲綢、藥材之類,還有許多粗陶、鐵器、錫器之類的低價冷貨。運輸船隊跑了幾個來回才把三分之二的貨物卸載掉。剩下的一些貨物文徳嗣 準備在浮起作業的時候派上用處。

    蒙徳檢查船殼的時候,發現左邊靠腰板的地方有兩個接縫有裂口。幸虧船稍向右傾斜,開口在水線以上,船上本來就有備用的船材,蒙徳讓船廠的工人現場加工封閉缺口。

    檢查船殼和底艙時,蒙徳發現它並沒有因擱淺受到很大的損壞。船底有進水,但是積水不深。隻是船頭嵌在沙裏很深,隻能在最高潮位的時候才有辦法搞出來。

    檢查完內部之後,蒙徳泅到船底,想摸一下缺口的具體位置,有沒有傷及龍骨。

    “下麵有一個缺口,不大。”蒙徳從底艙的積水中探出腦袋,一個勁的喘息著,“得把水抽幹淨再補。一開始落潮我們馬上抽水。”

    於是由把抽水機從帆船上吊運來上,這種抽水機是人力的。海兵們輪流抽水,很快把積水抽幹了,幾名船廠工人立刻投入到修補缺損的工作中――他們必須搶在漲潮前完成補漏工作。

    最終船上的所有缺口都給補上了,接著又開始清理帆纜。五根桅杆倒是安然無恙,就是上麵的帆纜在海盜跳幫上船的激戰中都給損毀了。勉強清理出一麵能用的,用其他殘存的帆麵和帆材修補。

    剩下要做的隻是想個什麼辦法把船搞出來。可惜海峽的潮漲得並不太高……

    文徳嗣又關照海兵將剩下的貨物:鐵器、粗陶之類還有船上備用的糧食之類一律搬到船後部,以便壓住船尾,幫助船頭翹出沙坑。

    最後,在船上拴上鋼絲繩,另外一頭固定在67式登陸艇上,等滿潮的時候。借助海水的浮力,再用登陸艇牽引把船拉出淺灘。

    這些事做完,已是半夜,所有人都疲憊不堪。風在衰弱,幾個前軍人們觀察著雲層的顏色和排列方式,發現風有加大的趨勢。

    “這是好事,到時候我們把船帆掛起來,還能借助一部分的風力。”蒙徳說,“我們先休息吧,一會還有力氣活要幹。”

    直接在甲板上睡覺是不行了,不大風力開始加大,還湊趣的下起了雨。大家隻好在亂成一團的艉樓裏過夜了――這裏因為是船上頭麵人物的居住,被海盜們翻得亂七八糟。大家就在艙房的地板上和衣而臥。夜間的值班警戒由樂琳的船隊安排。

    下半夜,正在打瞌睡的文徳嗣突然感覺船身晃動了一下。

    “高潮來了!都起來!”

    大家看著海麵漫長的小波浪一條接一條地滾起來,沙洲漸漸消失,浮起作業的時間快到了,急躁感充滿了每個人的心靈,大家都在過度地緊張著,誰也不說話,都在等候著命令。

    文徳嗣這時候已經下到登陸艇上,正聚精會神地觀察著潮勢,他對那兩條伸得又長,拉得又緊的鋼絲繩不放心地看了一眼。

    “升帆!”文徳嗣在步話機裏呼叫大船甲板上的蒙徳,“注意迎風麵!”

    匆匆修補過的帆在中桅上升了起來――“硬帆的升降就是快”,文徳嗣還沒轉過這個念頭,四點鍾,潮水漲到了最大高度,此時正是潮水已漲未落的那一刹那。得趕快動手,不能再遲了!

    “全速!”文徳嗣喊道。

    67艇的主機立刻把功率輸出提高到最大,控製台上一排排各色的指示燈在瘋狂的閃動。

    大船上的船帆正在大風的推動下顫抖著,發出撕扯的聲音,蒙徳發覺剛才補過的地方已經出現了裂縫,但願能支撐到船浮起來。

    風的力量,潮水的作用,加上登陸艇的牽引。大船的船身似乎動了一下,發出吱嘎聲。

    “船動了。”蒙徳穿著雨衣,把對講機藏在胸前喊道。

    “好。關照大家小心。”對講機裏傳來了文徳嗣的聲音和發動機巨大的轟鳴聲。蒙徳不由探頭看了看遠處海麵上登陸艇的燈光――正在波濤中起伏。

    水漲得更猛了,脹起船腹,把船往外推。人們感到幾次船殼在顫動,似乎正要浮起來。

    風刮得更加急了,蒙徳聽見桅杆的吱嘎聲和繩索的尖叫。雨水打得他睜不開眼睛。

    “船在浮了,再加把力!”他對著對講機喊道。

    “已經超負荷了――”

    忽然一陣狂風襲來,船身猛得搖動起來,船帆忽然發出一聲銳利的尖叫聲。

    “壞了!”蒙徳想這是帆撕裂了。果然一塊巨大的黑影朝他身上鋪天蓋地的砸了下來,立刻把他砸得昏了過去。

    但是這一瞬間,船借著這股力已經浮了起來,在海麵上劇烈的晃動著,繃得筆直的鋼絲繩發出可怕的嘯鳴聲,,登陸艇的上文徳嗣一瞬間腿都軟了。

    船終於在風雨中穩定了下來,隨後在登陸艇的牽引下離開了沙洲。天光大亮的時候,船隊回到了博鋪,這艘前所未見的中國五桅大帆船被牽引進港的時候,讓岸上的穿越眾們發出一陣騷動,許多人都來圍觀。

    蒙徳被送進了博鋪的衛生所。因為懷疑有骨折,又趕緊派車送他到百仞總醫院照X光機。經過會診,河馬宣布蒙徳的小命無礙:兩根肋骨被砸斷+輕微腦震蕩――安全帽救了他一命,不然腦殼不保。檢查之後,張子怡給他注射了一針鎮靜劑,讓他睡著了。

    “這下我損失了個主要船長和教員。”陳海陽大呼損失慘重,蒙徳起碼幾個月不能幹活了。

    “沒事,你得了一艘大船。”文徳嗣說,“修一修,改造下也能成個風帆主力艦的級別了。”

    船上全部貨物的清點工作持續了48小時才完全結束,看到孫笑拿來來的厚厚的賬本,馬千矚很有發了一筆橫財的感覺,不但貨物數量大,而且種類繁多,特別是日用品上,對解決臨高目前存在的日用品匱乏的局麵有很有好處。

    不過這些貨物卻很奇怪,不是按照種類打包歸類堆放的,而是許多不同的商品混合打堆放在一起,上麵還掛有不同的竹簽,寫有名字。看起來似乎是不同商人的貨物。

    “這船上除了船主本人之外大概還有多個商人租賃艙位。”馬千矚看到堆在桌子上的名簽。

    “要是他們還活著,我們沒收這些貨物說不過去吧。”孫笑說。

    馬千矚不以為然:“估計全死光了吧。無主之物歸發現者占有。”

    不過事實證明,馬千矚的如意算盤打得太早了。他正拿這計算器和堆積如山的各部門申請單計算分配方案的時候,冉耀溜了進來。

    “督公,事情有些麻煩啊。”

    “什麼事?”

    “審俘的過程中,發現了有不少船上的客商還活著。”

    “這樣!”馬千矚不由自主的頓了下筆,一個念頭忽然閃過他的腦海,他慢條斯理的把筆往一個玉筆架上一擱,說:“很難說吧,十有八九是海盜冒充客商……”

    “不是的,在船上查到一張客單,上麵有客人名字和貨物數目、種類。對質下來無誤。”

    根據政保署的審查結果,這艘船是瓊山縣一個海姓縉紳出資建造的,除了他自己的貨物之外,船上還搭載了客商三十八人,各有貨物。。.。


slayeroc 發表於 2014-6-1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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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六節 依法治國

    “船上的總管已經死了。不過領航的火長還活著。他說這船是準備去吧城的。”

    “吧城?”

    “就是巴達維亞,荷蘭人的地盤。”

    “在印尼那裏――”

    “對,他們準備在那裏賣掉貨物之後把收購去年的香料再運回來出賣。”冉耀說,“現在核對下來,活著的客商還有二十個人。”

    “船主還活著嗎?”

    “船主不在船上,船主的代理人總管已經被海盜殺了。”

    “那就好。”馬千矚想既然這樣就稍微慷慨一些好了,“查對出來的就發還貨物好了,無主的就歸我們了。”

    “我也覺得這樣處理好些。”冉耀點點頭。

    “生鐵之類需要的東西就直接買下來好了――省的他們運回去了,以後說不定還會願意販運過來。”

    馬千矚想幹脆好人做到底,又提議:為了表達我們穿越集團的偉光正:經審查確係大船上的水手,並非海盜的,每人再發一兩銀子作為路費,至於客商的貨 物查找不到了,確有缺損的,也給予路費盤川讓其雇船回家。負責處理此事的冉耀覺得這樣麵麵俱到,大家的利益都不受損,便一一答應了。

    馬千矚也就認為此事就這麼了結了,自顧自的分物資去了。沒想到下午,就有電話打到他辦公室來了。

    沒想到這事的處理方案剛剛在OA上公示還沒處理,就有人上書執委會,要求重新處理。因為差異太大。冉耀委決不下,隻好把這事情彙報到執委會。

    “什麼!開庭審理?”馬千矚吃了一驚,話說穿越集團到現在是成立一個司法所作為法律政策研究部門,偶爾也為執委會提供些法律政策參考,但是到現在還沒正兒八經的開過什麼庭。基本上是治安部門說了算。現在怎麼鬧起開庭來了。

    提案是現任的海關關長馬甲提出的。他的提案核心就是“以此事為契機,建立瓊州海峽的海事裁決權”。

    具體的措施就是在博鋪設立海事法庭,專門處理瓊州海峽上的海盜搶劫;船隻傾覆,打撈,貨損、船隻碰撞、責任和賠償認定等一切海事事宜。

    海事法在歐洲起源很早,但是中國對此則基本是空白。馬甲認為,在穿越集團的控製海域應該推行這一法律體係,這將有助於規範中國沿海的航海貿易和海上運輸行為。

    “我承認,依法治國是很重要的,不過現在要這套花架子有什麼用處?”馬千矚提出質疑,“法律要有強製手段保證才能確保它的權威性,我們現在政令不出臨高,控製的海域隻不過是臨高沿海,搞這套體係是不是太早了?”

    “穿越集團以海南島、台灣為起家基地,奉行從沿海向內地擴展的戰略。所以在一個相當長時間內航海業將是我們的主要支柱產業,從現在就開始健全海事 法,製定起海上航行和貿易規範來,對未來的行業發展會有極大的幫助!現在管不到整個瓊州海峽,但是可以先從臨高-徐聞海麵管起。凡事總有開始。”馬甲在會 議上慷慨陳詞,力陳設立海事法庭的重要性,當然把英國人的海上霸業也和他們最早成立專業海事法庭聯係到一塊去了。

    執委會聽取報告之後休會十分鍾,期間執委們進行了私下磋商。這個提案引起了海上力量部的擔憂。陳海陽表示,目前海上的執法權統一由海軍負責。搞了這個海事法院之後,雙方的權力如何劃分?工作起來怎麼協調?會不會造成多頭管理的局麵

    “這個擔心我覺得是多餘的。”馬甲侃侃而談,“海事法院是一個裁決機構,並不負責具體執法。法院也不管逮捕和起訴的事情,具體執法是公安的事情。麻煩的隻是協調的問題。”

    海上力量部和海事法院是兩個係統,如何確保政令有效的執行,這才是關鍵問題。

    現在就要分散海上力量部的執法權顯然是不可能的。盡量減少機構,統一指揮是執委會現在對機構設置的指導思想。馬千矚提議:既然已經開始建造專用的 警備巡邏艇,可以在海上力量部下麵設置“海上安保部”,專門擔任沿海地區的巡邏、緝私、治安、護漁的任務。受海上力量部和專業部門的雙重領導。

    “海上安保部這個太小鬼子味了,幹脆就叫海岸警備隊吧。”陳海陽說。

    “要我看叫海警隊就好了,幹脆明白……”

    “不,這個叫法和警察係統容易混淆。”陳海陽斷然拒絕了。

    於是海岸警備隊這個機構就算是成立了。原來的海警教導員高曉鬆被任命為海岸警備隊隊長,這也算是他幹回本職工作了。實際這個機構上除了一個抬頭一個圖章之外不存在任何的實體。也沒有什麼具體的人員編製,高曉鬆也不過是掛名而已。整個就是一個名義機構。

    “為什麼要成立這麼個空頭機構?直接讓專業部門和海軍協調不就是了?”事後馬甲不解的問馬千矚。

    “便於協調。抬頭太大了,就不好協調了。”馬千矚含蓄的說。

    馬甲明白了。這純粹是為了照顧海軍的麵子。否則堂堂的海軍受海關或者海事法院指揮――哪怕隻是暫時的執行任務,這群人的麵子恐怕也會覺得落不下來。搞一個次級部門來對口,協調起來就容易多了。

    馬千矚還有另外一層想法沒有挑明:目前的穿越集團還屬於勢單力薄,等他們占領海南、台灣,經略南洋之後,海上力量部的實力會急劇膨脹。為了避免一 家獨大的局麵。勢必要對海上力量部進行分割。現在的一個空頭機構,到時候就可以直接分割出去――海岸警備隊獨立建軍是國際慣例,海軍也無話可說。

    選擇高曉鬆當這個隊長不僅是因為他本行幹這個,還考慮了他的出身並非PLA海軍。一旦海岸警備隊被獨立分離出來,不容易受到海軍的影響。

    當然這些馬千矚是不會向任何人說得。他相信這點思路,執委會的多數人都是看得出來的,不過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是心裏明白就好了,用不著到處說。

    執委會覺得成立一個專業海事法庭也不錯。反正馬甲的這個海關關長也是閑著,幹脆就讓他去搞這個什麼法庭好了。於是就同意在博鋪設立博鋪海事法院,和海關共用一套機構。

    “不過我有幾點要求,不管準備貫徹的海事法到底是哪一套版本,希望執委會的各部門能夠協調。”馬甲隨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啊。說吧。”文徳嗣笑道。

    “第一、在執法動中捕獲的船隻,必須先由海事法院扣留。在海事法院沒有出具判決之前,各部門不能先行處置……”

    “等等,這可有問題了。”陳海陽提問,“現在是海軍戰鬥中捕獲的船隻移交給計委統一處置的,以後要全部交給海事法院?”

    “當然不是,移交給海事法院的是在執法行動中捕獲的船隻,比如在清剿海盜,緝私之類的行動中。”

    “這個不好界定。比如緝私,這個好說。剿匪之類的治安行動,鄭芝龍、劉香也是海盜,但是對這些人作戰就不能說是治安執法行動了吧?象鄭芝龍這樣的巨無霸,我們得用傾國之力去對付才行。”

    馬甲一時語塞。這個界定原本並不困難。但是穿越集團現在本身的地位並不分明。使得定義戰爭和執法行動變得困難起來了。

    “先不要打岔,讓馬甲說完。最後再討論。”文徳嗣說。

    第二條是在海上捕獲的人員,包括海盜、非法捕魚人員、走私分子之類的人物,必須由海事法院審判判決之後再進行處理。過去穿越集團秉承不管誰抓到的俘虜,都歸內務委員會統一處置。

    “還有審判問題怕也不好解決。”冉耀慢騰騰的代表內務委員會發言了,“還是剛才扯到的海盜定義問題。”

    多數執委就是覺得現在還不是引入司法體係的時候。一旦建立起了司法製度。很多事情處理就複雜化了。本來抓到一個土匪,捕獲一個竊賊,直接由警察總 部判決送勞改隊就完事了,處理起來防備快捷。一旦搞了司法體係,就牽扯到證據搜集、起訴、判決之類的事情,即使他們不玩什麼公訴、辯護之類的花活,僅僅是 例行公事的走個形式,過完全套程序還是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未免效率不高。

    鄔徳卻很讚同:

    “我讚同從海事法院開始,逐步健全我們的司法製度。這是我們民政體係的根本!”

    隨著他們控製下的百姓越來越多,司法事務也逐漸增加,刑事案件,民事糾紛一樣都不缺。如果說之治安和刑事案件好歹有部草草擬定的《治安法》可用, 算有法可依,處理起來相對便捷之外,民事上的糾紛則完全毫無章法可循。鄔德現在每天都要處理屬下百姓的民事糾紛。耗費了大量時間精力不算,他還不懂法律, 更不用複雜晦澀的民法了。現在搞得判決完全以他自己的好惡和對公正的理解來進行判決,雖然力求公正,還是覺得有些不安。

    民事糾紛有它的複雜性,又牽涉到百姓生活的方方麵麵,與百姓的切身利益有極大的關係。鄔德覺得總是這樣對付著下去總不是事情。就多次上書執委會,要求搞民事法院係統。執委會覺得多此一舉。一直沒同意。隻是把學法學的人給他派去了幾個幫忙。

    “我也讚成現在開始慢慢進行司法體係的建設。”發言的使東門吹雨。他主管東門市的交易,也時而要處理商業糾紛。鄔德的困惑他也有。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最後執委會決定:海事法院的裁決權限不包括海盜案件。凡是牽涉到海盜的案件的審理和裁決依然歸屬警察總部處理。並且以海事法院的運作作為司法體製的試點,以後再逐步推行到民事和刑事上。

    這個決定雖然讓馬甲稍微有些失望,但是海事法院的大部分權限還是得到了批準。也算差強人意。不過馬甲還是得到了一個主要的權力:就是執委會明確確 定:一切海上治安及戰爭行動獲得的船隻必須經過海事法院的裁決才能最終交由計委處置。這個規定也包含了俘獲船隻上的全部物品。

    換而言之,計委現在依然要對戰利品進行清點造冊,但是在海事法院沒有出具判決文書之前,無權自行處置和分派。

    “督公,馬甲這小子很不地道啊。”會議散後,有人在計委主任的辦公室裏悄聲說,“沒有督公你的全力支持。海事法院今天根本就通不過去的,馬甲居然一開口就搶走戰利品的處置權”

    “再怎麼處置,最後還是要到計委來的,分配的權限依然是在計委嘛。”

    “我就搞不明白了,這種把戰利品都到海事法院去轉一圈再分派的方式,和直接由計委接受分派有什麼區別?徒然多道手續,完全是多此一舉!”

    “區別是有的。我們是貫徹依法治國的精神麼。”馬千矚當然知道這種看似無意義的手段實際上就是追求所謂的“程序合法性”。本質上的思路就是逐步以法律來取代行政命令。

    正如這世界上的許多政權,雖然根本和國民毫不相幹,也同樣需要一套複雜的代議製機構,搞搞選舉,弄些議員出來。就算是俺們中國的古代王朝更替,明明是兵強馬壯者為之,也得鬧個受命於天的套路。雖然和法律不相幹,追求程序正義的思路是一樣的。

    不過馬千矚對這事也不太高興――被奪走一部分管轄權誰也不會覺得愉快。原本他打算在執委會會議上提出異議,但是轉念一想,雖然在海上戰利品處理環 節上多了一道手續,但是具體的經辦部門沒有變化,戰利品的最終分配權不變。海事法院是個空架子,隻是塊牌子而已,現階段是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也就是蓋 章出個判決文件罷了。是個掣肘,問題卻不大。

    “海事法院這個體係要搞,而且要搞得比較正規。”馬千矚深思熟慮的一番,決定在這個問題上退讓一步,畢竟他已經通過這次海事法院的討論,成功的在海上力量部裏做下了海岸警備隊這個伏筆,而且海上戰利品處置權的剝離,也減輕了海軍在爭奪戰利品上對計委的壓力。

    送走了這位“打抱不平”的客人。馬千矚在想既然同意了設立海事法院,就要體現自己是完全尊重“依法治國”的精神,還是要照章辦事。他把侯聞永叫來,要他把這次戰鬥中繳獲的各類戰利品的清單移交了過去。

    “別忘記拿回執。”他關照了一聲。

    馬甲這邊人逢喜事精神爽,回到博鋪的海關大樓――嚴格的說是小樓,三層磚木結構,還有一個標誌性的鍾樓,當然上麵眼下並沒有大鍾。

    “馬甲,你這是有什麼喜事啊?”季安從他的臉色上發覺了異樣。

    “的確有喜事,不僅是我的。也有你的。”

    於是就把執委會設立海事法院的事情對他說了一遍。

    “這下我算是幹回本專業了!”

    季安恍然大悟,所謂“不僅是我的,也有你的”,意思就是說以後海關的關長頭銜十有八九要落到自己的頭上了。

    海關關長雖然是二級頭目,但是好歹也是部門負責人,可以參加執委會的會議。比起現在這樣的常務副關長可強多了。

    馬甲在海關大樓裏選了一間辦公室作為海事法院的辦公場所兼法庭。眼下估計也沒什麼案件可以審理,先徒具形式再說。

    趁熱打鐵,先搭架子拉班底,造成既成事實,這是國人最擅長的一手。馬甲也不例外。

    馬甲一朝權在手就把令來行,當即在周洞天那裏印刷了一批海事法院抬頭的空白公文紙,請他刻了個大號的公章:圖案自然是老掉牙的海水紋加天秤。他又 加上一對中國特色的飛魚紋。在空白的公文紙蓋了又蓋。覺得這個比海關那個好看多了。又到鄔徳那裏選了個寫字寫得漂亮端正的土著當文書。正式行文給各部門, 宣告本單位已經成立。

    申請增加穿越眾人員編製的文件被打了回票,鄔徳雖然認為司法工作很要緊,但是並不認為現在是加編製的時候,所以要他先“堅持堅持”,“利用好海關現有的人力”。

    “海關現有的人力?”馬甲想海關現有的穿越眾就是季安,此人是報關員出身,幹海關還湊合,要他搞海事法院未免有些為難。看來還是得勞動“法學俱樂部”的人了。

    很快從各處都送來了他需要的文件資料。馬甲最關心的是計委的繳獲戰利品清單。收到馬千矚送來的俘獲船隻和戰利品的清單之後,他仔細的看了一遍。
    第一百七十七節 法學俱樂部

    清單上還有馬千矚撰寫的一些處理意見。分派戰利品給誰這不是馬甲的事情。他要幹的是確認哪些戰利品可以歸屬穿越集團所有,哪些則不能屬於,同時給出法律的依據來。

    “季安,你覺得馬督公的這部分處理意見怎麼樣?”馬甲把文件遞給季安。上麵羅列的將貨物還給還活著的貨主;貨物遭到損失的貨主可以根據其損失狀況酌情發給路費盤纏之類的處理意見。

    “不錯啊,考慮了保護受害人的權益。”

    “的確不錯,不過他這個做法,是一種恩賜,而不是法律。”馬甲侃侃而談。

    “啥?”季安大惑不解,馬督公的處理意見應該說照顧方方麵麵都很到位了,已經和過去“砸爛一切”的論調不大相同,怎麼得了這麼個評語?

    “嗯,恩賜,利用手中的行政權力進行的恩賜。”

    季安說:“明白了。一件難事靠得是法院判決就辦下來是依法辦事,如果是領導批條子,打電話發指示才辦成,就是行政權力的恩賜。是這個意思吧。”

    “沒錯,為什麼大家喜歡有事找媒體?上了媒體,容易引起輿論關注,輿論一關注,領導也就跟著關注了。說白了就是法律缺少權威。”

    行政威權大於法律的局麵自古以來一直延續至今,現代時空雖然在形式上有了司法係統。但是國人並不把它看作是獨立的,還是看作政府行政體係的一部分。所以才會鬧出“上訪”這個產物來。也可以說上訪製度本身就是對法律體係的否定。

    馬甲批判了五分鍾這種行政司法不分家的局麵之後,總結了一句:“從今天開始,瓊州海峽上無秩序、無法律狀態即將得到徹底的改變!”

    季安連連點頭稱是,心裏卻一直犯嘀咕,雖然自己當上海關的正職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不過這海關啥時候才能有業務呢。真是蕭條啊。

    馬甲對季安的感受一點體會不到,立馬投入到處理這次海盜事件中去了。他首先聯係了司法所的人馬也就是所謂的“法學俱樂部”的一票人。

    在機構改革中,凡是法學出身,又沒什麼具體技能的穿越眾,被統一丟到一個司法所的編製裏。這個司法所其實一點不管司法事務,具體說起來,它比較類 似專門養人用的某種“研究所”,然而實際上這裏是不養閑人――上班就是看報紙喝茶,再寫幾篇論文之類的美事是在穿越集團裏是不存在的。所謂的司法所其實就 是給這批人確定個“單位”便於管理。裏麵的人時常會被各個部門征發。比如董時葉就會常常被“借調”到遠程勘探隊去幹活。這還算好的,沒有技能的人經常會派 到建築工地幹活――雖然不需要挖土,而是搞搞施工監理之類的事情,大夥覺得還相當的丟麵子,俺們好歹也是本時空的法學精英。

    這群法學精英裏混得最好的是莫笑雨,不知道他靠了什麼法子搭上了文徳嗣的路子,機構改編的時候就成了輕工業部部長。現在混得風生水起,經常看見他背著個馬千矚最喜歡的公文包款式――綠色帆布挎包去開會。一群人嗤之以鼻的同時心中也不免妒忌萬分。

    對現狀不滿的結果就是搞小集團。這群人已經在私底下聚會了好幾次。還建立了個“法學俱樂部”,目標自然是“推進法製化進程”――這是屬於比較崇高的目標;當然,法製化進程一旦開始,他們那些無人問津的法學知識也就變得有用了――這是比較現實的目標。

    馬甲在沒有到海關之前,也掛在這個單位裏。他被委任為海關關長的那天,司法所裏的一眾人還給他開了送別酒會。

    馬甲下班之後。給司法所的一眾人打個電話,約他們在農場的咖啡館見麵――這地方現在成了穿越眾們的主要聚會場所。

    食堂根據蕭子山的指示搞了個類似茶館的地方,銷售茶水、清涼飲料、香煙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零食之類的東西供應穿越眾平時消閑用,隻收點券。這地方很快就被人叫做“咖啡館”了,其實裏麵根本不賣咖啡。

    馬甲來到咖啡館,一屁股坐在紅木吧台前的黃花梨木的圓凳上,沼氣燈的火光幽幽得落在依然留有水漬的櫃麵上,一個個的圓酒桶整齊的排列在櫃台裏麵的 木架上,上麵的銅製龍頭擦拭的閃閃發亮――酒桶都是地道的歐洲貨,來自英國、意大利和西班牙。去澳門的貿易團有一次看到當地在賤賣難船上的貨物就買了回 來,用來儲存酒類

    咖啡館裏播放著輕柔的,有些走調的的音樂,這是某人帶來的電唱機在播放膠木唱片。要不是櫃台後麵的女招待的土布衣服和古典式發髻,倒還挺有情調的。

    當初蕭子山下令搞個茶館的時候,因為聽說裏麵有女招待員,眾男都興奮了一陣,後來才發覺隻是個女的售貨員而已,而且眼尖的人發現:這不就是食堂裏專門燒大鍋菜的幾個土著中年婦女嘛。害大夥白高興了。

    馬甲對這種花樣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是咖啡館是個能聚在一起談談事的地方,這裏來的人不多,也比較安靜。便於談事。更僻靜隱秘的地方當然還有,但是 馬甲覺得自己這夥人做的事情是上得了台麵的,用不著象陸軍裏的某些人搞的小團體那樣故作神秘――以為沒人知道,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在這樣的公共場合聚會 更顯得自己和自己的事業“光明正大”。

    “格瓦斯一杯!”

    “來杯紅茶菌吧”招待員大媽很熱心的問。

    “不喝。”其實他也不怎麼愛喝馬公和女王特別喜愛的格瓦斯,但是眼下隻有格瓦斯喝起來有點啤酒的感覺。咖啡館裏供應的另外一樣玩意是紅茶菌,這玩意喝起來倒還行,賣相太恐怖了。

    “來包連心紅薯幹吧。”

    “不要,這玩意酸心。”

    “要不這裏有博鋪魚幹,是最好的馬麵魚烤得――”招待員大媽繼續熱心的推銷商品。

    馬甲繼續表示否定,在博鋪最不缺的就是魚蝦。

    招待員最後亮出了殺手鐧:“有油炸花生米,農場新收得花生。要不要?”

    “來一碟。”農場在河岸砂土地上種植的花生收獲了,因為主要做油料作物用,食堂裏從來沒供應過,想不到咖啡館裏居然有。算不算是變相賣“高價商品”呢。

    馬甲從兜裏掏了半天也沒掏出一張點券來――他每月領到手的現金點券早就花光了。不過這裏可以記賬消費:當班的女售貨員要了他脖子上掛得身份牌,一 筆一畫的抄下了上麵的號碼和編號。再記上消費金額,讓他簽個字。到月底的時候自然會在在他的賬戶裏扣除。至於賬戶裏現在到底有多少數目他壓根懶得過問。

    紅薯格瓦斯喝起來有些酸,不過泡沫豐富,這裏賣的格瓦斯是泡在井水裏鎮涼過的,口感清涼。不失為消暑的好飲料。油炸花生的味道很熟悉,一下把舊有的回憶都勾引起來了。正在唏噓間,隻見幾個宅男模樣的穿越眾一一進來和他打招呼。來人正是“法學俱樂部”的成員。

    先到的是個叫安熙的宅男胖子――他是屬於少數在這一年裏吃得差,幹苦活,卻還依然保持著偉岸身材的人物。但是安熙混得很不如意――他在現代時空學 的是法學理論專業方向的,被執委會中的不少人視為“廢物中的廢物專業”,僅次於憲法與行政法專業,後者因為帶個行政法,還受執委會高看一頭。

    這一年來他基本就是在碼頭上幹活。雖然安熙心裏一直對執委會的對待他的這種態度耿耿於懷,但是幹活還算賣力,時而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把“我是**螺 絲釘”以及“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這兩句大眾俗語掛在嘴上。不時還會為執委會的一些引起異議的政策辯護。安熙以為執委會看到他無比端正的態度,多少會給他 一個不錯的領導崗位幹幹,結果差不多一年過去了,他這塊金子還在碼頭上當貨運監理員。這下他的心理嚴重失衡了,居然立刻加入了法學俱樂部這幹過去他不大願 意接近的小團體。

    安熙一加入就很賣力,不但四出去串聯法學背景的穿越眾,還搞了個俱樂部共同綱領之類的東西。原本陷於清談局麵的法學俱樂部有了這樣一位人物的加 入,顯得有活力多了。在一次俱樂部的會議上,他提出“天下法學是一家”的理念,把所有有法學專業背景的人,不管他從事什麼工作,都吸收進法學俱樂部。

    “象莫部長這樣的人,就應該請他經常來我們俱樂部發個言什麼的,請他當名譽顧問也不錯的。”

    此外還有搞印刷出版,兼營審訊工作的周洞天;在計委任職的程棟……其實仔細數起來,穿越眾裏有各種法學學位的人還是不少,也很有幾個身居要職的人物。

    “我們法學俱樂部不能搞成‘低調俱樂部’,”安熙在一次聚會中口沫橫飛的說道,“要把有地位,有社會活動能力的人都吸收進來才能形成有力的‘院外集團’,否則一群人一天到晚喝酒說怪話能有什麼結果?大家總不能指望馬甲的好運氣再突然降臨一次吧?”

    馬甲被突然提拔當海關關長的確是很偶然的。

    眾人雖然對安熙的做法頗有鄙夷之感,但是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

    馬甲一直是法學俱樂部的秘書長,雖然他當了海關關長。還是保持著參與俱樂部的活動。安熙的活動,在馬甲看來有他的作用,起碼這個團體裏有人在幹事 實。老是在俱樂部會議上瞎掰一些什麼“土著權利法案”、“繼承法”、“土地法大缸”,以及為穿越國對私有財產該如何保證,穿越國未來到底是應該是聯邦共和 國、貴族共和國還是邦聯共和國的法理問題進行雲山霧罩的討論要有用的多。

    在安熙的積極活動下,莫笑雨已經正式接受俱樂部的聘書,當上了顧問。周洞天也說考慮考慮――說起來不少人接到邀請的時候還覺得挺有麵子的,民間團體來請當顧問,這在穿越集團裏還是頭一遭。

    不過此次會議沒有顧問的身影,純屬俱樂部人員的會議。

    馬甲和大夥打過招呼,換了個可以坐多人的大台子。

    “今天我請客了。”馬甲頗有豪情。“大家敞開喝……”

    “敞開喝酸溜溜的格瓦斯。”有人訕笑道。

    “聽說雷州那邊有朗姆酒啊!”

    “有倒是有,朗姆酒都給執委會運到澳門去賣了。”

    “草,還是先盡著外國人!”

    “有不花錢的格瓦斯還是不錯的。馬甲發啥財了,這麼大方?”

    “你們還不知道?”安熙的消息一貫靈通――他下了班之後經常在執委會的各個部委辦公室之間流竄。

    “馬甲現在當上了海事法院的院長了!”

    一種高興、羨慕、妒忌乃至嫉恨混合在一起的強大氣場撲麵而來。馬甲不由得強顏歡笑:

    “這都是上次會議上大夥給得建議好。”

    上書執委會要求成立海事法院的建言,正是在上一次俱樂部會議上做出的。包括建言書的具體內容,也是馬甲起草之後眾人一起斟酌著修改擬訂的。能把執委會忽悠住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招待員大媽端來了滿滿一盤子的格瓦斯杯子,氣泡在大號陶瓷馬克杯上噝噝的冒著。馬甲又要了些下酒的小零食。

    一眾人邊喝邊聊。

    馬甲說:“這次海事法院的成立,可以算是我們俱樂部的一次重大進展,”

    大夥一起點頭。

    “甚至可以說是具有裏程碑意義的。”安熙補充道。

    話的確不錯,從大局上說是“推進了法製化進程”,從小利益說是擴大了法學俱樂部的活動能量。執委會能夠通過這個決議,和法學俱樂部遊說幾位顧問、準顧問也有一定的關係。雖然他們基本是權位不高的二級幹部,但是因為交往的圈子屬於領導層麵,多少能在言語中施加影響。

    馬甲開始通報會議情況。

    “海關的關長職務,暫時我還兼任著,不過執委會大約很快就會提拔季安當關長,他對海關的實際業務比我熟悉的多,不過我們還是是一塊辦公。”

    安熙馬上建議:“把季安聘請來當顧問吧,海關未來的權力和資源也是很大的。”

    “這個看起來就太功利了。”有人反對,“季安不是學法學專業的。”

    “不要局限於學曆麼――”

    “我也不讚成現階段俱樂部的‘吃相’就這麼難看。”馬甲的想:吸收季安到俱樂部當然很容易――他不會不同意的。但是這樣一來,俱樂部的“純學術”的聲譽就會大受打擊。

    現在他們唯有這個“純學術”的牌子最值錢,不能輕易就把牌子鬧貶值了。

    安熙見大家反對,也就沒有繼續堅持。

    “就這次執委會開會的情況來看,督公的態度很曖昧――海事法院權限上的事情,我原來以為他會反對,沒想到他居然沒反對。”

    “這還真是出乎意料。本來海事法院的裁決權,應該對他的計委衝擊最大吧。”

    “是的。不過我想通了。其實對他來說也沒什麼。物資的最後分配權還是在計委。不過到海事法院履行個法律手續而已。”

    馬甲接著說:“主要的執委裏,鄔徳非常讚成推進法製化――獨孤求婚雖然隻是二級幹部,但是他是馬督公的班底,他也明確表達了支持法製化。所以形勢對我們相當的有利。”

    “文總沒表態?”

    “文總沒表態,但是他肯定不會反對。”

    接著他又傳達了“以海事法院為試點,逐步推進法製化進程”的會議精神。這塊香噴噴的大餅讓在座的人眼睛發亮起來。盤算著自己所學的專業方向是哪一塊,是不是有機會很快補上一個體麵的職位。民法和經濟法專業的的興奮程度要高於其他專業方向的。

    “……所以這次處理的五桅船海盜的案件,還要大家一起出力啊。”馬甲趁熱打鐵,趕緊忽悠群眾。

    倒不是他懶惰,這事靠他一個人辦的確有點為難。他一天到晚鼓吹的依法治國,問題是這個法還根本不存在。就算是抄書也得修改一些條文才能符合本時空的現實狀況。畢竟20世紀和17世紀的差別太大了。

    這樁案子又是海事法院第一次接手案件。一定要迅速準確的辦下來。說起來這案子的案情還相當的複雜。根據馬千矚移交過來的物資點驗清單;海軍和政保 總署移交過來的審問記錄、船上的各種文件等等資料,馬甲知道這艘船上僅僅貨物狀況就有:船主自己的貨物,搭船客商的貨物,還有委托運輸的貨物。
    第一百七十八節 招降納叛

    除了修訂法律條款之外。光繕寫法律文書也是件大工程――這事情一般人還幹不了。非得勞動這些“沒編製”的人了。

    “沒問題!馬甲你這麼上路,兄弟們一定幫忙!”幾個人馬上滿口答應。

    “不過,我們白天都有派活,得晚上來幹活了。

    “我去鄔徳說說,讓他把你們都‘借調’幾天給我。”

    鄔徳讚成搞司法體係,對這種借調應該不會拒絕。要是不辦這個借調手續,不但這夥人幹活全屬於義務勞動,還得在工作時間之外才行。

    能夠擺脫幾天無聊的工作,幹點本行的事情,大家都很高興。

    馬甲喝了一大口格瓦斯,法學俱樂部的各位看起來精神麵貌還不錯。這是個好現象。現在是工程師治國的時代,將來呢,很可能和美國一樣,是律師治國的時代了……

    散會之後,馬甲給鄔徳打了個報告,要求把這些人“派工”給海事法院幹活,又到蕭子山那裏打了個申請,要求撥給一些辦公費――用來購買幹活的時候喝的飲料和香煙之類的享用品。

    蕭子山很是慷慨,不但立刻寫了撥款單給他,還開給了他一張特供購買證,讓他可以額外購買一些“特供商品”。

    過去的特供商品主要是本時空不生產的生活消費品。主要是各種食品:包括可樂、香煙、方便麵、罐頭之類,也有花露水、風油精、毛巾和十滴水之類的日用品、藥品。這些東西主要供應給從事“重體力”、“危險工作”的穿越眾,有時候也作為獎品發給獲得表彰的個人。

    隨著供應日漸好轉和庫存減少,這個特供單上的東西也在變化。有的物品被去除了――比如香煙、可樂和方便麵。也有添加進來的,最大的改變是本地工業 自產的產品增多了。其實有很多物品也不算什麼“高級”,不過受限於產能問題沒法敞開供應。比如豐城輪上的冷庫做得幾種棒冰,雖然原料不過是水果、綠豆、赤 豆、砂糖和過濾水而已,但卻是按人頭供應的,穿越眾不分男女老幼每人每天配給一支。13歲以下兒童額外再供應一支。

    馬甲看了下特供購買證上的東西:“雷州糖業”朗姆酒(750ml),每日限購一瓶;臨高牌香煙,每人每天限購10支裝1包;雖然隻有區區兩樣東西,但是體現出來的信號挺耐人尋味。

    “看來執委會裏對我們看好的人不少啊。”馬甲自言自語。

    隻有他才清楚的意識到為什麼執委會眾人的態度有這麼奇妙的差別。

    “登陸快一年了。”馬甲喃喃自語,把單子塞進了口袋。

    法學俱樂部的一幹人正在忙於五桅船的海盜案,博鋪卻來了位客人。

    此人是乘坐一艘小漁船來到博鋪的,按照最近階段的緊急狀態,所有抵達臨高-徐聞洋麵的船隻都要接受臨檢。來人在海兵登船檢查的時候謊稱是到臨高賣 米的商人――船上也的確裝滿了糧食。登陸之後他就向正在碼頭值勤的海軍軍官亮明身份:他是諸彩老的使者。去年諸彩老的“釣魚”戰鬥中被抓的海盜小頭目施十 四。

    當時馬千矚放他回去,是為了和諸彩老和談。但是此人一去渺無音訊。此後諸彩老也不大到瓊州附近海麵來活動。和談的事情就被擱置下來了。

    施十四一到博鋪,就要要求見“馬首長”,他帶來了諸彩老的和談要求和一封書信。

    書信裏諸彩老的口氣很硬,表示他願意和“澳洲人”和談,但是澳洲人集團必須賠償他在臨高因為苟家被滅的全部損失――他對穿越集團提議給予賣玻璃的 出口貿易專利權作為補償的事情不感興趣。直接要求穿越集團拿四萬西班牙銀洋來作為賠償,同時再給他相等數目的銀錢作為貸款,貸款他可以支付二厘的月息。另 外,他還指名要求穿越集團提供火炮、火藥,如果可能,最好能為他造些船。這些他都可以用現金或者貨物來購買。

    雖然信件中的口氣很大,很有些“大人不計小人過”。“不答應就立刻打上門”的意思,但是馬千矚翻來覆去的研究了半天之後,感覺這書信有些色厲內茬的感覺。諸彩老對銀錢、武器、船隻需求急迫的口氣分明暴露了他急需支援。

    “要是我們現在有實力,搞個海上黑水公司去打打醬油,鄭芝龍還不得頭疼死。”一起研究信件的陳海陽說。

    “要有這實力我們早就把他給滅了,收了他的船和人了。”馬千矚拿著信件,著實委決不下。“我們手裏的情報還是太少了。”他痛心的說。

    除了情報委員會在故紙堆裏找史籍上隻言片語之外,穿越集團能獲得的海盜集團的情報基本來自廣州站在廣東沿海各地搜集的資料,特點是搜集來情報以道 聽途說為主,內容非常混亂,連從堂堂的大明廣東巡撫、巡按、總督衙門裏流出來的塘報上的消息也一樣混亂,一個主要海盜頭目往往有好幾個不同的名字,於鄂水 已經作了一張重名表,免得新的情報來了之後還得查書。

    馬千矚不知道諸彩老最近一年日子過得很不順。他的南北兩個船隊,原本在福建海麵活動的北船隊已經在明軍和鄭芝龍的聯合圍剿下潰散。在這個節骨眼 上,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澳洲人”一悶棍打得他眼冒金星――苟家是他的最大銷贓者和窩贓地,這個損失足以讓他吐血,金錢上的驟然緊張使得餉源大窘,部下 嚴重不穩。當即就散掉了一部分人和船。諸彩老不是不想殺到臨高來報仇雪恨奪回財物,但是海上的局勢錯綜複雜,劉香的擠壓使得他不得不先對付這個突然崛起的 後輩。在搶船心動失敗之後他率領南船隊北上福建希望在福建獲得足夠的利潤來重建船隊――當時的福建洋麵對外貿易極其興盛。一是對日航線,二是與盤踞台灣大 員港的荷蘭人貿易,都是利潤豐厚的買賣。

    到了福建洋麵之後,收攏了不少潰散的人船,又搶劫襲擊了幾處陸地目標,補充了糧餉,諸彩老的聲勢複壯。但是鄭芝龍早把福建洋麵的一切海貿都是視為 禁臠,諸彩老的到來他自然不會表示歡迎。李魁奇對他的趁火打劫更是不滿,各方在福建洋麵不斷發生衝突。諸彩老經濟狀況比較差,逐漸在爭鬥中落了下風。

    這個狀況下,諸彩老打算退回粵東,但是已經在粵東洋麵站穩了腳跟的劉香卻不想讓他回來。第一批返回的船隻在閩粵交界的地方被劉香的船隊攔截,雙方大戰一場,雖然不分勝負,但是諸彩老被動的局麵沒有得到任何緩解。

    “你一路勞頓,先下去休息休息吧。”馬千矚和顏悅色的說,隨即吩咐人把他帶到東門市的商館裏入住。至於他的手下和船上的水手,則安排在博鋪的水手客棧居住。

    執委會馬上召開了緊急會議,商討諸彩老的和談條件。實在的說不算苛刻。他們從苟家搞到的戰利品,絕對超過四萬西班牙銀洋,而他提出的貸款也是願意支付利息的。

    “諸彩老活不了多久了。”於鄂水說,“現在和他和談已經毫無價值,除非打算和他聯盟。”

    曆史上,諸彩老將在今年的八月在進攻閩安的時候被鄭芝龍擊破,隨即在南日全軍覆沒。

    顯然穿越集團要討論的主要問題是:要不要改變曆史,挽救諸彩老集團?

    一部分人是讚成的,諸彩老集團的存在畢竟可以牽製鄭芝龍,同時也變相的牽製了劉香集團。從穿越集團的角度來看,海麵上勢力越多越亂越好。以穿越集團的海上實力來說,在混亂中保護自己往廣東的貿易和海運不中斷不成問題,但是打大規模的海上決戰還是實力不夠。

    另外一部分人則認為挽救諸彩老集團沒有必要。首先他們現在還無法吞並這支海上力量,其次一旦和他達成了協議,恐怕會承擔起愈來愈多的責任。這是穿越集團很不願意看到的。

    文徳嗣對結盟的事情不感興趣。在他看來此事投入太大,不合算。如果要挽救諸彩老集團,就得按照他的要求給予他銀錢上的支持,同時向他銷售武器。遺 憾的是這兩者穿越者都不大豐富。就算在數目上可以討價還價,也是一筆很大的數字。再說火炮和火藥對穿越集團本身也是急需的物資。

    “我相信諸彩老提出的數目絕非獅子大開口,而是他確確實實的需要這麼多錢來運轉船隊。而且這可能還隻是一個開始。”

    一旦在這個事業裏開始投資,很可能就會成為無底洞――如果諸彩老集團在他們的支持下的狀況沒有好轉――這是很有可能的,執委會的人大多數人都沒狂 妄到認為自己就能隨意改變曆史的走向了――就算他不來繼續求援,穿越集團為了挽救自己的投資也不得不繼續擴大賭本。這種事情往往就是開始是想花小錢辦大 事,結果花錢越來越多,事情越辦越糟。參看美國人是如何陷入越南就知道。

    此所謂此一時彼一時。馬千矚心想,當初司婁拜寧建議和談是為了穩住諸彩老,在不影響核心利益的情況下做出一些利益出讓,盡可能的避免或者拖延他發動大規模的報複,為得就是讓臨高的建設能贏得多一些的時間。

    諸彩老在他們最虛弱的時候沒有出牌,是穿越集團幸運也好,是劉香的牽製也好,反正當初最危機的一段時間已經過去了。此時再和諸彩老和談,他的價值已經不大了。如果於鄂水的提供的曆史資料是準確的。諸彩老的壽命不到二個月了,再幫助他延續壽命,對己方有什麼好處呢?

    最大的好處,無非是在海上多保留一支力量,牽製住劉香和鄭芝龍。

    但是隨著情報委員會對這段曆史研究的深入,於鄂水大膽的做出預測,認為起碼在三四年內,閩粵海上的亂局還會持續相當長的時間,畢竟曆史上鄭芝龍幹 掉劉香要到是崇禎八年了。多一個諸彩老少一個諸彩老,對穿越者影響不大。或許已經和穿越者正式結下梁子的諸彩老掛了更好。

    這時候於鄂水正在發言:“……諸位,現在已經是陽曆的1629年六月底了。再過不到一個月。諸彩老就會在福建閩安被明軍擊敗,隨後在南日被鄭芝龍消滅――這最後僅存的一個月時間,我們準備如何去影響他?”

    “通知他不要去攻打閩安,逃跑的時候不要走南日――”

    “第一,他會不會聽我們的建議尚且不知;其次,關於這段曆史的細節,我們掌握的非常有限。所以很難做出全局性的判斷。如果他反問我們,不打閩安打哪裏,誰有本事拿出一套對他對我們都有利的戰略來?”

    眾人的確想不出來。

    “所以我們要做得不是挽救他,而是如何充當禿鷲,”於鄂水打了個不好聽但是形象的比喻,“……從他覆滅之後的屍體上獲得盡可能多的實際利益。”

    所謂實際利益,不是金銀財寶,而是諸彩老集團的人員和船隻。陳海陽一直想得到的東西。

    招降諸彩老部下的任務就落到了政治保衛總署敵工部的身上,正式取名為“榕工作”。

    冉耀在政治保衛總署的召集的辦公室裏召集了他的秘密武器。

    “請敵工部長來辦公室。”

    “是的,首長。”十幾歲的小通訊員胡來行了個普魯士式的碰腳跟,轉身跑了出去。在政治保衛總署當行政練習生的軍政學校的學生都是苦大仇深的類型, 基本上是裸身來投。冉耀收人的政審標準比執委會還苛刻:不許有任何親人,最好連自己姓什麼都不記得;最好記不起自己的家鄉何處;受過極大的苦,如果是被穿 越者就過命的最好。最後,還得通過一係列的測試,任何表現出貪吃、好動、軟弱、喜歡聊天的孩子都會被淘汰。

    敵工部部長林佰光很快走了進來。他原來在某縣的縣委辦副主任,對做官很有一套自己的思路,年紀輕輕就爬上了相當高的位置。不過他誌向遠比在一個灰 頭土臉的小縣城裏當個公務員要大。冉耀知道這個人是典型的中國式官僚,臉上上永遠帶著笑容,說話永遠帶著章法,對任何事情評論都是點到為止,喝酒帶勁,從 來不倒;有時候待人比親兄弟還好;也隨時可以翻臉不認人。

    冉耀還知道此人把自己上船的配重全部帶了生活享用品,光香煙就有幾十條――可又沒見他抽過。冉耀每次召集保衛總署的會議,桌子上都有一二包不知來路的中華煙,應該就是他拿出來的。

    最可疑的是他有一個用太陽能的PDA,晚上常會拿著它看來看去,時而還會寫些什麼。誰也不知道他在寫什麼。冉耀認為,他絕不可能是在寫小說,倒可能是在寫日記之類的東西。搞不好還是黑賬本。

    冉耀有一次在和馬千矚談工作的時候,馬千矚曾經莫明其妙的說過一句話:

    “你們哪裏有人寫日記嗎?”

    當時冉耀還沒意識到督公說得是什麼。隻好含含糊糊的說沒有。馬千矚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後來有一次文徳嗣在私下裏也很奇怪的對他評論道:“寫日記是個好習慣,有這樣習慣的同誌你們要多注意。”

    冉耀過了一二個月才意識到他們是在說什麼。

    他們是怎麼知道敵工部長有這樣的習慣?顯然,在政保總署或者內務委員會裏還有他所不知道的人在向執委會的領導直接彙報情報。

    這個推論對幹慣了公安工作的冉耀來說並不意外。這樣的強力部門不可能完全交給他一個人來掌握的。正如他在陸海軍裏秘密安插“十人團”一樣。

    不過,林佰光這個人的工作能力的確很強,工作態度非常積極,堪稱神人。不僅很快就學會了拗口難懂的臨高土話,還自學了廣東白話、閩南話和南京官話。最近他發現此人又在早晨反複念著一種奇怪的方言。

    “這是滿語。”對來詢問的人,他如此回答。

    冉耀心想:這小子的野心還真不小――不過有野心才會有動力。

    林佰光走了進來。

    “坐。”冉耀開門見山,“我剛接受了執委會的一個任務。這個工作由你們敵工部就負責。”

    “明白,是什麼任務?”

    冉耀簡短的把執委會的意圖傳達的一遍。

    “怎麼,考慮如何著手了嗎?”

    “很難。”林佰光嚴肅的回答道,“我們在海盜群體中沒有任何利用的‘關係’,迄今為止,我們掌握的聯係隻有張有福這一條線――但是他隻是和海盜的外圍分子有關,而且這個人現在也無法判斷是否可靠。”
    第一百七十九節 榕工作

    當然,領導叫他來不是聽他說有多困難。而是要他辦事的。但是辦事之前,不妨先重點提困難。免得領導總覺得事情是很好辦的。

    再者他說得也是實情。穿越集團對海盜的內情所知不多。要招降納叛,就得在敵方內部有關係,否則根本無從著手。

    現在穿越集團手裏有一批海盜俘虜,他們有的補入了海陸軍,有的當了公社的勞工,還有的繼續在勞改隊當苦力。林佰光認為,即使已經加入陸海軍被認為 是“可靠”的人,參加“**”日子尚淺,對穿越集團的忠誠度還不夠高,“**意誌”也不大堅定,要他們重新深入敵營,出生入死,去搞“打進去,拉出來”的 敵工工作是不適合的。

    “可行的做法,還是利用現成的關係突擊一下。”

    林佰光說的現成的關係就是施十四了,此人不是諸彩老的嫡係人馬,從審俘中他們知道海盜集團是很看重血緣關係的,核心團體的成員幾乎全是親戚關係,即使沒有血緣關係,也是奴仆或者養子之類的帶有強烈人身依附的關係。施十四這些全都沾不上。

    “諸彩老的核心人馬。我們很難拉過來――拉過來之後也有後遺症。所以我的想法是爭取似施十四這樣的外圍小頭目的人馬。第一他們的規模小,我們容易消化吸收;第二他們處於集團的中下層,到我們這裏來不會有地位上改變的落差感。”

    這種外圍的骨幹,即有對集團的依附情緒,但是也不會死心塌地,類似現代公司的員工,船要沉的時候他肯定會跳船走人的,相對來說爭取起來要容易拉一些。

    “你打算怎麼辦?”

    “先容我對施十四的具體情況做一下了解。”林佰光說,“我想請執委會讓我當談判代表。這樣我可以有理由直接接觸施十四,和他多談談。繼而了解他的想法,再拉拉關係,為下一步工作做準備。”

    “這事沒問題。”反正執委會本身也沒打算和諸彩老和談,讓林佰光去虛與委蛇正合適。

    於是第二天林佰光就成了談判代表。他首先請保衛總署技術處的處長烏佛過來,要他布置一間“竊聽屋”。

    “這事容易的很。”烏佛是個貌似忠厚的腹黑中年男,電子工程師出身,對電子監控有著狂熱的愛好。現在可以在這裏光明正大的幹本行――窺視他人的秘密讓他每天都青春煥發。

    “竊聽的對象是……”冉耀說明了任務的情況。

    “對方對錄音沒有概念的話就簡單了:設備不需要太高級,用簡單的麥克風拾音,錄音帶錄製就好了。”

    烏佛之所以熱衷於錄音帶,是因為相比之精密的錄音筆、電腦之類的數碼設備,錄音機和錄音帶更適合未來穿越集團的生產力和技術水平。

    於是施十四就被安排住進了一間商館裏的豪華房間。這是商館裏最高級的房間,陳設用具舒適豪華自不用說,屋子裏裝有麥克風和一個攝像頭。這是專門用 來招待土著的貴客的。由於本時空沒有這玩意,掩飾工作做得很簡單。在這間屋子的一旁有間小小的密室,有專用的秘道和樓梯連接。裏麵安裝有錄音設備和一台監 視器。可以倆人同時監聽。

    接著林佰光又從“參加**”的原諸彩老團夥裏的人中找來一個和施十四關係比較熟悉的人,要他這些天先陪著施十四吃飯逛街,敘敘舊。

    “你的任務就是陪他吃好玩好,明白嗎?”林佰光抬起眼皮看著這個穿著海軍製服的人――因為突然被政保總署召見。此人的腦門子上正泌出汗珠――誰不知道這夥穿得花花綠綠,領口上卻繡著藍色領章的家夥就是澳洲人的錦衣衛。

    “費用是每天100流通券。不要怕花錢。”

    “是,首長!”來人來了個立正敬禮。

    “他有什麼想法,說了什麼話,每天晚上來我這裏彙報。”

    “明白了,首長!”

    “去吧!”

    對方敬了個禮,趕緊退了出去。林佰光又給負責獨孤求婚打了個電話,同時在OA上發送了一個郵件――裏麵有施十四和派去的人的數碼照片。獨孤作為東門市派出所的所長,掌握著暗探和兼職的眼線。

    “明天開始24小時監視這兩個人。每天出一次監視報告給我。”

    “你誰啊?!”獨孤求婚的口氣很不耐煩。

    “我是政保署的林佰光,有問題嗎?”

    “噢,噢,是政保署的,沒問題,沒問題。”

    “政保署,拽個屁呀!”獨孤求婚撇了下嘴,心裏這麼說。

    施十四樂顛顛的在東門市享受著貴賓待遇,他從小出身貧苦,當海盜雖然很發了些財,也很少有地方花,偶然登陸可以花天酒地一番就算不錯了。來到東門 市這個花花世界,頓時眼睛都有看不過來之感。恨不得把沒見過沒吃過的都享用過一遍。陪同的人也盡力的敷衍。隻管花錢。晚上街道上的沼氣燈、電石燈全部亮了 起來,施十四坐在酒樓的大玻璃窗後麵,看著燈火璀璨的街道,滿麵如癡如醉的神情。

    可惜在夜生活的豐富方麵,東門市還是極度的落後,這裏的站街女的素質被施十四鄙視了。鑒於ji院可能帶來不穩定因素,而目大夥對當ji院老板這事還是比較忌諱的,東門市在這方麵暫時還處於初級階段的水平。

    根據各處的彙報,施十四對東門市流連忘返,對澳洲人充滿了好奇心――上次被俘的時候他隻是感到害怕而已。這一次再到臨高已經是今非昔比,堪稱翻天覆地的變化了。施十四對他看到的每樣事物都覺得新鮮。

    言談中提及諸彩老的狀況,施十四也不隱晦,透露出兄弟們都有厭煩打仗的意思來。當海盜畢竟是為了個人的發財享受來得,捏軟柿子是最好的,如果一天到晚要打仗拚命,還有什麼意思!

    施十四不由得回憶起了十幾多年前的好日子,那時候他跟著諸彩老在閩粵洋麵上翻江倒海,又販洋又搶劫,廢物一般的官軍根本奈何不了他們。各路人馬雖 然不時也要會火並,但是從沒到鄭芝龍這樣非得你死我活不可。說到這裏,施十四對鄭芝龍極端的痛恨,說要不是這個反骨仔,各路海上好漢的日子也不會過得這麼 吃力。

    林佰光容他吃喝玩樂了幾天,看了全程監視報告和竊聽記錄之後,對此人的個性脾氣有了個基本掌握才正式出馬和施十四接觸。

    17世紀的海盜小頭子雖然不見得在智商上遜於21世紀的公務員,但是論及拉關係喝酒套近乎的本事,施十四可就大大的不如林佰光這樣的官場老手了――更不用說林佰光還是辦公室主任出身,能擔任這個職務向來是“能人”。

    除了和施十四周旋應酬,他連在博鋪下榻的海盜水手們也沒忽視。親自作陪請他們泡澡。喝茶,看這些人衣衫破爛,還關照人被服廠取了幾十套海員工作服給他們,連外套帶內衣――這個花費不多的舉動贏得了很多人的心。

    晚上,他又在半邊天酒樓設宴,好酒好菜招待水手們大吃大喝了一番。這些海盜水手,不是窮苦漁民就是陸上破產逃亡的農民出身,雖然混在海盜團夥裏拿 性命換錢,日子過得還算不壞,但是畢竟是最最底層的小人物而已。初來乍到受到如此熱情的招待,自然是大受感動。外加他表現闊達四海,能說會道,沒二天工夫 一眾海盜水手們都和他稱兄道弟起來。林佰光記性極好,幾杯酒下肚就能把每個人的名字都喊出來。他一直相信一點:有時候一麵之緣,滴水之恩會在緊要關頭發揮 出決定性的作用。

    晚飯結束之後,林佰光又很貼心的關照獨孤求婚把東門市上所有的ji女都召來為水手們服務――費用自然是從政保總署的活動經費裏買單。

    獨孤求婚對他的指示大發牢騷,直接打電話給馬千矚抱怨。

    “沒關係,他要召ji就給他召麼!”馬千矚在電話裏無所謂的說。

    “公款召ji,沒這個說法……”

    “這是在執行任務,他的要求你隻管照辦就是了。”

    於是獨孤求婚隻好派了個警察去街上辦這事了。

    對付施十四,自然就不這麼簡單,好在林佰光除了喝酒泡澡之外,還有20世紀的新式武器。足以收拾這17世紀的土包子。

    這天晚上,施十四酒醉飯飽之後被帶到了商館的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裏。天花板上掛著一台投影機,雪白的牆上幽藍的投射著東芝的英文字體。

    施十四還沒鬧明白怎麼回事,隻見眼前一亮。他駭得差點驚叫起來――牆壁上忽然出現了栩栩如生的人影!

    “稍安毋躁。”

    很快,施十四就放鬆下來,接著又緊張起來――不過這次的緊張是荷爾蒙大量釋放的結果。“亞美碟”和女人曖昧的喘息聲充滿了整間屋子。

    蒼井空老師的力量是無窮的,施十四自然不是對手,徹底的敗下陣來。林佰光冷眼旁觀,在播放到一半的時候,他就幾次上前用試圖用手去觸摸蒼井空老師的某些部位。不過,他對女人大腿之間繽紛變幻的格子顯然感到迷惑不解。

    一部放完。施十四迫不及待的問道:“這是……什麼……”臉上的神情即驚駭又迷茫。嘴角還淌著口水。看上去就好像第一次看到**雜誌的猥褻大叔。

    “此乃澳洲的秘戲,名為**。”

    “誒未?”施十四連連點頭,“好看,好看。能不能再看一次?”

    “再看豈不無趣?”於是又給他放了一部步兵片。這下施十四看得血脈噴張,差點不能自已。林佰光很體貼的在他房間裏安排了一個ji女。

    這次之後,倆人之間的交情突飛猛進,進而變得無話不談。施十四原本覺得澳洲人這裏“不錯”,現在是覺得澳洲人這裏“很好”,還幾次探問澳洲人在臨 高有何打算,是不是打算長期居住下去,有沒有打算在這裏把局勢做大?林佰光認為,這種問詢除了有替諸彩老打聽消息的企圖在內之外,還有估價新老板的含義。 這麼一來,他爭取施十四的把握就大得多了。

    幾天過後,他找了冉耀,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什麼?你要跟著施十四回諸彩老那裏去?”

    “沒錯。”林佰光點頭,“我和施十四談過,也摸了他的底――施十四很為前途擔憂。言辭裏感覺的出來,諸彩老一旦陷入絕境,他是絕不會為首領殉葬的。”

    “這樣的話直接把他拉過來不就可以了?”

    “依我看,拉他過來沒問題,他對我們這裏的條件非常羨慕,但是他的實力太小了。”林佰光說,“施十四一共才七條船,不到四百人。直接拉過來對我們沒有意義。”

    原來他嫌施十四這條魚太小了。冉耀心想,執委會沒提他們的期望值有多大,但如果隻是把施十四拉過來而已,這點成績顯然不夠矚目。

    “你的胃口不小,打算怎麼幹?”

    “諸彩老集團裏類似施十四的外圍骨幹還有不少。隻是這些人對我們的實力不象施十四那樣有直觀的印象,所以在投奔其他團夥的時候肯定不會拿我們做第 一對象。”林佰光解釋他的計劃:既然要投奔一股新的勢力,大家對這股勢力所知不多,免不了會有很多疑慮,這個時候如果有一個代表在現場做說明,效果就會很 多――這就類似公司搞現場招聘。

    深入敵人內部策反對方,是搞敵工工作的傳統伎倆,林佰光會想出來不足為奇,但是這需要膽識過人才行。冉耀倒是很佩服他的勇氣。

    “你用什麼身份到諸彩老那裏去?施十四不可能偷偷摸摸的把你帶去的。”

    “我想過了。我就以談判使者的公開身份去好了。請執委會給我一個詳盡的談判方案。完全和真得一樣。”雖然根本沒打算和他做什麼談判,還是要和真得談判一樣去準備,這樣才能消除對方的戒備。

    “這個沒有問題。”冉耀說,“不過對方是船隊,你到了諸彩老的船上,又能有多大的活動空間呢?就算靠碼頭休整,你也不便一條船一條船的亂串吧。”

    林佰光說:施十四透露出了一個重要的訊息――諸彩老的眼下就在南日。

    南日島是福建省第三大島,位於興化灣和平海灣交彙處,除了主島之外,還有一百多個島礁。島嶼距台灣新竹港73海裏,地理位置優越,是去台灣貿易路 線的合適避風停泊點,島周圍分布著深水航道,著名的南日水道曆來是海上南北交通要衝。諸彩老選擇盤踞這裏,顯然是想染指台灣貿易路線。

    這個地方,在明代初期曾經設有備倭水寨,後來雖然荒廢了,但是依然受到領近的青山巡檢司管轄。不過在本時空,此地因為明軍的海防廢弛早就淪為了各路海上集團爭奪的目標了。眼下,諸彩老的人馬就在那裏。

    諸彩老現在在南日,作為使者他必然會被送到南日島去會談。到了島上活動就算受到限製,但是起碼還是有活動的空間的――再者他不打算直接鼓動對方投奔臨高,而是采取人際交往的方式來建立一定程度的信任感。

    林佰光繼續解釋了他的計劃:通過使者的身份和諸彩老接觸,假意願意支援他,和他在具體條件上討價還價,真正的目的是拖延時間,在逗留的同時通過施十四結識一批外圍的中下層的頭目,等到諸彩老進攻閩安失敗,人心潰散之際,再鼓動他們投奔臨高。

    “這怎麼可能?諸彩老和你的會談不會延續一個月的,最多三五天就會結束。我幹公安久了,有句話叫‘光棍心眼多’,混在江湖上的人,層次麵高越多疑,他一起疑心你就死定了!就算他不疑你,到時候會談結束請你走人,你總不能賴著不走吧?”

    “我們時間本來就不多了,離諸彩老之死不過三十天了。我會想辦法留下的――這個方案要成功,在他敗亡的時候我就必須在他的船隊裏。”

    “不但異想天開,而且太危險。”冉耀說,“就算你對海盜有所了解,這種烏合之眾的情緒和心理你也未必能掌握的準確。再者諸彩老難道在船隊中不會安排一些自己人?你跳出來串聯,別人是不是信你且不說,鬧不好會被人直接殺了。”

    “所以要在閩安潰敗之後再動手。”林佰光堅持自己的計劃。閩安潰敗之後,諸彩老的船隊被鄭芝龍和明軍一路追殺,很快就敗死在南日,這個時候他不可 能有效的控製全部船隻的,最多能夠掌握自己的嫡係人馬而已。在潰敗的時人心浮動,大家都想自尋出路的時候登高一呼,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第一百八十節 走私船

    “信譽呢?你要知道你在海盜那裏是沒有信用值的――這些人憑什麼信你?”

    “我重點爭取施十四。再通過他去串聯其他人。”

    “我沒法同意,幾乎沒有成功率。”

    “有的。”林佰光顯然胸有成竹。

    冉耀還是覺得沒有什麼把握――在他看來林佰光的全套計劃冒著極大的風險,隻有堅信自己有“主角光環”的人才會去幹。

    “我會見機行事的,本來敵工工作就沒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他堅持己見。

    “好,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冉耀說,“如果諸彩老要求你說出澳洲人的來曆,講出大鐵船和快船的秘密,或者諸如此類的一些敏感問題,你打算怎麼回答?”

    “當然是根據《被俘手冊》。”這種由馬千矚倡議的手冊目前在政保總署的主持下已經修訂到了第七版,在原有的框架上不斷豐富各種細節,還參考了很多土著們關於他們的傳聞,使得可信度愈來愈高了。

    “如果他不相信呢,再說得恐怖一些,他打算嚴刑逼供――”冉耀觀察著他的反應,“你能堅持?”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何況我是去談判的代表――他既然有求於我們就不至於做這種事情。”林佰光很有把握的說。

    “好吧。”冉耀同意了,“我批準你去。不過你要知道,你死在海盜手裏的可能性極大……”

    “這我知道。”

    “很有可能你剛到南日島就會被他們殺掉,你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那就算我倒黴好了。”

    冉耀想話說到這個份上也算仁至義盡了。

    “你還需要什麼支持嗎?無線電台,武器……或者請求海陸軍、特偵隊的配合……”

    “不需要。請軍隊配合行動隻會增加協調的難度。電台我也沒法子藏在口袋裏。手槍,在幾千人裏有和沒有還不是一回事――一旦有事哪怕給我一支AK我也衝殺不出來的。”

    這小子倒是豁達的很。不過也看得出野心勃勃。

    林佰光走了之後,冉耀給執委會主席文徳嗣打了個電話。剛剛彙報了林佰光的計劃就被文徳嗣打斷了:

    “這件事情就由你們政保總署直接負責好了。細節不必彙報。需要協調的事情我會給你們打招呼的。”

    冉耀放下電話,回味了幾分鍾下文徳嗣的話。然後開始動手起草榕工作的計劃實施綱要了。

    施十四聽說澳洲人不肯直接接受老大的條件,而是要派人直接去南日島和諸彩老麵談,很是有些躊躕,不過他還是答應了。馬千矚的判斷不錯,對方現在的確急需援助。

    “你要去見諸大當家,我不攔著你。可是你得想明白了:最近他氣不順。你們去年又很搞了他一家夥,到時候不一定有你好果子吃。”施十四在這幾天來已經和林佰光建立了基本的友誼。

    “我是去諸大當家談事的,他不會把我怎麼樣的。到時候還得仰仗你施大哥多指點啊。”

    “隻要兄弟幫得上的,一定盡心竭力!”施十四拍了胸脯。

    許諾在另一個時空已經無足輕重,但是在本時空,林佰光相信還是有價值的。

    “沒錯,這是一艘現代漁船。”周韋森爬上考察船的甲板,一把拉掉了臉上的浮潛麵具,氣喘籲籲的說。

    “這樂子可大了。”白國士麵色凝重。

    舢板上的幾個人一言不發。落潮的時候他們已經用舢板靠近桅杆仔細研究了一番。在上麵發現了焊縫和螺母。除了臨高,本時空的製造的任何東西上都不會有燒電焊的痕跡。周韋森隻不過再次確認了一下。

    “什麼船?”

    “看樣子就是美國的遠洋漁船。”周韋森對林傳清說,“外型,結構都象,船舷號碼看不清,好像磨掉了。”

    “這不可能,船舷編號是很要緊的――”林傳清忽然住了口,他想起自己當年當蛇頭搞偷渡的時候,所用的船的船舷號也是故意搞得看不清楚的。

    這樣看來,這船還真是有些來曆不明了。

    “船上有什麼東西嗎,進艙了沒有?”

    “下麵有四五米深,船就沉在礁盤上,位置很正。可是用浮潛裝備進艙太危險了。”周韋森搖頭。“得用水肺潛水。”

    進入沉船的內部進行探索,這在潛水運動中屬於相當專業的活動了。周韋森是個潛水老手,雖然他從來沒搞過沉船潛水,四五米深度的一艘小漁船他還是有信心試試看的。但是設備卻不大爭氣。

    周韋森個人和計委倉庫裏都有潛水裝備。從最簡單的浮潛到最常見的水肺潛水一直到笨拙的重裝潛水裝備應有盡有。除了周韋森自己帶得八個容積大小不等的氣瓶之外,計委倉庫裏有好些個大大小小的壓縮氣瓶,足夠潛水使用的。

    穿越者沒有能力製造氧氮混合氣,但是普通的壓縮空氣潛水也能應付不超過70米水深的潛水作業了。製造壓縮空氣這點技術對工能委來說還不成問題。

    周韋森剛才就隻是用浮潛設備直接憋氣下去探查。他在水下的時間也就隻有區區二三分鍾了。能看清楚是什麼船就很不容易了。

    “你休息下,這次我下去。用水肺潛水。”林傳清說。

    “鯊魚又多起來了!”高曉鬆注意到清澈的海水裏又有十來條鯊魚在巡弋了,“你得穿防鯊服了。”

    被驅鯊劑趕走的鯊魚又慢慢的在環礁裏巡遊起來。對在東沙島外的這條快帆船毫不在意。甚至開始不斷的環遊到他們四周來。

    “告訴你們別往海裏丟垃圾的,你們這群廢物!”林傳清用閩南話和英文混雜著斥罵著船上的土著水手。

    “我看我們還是一起下去比較保險。多個照應。”周韋森說,“鯊魚問題不大,我看了下這裏沒有攻擊性強的鯊魚。安全起見到時候放一包驅鯊粉好了。”

    “沒事,就幾條鯊魚遊遊泳。”

    林傳清口中說沒事,其實心裏很是發虛。鯊魚這東西,總是讓人頭皮發麻,更不用說就在你身邊遊泳了。

    他們下到船艙裏,從裏麵取出兩套水肺潛水的裝備,兩套都是周韋森自己帶來的,計委倉庫裏也有好幾套,周韋森看不上眼,隻從裏麵帶了幾個氣瓶和二套 象鏈子甲一樣的防鯊服。套在潛水濕衣外麵穿得。這東西穿著相當笨重,周韋森考慮再三決定不穿這東西,沉船裏麵空間狹小,萬一被掛住就慘了。

    林傳清沒他這麼淡定,還是穿上了這玩意,除此之外,還帶上了沉船潛水所必須的繩索和網袋,後者是用來取東西的。

    “要真有什麼事情,就用這個,”周韋森給了林傳清一支強力潛水魚槍,二氧化碳氣體推進,有效射程20米,“不得萬不得已最好別用。”

    最後是每人一柄潛水刀作為隨身防護。倆人商定由潛水技術比較好的周韋森進入船艙,林傳清則在外麵負責守護。

    “好,出發!”

    拋入海水中黃色的驅鯊粉在海水中漸漸散開,鯊魚們再次遊遠了。

    周韋森摸了摸放在腰間的刀,轉一轉腰帶,罩上了氧氣麵罩,打開了開關。一個翻身下了水。他一邊調整,一邊慢慢地往前遊,呼吸也漸漸正常了。

    他繼續往下沉,大約下沉了四五米,離海底的礁盤隻有一米多了。這時他看了看潛水表,正是中午十二時十分整。他帶來了兩個15升的氣瓶,各帶獨立供 氣的係統,對充其量不到10米的潛水來說備份做得已經有200%了。但是他一點也不敢大意――沉船潛水的危險係數極大,裏麵空閑狹小,光線又黯,萬一被困 在船艙裏。根本就指望不了半吊子水平的林傳清能夠救助他。

    他將身體放鬆,兩腳伸展開來,有節奏地晃動著擺動腳蹼調整著自己的姿態,海底的光線充足,水體透明度雖然不如他去過的那些潛水聖地,也相當不錯了。

    陽光月光透過水麵細碎的波浪,照著下麵灰白色的海底。海底是珊瑚礁的礁盤,枝枝丫丫的,東沙島就是這些珊瑚礁的露出部分。那艘來曆不明的沉船就在不到二十米外的礁盤上,沉得端端正正,好像水族箱裏放得沉船模型一樣。

    他忽然覺得有人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原來是林傳清。他帶著麵罩,看不清神情。拿著魚槍。

    他衝他向上翹起了一隻大拇指,意思是一切OK,可以行動了。兩個人並肩的向前遊去。

    橡皮潛水濕衣讓人感到又熱又粘。氧氣筒裏吸進的氧氣,也似乎充滿橡皮氣味。周韋森很熟悉這樣的感覺。他正專心致誌於保持著平均的步調,平穩地向沉船的珊瑚礁盤遊去。

    海底深處盡是珊瑚沙和礁盤,被陽光反射著,一閃一閃。平沙裏偶爾夾雜著一片片的海草。魚類在礁盤周圍遊動著。周韋森非常小心,珊瑚礁裏不但有鯊 魚,還有一些更可怕的魚類,躲在礁石空隙裏的海鱔更是一種恐怖的東西――這玩意體長能有三米多,滿口利牙。在他看來比普通的鯊魚要可怕多了。

    他們遊過礁盤,前麵出現了一大塊珊瑚礁岩。它的形狀有點類似一個巨大的盤子。沉船就在這股“盤子”的邊緣。前麵的珊瑚枝杈越來越多,周圍擠滿了成 群漂亮的小海魚。周韋森手腳動作放慢,用左手做了個暫緩前行的信號。周圍沒有鯊魚的跡象,不過也很難說。他謹慎的遠遠的圍繞沉船遊了一圈。

    從水下看,這艘船的保存狀況堪稱良好。主要結構全部完整無缺。甲板和船殼上附著的海草在水中飄蕩著,這船應該已經沉在這裏相當長一段時間了。根據 上麵附著的沉積物、貝類和海草來看,起碼也在半年以上。船隻四周的礁盤上沒有散落下來的物品,看起來它不象被一場風暴送入海底的,倒象是有人打開了通海閥 自沉下去的。

    他正在觀察,林傳清遊了過來。周韋森示意:靠近了再圍著船遊一圈。近距離看看船隻的狀況。

    到船尾的時候,他發覺螺旋槳已經歪斜了,船舵也損毀了一部分。看起來似乎是在礁石上撞擊過得。整體看,船殼上除了底部有些和珊瑚礁刮擦的痕跡之外沒有損傷的痕跡,船殼上的白色保護漆看上去還很新。甚至連駕駛台的玻璃也有不少還保留完好。

    最後,他們回到駕駛台旁,降落在前甲板上。周韋森示意了下林傳清――他要從這裏進入船隻。對方點點頭,比劃了下二氧化碳魚槍――這東西在二十米距離上足夠殺死一條大鯊魚,隻是這種殺戮隻會引來更多的鯊魚而已。

    他小心的用潛水刀清理掉破損的駕駛台窗戶邊的玻璃,先是雙腿,然後是身體,最後才是頭部。林傳清一手把住舷窗,一手把潛水燈遞了進去。

    他選擇勘探的第一個目標是駕駛台――要搞清楚船隻的身份,這裏是最要緊的地方。

    船艙裏已經成了海底生物的樂園,一隻受驚的小章魚如同噴氣式飛機一般從他身旁掠過。周韋森定了定神――不知道這船隻裏有沒有遇難者的遺體,如果有的話,或許可以從他的隨身物品裏找到些端倪。

    但是駕駛台裏什麼也沒有,他沒有找到航海日誌這個最關鍵的東西,也沒有找到諸如船籍注冊、港口文件之類可以證明它身份、來自何處的資料。

    周韋森隻找到了一些海圖、潮汐表之類的航海必須的資料,其他完全是一無所獲。

    他把繩卷的一頭固定在駕駛台上,這是用來指引回來路線的保險繩,是進行沉船潛水時候的必須裝備,否則在船隻內部的迷宮中很容易迷失方向。打開潛水照明燈,繼續向深處遊去。

    船隻的內部整齊幹淨,除了一些海生物在水中漫遊之外,沒有一絲擾動過的痕跡。船體內沒有結構性的破壞,也沒有到處散亂的物件,可見船隻下沉的時候並沒有經受過劇烈的衝擊和顛簸。

    艙壁上,固定著應急箱,他注意到靠近駕駛台的艙壁上的應急箱已經被取走了,而深處則依然保存完好。他來到甲板下的第一個艙室,門關著。他試著推了 一下,驚奇的發現居然是鎖上的。接著他進一步的探索,發現遇到的每一個艙門都是鎖上的。這真是咄咄怪事,難道棄船的時候的還需要鎖門嗎?

    疑雲愈來愈多,而且最讓他感到怪異的一點是,船上沒有任何地方標記了這條船叫什麼。和它的登記港――原本這些在船上的很多設備上都會有的。現在這些地方都被仔細的打磨掉了或者是覆蓋了一層油漆。顯然,船主是處心積慮的不希望有人知道這條船的真正底細。

    三十分鍾之後,是一網袋的物件掛在繩子上提出了水麵,接著兩個人浮出了水麵。

    網袋裏,是周韋森從船艙裏撈出來的一些物件。包括一些航海資料、一個原本固定在艙壁上應急箱,一柄消防斧,還有些罐頭和酒瓶。幾個人蹲在甲板上翻看著這些水淋淋的出水物品。

    從這些小東西上,林傳清再次確認:這是小型漁船應該是在美國建造的。

    “沒有任何可以說明它身份的東西,”周韋森脫下裝備說,“不光沒有航海日誌,任何航海文件都沒有,船鍾也沒了。連工具和設備上的銘牌都給去掉了。就算是當偷渡船也不帶這麼神秘的。”

    “這船幹得不是正經事。”林傳清打了一桶從東沙島水井裏提來得“半淡水”,往自己的身上衝洗著。

    “當然,這麼處心積慮的掩飾身份――肯定不會是打魚,再說船艙裏根本就沒有什麼捕魚工具。”

    “幹得大概是非法勾當。”高曉鬆歸納道,“會不會是走私船?”

    “還不是一般的走私船。否則沒必要在隱匿船隻身份上的幹得這麼絕。”林傳清扒掉橡皮潛水衣,濕淋淋的坐在甲板上點著了支煙,“看這模樣,不是走私毒品就是走私軍火的。”

    “靠,難道有夥毒販來了大明?”

    “要是軍火販就好了,那不得滿滿一船的武器啊!AK47!機關槍!RPG!”白國士興奮起來。

    “那我們不就慘了――”

    “到底是毒販還是軍火販不好說。得把船撈起來仔細搜索才能知道。”周韋森說,“我沒潛得太深,不過看起來這船沉沒的時候應該是處在航行途中。”

    船艙裏找到了許多給養,有許多罐頭和酒類。上麵的標簽已經泡爛了,不過看起來密封還沒有壞,應該是可以吃得。

    “這罐頭是哪裏產得?”高曉鬆問。

    “美國產的。”

    “這麼說船上的人還是美國人了。能估計的出時間嗎?”

    “沒問題,看這個應急箱好了。”

    周韋森打開箱子――這種航海應急箱密封性極好,裏麵完全沒有進水。箱子裏裝著海上遇難時候必須的食品、藥物、信號筒之類的東西。保質期表明,時間和他們出發的時空是一致的。
    第一百八十一節 船上的人

    “這麼說來,是來自同一個時空。”

    “十有八九吧。”林傳清點了支香煙。幾個人都陷入了沉默的思考中。這船到底是哪裏來得?它又是如何穿越時空來到了這裏?是蟲洞的擾動,還是這片海 域本身就是一個蟲洞:海麵上是17世紀,海下是21世紀?還有人穿越過來了嗎?他現在是死是活?如果活著,此刻又在何處?他會怎樣看待他們這群野心勃勃的 冒險家?對他們是友好還是敵意……

    一連串的問號在大家的腦海中盤旋,誰也無法解答。

    大家商量了一會,決定乘著太陽還沒下山,多下幾次水,把船徹底的搜索一番。

    隨後周韋森、林傳清和高曉鬆輪番下水――高曉鬆會一點浮潛。勘察沉船周圍,又潛進船艙裏,除了被鎖閉的艙室和地形複雜的機艙之外,周韋森幾乎都進去察看了一遍,又撈出來了一些東西。

    在這幾次潛水中他們發現了一具人類遺體的殘骸,落在離沉船較遠的礁盤下。要不是纏在身上的油布被鯊魚撕爛了,還真不會注意到。屍體已經被鯊魚和各種海生物完全毀壞。章魚和螃蟹迄今還在上麵開餐會。

    為了查明真相,盡管幹這事實在惡心,大夥還是把屍骸給撈了出來。

    屍骸上雖然還殘留著些肌肉和皮膚,卻已經完全看不出相貌,但是從殘留的頭發顏色來看,這是個印歐人種。此人被一塊船用的油布包裹著,腳上還墜著兩隻沉重的啞鈴。看起來大概是海葬的。這人應該是沉船上的乘客之一。

    “要不要把屍骸帶回去?”

    “當然要,這可是重要的線索。”

    於是隻好把這具殘骸重新包了起來。好在海洋生物已經做完了大部分的清理工作。運回去之後清理屍骸的事情就是衛生部的工作了。

    他們繼續在沉船四周擴大搜索,但是沒有再發現有人類的遺體,礁盤的邊緣還有一些深度很大的海溝,他們無法下去搜索。有一點是可以肯定,船上的幸存 者在海葬了死者之後已經離開了這裏――周韋森發現甲板上的兩隻舢板少了一隻,艙室裏的一些裝備也有被取走的痕跡。結合周圍環境沒有大規模漏油的痕跡來看, 應該是船裏燃料耗盡之後,上麵的人自己把船沉下去的。至於說為什麼要這樣做,不得而知。

    “船上最少應該有一個人,最多有八個人。”林傳清推論。

    高曉鬆說:“舢板最多隻能乘八個?”

    “對,而且我覺得棄船的時候也就二三個人,否則很難解釋為什麼不多帶走一些食品――海難的話,不是應該盡可能的多帶物資嗎?要是我的話,我會兩艘舢板都帶走。二個人負責一艘舢板,可以多帶許多東西。”

    “看來的確是有另外一批人來到這個時空,多半還是美國人。”高曉鬆作了總結,“我看我們必須要提高警惕,他們把船沉下去,顯然是不想有人發現自己。沉得端端正正,大約是為了便於將來打撈。”

    “鬧不好是美國時空管理局的人吧。”

    “時空管理局也歸美國人管理?起碼是聯合國組織下的。”

    不管來人是時空管理局還是和瓊州海峽裏的明家那樣是偶然的卷入者,反正是有本時空的其他人來到了這裏,至於他們想幹什麼,穿越集團打算如何對待他們,這就不是高曉鬆他們考慮的事情了。

    不過大家一致認為,這艘船應該打撈起來。修理一下的話應該是艘不錯的船。

    白國士說:“這船的排水量也有100噸了,不比現在海軍用的8154漁輪差。外殼又沒壞。修複起來應該難度不大。而且船上還有不少我們可以利用的物資。泡在海水裏時間久了就糟蹋了。”

    考察隊回到臨高之後向執委會遞交了兩份報告,參加了二次行動報告會。一次是列入每周公報的――根據蕭子山的提議。現在執委會每周會內部刊發一張政府公報,彙報本周發生的各種大事和執委會各部門的運行狀況、記事。作為“政務公開”的體現。

    列入政府公報的,是關於東沙島考察的報告。還有一份則是他們對沉船的彙報。這份彙報目前屬於最高機密,除了當事人之外,隻有執委會中的幾個主要領導知道。

    馬千矚很快還收到了另外一份彙報。這份彙報是冉耀親自送來的,是考察隊中的一位穿越者撰寫的對周韋森、林傳清兩人的監視報告。報告明確的說明,他們在整個考察中沒有任何的異樣。

    冉耀等馬千矚看完之後又陷入沉思之後幾分鍾,才提醒道:“督公!你看完了嗎?”

    “嗯?看完了。”馬千矚露出輕鬆的表情來,“這樣最好!”

    “是,我個人也認為北美眾是無可懷疑的。”

    馬千矚點點頭,把報告送到汽燈上點著了,看著它化為灰燼――冉耀鬆了口氣,他原本就打算收回這張紙銷毀的。

    隨後召開了一次由考察隊參加的秘密會議。白國士提議整體打撈沉船的建議被否決了,雖然這艘船撈起來修複之後對穿越集團極為有用,打撈方麵,王洛賓認為也沒有難度――既然船體結構保存良好,水深又不大,以工能委員的能力完全可以整體打撈起來。

    但是船一旦打撈出水拖到博鋪,有一艘“計劃外”的船隻也到了本時空這個秘密就瞞不了任何人了。執委會考慮再三決定此事還是要保密。

    “我們先把船上有用的物資和設備分批打撈上來。”馬千矚說,“根據考察隊的報告,裏麵遺棄的東西很多。泡壞了太可惜了。”

    “食品、藥品、工具,還有小設備什麼的,對我們都有用。”

    “搞不好還會撈出成箱的毒品、可卡因或者**呢。”

    “可惜這些玩意對我們都沒用――要是軍火走私船就好了。”

    如果是軍火走私船,上麵肯定會有大批的武器彈藥。雖然他們覺得輕武器方麵並不匱乏,不過手裏要有支AK47之類的自動武器,還是夠帶勁的。

    “要撈出的是便攜式防空導彈就鬱悶啦。”

    “哈哈哈。”會議室裏笑了起來。

    “各位是不是高興的太早了,”文徳嗣慢騰騰的說,“船上的人呢?你們可別忘記這關鍵的事。”

    “問題不大。”冉耀說,“考察隊認為船上的人很少以至於隻能帶走一艘舢板。而且他們沒有帶走很多有用的物資,顯然人力不夠。幾個孤單的穿越者,就算沒有被海水淹沒,也不會掀起太大的浪花的。”

    “會不會有其他船在一起?”

    “可能性極小,否則就這麼丟棄沉船上的東西不是太可惜了嗎?就算他們不知道這是在另一個時空了,在海上遇到緊急狀況食品藥品總是多多益善吧。”

    “我倒不擔心他們能夠成為一支勢力――我們五百人準備充分到現在也不過是這樣一個小局麵,他們幾個人更搞不起來。關鍵是怕他們投靠了某個對手。這樣我們的底牌就全部露了出來。這才是最要緊的。”文徳嗣對此很是在意。

    “這個沒辦法,完全超出了我們的控製範圍了。隻好吩咐加強戒備,發現可疑人物一律捕拿或者就地――殺死――”馬千矚沉聲道。

    這時候時嫋仁來到了會議室,他拿來了一份驗屍報告。

    “考察隊在沉船旁發現的這具屍體經過我們檢查:男性,年齡在三十五到四十歲之間,印歐人種,提取到他的殘留毛發是褐色的。身高1.87米,肌肉非常發達,體重推測有100公斤上下。”

    “是個壯漢――”

    “沒錯,下麵大家肯定更有興趣聽了。”時嫋仁說,“根據骨骼和屍骸殘留物,此人生前受過多次傷,包括槍傷……”

    “被槍打死的?”

    “不,槍傷是舊傷,根據骨骼上的愈合狀況。應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

    歸納起來就是死者是個壯年男人,身材高大健壯,受過多次傷。時嫋仁認為:這應該是個軍人。

    “至少他是個和危險打交道的人。”冉耀說,“應該是軍人或者執法人員。”

    “時空管理局說起來也是執法部門吧。”

    “這種冷笑話就不要說了。”

    冉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大家還記得D日過後那一幾天裏,我們在縣城外的觀察哨曾經彙報過一件事?”

    “什麼?”

    “在前往縣城增援的明軍隊伍裏,押送著一個歐洲人的俘虜。”

    “不記得了。有這事?”幾個人都豎起了耳朵。

    “當然有。”冉耀說,“是李軍和魏愛文幾個人目睹的。他們的彙報應該就在檔案室裏。”

    “趕緊調來!”

    這份報告關於此事的內容寥寥無幾,隻是彙報在隊伍中發現一名歐洲人長相的俘虜,細節一概沒有。

    “有這事情!人還在臨高的縣監獄裏嗎?”文徳嗣看了叫了起來。

    “沒問過――”

    “叫熊卜佑立刻進城去調查這事。這個歐洲人現在還在不在臨高,他有沒有帶來什麼東西,說過什麼話,現在在哪裏……”

    “文總,您不用這麼激動,”鄔徳勸慰道,“你忘記了一點,時間對不上。”

    根據冉耀的說法,目睹歐洲人的出現就在D日後的幾天裏,這裏離開東沙群島的距離,就算這個歐洲長相的人是從船上來的,他也不可能在這麼快的時間裏到達臨高被俘虜的。

    “時空擾動是很難說的!”

    在文徳嗣的堅持下,原本正在國民學校教普通話,順便自己學習方言的熊卜佑被突然交付了任務,一時間也沒鬧清楚怎麼回事――他不記得縣城裏有什麼歐洲人麼!

    熊卜佑現在在外商委供職。專司和臨高縣衙打交道。最近他正在刻苦學習明代縣衙裏的辦事流程,準備時機一到就去“包攬稅賦”,順便接管縣衙。為了這個目的,他一直和縣衙裏的各色人等在頻繁接觸,不時也施以小恩小惠,幾個月下來人頭已經很熟了。

    這事情,他直接找了縣衙裏的牢頭。牢頭很確定的告訴他,的確在他們到來的同時,有個西洋人被副爺押送來,聽他們說是在海邊發現的,送來之後就關在縣衙裏。

    “現在人還在嗎?”

    “早不在了。直接送府城去了。大約是香山澳的紅毛人,海難落水的。”

    “他隨身有帶物件或者衣服麼?”

    “落到副爺手裏還能落下什麼?”牢頭曬笑道,“再說是從海上撈起來的,身上連一件囫圇衣服都不見得有,哪裏還會有什麼東西。”

    至於此人的來曆什麼的――臨高縣沒有通事,紅毛人也不會說中國話,自然也談不上有審訊記錄之類的東西可看。

    熊卜佑的調查結果讓執委會的一幹人有些失望――看來此人不大可能是沉船上的水手了。

    打撈沉船物資的方案通過了。依然是由林傳清等人負責。為了保證打撈的安全性,執委會派出了一艘漁輪去執行任務。隨船還帶上了許多打撈需要的物資和設備。所有的船員都是精挑細選的,保證絕對可靠和不多嘴多舌。

    符不二暈乎乎的從天地會的辦公樓裏出來,腦子一時半會還是沒轉過彎來――自己這回到底是做得對還是錯?

    因為在報名的時候隻說自己有五十畝土地,所以在劃分客戶群體的時候就成了“中農”。開推廣會的時候,眼看著鄰村幾個比自己土地還少的小地主都簽了 服務合同,說到時候天地會的澳洲人會下鄉來送種子,幫忙種地,自己卻隻是得到了領取十隻小雞的單子,搞什麼訂購式養殖。這下可把他急壞了――雞,他自家院 子裏就有好幾十隻,還犯得著和窮蠻子一樣來賒雞雛來養嗎?澳洲人的種子才是最要緊的。

    他趕緊跑去問天地會的辦事員。

    “沒錯啊,”辦事員說,“您隻有五十畝地,不過是個中農。你想要的種子什麼的屬於種植技術服務,眼下隻麵向自有土地一百畝以上,同時是自己親自主持種植生產的糧戶。”

    符不二不懂什麼叫中農,但是說他土地麵積不夠的話是懂得的。一時語塞,隻好支支吾吾的說自己的地不止五十畝,有一百畝――其實他自有土地有二百畝。

    “那你先得先拿地契來――口說無憑嘛。”

    符不二回到家裏,又被老婆罵了一頓,說他燈油糊了心,非要跳火坑。當了什麼代表不算,還要把自己的地也白送給髡賊。這番吵鬧倒鬧得他把心橫了下來賭一把了――還是帶了地契到了天地會驗看。

    “二百二十七畝。”辦事員驗看了地契,“都是自家種?沒有佃給別人?”

    “都是小的自己帶著家奴和長工種得。”符不二回答。

    “好,你就在這合同上簽個字吧。”

    符不二不認字,隻好請辦事員給他念了一遍,其實這就是一份合同,規定雙方的權力義務之類的。天地會提供的種子、化肥和農藥都是按量收費的,同時還 收取技術服務費。這個費那個費的,聽得符不二直想打退堂鼓。最後聽說第一年是推廣階段。除了種子和技術服務費之外,其他免收。這才鬆了口氣,當下畫了押。 心想隻要第一年收到了種,就不參加你們這勞什子天地會了。

    同時參加天地會的,還有縣裏的能人張有福。張有福現在是民政委員會的顧問,每個月能領一份顧問津貼――按照傳統的分類法,張有福就一漢奸狗腿子的 身份,專門為民政委員在與當地人打交道的時候做顧問。鄔徳對他看得很緊,不給他證實的名頭,也不讓他單獨辦事,免得此人來個狐假虎威,胡作非為。敗壞穿越 集團的聲望。

    張有福土地不多,在經營土地上麵沒什麼熱情。參加天地會是被鄔徳動員來參加的――他覺得無所謂,反正平日裏也是交托給長工去種的。澳洲人願意折騰什麼天地會幫著種地也好。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各地的一些中小地主和富農們。土地大多在一百畝到三百畝之間。不出所料,本縣的多數地主們對此事心有疑慮,雖然有不少人來打聽 如何買種子,但是一聽說要加入天地會才能獲得技術服務就退縮了。最後第一期的種植服務業客戶一共十一戶。其中的一戶是誰也沒料到的――是縣裏的學宮的教 諭。

    誰也沒料到縣學裏的教諭這個老冬烘先生會做出這麼大膽的事情,實際上他也是情非得已,迫於無奈。

    縣裏的教諭王賜是個老秀才,在縣裏當這個“窮官”已經是多年了。明代臨高的教育在海南尚屬發達,除了縣學之外,還有兩所私立的“書院”,其中文瀾河畔大名鼎鼎的茉莉軒書院可以追溯到宋代。農村的私塾也不算少見。不過縣學的狀況卻相當糟糕。
    第一百八十二節 天地會的客戶們

    經費匱乏始終困擾這裏的縣學。論及教育投入。臨高縣的學田足有四五百畝之多,不可謂不重視了。學田是官田的一種,照例有官佃佃種――吳南海的徒弟 路甲家就是。這種體製早年間還算執行的不錯,但是時間久了不免弊端叢生。官佃的負擔過重,逐漸的佃戶們就開始逃亡,到現在已經是十不存一。招佃又無人應。 王賜是個書生,哪裏知道經濟之道,除了到處求人之外就束手無策了。白白把縣門外的好幾百畝上好的水田都給荒廢了,縣學卻窮得叮當響,連每年幾次祭孔時候用 的豬都買不起了。縣學裏的秀才們好些年都領不到膏火銀子了,也很少到學宮來,縣學裏一片荒蕪。窘迫的修繕文廟的錢都拿不出來,著名的茉莉軒書院也成了危 房。

    所謂病急亂投醫,王賜眼見縣學衰敗一天不如一天,要縣裏拿錢出來維持是不可能的了,找士紳捐助也非長久之計。還是要從整頓學田著手。但是讀書人不事稼穡,又沒人肯來佃種,聽說澳洲人願意幫忙種地,王賜就跑來要求他們幫忙了。

    葉雨茗自己不敢做主,趕緊彙報到農委會。吳南海早就對縣西門外的學田垂涎三尺了。聽說此事,立刻滿口答應。要葉雨茗接下來,並且要按照“VIP”待遇來進行技術服務。

    當下天地會和臨高縣教諭王賜簽訂了技術服務合同――嚴格的說這已經不是技術服務合同了,更象是承包合同。因為學田上現在除了幾戶苟延殘喘勉強耕種的官佃之外,根本就沒有勞動者了。一切都得靠天地會來解決。

    這件事情引起了鄔徳的高度重視――這是穿越集團切入臨高的官方土地的第一步。於是彙報到了執委會,大家覺得這是個進一步深入控製臨高縣政府的好機 會。縣學雖然不過是個教育機構,卻是全縣讀書人的管理機構,能夠在這件事情上獲得良好的聲譽,對收攏本地知識分子的人心大有好處。

    最後此事就按照國人辦事的慣性,從原本很簡單的商業活動升格到了政治高度,不管是縣衙還是執委會,雙方都“高度重視”,派出人員進行“密切的磋商”。

    以吳大令的意思,最好不要招惹這夥髡賊,但是王賜要這麼**也不便阻攔。本縣最要緊的古跡茉莉軒都快坍塌了,縣學也破爛不堪,他至今一文修繕經費 都沒撥給過,還是靠著劉大霖和本縣士紳的捐助才算勉強修修補補。這幾年來,王賜除了自己可憐的俸祿之外,就沒從縣裏得到過一文錢。靠著到處拉讚助才把縣學 這攤子維持住。

    王師爺則力陳此事很好,還說了很多的理由。吳縣令原本對這事就抱著聽之任之的想法,被王兆敏一分析更是覺得對本縣有好處沒壞處,也就徹底的默認了。當然這裏麵也少不了他個人的好處。

    農委會委員親自出馬――吳南海成了學田項目的主要負責人。他帶著路甲路乙兩兄弟親自來巡視學田了。

    王賜率領學田剩下了的幾戶佃戶,包括路家兄弟的爹路大--他是學田的莊頭,算是半個管事人,隻是模樣比其他人好不到哪裏去。這十來個人候在地頭,恭迎這位“首長”的到來。

    吳南海和王賜客套了一番。王教諭好歹是個秀才,雖然不會說官話。一口蹩腳的廣州白話還是能說得。倆人連說帶比劃,居然不用翻譯也能溝通。

    王賜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髡賊”的頭目,見來得人麵貌端正,慈眉善目,不是想象中凶神惡煞之輩,心裏總算是落下塊石頭。

    “這次要勞動吳先生了。”王賜作了個揖,“稼穡原非小事,學田的好壞更是事關臨高的文章士氣……”

    “這個我懂得了。”吳南海麵帶微笑,“您放心好了,秋天的時候一定會有個好收成!”

    王賜心想此人怎麼一上來就說大話,連個客套話都沒有,真是海外蠻夷。

    “那就要多多仰仗諸位了。”

    “這是負責學田的莊頭,路大。”王賜喊了一聲,“還不過來見過吳老爺!”

    路大跑過來就磕頭。吳南海還是第一次見到徒弟的父親。又瘦又小的一個傳統農民的模樣,藍土布衣服鶉衣百結,比乞丐好不到哪裏去。

    吳南海先察看了學田的狀況,看了之後連稱可惜。這學田比他們在美台洋看到的土地要好太多了,靠近河岸,引水容易,又沒有內澇的問題。在本地堪稱上佳的土地了。

    路大恭恭敬敬的把田畝冊子送了上來,吳南海看不懂鬼畫符一樣的示意圖。隻問:“有多少田?水田多少,旱田多少?”

    “回老爺的話,水田一共三百二十六畝四分,旱田一百一十五畝一分,園子地十三畝。”

    “沒有其他地了嗎?”

    “沒有了。”

    “都種些什麼。”

    路大稟告說種得主要作物就是水稻,旱地裏種得是當地的一種小米。紅薯、花生也有佃戶種,但是不多。

    土地不少,但是乏人耕種。原本路大打算招些長工來種拋荒地。但是算下來,若是招來長工把荒地都種上了反而要多交錢糧,自己不但落不下來什麼還要倒賠,不如幹脆拋荒。

    最有用的就是園子地了:種些蔬菜,再用菜地裏的南瓜之類的菜蔬養豬,這幾家佃戶才算能勉強維持。

    吳南海心裏有了底,著手開始他的學田改造計劃。

    這一天的早晨,一群百仞公社裏派來的勞工杠著工具,推著新出品的“紫電式”量產型獨輪手推車出現在縣西門外,幾個學習測繪的學生帶來了土法的測量儀器,隨後在喧鬧聲中,百仞-臨高公路上開始延伸出一條支線來,直通縣城的西門。

    要辦事先修路,這是穿越集團辦實業的一貫風格。路大看著熱火朝天的修路工地目瞪口呆――天地會不是要幫忙來種地嗎?怎麼先把路給修到地頭了。他原本以為天地會會送來種子,再派幾個人過來指點這下,沒想到會鬧這一出。

    趕緊帶著學田佃戶裏的丁壯都出來,迎麵看見了帶隊來的“吳首長”,身邊還站著他的二個兒子,背著綠色的挎包。路大剛要下跪磕頭,被吳南海攔住了。

    “不必多禮,把佃種學田的各家佃戶都集中起來,我要清點人口。分派工作。”

    “丁壯們俱已到此聽候首長差遣――”

    “把女人、老人和孩子都帶出來。路甲,準備登記造冊!”

    “是!”路甲從挎包裏取出個本子。

    “小的這就去叫。”路大想這唱的是哪一處呢?腳下不敢怠慢,趕緊回到西門關廂的一條橫街上,把住在那裏的佃戶家屬們都叫了出來。老人女人孩子,一個不剩。

    清點下來學田佃戶一共七戶,男女老少四十多人。一一查點登記。隨後路甲根據事先做好的方案,把人按照性別和體力狀況分派了工作。奇怪的所有的丁壯都被吩咐留下,等候通知。

    修路隊在奮戰,這邊又來了新的作業隊。帶著工具、車輛和牛馬。平整土地,挖掘溝渠。原本亂七八糟,橫七豎八的田埂全部被鏟除掉,改成了四四方方的大塊方格田。原本簡陋的土溝變成了縱橫交錯,灌排分開的渠道係統。

    接著又趕來了成群的牛。這些牛牽引著巨大的鐵木結構的農業機械――在柴油機和蒸汽機出現之前,美洲已經出現了大型的畜力農業機械,每台機械少則四 匹馬,多側有十幾匹之多。路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大型的畜力農業機械――這裏改成了用牛牽引。十幾頭牛一字排開在土地上拖著巨大的機械進行深耕的場麵使得 許多路過的路人駐足觀望,久久不願離去。

    整個改造工地喧鬧的就象一個馬蜂窩,這樣大規模的集中人力物力的進行農業生產的舉動,讓路大從心底裏感到了震撼:

    “這地還能這麼種!”他嘀咕著。看見他家大兒子神氣活現的正在站在田埂邊,拿著個奇怪的東西在比比劃劃。小兒子拿著個木片,在上麵寫著什麼。湊過 頭去一看,木片上用個大鐵夾子夾著紙,上麵寫滿了字和鬼畫符一樣的東西――他聽人說過。這叫什麼“大食數字”,是澳洲人用的數碼。路大連中國人的數碼都不 認得,看到自己兒子居然嫻熟的書寫著,還不時和幹活的工人嚷嚷著什麼,心裏有點甜滋滋的――小子們都出息了!可是也有點酸溜溜的,自己這個當爹的一點長進 也沒有……

    他的感想沒有多久,學田佃戶的丁壯們就由路乙領著,全部被集中到百仞公社去了。在那裏將對他們進行為期十五天的天地會種田培訓。

    參加培訓班的不止學田裏的佃戶,還包括參加天地會種植推廣計劃的其他客戶們。根據通知,每戶至少來一人,最多來三人。來得多半地主自己和家裏的壯勞力――小地主種地很多都是親力親為。符不二自己也帶著家裏的長工來學習了。

    吳南海的課程重點推廣常見作物的種植技術和田間管理。這些農法都是經過長期實踐被證明有效的做法。他早就發現臨高的農業生產技術水平極低。很多在 明代已經廣泛采用的種植技術、農具在這裏全部不見蹤影。他曾經問過教諭,本地有沒有賣農書的,教諭居然說這裏根本就沒有書坊。要買書最少也得去府城。至於 古代的幾部重要農書,大名鼎鼎如《齊民要術》連王賜這樣的讀書人都沒聽說過。

    不用說21世紀的新式農業了,連17世紀的先進成果都沒吸收。所以吳南海搞得教材以簡單易學為宗旨,結合當時的先進農業技術,重點講授水稻、小麥和紅薯的種植技術。套用一句時髦的話就是“符合當時的社會生產力水平”。

    顯然,農業部門采取自己先種田,取得成績之後再進行推廣的策略還是走對了,否則以吳南海上課時候的某些奇談怪論,這些農民會相信他才怪。

    吳南海一邊上課一邊擬訂播種計劃。他不準備給這些客戶太多品種的新作物。實際上,他傾向於讓他們變成單一作物種植農場。

    水稻是糧食生產的重頭戲,吳南海打算今年在這些客戶的田地裏推廣矮腳抗倒伏水稻品種。根據本時空臨高的積溫水平遜於現代時空的氣候特點,采用稻-稻-小麥的輪作方式。

    小麥的產量雖然不高,但是相較於水稻,小麥在田間管理方麵消耗的勞動力也少得多。另外一個因素是穿越集團裏許多人喜歡麵食,大夥都希望食堂裏能隔 三差五的做些包子饅頭麵條餅子之類群眾喜聞樂見的食品。最後,海軍期望未來能用烤製的餅幹而不是奇怪的米餅作為航海用幹糧。

    其次是紅薯。他準備在所有的客戶旱田裏都種植這種高產作物。以盡快起到示範推廣作用,讓更多的農戶接受這種作物。能夠大量的生產紅薯,有了紅薯就有了澱粉工業,有了澱粉工業就有現代食品工業。不管是澱粉工業還是食品工業,產生的下腳料都可以作為飼料。

    有了飼料,養殖業的規模可以進一步的擴大。養殖業中產生的牲畜糞便、廄肥還田為土壤提供充足的養分。

    與此同時訂單養殖的推廣也在進行中。按照自願申請的原則,葉雨茗與百仞城附近的若幹農戶簽訂了養殖協議,將雛雞貸款給他們。

    申請養雞的人比預計中要踴躍。隻需要20個雞蛋就能換回一隻雞,而且以後的雞蛋澳洲人還全包銷,這其中的利益是頗具吸引力的。因為價值不大,對小農戶來說即使是投機也冒得起這個風險。

    雛雞數量有限,第一批能領到雞雛的隻有二十戶而已。其他的農戶就隻能先掛號排隊等待了。葉雨茗認為這樣也好:承諾的提供配方飼料的事情,因為蚯蚓養殖還沒上規模,還不能完全落實,貿然的把規模擴大了,承諾的東西卻供應不上會嚴重影響聲譽。

    葉雨茗將養殖戶完全分開,基本上是采用每村一戶的模式沿著文瀾河兩岸的主要農業區的村落鋪開。以期達到較好的示範效應,同時,他還準備未來以這些養殖戶作為各村的農業科技傳授點。

    緊鑼密鼓的推廣工程之外,農業部還在這邊搞高產田。吳南海一人難分兩身。幹脆把高產田的事情完全交托給了法石祿。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不過這樣 一來,計劃中農藥廠就變得無人問津了。吳南海考慮再三,決定還是把土農藥廠和衛生部門合辦,聯合成立了農業藥劑廠,除了製造土農藥之外,還負責製造獸用藥 品。

    十五天的培訓結束之後,吳南海宣布大家可以各自回村準備農具田地了。對口下鄉的“農技員”會很快就下鄉來做具體指導。

    眾人原本就被上課的內容搞得稀裏糊塗,因為多半都不識字,記不了筆記,正愁記不全,聽說有人來上門指導,不禁發出一陣讚歎。

    “上門的技術員不用支付報酬,這些都包含在你們的服務費裏了。食宿由你們各家預備,夥食費由他們自理。”

    聽說這上門的技術員吃飯還自己付錢,眾人都覺得過意不去。有人道:

    “這可使不得,請個長工東家都得供飯,這飯錢就不用出了。”

    “技術員一天吃三頓,每頓半斤米……”

    “就是吃一斤我們也供得起啊。”

    “每天有一隻雞,沒有雞有一條魚也行了,一斤一條的那種,每天還得有一隻雞蛋……”

    原本熱烈的表示願意免費提供夥食的人都不吱聲了,隻有加來那邊的劉友仁說:

    “沒事,這點我家也供應得起。”

    “劉財主你家當然供得起了。”有人在酸溜溜的說話。”

    吳南海現在多少能聽得懂一點臨高話了,便對這表態“供得起”的人多看了幾眼。隻見此人不過三十年紀,生得膀大腰圓,穿著和當地的一般農民無二,隻 是衣服不破不綴,整齊幹淨,腳上是一雙青布鞋,沾滿了泥水。吳南海知道舊時的農民極少穿布鞋――在田間勞動極易磨損,平時多半是光腳或者穿草鞋。到城裏辦 事會帶雙鞋子,進城的時候才穿上,出城再脫下。這樣完全不愛惜鞋子的人必然是個有錢而且滿不在乎的主。再看他腰裏還插著一支湘妃竹的煙杆,墜著個白玉的墜 子。

    他隨手翻看了下個人資料。劉友仁是加來村來得,自報有三百多畝土地。不過情報委員會的人告訴他,劉友仁其實不住在加來村,而是村外數裏地的一個寨子。是典型的在鄉間結寨自保的土豪。整個劉家寨的土地起碼也有五六千畝。劉友仁參加天地會這一手大約算是投石問路。

    以下為5000字之外,不計費

    注:茉莉軒是臨高最著名的古跡,創建於南宋紹興二年。紹興十八年,當時的翰林院變修胡詮被貶官至吉陽軍,即現在的三亞的時候,路過臨高,在縣令謝 渥曾聘請其在書院內講學一年多。幾年後當地的生員戴定實考取舉人。這是臨高曆史上的第一個舉人。茉莉軒在當地讀書人當中的地位是很高的。
    第一百八十三節 巡回下鄉

    類似劉家寨這樣的結寨的土圍子在臨高不少見。在當時的中國各地也很普遍。堡寨具有很強的獨立性,應付官府,納糧完稅一分不少,但是官府也很難管到 裏麵的事情。穿越集團召開政治協商業協會議的時候,劉家寨一樣派出了代表,推選了聯絡員;交糧派丁,顯得非常順從。開始農村全麵剿匪行動的時候,劉家堡卻 很客氣的拒絕了工作隊進駐,但是對剿匪工作很配合,不管是征調鄉勇執行任務還是供給物資都是叱吒立辦。負責進行剿匪的工作隊和陸軍都無可挑剔。

    但是這樣的順從並不能令穿越集團滿意――他們理想中的社會形式是對政權對基層的絕對控製力。雖然這些堡寨不會違礙任何統治者的要求,但也是毫無忠 誠度的臣民,關起門來成一統。不管是土匪,官軍還是他們這些人,一概都會應付,對維係地方穩定有它的積極作用。壞處就是一旦時勢發生變化,翻臉比翻書還 快,統治者很難將其視為穩定的後方基礎。

    “不把鄉村的堡寨搞定,我們就是一戰國大名。”文德嗣在民政工作會議上指出,“這些堡寨主明著對我們百依百順,暗中說不定都勾結著土匪海盜和官府。一有風吹草動,立馬就會倒戈相向!”

    現在這劉友仁既然親自來學習。鄔德當機立斷,和吳南海商量,要派最得力的人進到劉家寨去搞農技指導、搞社會工作,從這方麵打開突破口,逐步爭取這些半獨立性的鄉村堡寨與穿越集團結盟。

    “我們還為大家開設了農資商店,大家有興趣可以到一樓去看看,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吳南海故作神秘道,“剛進了一批農具……”

    參加培訓的眾人立馬就從教室力走空了――臨高的鐵農具是稀缺物資,何況這是澳洲人的農具,澳洲人的東西一向以精巧好用著稱,能搞到一件不但有用而且在鄉黨裏大有麵子。

    天地會的農資商店就設在天地會的一樓,門朝大街,收拾的井井有條。裏麵陳列著各種農資用品。都是機械廠和木製品廠新近為了農業推廣運動生產的。這 裏暫時還沒有堪稱“大殺器”的新鮮玩意。陳列的都是大家認得的東西。但是現代工業能力製造出來的產品在質量、外觀和造型上的優勢還是讓土著們流連忘返。

    “同樣是把鋤頭,怎麼澳洲鋤頭看起來就這麼秀氣。”符不二感慨道。

    “這麼秀氣,怕不經用吧?”有人懷疑道。

    “不經用?澳洲人的東西好用耐操可是出了名的呀。”

    “就是,你看這鋼口,比城裏李鐵匠的鋤頭可好多了――他那個鋤頭,脆的要命!一會就崩口子了。”

    “這個我要了,還有這個,這個――”

    “不管了,我每樣要一件,不三件吧。”這是財大氣粗的。

    也有沒什麼錢的,隻好縮在後麵看,滿臉都是羨慕的神色,但是囊中羞澀,想來這麼好的東西價錢也不會便宜――李鐵匠粗製濫造的鐵器都不便宜,更不用說這個了。

    “這批農具的總量隻有五十件。每戶限購四件。每種一件。”葉雨茗說。

    眾人發出一陣可惜的歎息聲。

    “四件就四件,要多少銀子?”

    “不用銀子。”葉雨茗說,“本店隻收臨高糧食流通券。”

    這下大夥傻眼了,流通券這東西他們都知道,是澳洲人發的一種寶鈔類的玩意。除了東門市和周邊的一些地區之外沒人用這個――一張紙當錢花,想著就不放心。

    “用銀子不成?”

    “不成,隻收流通券。”葉雨茗笑容可掬。

    下麵嘀咕了一陣,有人又提出要用銀子兌換流通券。

    “用銀子不能兌換流通券,不過糧食可以。”葉雨茗說,“大夥到德隆糧行去辦就是了,一米糙米可以換一元。”

    當下就有人關照手下的長工和奴仆,趕緊回去取糧食上東門市去兌換流通券。銀子不一定人人有,糧食對中小地主和富農來說就很充裕了。鐵農具的價格並不便宜,農資商店定的價格從50元到100元不等。

    對於那些一時間拿不出米來換流通券的人――比如路大他們,還有幾個雖然是家裏有些田地但是最近因為各種情況家中周轉不靈的。早就等候在旁的糧行行 長嚴茗馬上就出來推銷徳隆的小額助農貸款業務了。為了充分考慮農民的能力和接受度,嚴茗設計的這種借款是無抵押的,按月計息,每月的利息是2%,秋收後一 次性還本付息。

    這樣的利息大致和臨高目前的農村借貸市場上的水平持平,處於中低檔次。嚴茗認為這個利息對參加種植計劃的種植戶來說不會有太大的還款壓力。

    德隆借出去的是流通券,回收的也是流通券。貸款人如果手頭沒有流通券的話。就得先到德隆用糧食換成流通券再還貸。這種多一道手續的做法實際上是金融部門期望通過放貸來強製擴大流通券的流通。哪怕就是在土著手裏待幾分鍾,也給了他們一種使用流通券的概念和信心。

    嚴茗唾沫橫飛不厭其煩的講了大概五六分鍾,下麵的人還是沒有反應。顯然這突然冒出來的好事讓大家有些不知所措。也沒人敢出來第一個嚐鮮――這個借錢可不比鄉裏鄉親之間的借貸,髡賊的錢是這麼好借的?大夥都有這樣的想法。

    最後還是拗不過鐵農具的誘惑,在嚴茗的再三保證之下,又有張有福作保,保證這裏麵絕對沒有貓膩,加上穿越集團苦心經營,在臨高總算有了點信譽,餘下的人終於貸款了。把個嚴茗累得一頭汗。

    “小葉,你們這天地會真不容易。”嚴茗深有感觸。

    “其實好多了。畢竟我們有了點基礎。畢竟這一年來,沒有失信於民的地方。”

    “要我說,還是花力氣大搞集約化農莊好。”嚴茗看著自己收來的一堆剛按上手印的貸款文件,“那這麼複雜,直接把這些農戶地主都逼得破產了,再雇到農莊裏當勞工。”

    “你夠狠!不過我們還是吃虧在人太少這方麵了。農委會搞這個天地會計劃,就是為了扶植一批私營的集約化農莊來承擔農業生產,免得我們事事都要親力親為――我們隻要掌握上層建築就好了。”

    “原來是這樣!”嚴茗點點頭,“我有點理解執委會的思路了。”

    符不二從***回來之後,亢奮的象什麼一樣。在***裏他不但學了不少新式的農法,還參觀了土著極少能夠涉足的農莊――一句話大開眼界。

    隻是老婆再一次的給他添了煩惱。花了好幾百斤米買回來的農具被老婆痛罵了整整一個多時辰,符不二一怒之下把老婆痛打一頓幹脆不理她了。自顧自的關照人把家裏的農具都收拾起來,耕牛洗刷喂精料,準備等農技員一到就大幹一場。

    他這樣每天翹首以盼,終於等來了他夢寐以求的高產種子和農技員。當一個年輕的髡人獨自一人背著個大包出現在村口的時候,美洋村全村都轟動起來了――髡賊還從來沒到美洋村來過!年輕的姑娘都被叫回了家,符不二的長輩,村裏的首富符有三幹脆嚇得裝病躲了起來。

    這個年輕的髡賊不知道自己惹起了這麼大的騷動,一邊咒罵著一邊從田埂路上拔出糊滿了黃泥的腳丫子。一雙解放鞋已經被爛泥裹成了兩個大泥團。他穿著一身標準式樣的“澳洲服”:綠色對襟小褂。頭戴後麵掛著屁股簾的殖民地式藤胎竹皮銅盆涼帽。正是萬裏輝。

    萬裏輝的日本總督的美好理想沒實現――不但總督當不上,連自由自在的玩槍都沒實現,給他配發了一支手槍作為防身用,但隻配發了六發子彈。農場裏倒是有配發SKS-D半自動步槍,但是除了每個月的照例軍事集訓的時候能打五發子彈之外就摸不著了。

    萬裏輝和他拐騙來兄弟萬裏煌兩個,到了農場當飼養員每天伺候動物不算,還要堆肥發酵的源源不斷從各處運來的爛水果為蚯蚓準備飼料。從雷州每天都會 運來一二船菠蘿蜜,這種水果在徐聞幾乎遍地都是,古代流通水平很差,大量的水果根本運不出去,堆在地裏白白的腐爛,雷州糖業公司就派人賤價收購,一船一船 的運到臨高來。

    這種淌著水發出腐爛的惡臭味的東西成筐成筐的運到農場,歸兩兄弟接收處理。每天處理這些東西,雖然有口罩,還是鬧得萬裏輝走到哪裏都覺得鼻前有股甜膩的臭味,連食欲都沒有了。

    聽說天地會要指派他去當巡回農技員下鄉,萬裏輝感動的差點哭了出來――總算可以不堆肥養蚯蚓了!

    “兄弟,這飼養場就交給你了。”萬裏輝對戴著口罩,渾身散發著濃烈氣味的兄弟鄭重的說道,“這可是事關新農業的大事,你一定要幹好,要為我們萬家爭光啊。以後日本總督府秘書長就是你的幹活!”

    說完這番冠冕堂皇的話之後。萬裏輝趕緊溜走了。

    天地會的農技下鄉采用的是巡回製,每個技術員負責五六個村子,每次在一個村子落腳幾天,這樣反複輪番進行,在整個生產階段不中斷以便及時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萬裏輝領了行裝,這套裝備是根據野外勘探部的建議配置的。針對飲水不潔的問題,萬裏輝的行李裏裝了製藥廠自產的淨水片和成包的漂白粉。衛生部給巡 回農技員做了簡易醫藥衛生培訓,還配備了一個醫藥箱,裏麵有些基本的藥物――包括潤世堂最近出品的幾種很受好評的中成藥。

    “你們農技員不僅是現代農業科技的傳授者,現代科學的播種機。更是我們穿越偉業的宣傳員!你們在綠區之外的每分每秒都要有這樣的自覺!”

    馬千矚在歡送巡回農技員下鄉的宴會上發表了如是說。說得幾個農技員很不是滋味――這TMD也太責任重大了吧?

    巡回技術員要去的各村,差不多在以百仞城方圓四十公裏之內的藍區,經過不斷的清剿和組織巡邏隊進行常態的治安巡邏,這一區域已經變得相當的安全。 內務委員會認為農技員單身下鄉也不會有安全問題。無需專門派遣士兵進行護送。萬裏輝就這樣獨自一人來到了美洋村。巡邏隊把他送到離村子五公裏之外的地方, 給他指點了方向,讓他自己進村去了。

    這區區五公裏路走了他整整二個半小時,雨季的田埂路不但到處是泥水,而且極具粘性,走一步拔腳都要花費大力氣。萬裏輝一向自詡為真正農民的兒子,但是17世紀的臨高農村的狀況還是讓萬裏輝深感震驚,光這條不起眼的田間小路就顯現出了這幾百來的差距有多麼的巨大。

    萬裏輝絕望的看著自己陷入黃泥的腳,腳上的靴子時刻都有脫離腳的可能性――丟失一雙作戰靴可是無法晚會的嚴重損失!萬裏輝使勁把腳拔了出來,幹脆把鞋和襪都脫掉了。鞋子用鞋帶係在一起,直接掛在了脖子上。

    光著腳走泥路果然就舒服多了。萬裏輝從來沒光腳走過路,現代時空即使在農村,地麵上也不乏碎玻璃和鏽鐵片之類的殘餘物。

    萬裏輝就以這樣一副形象進了美洋村。

    符不二所在的美洋村是文瀾河畔散落的許多小村落中的一個,坐落在一個小土坡上。村子不大,四周種植著許多帶刺的灌木作為防禦盜匪的屏障,外麵還有 一道小河環繞。河上還有一座簡單的吊橋。因為最近治安大為好轉,原本在橋頭站崗放哨的丁壯已經撤銷了。隻有婦女在那裏的河埠上洗衣淘米。

    這會婦女也不見了,隻有符不二帶著家養小子站在橋頭迎候他這位“首長”――符不二除了是天地會的客戶,還是本村的“聯絡員”,穿越眾下鄉到美洋村照理就是歸他接待的。遠遠地站著許多好奇的兒童和女子,不顧家人的勸阻在觀望著,議論著他的裝束和長相。

    萬裏輝聽著不時從女人堆裏傳來的笑聲和議論聲,臉不由得紅了。這下女人們議論的更加起勁了。

    萬裏輝和符不二客套了幾句,跟著他往家裏走。村裏的房屋大多是竹篾牆稻草頂的屋子――窮人的居所。看得出這裏有幾戶富戶。村裏的建築布局很隨意, 因為全村總共才三十來戶人家,人口不多也就不顯得擁擠。髒水和垃圾滿地都是,豬和雞在泥地悠閑的轉悠,時而在垃圾裏翻找食物。

    “這環境!”萬裏輝心裏說,回憶著自己注射過的所以預防針和帶著的藥品。

    “就是這裏了。”符不二把他帶到一座院落的大門前。符不二家算是村裏條件較好的人家了。進去就是一個大院,正中是三間磚瓦的正房,兩邊有廂房。都是住人的。還有一處偏院用來養牲畜、堆農具和長工居住之用。

    符不二把廂房打掃了一間出來供萬裏輝落腳休息。萬裏輝看整個環境還算幹淨,就決定在這裏住下了。

    剛打開大背包,就聽正房裏有女人在用臨高話很快速的嘰裏呱啦高一陣低一陣的喊叫,接著又傳來了殺豬般的尖叫和號哭聲。萬裏輝一時摸不著頭腦。

    “這是家主在打老婆呢。”說話的是符不二家的家養丫頭。叫符喜,十三四歲的一個半大女孩子,穿得挺破舊,但是很整潔的模樣,留著兩條烏黑的辮子。提著個茶壺進來。見了萬裏輝,先福了一個福。

    “你會說普通話?”萬裏輝驚訝。符喜普通話說得不大標準,但是起碼能交流。比自己那口臨高人也未必聽得明白的臨高話要好多了。

    “會一點,我在芳草地上學。”

    “上學?你是國民學校的學生吧。”

    “是,老爺送我去念的,”符喜一邊幫著收拾他的行李,一邊說,“老爺說你要來,家裏沒個懂普通話的人不行,就叫回來來了。”

    “噢,等我走了你還去上學?”

    “這個當然,國民學校比這裏有意思多了,吃得好,又不髒。”女孩子撇了下嘴,“村裏也就我們家還好一些。老爺去年當了俘虜回來之後就變得愛幹淨了。”

    “你們老爺倒挺開通的,還肯送女孩子上學。”萬裏輝說。

    “他舍不得讓符慶、符祥兩個人的勞力去罷了。就讓我去學學認字,打算盤記賬。還想讓學紡紗什麼的。”

    符不二家裏一共有四個家養小子,除了這三個,還有一個叫符富的,年齡要大些。開春穿越集團征壯丁的時候給符不二送去了。

    “據說在保安團當兵。”符喜說,“當了兵心就野了,老爺原本指望著他的軍餉呢,結果一文錢也沒拿到,氣得他直罵娘。”說道這裏她噗嗤笑了,大約是覺得很痛快。
    第一百八十四節 農技員萬裏輝

    萬裏輝想這符不二還真是擁護穿越集團的典型人物呢。丁丁應該好好宣傳宣傳才對。眼見這女孩子個子挺高,皮膚雖然很黑,肌膚倒是很潤澤的模樣。不由得心裏微微一動。沒話找話的道:

    “你們老爺的老婆剛才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麼?”

    “當然不是好話。”符喜掩嘴一笑,“說你就是一長工罷了,家主給你住這麼好的屋子是得了瘋傻病。”

    被人當成長工,萬裏輝也苦笑起來――說起來自己在農委會不也和長工一樣。

    “家主的老婆就這樣。”符喜朝門外看了一眼,“老爺被她嘀咕的忍不住了就打老婆。嘻嘻。打得好。”

    看來這符不二的老婆平時對待家養小子們大概也挺刻薄的。一點沒同情她的意思。

    “這是首長的行李?我來幫你整理。”

    “哎,不用麻煩了……”

    “沒事。”符喜幫他打開行李,鋪好睡袋,取出茶缸牙刷和毛巾一一放好,又從外麵拿了一個新的白木盆來,倒了熱水幫他絞毛巾擦臉。萬裏煌活了22歲,還沒哪個女孩子對他如此照顧體貼,不由得受寵若驚,很不自在。

    “知道你們都愛幹淨,”符喜抿嘴笑了,“衣服穿不了幾天就要換。衝涼用得盆老爺吩咐人做去了,晚上就送來。”

    正忙活著,符不二來到屋子裏,隻見他麵色鐵青,打老婆到底也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體驗。再說他老婆挨打歸挨打,嘴上絕對不認輸,於是符不二的先人們,不管他見過沒見過的都受了辱。

    另外,他對自己參加天地會的事情到現在還是覺得很不放心,深怕他老婆是個烏鴉嘴,壞事一說就準。

    “萬首長看這裏還滿意嗎?”符不二勉強堆起笑容來。

    “挺好,挺好。”萬裏煌見他麵色不善,應對起來也小心些。

    “倒茶來!”

    “哎,馬上就來。”

    兩人相對而坐卻一言不發。符不二說不來普通話,萬裏輝的臨高話也不行,隻好等符喜送了茶來,才算正式開始交流。

    符不二最關心的是種子問題,他看到萬裏煌就是單身背個大包――一百多畝水田的種子是不可能就這樣背來得。

    “符老爺您放心好了,我們天地會執行的統一育秧,統一配送。”

    育秧是水稻種植中的一個重要環節,涉及到溫度管理,育秧底肥的一係列的技術問題。

    農委會的技術人員討論後認為,在本時空臨高積溫不足的情況下進行稻-稻-麥的輪作,就必須在氣溫較低的時候就采用人工增溫催芽育秧,等到氣溫達到 要求之後馬上插秧。人工增溫育秧不是什麼新技術,江南地區的農民很早就采用了這種方法,但是這種方法有一定的技術要求,對肥料的要求也很高,為了保證秧苗 的質量,天地會決定采用在農場育秧室統一育秧,然後集中配送地頭的方式。不僅是育秧這個環節。在未來的多個農業生產環節裏,還會有更多的類似的統一配送農 資的方式。

    符不二心想這澳洲佬還真是鬼,大約是防備著別人偷留他的種子。不過到收獲的時候,滿地都是稻穀,到時候你總是看不住了。

    萬裏煌詳細問了符不二家裏幾口人,幾頭牛,問得符不二心裏直打鼓――這天地會不會是專門把各家的底細都調查清楚了再上門“殺豬”的吧?不過人已經上門來了,他也不便說謊,隻好一五一十的將情況說了一下。

    符不二家的土地完全是自家耕種,沒有招佃的。種地的有符不二自己和他老婆,還有二個兒子一個女兒,幾個家養小子外加一個長工,農忙的時候再招幾個 短工。種得除了水稻,還有前幾年才從大陸上傳來的紅薯,這是最大宗的兩項,還有就是各種雜糧了:芝麻、花生、大豆、綠豆之類,再有就是園子地裏的蔬菜,賣 不出錢,主要是自己吃和喂豬用。

    不管種什麼地裏的出息都很有限,不管是水稻還是紅薯產量都不高。一家人連長工起五更,睡半夜。一年到頭也不過是大家吃得飽飯外加稍有積蓄。這積蓄 也得保存起來――臨高屬於小災害不斷的地方,旱澇、土匪,外加官府的浮收加派,符不二總覺得自己攢不起錢來。他曾經學著大陸上的人種過靛青,茜草,種過煙 草,還嚐試著種甘蔗。但是因為雇不起大陸上的把式當長工頭,這些冒險全部都失敗了。

    D日之後靠著穿越眾旺盛的好胃口,美洋村向全福菜行銷售了大量的蔬菜、生豬、雞鴨禽蛋,符不二的家業才稍微有了些起色。現在家裏又添了一頭牛。

    萬裏輝又要去田地裏看看,符不二見他毫無架子,到了之後喝了口水就要去田地裏查看,心裏很是過意不去,說今天時候不早了,外麵又在下雨,還是歇息一天明日再去就是了。

    萬裏輝看了下手表,才下午二點多,這就算天候不早了?堅持要求還是去看看再說。符不二無法,隻好叫了長工頭陪著萬裏輝去地裏看看。

    幾個人一出門就成了一次遊行。一群好奇的人遠遠得跟在他們身後,一路指指點點。在這樣的偏僻農村沒什麼娛樂活動,圍觀外人也是傳統的休閑方式。

    符家的土地並不是連成一塊的,因為這是符不二的太爺爺、爺爺、父親和他自己四代人逐步通過開墾、收買和放高利貸的方式獲得的,零零碎碎的分布在存 在村子周圍七八個地方。有少到隻有一畝幾分的菜地,也有幾十畝的大水田――水田裏頭造水稻收割了不久,正空著等待二造插秧。

    “要是土地能連成片就好了。”萬裏輝想,這樣零碎分割的土地怎麼搞得起農業現代化。他看了地裏的作物,蹲在地頭翻看了很久泥土。問符不二:

    “這裏施肥嗎?”

    “有施肥。”符不二說,肥料主要是自家的糞坑,豬圈裏的廄肥。

    “施豆餅嗎?”

    符不二說本地沒有大豆榨油的習慣。榨油基本上是用芝麻和菜籽。剩下的籽餅一般都用來喂豬。

    “肥料不夠。”萬裏輝搖頭,你這地裏肥料缺得也太厲害了,特別是缺氮肥。隻要施肥就能獲得較高的產量。

    符不二不知道什麼叫氮肥,但是地裏缺肥料地力不足他是知道的。就回答說:

    “我也知道不夠,可是肥料難找啊。”

    古代沒有化肥,全靠農家肥。農家肥聽起來很環保很綠色很小資,但是其中的有效成分極少,1000斤人糞尿的氮素含量才相當於25斤的硫酸銨。農民 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勞力和資金在收集肥料上麵。對人口比較密集區域的農民來說積肥的來源很多,最方便的就是從城市裏獲取市民的糞便和生活垃圾。但是臨高的 城市人口極少,這方麵能獲得的肥料就很少了。

    萬裏輝想起自己來之前,吳南海派人到處調查肥源的事情――看來農委會自己都搞不到足夠的肥料。不知道南寶的褐煤開發*況怎麼樣了,產量能有多少。

    看下來總得來說,符不二家的土地基本問題是土壤肥力損失較多。每年二造水稻種植,施肥量有限,又沒有種植綠肥的習慣,造成土地持續性的低產。萬裏輝知道這在本地不算是個別現象,他們下鄉調查的時候很少能發現莊稼長勢良好的土地,缺少肥料是個相當主要的原因。

    符不二自己對此也很頭疼,但是這問題不容易解決。有機肥料這東西肥力低,用量大,要能就地取材才好。如果太遠了,農民花費的人力成本就不合算了。

    萬裏輝把各處的土地、作物看過之後心裏擬訂了一個方案。

    他向符不二提出,今年的水稻晚造麵積減少一半。隻在土壤肥情較好的田畝上播種,其他狀態不佳的田畝上,排幹水之後改種蠶豆。

    種植豆科作物的目的是為了固氮。水稻最需要的肥料就是氮肥。目前天地會沒能力立刻提供大量的氮肥,隻能采用這個方法來增加土壤肥力。

    收過蠶豆之後,他計劃再種植一季苜蓿作為綠肥。苜蓿可以收割幾茬,收下來的莖葉用作飼料或者堆肥用。餘下的部分到春天翻耕直接壓到泥土腐爛裏增加有機質。這樣一來,土壤的肥力就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恢複了。

    符不二聽說這農技員一來就要叫他拋荒一半土地種蠶豆,還要在冬季種草,不由得腦袋大搖特搖,說這樣豈不是少了一半的收成。地力再差,總能有些收獲。種了這許多的蠶豆給誰吃去?

    “你種出來的蠶豆,我們都要。”

    豆類現在是農委會迫切需求的農產品,不管是供應食堂、喂馬還是加工成食品都有很大的用處。

    符不二沉默不語。萬裏輝又和他說:天地會提供的稻種畝產翻倍是沒問題的,這些蠶豆不就是多出來的收益了麼。產品的出路也不用擔心――農委會收購。換到手的流通券又可以用來繳納天地會服務費,是個沒有風險的舉措。

    “啪嗒啪嗒”符不二隻管抽了他的水煙,木著臉就是不說一句話。萬裏輝急了,大聲道:

    “政策你是懂得!我們穿越集團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你好好的思量了一下,對你隻好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話收到了奇效。符不二有蹲過戰俘營的經驗,去年他在帳篷外麵聽裏麵過堂的時候,經常聽見裏麵有人再聲色厲疾說:“政策你是懂得”――若是哪個人“不懂”,就要被趕出來圍著火堆無窮盡的轉圈子,直到他“懂了”為止。

    專政威逼之下符不二終於答應了他的方案,不過他聲音微弱的提出個要求:天地會必須和他簽個文書,保證收購他的全部蠶豆。

    “沒問題。你有多少我們收購多少。”萬裏輝滿口答應。蠶豆無論是作為蔬菜還是充當精飼料在農委會都有很多用處,而且蠶豆的外殼又是極好的氮肥來源――在江南農村,舊時每到蠶豆上市的季節,農民都要進城去收蠶豆殼作為肥料。

    這天晚上符不二和他老婆又打鬧了一場,萬裏輝想這他老婆簡直就是他的對頭,什麼事都和他唱反調。

    第二天一早,符不二把全家人都集中起來。萬裏輝有幸看到了符不二的老婆,黑黑瘦瘦的一個中年婦人,穿著土布衣服――一點也不象傳說中白白胖胖,渾身綾羅的地主婆。這地主婆用戒備懷疑乃至仇視的眼神看了一眼萬裏輝,把他瞧得汗毛直豎。

    符家的三個子女看起來倒還友善,女孩子是長女,大約有十六七歲。和符喜一樣梳著辮子,兩個女孩子靠在一起,時而竊竊私語。兩個男孩子大概有十幾歲。他們的外表和穿著都和家養小子沒什麼差別。

    萬裏輝和大家客套了幾句,就開始布置工作任務。第一件任務就是堆肥。

    “今天開始,除了翻耕整地的人,全部去準備肥料。”萬裏輝對符不二說。

    “好。”符不二聽說他有辦法搞新得肥料來,自然高興,他自己和長工去耕地,把符慶、符祥、符喜還有自己的三個孩子撥給萬裏輝使用。

    萬裏輝帶著六個半大孩子去村外去割草,美洋村外的大片荒地上長滿了各種野草,蔥蔥蘢蘢的。眾人不知道他割草作甚,因為本地不養羊。若是打豬草數量 又嫌太多。萬裏輝關照大家:打草越多越好,要盡量收割那些顏色鮮綠,多汁柔軟的莖葉。割草對這些半大孩子來說是最常幹的工作,各人把新磨過的鐮刀拿出來, 一會就割掉了一大片。萬裏輝注意到兩個女孩子手腳很快,但是常常會停下來在地裏搜尋什麼。他好奇的湊過去一看,原來割草的同時她們還在打野菜,身邊的藤筐 裏已經積攢了小半筐。萬裏輝暗暗納罕,這地主家明明自己有菜園子,女孩子還打野菜,這也太摳門了吧。難怪小說裏說地主都是摳老財。

    割完草他自己帶著符不大的大兒子符二銀和符喜到村外的小河邊,萬裏輝仔細的看著這條小河,這條小河既是美洋村的生活用水來源,又是排泄汙水的下水道。水色發青綠,河岸邊蘆葦叢生,還散發著一股股的臭氣。

    “這河好臭!”萬裏輝皺了下眉頭。照理來說古代的河汙染不大嚴重,不該這麼臭得。不過現在他需要的卻是越臭越好,要是清澈見底的小河對他來說就沒用處了。

    照他的吩咐從場院裏取來了糞勺、藤筐、木錸、鐵鍬和木棍子,還有繩索。叫大家用糞勺和加長了手柄的鐵鏟從河底撈取河泥和水草。這種新奇的活動引來了不少圍觀者――撈河泥堆肥在本地是無人知道的。

    烏黑發臭的河泥和水草被堆在河岸上,稍去除些水分之後就被丟到筐子裏,一擔一擔的挑到符不二家的地頭上。萬裏輝對古人的吃苦耐勞有了充分的認識,符不二的大女兒符一金和符喜兩個,挑的擔子一點不比幾個男孩子少。而他們的擔子,萬裏輝自己是絕對挑不動的。

    “好,我們下一步是搞衛生。”萬裏輝說著,把符不二家所有的掃帚都拿了出來,每人還給了個大筐子。

    “大家到村裏去,隻要看到街上路邊空地有垃圾的,除了碎磚瓦陶片什麼的不要,其他都撿到筐子裏,帶回到地頭來。”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這澳洲人打得什麼算盤,掃村子裏的地做什麼?那些亂七八糟的垃圾也能做肥料嗎?

    於是這群半大孩子就在萬裏輝的指揮下在全村掃垃圾撿垃圾,引起了全村的極大轟動。這澳洲人愛幹淨的名氣果然不是蓋得!符不二家在大夥的心目中已經 是幹淨的過分了,這澳洲小夥子居然還在村裏打掃。也有人說刻薄的笑話取笑符不二:不好好種田,平白無故鬧個爹回來在家裏指手劃腳。也有人覺得澳洲人熱心公 益的。

    萬裏輝早就注意到,村裏的垃圾很多,路邊的空地上的幾乎到處都有垃圾堆裏,有的則幹脆就丟在路上。這些垃圾直接做肥料是不行的,但是經過堆肥腐熟之後就能成為不錯的農田底肥。

    從全村收集來得各種垃圾很快就堆滿了筐子:修繕屋頂換下來的稻草、各種雞鴨羽毛、丟在外麵的破籃子、壞掉的草鞋、散了架的木盆……

    “萬首長,這些東西是當肥料嗎?”符喜終於忍不住問。

    “沒錯。”

    符喜沒有繼續問下去,萬裏輝自告奮勇的就開始給她講解什麼是有機質,什麼是細菌分解,為什麼這些東西不能直接當肥料……盡可能的把肥料的原理灌輸 了一遍給符喜。倒不是他有很強的培養下一代的精神,而是這樣可以名正言順的和符喜說話,同時收獲女孩子眼神中的無限崇拜之情。
    第一百八十五節 符不二一家

    有女孩子崇拜自然不錯。但是活還是要幹得。經過一整天的折騰在符不二的地頭上已經堆積了大量各式各樣的堆肥原料。

    萬裏輝搞堆肥發酵已經有了充分的經驗,他指揮大家把清掃來的亂七八糟的垃圾搗碎,和撈起來的河泥、水草,割來的青草混在一起,又摻合上從符不二家 茅房裏取來的十多桶糞尿,全部混合在一起,堆成堆,外麵再用泥土封閉成堆。平時隻要加以翻動保持有足夠的水分,六七個月之後堆肥就能用了――正趕上第二年 的春耕的時候施底肥。

    “堆肥裏要保持充分的水分,否則不容易腐熟。”萬裏輝把技術要領一一說給符喜聽:堆肥開始的時候要堆得鬆,等到堆肥的溫度上來之後要堆得緊。還要 時刻檢測堆肥裏的含水量,他教她一種簡單的辦法用一根幹燥的木棍捅進堆肥深處,稍停一會取出來的時候棍子是濕潤的就說明水分是正好的,否則就要灑水保濕。

    “……但是水也不能太多了,要是看到堆肥下麵有深色的臭水流出來,就說明水太多了。”

    現在的臨高是雨季,幾乎每二三天就會下雨,萬裏輝要他們取來竹竿和稻草,給堆肥架設遮雨棚。

    符不二家的一係列舉動成了村人長時間的飯後話資。而符不二也對他的做法將信將疑,但是不敢公然置疑,隻是每天帶著長工和兒子去準備插秧的水田裏泡田、翻土、施底肥、修繕溝渠。同時等待天地會把秧苗送來。

    秧苗的用量訂單已經根據萬裏輝上報的播種麵積撥了下來。這天從臨高來了支獨輪車運輸隊,用的是車輛廠的新型獨輪泛用型農用手推車“紫電”。紫電式 獨輪手推車是李赤騎和江牧之兩個根據臨高的道路條件,參照多種現代獨輪手推車款式,再結合本身的工業能力製造出來的。在田埂土路上的通過性強,承載力大。

    車子上是一箱一箱的稻秧。符不二聽說稻秧來了趕緊放下手頭的活計去看。他馬上就被裝載淺盤木盒裏的稻秧吸引住了――這就說傳說中一畝能收五六百斤的稻子嗎?

    不過,數量未免太少了些!他估算了下,這些秧苗連100畝地都種不上,最多也隻能種個六七十畝。這未免太欺人太甚了!他符不二想水田全種上天地會不肯;答應隻種一半,這稻秧卻明顯給得不足量!

    萬裏輝被跑到他麵前激動的大喊大叫的符不二嚇了一跳,因為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隻好麵帶微笑的等符喜來翻譯才知道他的意見。

    “秧苗不夠?”萬裏輝想這不大可能,趕緊跑過去看了看裝秧苗托盤的箱子,這些秧苗都是大穗型非緊湊型的品種,而且秧苗健壯,根係發達――他明白了。

    “是這樣啊,”萬裏輝笑道,“你和你老爺說,稻秧多不等於高產――看著吧。”

    運輸隊的領隊江牧之送來了葉雨茗的一封信,信裏果然是要他在符不二這裏搞水稻稀植技術的推廣。

    “啥?種得少反而能收得多?天下哪有這個道理。”

    看著符不二將信將疑的神情,萬裏輝知道在沒有看到最終結果之前,他是不會相信什麼“稀植”之類的水稻種植技術的。

    水稻稀植顧名思義:就是在水稻插秧的時候,適當減少每畝的秧苗株數。目的是改善田間生態環境,充分發揮水稻分蘖能力較強的優勢,協調個體與群體生長矛盾,增強植株抗逆能力,增加產量;同時降低水稻生產成本。

    采用稀植之後,可以大大減少每畝的秧苗需求量。節約育苗的工時、種子、肥料和育苗設施,降低生產成本。在插秧的時候,由於每畝地的秧苗少了,對人 工的需求也大為減少――在明代海南這樣的缺少勞動力的地方尤其適合。每畝農田用工減少,能夠使得爭取到更多的農時,充分利用臨高的水熱資源。

    另外,稀播能使得水稻在生長中長成較為理想的株體形態,形成大穗。抽穗後綠葉麵積大,受光姿態好,增加粒重。促成穗、粒、重兼顧的豐產結構,一般情況下增產可達5-10%。

    水稻稀植是一種極有技術含量的農業技術,對田間管理的要求水平很高。所以這次並不是所有的客戶都采用稀植法,葉雨茗等人商量下來,最後隻選中了符不二家作為試點。畢竟農技員裏對讓水稻種植最有經驗的的萬裏輝在這裏進行指導。

    為了確保稀植成功,葉雨茗在信裏要他在符不二家多待一段時間,要確保他們掌握水稻稀植樹技術。

    “稀植是挺好,不過――”萬裏輝疑惑的看著江牧之,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夠準確的把自己的意思傳回到天地會去,“這可需要大量的肥料啊――靠農家肥不夠。”

    稀植並不是萬有靈藥,也不是簡單的減少插秧的株數和加大間隔就完事了。一般來說是‘肥田靠發,瘦田靠插’。也就是對於土質比較瘠薄、肥力很差的地 塊。應適當增加插秧密度以增加每畝有效穗數。而以土質很肥沃或施肥較多的田塊,應適當稀植。符不二家的水稻田肥力普遍較差。地力勉強還過得去水田的隻占到 一半,搞稀植肥料不夠反而比密植差。

    “這個你不用擔心了,”江牧之說,“鄔委員從南寶已經征發了十幾噸的褐煤到了百仞城。從東沙島又運回了二船鳥糞石。應該是夠了吧?”

    江牧之還告訴他一個好消息,在縣城外的一個地塊上,勘探隊發現了泥炭田。泥炭作為燃料和肥料都很適用。而且勝在離開百仞城很近。現在外商部正在著手和地主談判,準備把地買下來開采。

    “……百仞到南寶的公路還有一周就徹底打通了,我們車輛廠在日夜趕工運煤的牛車,公路一通,褐煤還不是滾滾而來,別說你這裏一二百畝的地,全縣估計都夠用了。”江牧之說得興致勃勃。

    “這麼說肥料廠指日可待――”

    “沒錯,實際上已經是開工了吧。聽葉雨茗說最近正在搞土建。估計快了。”

    “這可太好了。”萬裏輝想,早知道這樣我還費那麼大力氣搞什麼堆肥啊!

    “對了,葉雨茗托我給你捎個話:最近本地有零星土匪分子流竄的跡象。巡邏隊正在加強邏查的力度,要你注意人身安全――”

    “靠!”萬裏輝發出一聲咒罵,“老子在這裏孤身一人,連輪班放哨的人都沒有,怎麼注意安全?”

    “你帶槍了嗎?”

    “有啊,出差人員標配。”萬裏輝亮出一支史密斯.韋森的9mm左輪槍,“不過隻有六發子彈。”

    “這裏有一盒。”江牧之從包裏掏出一個紙盒子,是24發的包裝,“還有這個――”他又拿出一捆紙卷起來的長長的棒狀物。下麵有個尖尖的竹簽。

    “信號火箭。”

    這種火箭是以林深河為首的第二兵器設計小組搞無控火箭彈的時候的副產品,紙筒卷成的信號火箭采用點火發射,射高可達200米。沒有降落傘設計,就 是靠白天拉黑煙,晚上起火光來報警,所以信號延續的時間不長。不過距美洋村幾公裏之外就是巡邏隊的固定巡邏路線。一旦發現求救信號就會及時趕來。用處不 大,聊勝於無而已。

    “等我把它插在地上再點火,估計腦袋都被砍下來了吧。還是打我的***好了。”這裏已經出了***覆蓋區域邊緣了,受惠於本時空幹淨的無線電環境和沒有高層建築,***的通話距離比現代時空要遠一些。萬裏輝的手機有時能接通有時不能接通。

    他嘀咕著拿了過來,一看足足有六支。

    “最近是雨季容易受潮。多給你幾支。”這話反而讓萬裏輝的感覺更糟糕了。

    看著運輸隊在田埂上漸行漸遠,天空中又開始下起雨來。村外的田野空蕩蕩的,沒有幾個人影,遠處是灰蒙蒙的天空和群山……萬裏輝從來沒有感覺自己是 如此的孤獨,這天地間似乎就隻剩下了他一個人而已――那些小說裏孤身穿越到異時空的人真得能夠忍受這樣的孤獨嗎?他好歹還有能能明白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的 五百個夥伴。

    在經過一番爭執之後,符不二絕望的按照萬裏輝的指示采取了稀植插秧。

    水田裏稀稀拉拉的秧苗立刻成了全村的笑柄。幾個好心的族人和親戚都來勸說:種田的事情,千百年來就這麼傳下來的,他澳洲人憑什麼隨便改?就說他在 百仞那邊種得好,也不說明這裏也能種好,別光聽人家蠱惑,白白的丟了一年的收成!還有人暗示澳洲人種地高產是有“妖術”。

    幾天下來,符不二的眼睛都陷進去了,為了避免再次被老婆羅唕,他幹脆一回家就打老婆,省下了吵架的力氣。符喜每次來給萬裏輝送飯的時候都笑吟吟,看來這很稱她的願。

    “你們老爺為什麼總打老婆啊?”萬裏輝對最近每天都在鬧的家務事感到迷惑。

    “還不是因為你的事情。”符喜小聲說。

    “我?我吃飯可都是給錢的。”

    “哈哈,哪裏是為了吃飯的事情。”符喜笑了起來,“為了種地的事情……”

    說著便把村裏最近的風言風語都說給他聽。萬裏輝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肅性。他讀雜書雖然不算多,但是也知道文明未必戰勝愚昧,改革總會有保守力量的反對,如果不采取措施爭取符家人對自己的支持,恐怕會出現“人走政息”的局麵。天地會的農業推廣可就白費了。

    為了給符家人打氣,萬裏輝吃完晚飯之後,符家人一樣,坐在院子裏扇扇扇子喝幾口枯草茶說說話。順便要練練自己的臨高話――不能指望跑到哪裏都能有懂普通話的土著幫忙。

    一開始大家挺拘謹的,不太敢說話,幾天下來覺得這萬首長人挺和氣,又有許多奇聞軼事可以聽。問他什麼。他都盡量解釋給他們聽。漸漸的就都願意多說話了――除了符不二的老婆。她還是拒絕和萬裏輝照麵交流。

    沒兩三天,萬裏輝就把符不二家的底細都摸了個清楚:

    總得來來,符不二這種小地主還算是很用心經營的,這種從農民慢慢發家上來的小地主們大多能幹勤儉,而且有一定的頭腦和農業種植技術。

    比如他就比本地的一般農戶更注意收集肥料。萬裏輝不止一次看到當地農民因為嫌臭把糞便丟到河裏、棄之野外的,這種事情對農家出身的萬裏輝來說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所以符不二的收成要比一般的農戶好一些,他種的水稻,畝產大概在三百斤上下。

    如果單靠水稻的話,這一大家子是養活不起的,更不用說排上村裏的二號有錢人了――要知道頭號富人符有三家裏可是有田將近八百畝的。牛也比他多幾頭。符不二能混到今天靠得是一代一代人的苦心經營。

    符家雖然沒什麼錢,卻養了四個家養小子,三男一女。他不用長工短工,專用這樣的毛孩子。家養小子是一次性投資,買回來之後隻要給飯吃就行了。雖然 好些年都幹不了重活,但是能幹副業,年齡大的在田裏幫忙,年齡小的養鴨子、喂豬,女孩子幫著他老婆給全家做飯。相對來說也比較省糧食――更要緊的是長工來 說更聽話。

    他的主要副業是養鴨子――本地是消費不了這許多鴨子的,他專程到府城去找到了一家雞鴨行,說定每三個月來他這裏收購一次鴨子。養鴨子不費飼料,也 不需要很多勞動力,還能得鴨蛋。賣鴨子的利潤並不豐厚――瓊山縣的商人欺負起這樣的“鄉下人”也是毫不留情的,但是比起當地的農民來,他就有了相對靈活的 “現金”掌握在手裏,偶然還給本村的人放放債,利息不高,但是要用土地、農具、耕牛做抵押,這樣差不多就是穩賺不賠的。要是對方倒了賬,能吞並他的土地就 更好了。符不二從來不把地佃給人家種,在他看來,自己種能收三百多斤,別人種收二百來斤,就算東六佃四他也不合算。

    除此之外就是節約了。萬裏輝以前隻在小說裏看到農村吝嗇鬼財主的故事,沒想到自己就到了這麼個財主身邊。符家隻有在農忙雙搶的時候才供應三頓飯,平時隻有二頓不說,還是一幹一稀。早晨吃幹飯,這樣有力氣下地幹活。晚上吃稀飯――反正就要睡覺了,睡著了就不餓了。

    吃飯是完全一視同仁,不管是老爺自己還是家養小子、長工,都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大鍋飯,大鍋菜。米飯或者粥裏照例有南瓜或者紅薯摻合著。肉、蛋、 魚之類的東西是沒有的――那都是要賣錢的。偶然有賣不掉的鴨蛋就用鹽泥醃起來吃鹹蛋--當然要鹹得簡直沒法入口才會吃,為得能更好的下飯。隻有農忙的時 候,才會有肉或者魚吃,再加一頓紅薯幹飯。

    萬裏輝的是單獨起夥食,由符喜給他做,他按協議上的價格付錢。天地會給他每天的夥食費是5元。在符家和美洋村所有的人看來,萬裏輝吃得簡直比皇帝 都好:頓頓是不慘任何雜糧的幹飯,有魚或者雞鴨肉,一點蔬菜。符喜還經常用鴨蛋給他做菜吃。這種待遇,讓村裏幾個老人看了都說澳洲人這樣窮奢極侈,早晚要 敗落下來,子弟有羨慕的,還被深刻教育:若不是他們敗家,怎麼會千裏迢迢跑到這個窮鄉僻壤來?

    但是萬裏輝卻不覺得自己的待遇有多好。第一吃飯他就不大習慣。在農場吃得是胚芽米――糙米去掉糠,保留胚芽的中級加工品,比商品白米要粗一些-- 本來就覺得不是很適應,到這裏幹脆吃糙米就更不適應了。每頓一盆幹飯總要剩下不少。每次收完碗盤的時候,萬裏輝就會看到符不二家的娘子眼都不眨的注視著符 喜把殘羹剩飯送到廚房裏才完事。

    “這刻薄的老太婆!”萬裏輝罵道。符不二的娘子迄今都沒有好臉色給他看――比起對時局發展比較敏感的男人來說,女人在這方麵大約一貫比較遲鈍。

    “哼,她呀,恨不得大家頓頓吃糠咽菜,把米都留下呢。”符喜小聲說,“她說你是個騙子,騙得老爺沒了主意,盡糟蹋田地莊稼,生生要把她這一家子給毀了好收符家的地。還說你是男狐狸精,把全家人都迷得五迷三道的。”說著嘻嘻的笑了。

    “男狐狸精?”萬裏輝鬱悶的想老子也不是那種可以貢獻菊花的粉妝玉琢小正太啊,怎麼給賞了這麼個稱號?

    “是呀,她昨晚還和一金姐姐還吵架了,把一金姐姐給打哭了。”符喜故作神秘道,“知道為啥?”
    第一百八十六節 利益問題

    “不知道――”萬裏輝想難道那十五六歲的農村大妞看上我了?符不二要提出把女兒嫁給他怎麼辦?是答應還是不答應。說起來執委會好像沒規定過可不可以娶土著女子,說起來這符一金模樣倒還可以,就是黑點,不過在本時空的話肯定是處女吧……

    “想什麼呢?”符喜的聲音把萬裏輝的發散性思維打斷了,“一金姐姐就是說你幹活很賣力,又教大家很多東西,不是個騙子。”

    “是這樣啊。”萬裏輝略覺失望,不過這說明自己的策略還算成功,現在符家上下對他的信任度不錯。

    於是他愈發拉攏符家的家養小子和子女,知道他們平日裏吃得不好就每頓把剩餘的米飯都留下了用荷葉包上,等符喜收過碗筷之後才找機會把飯給她,平日 在田間休息的時候還常把自己背包裏帶來的幹糧什麼的分給大家。在他的著力籠絡之下,萬裏輝在符家的聲望日漸增長,做什麼都很順手。

    但是符不二的態度對他的態度還是若即若離,雖然一點不違礙他的意見,但是這種穿越集團威懾出來的效果在他離開之後還能不能延續他可不大有信心。

    萬裏輝想,關鍵還是要投其所好。現在符不二最缺得是什麼?自然是錢――符家並不是在等錢用,但是他對占有更多的錢似乎有著一種相當癡迷的嗜好。他 知道符不二幾次嚐試種植經濟作物,現在還養鴨子,說明他對金錢有很大的渴望。有次晚上乘涼的時候,符不二就鼓起勇氣向他提出。要他幫忙把符富的軍餉給弄回 來。

    “首長你不知道:符富是我的家養小子,他打小吃得穿得都是我給得,我養他到了十八九歲,等於就是他爹。現在他當了兵,月餉卻一文也不拿回來!這可是一兩銀子一個月呀!一兩銀子呀!”

    想起符不二提到銀子時候憤懣的表情,萬裏輝想這就是他的弱點。種水稻的效果要到秋天才看得出來,眼下能幫他搞些什麼創收呢?

    讓他供應蔬菜和鴨子給穿越集團?現在他已經在供應了,全福菜行的業務員每周都會駕著牛車到村子裏來收購蔬菜、生豬和雞鴨禽蛋。

    這個傷腦筋的問題萬裏輝想了一晚上都沒想出來。不管是種植業還是養殖業,都沒法快速的產生效益。他倒是想過幫符不二搞蠶桑業,這對他來說是比較了解的,但是本地桑樹很少,如果要等種桑樹之後才能養蠶――這時間恐怕也太久了。

    看來要快速致富,還得是靠工商業啊。萬裏輝得出了前人無數次得出的結論。

    這樣過了差不多半個月。看看符不二家的二造水稻插秧基本結束,田間管理的一些要點要都講授過了,才啟程回農場去。準備稍事休息幾天。

    萬裏輝回到農場先撰寫了關於客戶的經濟、人口、思想動態的報告,又參加了巡視員下鄉的指導情況的彙報會,會後他直接去了總參謀部。

    原本萬裏輝想找馬千矚的,但是他不在。轉悠了半天之後他找到一個人問:“政治思想工作歸誰管?”

    於是他就來到了“政治處”。魏愛文正在辦公室裏和幾個新兵談話,萬裏輝隻好在門口坐了一會,門雖然是關上的,但是他居然聽見裏麵有男人隱隱約約的哭泣聲。這家夥在幹什麼?是在體罰士兵,還是搞什麼其他……

    正在胡思亂想,門開來,出來了二個佩戴著教育兵軍銜的年輕人。雖然眼睛紅紅的,麵上卻有一種放鬆的神情。

    萬裏輝抬腳就進了政治處辦公室。還沒等站定,就聽到有人在喊了:

    “哪個分隊的,怎麼不簽名登記報告就自己進來了?還有沒有紀律性!”

    說話的是個半大孩子。穿著件陸軍製服,一臉嚴肅的望著他,手勢很堅決的要請他出去。

    “什麼?!”萬裏輝差點把鼻子都氣歪了――老子在農場裏堆肥,在鄉下冒著遭遇土匪的危險撈河泥、在田地裏插秧,你們一個個在辦公室裏養尊處優,還鬧起特權階層的那套了。

    “哎,哎,這位是首長――”魏愛文雖然不認識萬裏輝,但是知道此人是穿越眾,眼看他麵色不善,趕緊過來打圓場。

    “首長也不行,政治部辦公室非召請莫入,求見必須登記……”這小孩子倒是很有骨氣,根本不把萬裏輝放在眼裏。

    “這位和我預約過,你先出去吧。”魏愛文趕緊把這一絲不苟的小士官生推出門外,把門關上,才回過頭來問:

    “您是?”

    萬裏輝眼見眼前這位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一身元年式陸軍軍裝,熨燙的很是平整。佩戴著德式軍官武裝帶,皮靴擦得鋥亮。心裏頓時大起反感:

    “你這裏是軍事要地,我還是先出去登記一下比較好。”

    “沒有的事!”魏愛文趕緊說。“我是魏愛文,您是――”

    “我是農委會的萬裏輝。”說著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有點事情,原本想找督公談談,他不在就直接找你吧――好歹也算是政治工作方麵的事情。”

    “陸軍應該有個士兵叫符富……”說著他把符家的情況說了下,又把符不二想要軍餉的事情提了。希望政治部能不能在居中協調下,讓符富每個月拿一點軍餉回家。

    “不用多,有個幾百錢意思意思就行……”

    “這事情沒道理。”魏愛文不以為然,“符不二是他的主子,又不是他爹――連養父都不算,根本就是主奴關係。現在符富既然是我們的戰士,就不再是他的奴才。他要求占有部份軍餉是根本站不住腳的。”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符不二現在覺得很吃虧,因為符富是他養大的,現在他在我們這裏當兵,他少了個勞動力不算,還得不到一點收益,這樣恐怕不大合適吧。”

    “入伍的時候應該給過二百公斤的米作為安家費了。這地主可夠貪心的!”魏愛文對此表示鄙視。

    “貪心是肯定的,不過我覺得還是應該滿足一下他。”萬裏輝說,“能爭取對方的好感度,對天地會的推廣計劃很有用。”

    “不行,不行。”魏愛文直搖頭,“士兵把不把軍餉彙給家裏人,這是他的個人自由。我們無權幹涉。”

    “所以才要請你們做政治思想工作,你們不是政治處嗎……”

    魏愛文對這事很是反感,忽然他起了疑心:這個萬裏輝這麼起勁的為符不二這個地主拚命的爭取利益。難不成在下鄉的時候收了什麼賄賂?不過這符地主連每月一兩銀子的軍餉都要打主意,恐怕是拿不出什麼錢來的,那就是――

    “性賄賂”這個詞彙忽然跳入了他的腦海。沒錯,肯定是這樣。古代社會女人沒地位,肯定是拿女兒當禮物拉關係……魏愛文的想象力立刻開始奔馳:萬裏輝在地主家的大廳裏大吃大喝。地主家的女兒出來勸酒,然後……

    想到這裏,他的口氣不由得硬了起來:“替奴隸主說話這種思想政治工作可不是我們政治處的工作。”

    “你!”萬裏輝差點跳起來看,但是一想魏愛文的話說得也占理。不由放緩了口氣,懇求道:“這事的確不大合理,但是對我們的工作開展有幫助。”

    “我看不出有什麼用處――”魏愛文硬邦邦的回答。

    “你不了解這裏麵的問題!”

    “不就是個貪心的地主嗎?”

    “不是這樣簡單!”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聲音不由自主的大了起來,門外的士官生趕緊開門進來。

    “出去,不用進來!”魏愛文生怕士官生情急之下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自己可就要背黑鍋了。

    “大家和氣一點,不要吵架麼。”門外傳來了鄔德的聲音。

    鄔德是到陸軍部來協調勞動力調用的。軍隊目前是鄔徳主管的勞動力分配部門的最常用的有組織勞動力。

    “你來得正好,來評評理把。”魏愛文趕緊把他拉了進來,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萬裏輝也把符家的情況和他的想法說了一遍。

    鄔德笑了:“小萬你倒是很熱心。不過這事情的確棘手。”

    “棘手什麼?根本就不該管。”魏愛文氣鼓鼓的說,“為了博取一個地主的所謂‘好感’,逼戰士把軍餉彙給奴隸主?我們成什麼人了!地主家的狗腿子?”

    “好了,好了,不要上綱上線。”鄔德把手往下麵按按,“這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以後類似事情可能會遇到不少。”

    大明不是一個奴隸社會,但是奴婢製度是廣泛存在的。他們在這個社會裏越是深入,接觸的人群越廣泛,就越無法回避這個問題。

    “要我看,根本不承認這種奴婢製度就好……”

    “不承認當然是最簡單的。但是別忘記移民可都是穿越集團的的契約奴――我們是奴隸主。既然要利用這種奴婢製度為自己服務。就得一視同仁。不能隻許我們防火,不許人家點燈。”

    “好吧,”魏愛文放緩了口氣,“你說該怎麼辦把,不過我是不讚成這種做法的。”

    “既然我們要承認奴婢製度,那麼符不二提出的要求就是有他的合理性的――符富是他的家奴。讓他來當兵,剝削他的軍餉作為收入,和讓符富無償為他幹活,剝削他的勞動是一碼事。”

    “這不能算一碼事吧,當兵的風險高,弄不好就會殘廢會送命。這和種地打雜不是一回事。”

    “這大概也算是一種高風險高回報吧。隻不過回報被他的主人拿走了。他就淪為牲口工具一樣的地位了。現在符富不肯把軍餉彙回去說明他已經有反抗的自覺,不是逆來順受的了。”

    “我們怎麼處理這事情呢?”

    “如果我們置之不理,當然符不二也沒法子――他雖然對此不滿,也未必見得就會影響天地會的推廣……”

    萬裏輝剛想提出異議,被鄔德阻住了話頭:

    “小萬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這事屬於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能幫到符不二搞到符富的軍餉,他自然對你更加信服,以後做工作就更容易;要是根本不理他,他也不見得就此對我們起反感,影響到天地會的推廣――利益的大頭和小頭他還是能分清的。”

    “村子裏的反對聲很大,還有許多流言蜚語……”

    “你就算幫他搞到了符富的軍餉,也消除不了流言蜚語不是?你是想用這件事來對符不二對你的信任度--想法不錯,但是你要考慮得全麵些,”鄔徳點著 了一支煙,“政治部出麵做符富的工作,當然是做得通的。但是符富會怎麼想呢?肯定會覺得我們偏著有錢人――畢竟在流血流汗的人是他,而不是符不二。再說 了,他們是家主和家奴之間的關係,符不二覺得他對符富有養育之恩,符富說不定覺得自己是從小被*待被剝削而滿懷仇恨呢。”

    “啊,對――”萬裏輝想這自己的確沒想過。

    “所謂屁股坐在哪裏,就為誰說話。現在符不二這樣的地主,我們要拉攏,符富這樣的貧苦百姓,則是我們的基本力量。”

    “你的意思是兩不得罪……”

    “嗬嗬,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用去理睬符不二。”鄔徳笑了,“理由我前麵已經說了――符不二從我們這裏得到的好處遠大於那一點軍餉,你就裝沒聽見好了。至於以後怎麼處理,我們會再拿一個方案出來。”

    “我明白了。”萬裏輝點頭離開了。

    這件事情也提醒了鄔徳以後類似的問題恐怕會越來越多。他們既然選擇要暫時背著這個曆史包袱,就得找到合理的解決方案。

    “小魏,你調查一下:軍隊裏目前的是奴婢身份的士兵有多少,都是什麼情況,是逃奴還是家主送來的――我看各村送來的壯丁裏,類似符富這樣的人恐怕不少。”

    “這個有政審表,我馬上讓電腦中心統計一下。”――為了節約電腦配件的使用壽命,各部門的配備的電腦數量大量縮減。除了個別部門和少數人的辦公室之外,采取了每個部門設有自己的電腦中心集中處理各項事務的方式。

    電腦中心很快就來了回複,根據政審表的登記,士兵中登記為臨高某家的奴婢的有三十多人。登記為逃奴出身的更多,足有三四百號。

    “政審表上的資料還不一定能完全體現情況。有人可能隱瞞曆史。你還是讓班長們仔細調查一下比較妥當――不要鬧得太正式把人嚇唬住了。”

    囑咐完,他去找了馬千矚,把這問題和他談了談,希望能找一個方案出來解決類似的問題。

    “阿徳,說起來這事情的確要想想了,”馬千矚說,“以後和本時空的土著交往越來越多,必須有個正式的文件來規範行為。除了你說得奴婢問題,還有收養、收徒弟,另外有人也到執委會來問過娶土著的老婆需要什麼手續。”

    其實還有人問過是不是自己可以買個奴婢使喚――雷州的常師徳的事跡已經傳遍了整個文瀾河兩岸,引起了宅男們的豔慕。既然等不到福利分女人,自己買一個總不錯吧?忽然買丫鬟成了最近大家熱衷的話題。

    鄔徳的臉微微紅了一下。他家裏的初雨到現在還是“妾身未分明”,繼續頂著“公社秘書”的頭銜。

    “幹脆製定個法律吧――《與土著關係法》?把和土著之間的各種關係、權利義務、發生糾紛的時候如何處置都用法律條文的形勢固定下來。可以關照司法所來搞。”

    “就交給馬甲去搞好了,他不是喜歡搞法律條款麼。法學俱樂部,嘖嘖。”

    “這個法律沒有現成的書可抄,可以先稿一個指導性的文件。”

    怎麼指導呢?馬千矚想與土著之間的關係可謂是千頭萬緒,涉及到許多方麵。一時間要理出個頭緒來不大容易。他叫人把馬甲請來谘詢他的意見――他最近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農場的咖啡館,法學俱樂部的法學家們用這裏當辦公場所。

    馬甲聽了他們的情況介紹說道:“馬上要搞個成文法有難度,我看暫時就采取範例的形勢好了。範例使用起來靈活,而且可以隨時修改增刪。”

    把穿越集團到目前為之遇到的各種和土著打交道時候遇到的交涉事件做個列表,再把當時的具體處理方式、參考意見一一寫明,然後再寫上執委會的指導意見。這樣用起來隻要查範例就可以。比起晦澀的法律條文來說要簡單明了。

    “就說眼下軍隊裏奴婢問題,”鄔徳把今天的事情向他說了一遍,“這樣的事情很有典型性:家主把奴婢送來當兵,還要拿他的軍餉。我們該站在哪一邊呢?調查了一下:軍隊裏有是本地奴婢身份的三十幾個人,有符不二這樣想法的家主未必是個例。”
    第一百八十七節 營嘯

    “當然是站在士兵的一麵。是他們在為穿越大業流血流汗。我們不能冷了他們的心!”馬千矚毫不猶豫。“不過我懂你的意思:我們自己的屁股也不幹淨。”他嘲諷的一笑,“其實照我說,這種事情根本不算事情,主要還是你們――一天到晚要和封建地主**。”

    鄔徳幹笑了一聲,沒說話。馬甲也矜持的保持著沉默,這種政治傾向的話題他是一貫不參與。

    “我看既然不便搞直接的沒收式國有化,就搞贖買式國有化吧。表現好、願意跟隨我們長期幹下去的奴婢由我們出資負責贖身。”馬千矚發完牢騷,說。

    鄔徳點了下頭,這大約也是唯一可以兩全其美的方法了。

    馬甲這才提出他的意見:“采取贖身製相對不損害雙方的利益。贖身的身價按照奴婢的年齡、性別分幾個檔次,參考下市場行情再統一定價。

    “不許地主老財討價還價。”馬千矚說,“必須設定一個最高限價。什麼一個女孩子身價一百兩的,這可不行。”

    “嚴格的說這是一種強製性的贖買,家主願意不願意都得同意。身價其實算是象征性的。”馬甲說。

    “逃奴――”

    “逃奴我們自然不管,默認他就是自由人身份了。不然怎麼辦――給他主子送回去?”

    “當然不能。”鄔徳說,“外地來的逃奴,隻要成了我們體係裏的人,我們一概不承認他過去的奴籍。”

    “至於本地的逃奴,”他繼續說,“就按你剛才說的幫他們贖身好了。”

    “可以設個追訴期――比如一年。一年之內家主找來追拿的,我們按政策出錢為他贖身,超過時間的身契既宣告無效。”馬甲說。

    “這個好。有理有據。”鄔德表示讚同。

    “隨你們吧。隻要我們在百仞城紅旗不倒,你定什麼法律條款都可以。”馬千矚無所謂的說。

    馬甲從執委會大院出來,回到農場的咖啡館。法學俱樂部的人埋首卷宗,翻書的,寫文件的,偶然有人交頭接耳的討論些什麼。桌子上堆滿了紙卷、文件袋、墨水瓶,沒洗過的鋼筆尖、磨墨的硯台――蘸水筆現在蘸的是從廣州買來得鬆煙墨,現代與傳統在此進行了一次完美的合作。

    喝空的格瓦斯大罐子、酒瓶、杯子、塞滿煙頭的陶土煙缸和吃剩下東西的盤子放得到處都是。簡直象個垃圾堆。

    “大夥辛苦了!”馬甲打著招呼,“進度怎麼樣了?”

    安熙回應說:“快結束了。還有幾份文書很快就好了。”

    “大夥加把油,那群客商在博鋪待了一個多星期了,事情完了好讓人家走路。”馬甲一邊給大夥鼓氣一麵給自己也倒了一小杯朗姆酒仰脖子喝了下去。

    “這麼說,《海事法》是得到正式批準了?”

    “對,通過了。真不容易!”

    正在埋頭苦幹的人發出一陣小小的歡呼聲。

    安熙說:“今天大夥一邊做一邊還擔心,萬一通不過,或者要做重大修改,我們這裏做好的東西很多就白費了。”

    “做出修改和調整的地方還是有得,不過大體都在我們的預計之內。”馬甲說,“可能要牽涉一些小地方的修改。五桅船的案子要修改一下。”他從書包裏拿出一份文件來,“有二十幾處修改。”

    “好,我們馬上修正。”

    馬甲點點頭。烈性酒的刺激作用讓他出了一身的汗,隨後是一身虛脫的無力感。昨晚上在執委會會議室裏連續三個小時的《海事法》的逐條討論讓他筋疲力盡。許多執委會的委員都對其中的條款持竭力反對的態度。

    他原先就估計到,這種涉及到利益再分配的事情肯定不會輕易的通過。有些部門的領導雖然不見得會自己直接出麵反對,但是肯定會派人猛烈“開火”,如 果自己在聽證階段就落敗,後麵的投票也就沒指望了。所以在開會之前馬甲動員法學俱樂部的全體人員,對各部門可能提出的每個意見進行了模擬問答。

    “我們要絕對避免在會議上被人問倒,而且回答上要在邏輯上完全站得住腳。”馬甲在準備會上說。

    好在在邏輯性和思辨能力方麵。法學專業畢業的學生還是有一定的優勢的。準備堪稱完美,但是世界上的能人就是多。穿越集團裏自然不例外。會議上,馬 甲看得出有好幾個委員是有備而來,看起來背後同樣有高人指點,要不是功課做得充分,馬甲還真不敢說自己能在這次內部討論中占到便宜。

    直到最後投票結果出來之前,他都不敢說自己的方案肯定能夠通過。

    五桅船上救起之後送到博鋪暫時扣押的獲救商販水手們,在惴惴不安中已經度過了七八天。這些人上岸之後待遇還算不錯,有人帶他們去洗了澡換了衣服。 安置到一座長方形的大屋子裏住著。還提了幾大桶薑湯過來驅寒。隨身的物件也一件不少的還給了過來,隻是住得比較擁擠――最近海上時有風暴,來避風的漁民很 多,本來住二十個人的屋子住進了四十多人。每天還供應二餐熱粥,米是糙米,但是不摻雜任何雜質,而且敞開供應管飽。

    這些人除了上廁所之外,是不能離開這間屋子的。門口有哨兵把守。任何人出去上廁所都要向門口的哨兵領“廁籌”才能出去。

    就算能出門,他們能看到的隻不過是一個鋪著磚石的院子而已,院子裏還有好幾棟類似的房子,看起來都住滿了人。院落圍繞著竹籬笆牆,上麵密密麻麻的長滿了帶刺的爬藤植物。院子裏出入的大門同樣有哨兵把守著,晚上點著篝火。沿著感覺上去就象是進了一間大監獄。

    實際上他們待的地方是博鋪港留置所,是專門是收留招待因為避風、海難之類的原因在這裏短期滯留的漁民、水手和客商。把他們集中收容管理是出於檢疫和防諜的考慮。

    這樣的狀況讓他們很是不安――莫不是自己當了“肥羊”,這群把自己從海盜手中救出來的人是另一群海盜?看看屋子外麵背著鳥銃的兵士倒的確有這個可 能。想到這樣可怕的前景,有人便歎自己命苦,有些小商販盤算下來,被海盜搶劫已經是損失慘重,要是再被勒索贖金,非傾家蕩產不可,不由得整天唉聲歎氣。

    他們已經從負責臨時留置所管理的人口中知道:這裏是臨高,他們在澳洲人的控製之下。澳洲人的名氣眼下廣東沿海一帶的人多少都聽說過一些,一般人就 知道他們的貨色常能為人所不能,沒想到打仗也這麼厲害!再想到這群海外來人不知道如何處置自己,遇難者一個個心神不寧。有人想花錢打聽下消息,結果一無所 獲,不管是裏麵的管事的還是站崗的哨兵,都對賄賂徹底的無視。拒不收賄賂而且還一言不發的的樣子更讓大夥心焦。

    這天一早送來的早飯特別好,除了粥裏摻了不少魚肉貝類,還加了菜。吃完工役收拾幹淨,有人來通知叫他們收拾行李。

    “這個,陳頭,叫我們收拾行李有什麼事啊?”內中有人打聽。

    “好事。要恭喜大家了。”被叫做陳頭的人是移民裏的一個老頭子,叫陳忠煥,是D日之後第一批從廣東移入臨高的大陸移民。因為是漁民出身,戶籍就落 在了博鋪公社。陳忠煥剛來臨高就生了一場大病,奄奄一息,是被衛生部的醫生救活得。從此他就視“澳洲人”為恩人,幹什麼都非常積極。因為年老力衰,鄔德就 讓他幹了份閑差,專門管理港口的臨時留置所。

    這話卻讓一幹人麵色死灰。陳忠煥以為自己是個類似客棧掌櫃的身份。可是這一幹人卻把他當做了牢頭。牢裏最忌說恭喜,一說這話就是要送人上西天了!

    更糟得是今天一早的早飯還特別豐盛。這原本是鄔徳的好意――讓他們這些海盜的受害者臨別的時候吃得好些,對穿越集團留下個好印象。沒想到卻被人看 成了“斷頭飯”。屋子裏立刻亂成一團,有人哭有人叫,也有人當場就昏了過去。陳忠煥一臉愕然,雙手亂搖:“大家都癔症了?一會就上路回家了,哭個什麼 勁?”

    這“上路回家”四個字更加深了誤解,場麵愈加混亂。絕望是帶有傳染性的。這群人既在海上九死一生,獲救之後又是一直為前途惴惴不安,現在聽說要拉出去處死,累積已久的壓力一起爆發出來,隨著不知道誰的一聲尖叫:

    “我不想死呀!”屋子裏頓時哭喊聲響成一片。

    “沒人要死啊――”陳忠煥嚇了一跳,心想怎麼鬧這麼一出來了。

    但是不管他怎麼呼喊解釋,他的聲音已經被淹沒在好幾十個人的叫聲和哭聲中了。陳忠煥嚇得趕緊把把門外站崗的士兵叫了進來。上著雪亮刺刀的士兵的入 場讓裏麵的人愈發絕望了――大家認為這是已經準備動手了,有就幹脆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準備引頸受戮;有的則猛撞牆壁;有的則隨意的抓住旁邊的人就廝打起 來,體弱的人被踩倒在腳下,發出痛苦的尖叫聲,有人已經流血了……場麵一片混亂。

    “糟糕!這是營嘯了!”進來的哨兵正是黃安徳。他自跟著劉三回到臨高,鄔徳見他人高馬大,又是軍旅出身,還是讓他幹回了老本行。黃安徳既來之則安之,現在黃安徳還是一名新兵訓練營接受訓練的教育兵。今天則是輪到他在留置所站崗的日子。

    “啥笑?”陳忠煥急道。

    “是營嘯!”黃安徳當兵出身。知道這事情的可怕性。

    所謂的“營嘯”多發生在軍營或者監獄這種地方。人多擁擠、居住空間小且平時整個群體精神壓力大,處於崩潰的邊緣。一旦某個人因噩夢而喊叫時,往往會引發其他人的連鎖反應,使得整個群體陷入歇斯底裏的狀態,甚至自相殘殺,死傷無數,後果十分嚴重。

    黃安徳在山東當兵的時候見識過營嘯,亂起來別說幾個兵,就是參將總兵親臨一樣彈壓不住。就自己這幾個人別說製止,衝進去恐怕隻有送命的份!

    “快,出來。”黃安徳趕緊拽著陳忠煥出了屋門。另一個哨兵也趕緊跑了出來,臉嚇得煞白。

    黃安徳帶著人退出十幾步去。從腰間取子彈裝火帽一氣嗬成――這套分解為二十五個動作的裝彈程序在這一期的教育兵裏以他練得最為純熟。

    拿著裝好彈的槍,心裏也定了下來。記起站崗前學習的處理緊急事務的培訓,對正茫然發呆的陳忠煥喊道:

    “快去敲警鍾!”

    “我就去!”這老頭子忽然腿腳也靈便起來了,居然一路小跑的跑來出去。

    和他站在一起的教育兵哆哆嗦嗦的裝子彈,裝了好幾次都沒把火帽安上,

    “別慌!”黃安徳為了安撫他的情緒和他說話,“你叫什麼?”

    “錢――錢――多!”

    “看來你的錢不多啊。”黃安徳開玩笑的說。

    “是,是。窮人一個。”錢多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終於把火帽安上了,“他們要衝出來怎麼辦?開槍嗎。”

    “沒事,他們不會衝出來的。”黃安徳知道營嘯的時候往往原地互相廝打,很少跑來跑去的。

    這時候警鍾聲響了起來。這裏離開隔離檢疫營不遠,陸軍常駐此地的一個裝備有鎮暴器材的步兵連聞聽留置所出了事情,立刻出動了一個步兵排過來。

    黃安徳遠遠的隻見三十多個人渾身藤盔藤甲,拿著竹棍和藤牌整齊的喊著口號列隊跑來。陳忠煥趕緊跑上去和帶隊的官長指手劃腳的說著什麼。

    “注意!催淚彈準備!”在一名排長的口令指揮下,一個手持一次性擲彈筒的班快步跑來,成橫隊展開。

    “不能用催淚彈!”黃安徳在武器課上學過,知道裏麵裝得是胡椒粉,屬於所謂的鎮暴用“非殺傷性”武器。但是營嘯不是一般的暴*,用了不但起不到驅 散人群的作用,反而會引起更大的混亂。他趕緊上跑上去,一著急,把學得軍禮忘記了,直接給那排長打了個千,“大人!用不得!”

    排長被嚇了一跳:“你是誰?”

    “我是這裏的哨兵。”黃安徳急著直擺手,“這是在鬧營嘯!催淚彈一打進去,裏麵更亂,要死很多人的!”

    眼見這排長還在猶豫,黃安徳大聲道:“我過去當過兵見識過,隻有先衝進去彈壓才行!”

    排長不是明軍士兵出身,不知道什麼叫“營嘯”,但是見他麵色凝重,又說打了催淚彈要死很多人,便命令不要放催淚彈,直接派人衝進去彈壓。

    “兩人一組,見一個人拽出一個人來。”排長指揮著。

    在鎮暴步兵的快速介入之下。十多分鍾之後,留置所的騷動安靜下來了。但是悲劇已經造成了,有三人在騷動中重傷,幾乎所有人都受了傷。

    匆忙趕來的鄔徳看著從裏麵抬出滿臉滿身都是血的傷員,臉色變得煞白。這種蹊蹺的事情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陳忠煥嚇得一下子就跪在鄔徳麵前了:“鄔大人――鄔首長――小的,我什麼也沒說啊――”

    “你起來吧。”鄔徳擺擺手,“這不是你的責任。”

    “謝謝首長。”陳忠煥趕緊站了起來。

    “剛才是你說這叫營嘯,不要打催淚彈的?”鄔徳走到黃安徳麵前。

    “是,正是小的――”

    “你是個士兵!”

    “是!教育兵黃安徳!這話是我說的!”黃安徳趕緊按照新兵訓練裏學到的內容,抬頭挺胸大聲說。

    “你怎麼知道這是營嘯?”

    “是,我過去在山東當戰兵,營裏也鬧過營嘯!見識過。”

    “好,你處置的不錯!”鄔徳對身邊的士官生說,“告訴魏愛文,教育兵黃安徳處置緊急狀況得當,給他記一次功!”

    “謝謝首長!”黃安徳大聲道,敬了個四不像的軍禮。

    江秋堰也趕來了,作為一個心理學醫生,他對“營嘯”這種群體性精神疾病有很大的興趣,當然這裏麵也有實用主義的成份在內:穿越者的軍隊規模日益擴大,檢疫營地也時刻雲集著都有幾千人。一旦發生類似營嘯這類的事件,後果不堪設想。

    他一來,就把陳忠煥、黃安徳等人叫到一邊去詢問情況。又審問了幾個參與者--這些人經過剛才的發泄,已經筋疲力盡的癱軟在地。現在聽說澳洲人沒要他們命的打算,算是心安下來。但是誰也說不清剛才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腦子裏一片空白。

    “精神壓力過大造成的。”江秋堰說,“累積壓力的一次集中釋放。”

    “精神壓力大?上岸之後一直給他們好吃好喝的。”

    “好吃好喝不假,但是人在陌生的環境下,還是很容易累積壓力的。而且住得也擁擠了些。”江秋堰說,“我給他們服用些鴉片酊劑,讓他們再好好的睡一覺就會好了。”
    第一百八十八節 小商人們

    三天後除了幾個重傷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在簡單的治療之後到海關大樓去等候海事法院對他們的財產的處理結果。

    這群客商們經曆了幾天前莫明其妙的騷動之後,每個人的臉上手上或多或少的還有些傷痕,再次重新聚首都顯得很不自然。

    陳忠煥這次加了小心,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隻是關照大家可以去領回自己在船上的貨物了。

    馬甲的基本處理思路是,凡是在能夠確認貨主的貨物,按照海難救助原則向每個貨主收取搶救出的貨物總量的20%作為救難費用。被搶救,但是遭水浸、火燒及其他形勢損害,價值受損的貨物,依照殘餘價值計算。

    凡是不能確認貨物歸屬的或者貨物所有人雖然明確,但是貨主或者隨貨人已經在海上死亡、失蹤,以及貨物是委托船主運輸的,由海事法院暫扣等待處理,直到有人在規定期限內夠證明自己是貨物的所有者的。到期無人提出要求的,由海事法院沒收。

    暫扣的貨物,在歸還貨主之時同樣收取20%的海難救助費,貨物在暫扣期間,海事法院有權將其全部或者部份自行處置。能夠確認貨主的,歸還時依照其價值支付貨款――這條是為了便於穿越集團能夠隨時動用扣押貨物。

    在海難中搶救出來的船隻,同樣根據其殘存價值的20%收取救助費。除此之外,船隻必須支付在救助過程中發生的修理費和損耗費用。同時船主還要支付遇難船隻上的水手逗留博鋪期間的食宿費和醫藥費。船主逾期不來辦理手續的。船隻沒收。

    至於這個期限,根據本時空的交通狀況,馬甲定為一年。

    在貨物暫扣期間,博鋪海事法院隻承擔最基本的保管義務,不承擔貨物的保值義務。貨物在暫扣期間收取基本倉儲費。

    被救助人員,不收取任何救難費。但是被救助人員在博鋪滯留其間的夥食費、住宿費和醫藥費自理。離開博鋪時必須付清,否則法院將對其進行強製拘留,直到其付清費用為止。不能付清費用的,可以用勞動的方式來抵償。

    ……

    這些林林總總的條款分解的很細,有些在現代時空根本不屬於海事法院的管轄,但是馬甲的出發點是把海上的各種裁量權都收歸到海事法院裏,所以事無巨細一一羅列。

    但是這些條款在執委會引起了軒然大*,很多人對歸還小商人的貨物尚能接受――收買人心麼!但是對大宗貨物和船隻也要拱手交就有很大的異議了:這怎 麼也是海軍戰士拿性命從海盜手裏奪來得,更別說穿越集團在戰鬥中還花費了大量的彈藥和燃料。這種大船的造價大約在二千兩白銀左右,20%也就四百兩銀子。 根本抵不過海軍一場戰鬥的消耗。就目前的瓊州海峽的形勢來看,凡是涉及到救難的,十有八九都要和海盜打仗。

    “要在瓊州海峽確立秩序和法律,就不能用這種唯利是圖想法來辦事!”馬甲說,“什麼都要用錢算一算。我們到這個時空來不是來賺數不清的銀子的,而是來做這個世界的規則製定者。”

    雖然短期來看穿越集團在瓊州海峽上的這種行為是虧本的,但是長遠的影響卻是巨大的。通過製定規則,維護秩序,逐步在中國沿海的航行者心目中建立起穿越集團在海上的權威性。這才是海事法院的目標。

    經過連續三小時的辨論,在馬甲的努力和執委會主要領導曖昧態度下,馬甲的方案最終在投票中通過。海軍對歸還貨物倒是無所謂,但是五桅大海船這隻煮 熟的鴨子飛了對他們打擊實在太大了。陳海陽已經幾次到船上去觀察,考慮如何進行改造。特別是躺在醫院裏養傷的蒙徳。氣得說要把馬甲的腦袋打開花。計委的一 幹人也對他橫眉冷對。至於馬千矚,則什麼也沒說。隻是看了馬甲幾眼。

    馬甲在海關大樓裏的海事法院仲裁庭上,把法律文書一一送達到這些人手中,又解釋了一番法律條文。雖然大家沒怎麼弄明白,但是大部分貨物能夠還給他們卻是聽懂了。

    看到這群象捧著銀子一樣小心翼翼捧著裁決書的客商們,馬甲不由得慨歎起自己和法學俱樂部的同仁在這上麵的花了大量的心思遣詞造句,那些精妙的措辭――他們都看不懂,很有些明珠暗投的感覺。

    這些人原本誰也沒指望能收回自己在船上搭載的貨物――能活條命出來安然回家就已經是上上大吉了,現在澳洲人不僅答應放他們各自回家,在繳納20%的救助費之後連貨物都肯發還一個個喜出望外。紛紛表示願意接受這一裁決。

    一眾人領了裁決書,到碼頭的貨棧中取了各自的貨物。隻是貨值的20%救助費卻不大容易結算。雖然每周廣州站都有“廣州主要出口商品離岸價格表”和 “廣州主要商品行情”兩份報告發送過來,可以輕鬆的查到廣州的各類商品行情,但是這些貨物在臨高是沒有行情的,根本無法變現。馬甲和計委、財金委、外商委 會商下來,決定采用實物抵充。至於用哪些貨物抵充則由計委來指定。

    抵充救助費之外,凡是計委感興趣的貨物也全部按照廣州的行情價格征購下來。客商們雖然沒能賺到販運到吧城的超額利潤,但是返回廣州和瓊山的運費卻省了下來,省卻了帶貨的麻煩,再能賺一點的話連損失也能彌補上了。所以眾人都很踴躍,紛紛向計委的人推銷自己的貨物。

    計委最感興趣的是那些對生產生活有用的東西,隻選擇各種金屬器具、桐油、藥材、布匹之類作為抵充實物。至於海貿上最熱門的絲綢、瓷器這些東西根本就不感興趣。眾客商見他們隻要冷貨,對細軟毫無興趣,不由得個個納罕。

    孫笑代表計委在現場接收登記各家客商繳納的實物“救助費”,心裏不由得歎氣:這麼多到手的好東西又放手出去真是心有不甘。馬千矚倒是淡定的――原 本他就打算把這些小戶頭的貨物全額還給他們的,現在馬甲這麼一折騰,還扣下了五分之一。他耿耿於懷的是占到五桅船三分之二載貨量的海家的貨,還有那艘大船 ――現在雖然也能先征用起來,但是對方來了之後還是得付貨值的。

    不過,海家的隨船的管事人已經送命,活著的人隻是船員,算不上貨主。要按馬甲的所謂《海事法》,這海家得親自來人才能取回貨物和船隻了――馬千矚很希望對方嚇破了膽,根本不敢來臨高,時間一過就全部無償歸他們了。

    除了計委之外,各部委也都派人到現場去查看貨物,看看有沒有本部門需要的。看得中的,馬上填單子現場審核由計委購買。貨棧前頓時鬧哄哄的象個自由市場了。

    “你的紅棗不錯,餘下的全部賣給我們吧,省的你再花運費運回去了。”說話的正是衛生部劉三的老婆烏雲花。烏雲花是學體育出身,而且是練田賽出身, 長得身高馬大。原本是跟蹤自己行蹤鬼祟的丈夫才上得船,待到了本時空之後一時間也沒個去處,幹文秘行政又不是她的脾氣能應付得,隻好去食堂幫廚。

    烏雲花在食堂裏接觸土著多了,學得了一口本時空的廣東話,臨高話也會講了一點,就成外商委的編外人員,需要搞采購和交涉的時候常把她叫去當翻譯。 但是外商委就是不肯把烏雲花列入本部門的編製――此女性格爽直,但是脾氣很大。一般人都喊吃不消。烏雲花雖然幾次威逼劉三,要他幫忙換個“體麵些”的去 處,劉三隻是裝聾作啞――他可太了解老婆。

    此時烏雲花和一個小商販說,“這五百斤打個堆,一總給個價吧。”

    這個小販帶的貨物是各色幹果,其中的紅棗質量尤其好,皮薄肉厚,顏色紅豔。是真正的陝西靈寶的紅棗。負責食堂的曹順花一眼就相中了,列入了需求名單。

    “首長們既要,隻管拿去,不敢計較價錢。若是體恤小的們,就賞給小的三十兩做盤纏好了。”這商販很是會說話,說起話來很是動聽。

    “這是什麼話?我們穿越集團一貫是堂堂正正的,該多少錢就是多少錢,那有白占人便宜的!到底是多少?”

    小販子做出十分為難的模樣:“小的蒙首長們救命之恩,就算是全部孝敬也是應該的。老爺們如此體惜小的,五百斤攏共算三十五兩好了,五兩算是小的這次路上的運費。”

    “就三十五兩好了。總也不能讓你們吃虧。你們也怪不容易的。”

    “那就謝謝首長了。首長們果然憐老惜貧的,日後必然是公侯萬代的。”小販眉開眼笑,奉承話一車一車的送。

    烏雲花龍飛鳳舞的給他了寫領款條子,在一旁的孫笑趕緊製止了她:

    “價錢不對。”

    “怎麼,給少了?”

    孫笑哭笑不得:“是給多了。”

    雖然本周的商品行情裏紅棗沒有列入,但是二周前的行情孫笑還記得:上等紅棗的每一百斤是白銀二兩五錢。這還是市場上的零售價。

    “若是嫌多。小的格外克己,二十五兩,這是行價了,小的拿來也是這個價錢。”小販一見不妙,趕緊見風使舵。

    “廣州的價錢,每一百斤市麵上不過二兩五錢。你這二十五兩進來的紅棗是哪裏進得貨?”

    這裏的五百斤紅棗,就算按市場價也才十二兩五錢,這小商販開口就是三十兩已經是黑到家了――就算到了吧城都賣不到這個行情,後來再加六兩更是獅子大開口了。

    小販頓時張口結舌,他沒想到這偏處一隅的澳洲人竟然對廣州的行情知道的如此清楚――二兩五錢這個價格正是一個月前他進貨的時候的市場零售價。一下子臉色都變了。

    烏雲花頓時氣得怒發衝冠,衝上去就是飛起一腳。這個本來指望在這個“短毛女人”身上大撈一票的小奸商被踢得仰麵朝天,四仰八叉,一時間竟然爬不起來了。烏雲花意猶未盡,跳過來又要飽以老拳。被周圍的工作人員趕緊拉住。

    以烏雲花的體格,打這個瘦瘦小小的家夥,非得打個半死不可。雖然小販有點使詐,但是就為這個打人未免有欺行霸市之嫌,傳出去名聲大壞。

    孫笑目瞪口呆,如此彪悍的女人還是第一次見到。趕緊上前:“不要動手,這是商業糾紛,不是敵我矛盾……”

    “敢騙老娘,看我不把你打得屎尿齊流,讓你老娘都不認得你!”烏雲花吼道。

    “你先到屋子裏消消氣,坐一會,坐一會。”一群人連拉帶拽的把烏雲花拖走。

    原來以為這件事情會影響到氣氛,沒想到其他人對此人被揍完全熟視無睹,有人還在嘴角露出了“該”得笑容。看了耍機靈撈好處的人到哪裏都沒人同情。 這被踹倒的小販在地上呻吟了半天也沒有一個同伴來扶他,最後勉強爬起來,一瘸一拐的找孫笑,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求孫笑把他的棗子買下來――運回去的費用 也不是小數目。孫笑見他可憐,還是按照二兩五錢的行情買了下來。

    熊卜佑代表外商委,選了幾家小商人正在談事――計委看到他們販運的貨物都是未來穿越集團有很大需求的商品:生漆、桐油、金屬器具……便和他們談起了交易,要他們直接販運這些商品到臨高銷售。

    “我們不能總是依賴廣州站的采購。”馬千矚在計委會議上曾經指示過,“廣州站的事情太多,而且供貨渠道單一化是非常危險的。從現在起就要設法吸引沿海的中小商人直接到臨高來和我們貿易。

    熊卜佑的說服工作終於起到了一定效果,原先隻是一個勁的點頭的,不說一句話的小商人終於開了口:

    “小的聽說在臨高買賣東西都是用一種紙片,”他小心翼翼的說,“這個,小的可沒法……”

    “臨高糧食流通券不是非收不可,”熊卜佑耐心的解釋道,“支付貨款的時候,你們願意收現銀的我們給現銀,願意換成貨物也行,不強迫。”

    為了加強說服力,他一指周邊的正在和計委的人討價還價的小商人們:“你們都看到了。我們征購貨物,付得可都是銀子。”

    “首長――”另一個小商人插話道,“運貨到這裏,要交給牙行發賣嗎?”

    牙行就是中間商。在明代的商業社會裏,領取官府牙帖的牙人在地方有很強的壟斷性。行商千辛萬苦將貨物運到當地,並不能自由發賣和采購。一買一賣, 都受製於牙行。不經牙行,不能購貨,也不能發賣。牙行的主人仗著有官府牙帖,坐收厚利不算,而且對銷貨的事情並不熱心,往往鬧得行商的貨物一年二年的都銷 不出去。結款更是難上加難。這也是當時的一個很大的商業弊端。

    “無需。”熊卜佑知道這裏麵的弊端――在和縣衙進行和平談判的時候,就提到過東門市領牙帖的事情,所以找了縣衙裏的積年老吏了解了一下。深知牙帖製度有害無利,比後世的壟斷性企業還要糟糕。

    “來臨高貿易不需要通過牙人。不管你是把貨物賣給誰,都不需要交給牙行代銷。至於我們自己買東西一律現款付訖。”

    “交稅呢。”

    熊卜佑想現在有點意思了。問得都是關鍵性的問題了:

    “目前運貨到臨高銷售隻要繳進口關稅就好了。”

    關稅的概念沿海的商人自然是懂得,熊卜佑繼續說:“如果運來我們指定的貨物,還可以享受進口免稅的待遇。不在指定範圍裏的,按海關稅率交稅。”

    所謂指定貨物,是計委擬訂的一個目錄冊,是臨高本地不產,需求又較大的三十一種物資,主要包括煤、金屬、各種糧食、化工原料、木材、油脂等等。

    凡是運銷這些產品到臨高,不僅不需要繳納進口關稅,而且全部計委由包買――來多少買多少。

    “是不是非得運你們指定的貨物才能進口……”

    “不是。隻要願意繳進口關稅的,你運什麼來賣都可以。”熊卜佑說,“不過我們就不負責包買了。”

    出口的關稅現階段是全部免除的,不過計委製定了一個禁止出口的目錄,主要是涉及到目前匱乏的物資,比如銅、鐵器、木材之類。象縫衣針、小五金、糧食製品之類,雖然可以出口,但是必須持有計委的簽發的出口許可證商人才能運銷。

    接著,商人們又問了許多事情,熊卜佑一一做了回答。他的誠懇態度打動了大家,終於有人點頭道:“既然這樣,我下個月就運一批桐油過來。”
    第一百八十九節 能賣什麼

    “那我運木材來。”

    “我可以運鉛來。還有倭鉛。”

    倭鉛就是鋅。在工業上用途很是廣泛。特別是鍍鋅薄鋼板,俗稱白鐵皮。有不易生鏽和耐腐蝕的優點。可用於製作屋麵、卷管和各種容器。非常有用。

    這邊熊卜佑又抓緊時間談妥了一個販賣鹿皮的。從口中知道他經常到台灣的大員港去,從荷蘭人手裏購買鹿皮,再販運到東南亞地區銷售。他這次的貨物除了支付救助費之外,其餘的全被計委征購了。孫笑特意和熊卜佑打招呼,最好把此人發展為固定的鹿皮供應商。

    鹿皮是東亞-東南亞地區最為搶手的動物皮革之一,鹿皮運銷甚至成了一門專門的買賣。雖然穿越者不知道為什麼鹿皮這麼搶手,但是他們同樣需要這種皮用來在工業上製造不可或缺的傳動皮帶。

    氣氛感染了周圍原本不感興趣的人,大家紛紛打聽有什麼物件是這裏需要、能賣出現錢來得。對這些小商人來說,去吧城這樣的海外做買賣雖然可得暴利, 到底要跨海涉波,一去數年旅途危險,充滿了不可知的因素。到臨高來就容易多了,雖然賺得少,但是一年裏能跑好幾次,危險性也小些,統算下來還是合算的。

    性命保下來了,錢財也大體得到了保證,未來還有賺錢的機會。這群幾天前還在狂亂中廝打的小商人們現在情緒已經好了許多。大夥歸心似箭,紛紛打聽港內最近有沒有回瓊山或者廣州的船隻。

    “高廣船行發售至瓊山、廣州的船票了,貨物托運有優惠。代客包裝,四百料大船不顛簸,全程起威鏢局資深鏢師武裝押送,讓您和您的貨物都高枕無憂啦――”

    隨著高廣船行的業務員們拿著紙筒喇叭一陣煽動人心的吆喝,領到貨物的客商們紛紛湧去買票辦托運。不再由海軍派船護送遇難人回家也是這次馬甲的海事體製改革的一部分。以後無論這類事情全部由民間色彩的“高廣船行”來代辦。坐船的人自己購買船票。

    也有貨物全損手裏什麼也沒落下的倒黴蛋,他們的船票就由民政委員會出錢了。慈善事業原本也是民政部門的工作之一。

    有幾個徹底一無所有的小商販幹脆就留在臨高了,唐征就是幾個這樣的小商人中的一個,他本錢很小,販運的是粗瓷瓦缸,在船隻擱淺的時候損毀了一半,海盜上船行劫的時候又把餘下的全部搗毀――海盜們懷疑裏麵是不是藏了值錢的貨物。

    把自己的全部家當都投入到這次海外冒險中去的唐征徹底的絕望了,因為本錢裏還有一部分是借親戚和鄉鄰,現在鬧得傾家蕩產,雖然澳洲人代買船票還肯發點盤纏,他也無臉還鄉,聽說澳洲人這裏到處招工,待遇還不錯就幹脆留下了。

    五桅船上幸存下來的水手,參加了一個由李海平主持的動員會,大部分人最後被動員參加了海軍。餘下堅決不願意的由民委員負責出錢為他們買票回家。在 海盜襲擊中受傷的五桅船的火長受到了特別的優待,經過百仞總醫院的精心治療已經是恢複了健康。除了可以免費坐船回瓊山縣,還得到些小物件的賞賜。另外,熊 卜佑還準備了四色禮物和一封書信,要他轉交五桅船的船東和貨主――瓊山縣的士紳海述祖。

    聽取了這次的處理結果之後,文徳嗣問:“吸引商人們來臨高做買賣我是很讚成的。不過對我們的支付狀況有沒有壓力?自從在廣州搞了徳隆銀行,白銀回運就少得多了。我怕儲備不夠啊。”

    外來的商人肯定不要流通券,要支付就得真金白銀,正如這次征購小商人的貨物一樣。

    “壓力不大。這些商販運來的都是低值產品。以我們現在的白銀儲備足夠了,對於大額支付可以采用德隆的彙票。由廣州的德隆銀行來承兌。”嚴茗彙報說。

    “文總,您放心好了。就算付了真金白銀,諒他們也帶不出臨高!”莫笑安信心滿滿的說。

    “你打算幹什麼?”文徳嗣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莫笑安知道理解錯了自己的意思,趕緊解釋:

    “我的意思是,讓他們再把錢換成貨物好了,這樣就不存在白銀夠不夠了――等於是易貨貿易。”

    “輕工業部有這個能力了嗎?你想賣給人家,人可不一定要!”文徳嗣表示懷疑。要打動明清時代的中國消費者是相當困難的。當時海外能夠大規模出口到中國的物資,除了金銀就是魚翅、燕窩、海參之類的幹貨。要麼就是一些特殊的土產。

    從D日至今來看,穿越集團能夠輸出的大宗出口物資隻有食鹽和糖。

    “沒有問題。”莫笑安說。他們現在成功試製了多種產品,現在正在擴建廠房,增加設備,很快就能形成多種產品的批量生產能力。

    “好,這就得看你們的了。”文徳嗣說,“我們現在的大宗商品出口存在品種單一的問題,過度依賴奢侈品和一甜一鹹的出口。這樣的出口狀況很不健康。 大力發展輕工業產品出口是現階段的重點。你們要多花心思在新產品開發上。要兼顧不同的市場需求――出口到東南亞、歐洲和出口到大陸上要有所區分。價格上最 好能形成高中低檔次的搭配。這方麵,你們要多聽廣州站和外商委的意見。他們對本時空的市場了解比較多。”

    “我知道了。”為了表示自己對文總的話很重視,莫笑安記著筆記。

    “要多搞深加工,高附加值的產品開發。什麼連城紅心薯幹這種就不要再搞了――自己弄點吃吃是可以的。”

    “好的。”

    莫笑安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看著桌子上一大堆新產品試製開發的計劃表。他倒不擔心什麼新產品――最近試製成功的新產品多如牛毛。但是選什麼投產才是件犯難的事情。

    文總的意思他是明白的,但是大明的百姓到底對什麼才感興趣呢?這個不比工能委。造得是自己要用的東西。輕工業部造得都是“可能要用”的東西。現在 搞搞試製是無所謂的,大不了賣不掉自己吃自己用。一旦等批量投產滯銷就意味著巨大的浪費,自己這個輕工業人民委員到時候就難辭其咎了。

    傳統的幾大穿越神器裏,玻璃製品――包括鏡子、玻璃器皿和平板玻璃已經算是步入正規了,每個月都能有一定的銷量。但是除了鏡子之外,玻璃器皿和平板玻璃的銷量都很有限。顯然來臨高的小商人們對這些奢侈品也不會有任何興趣。

    火柴,就技術來說並不複雜,東沙島的鳥糞石大量到貨之後季思退已經在組織人製造紅磷――倒不是為了做火柴,而是為了軍隊用的發煙彈、化工生產上磷酸和冶金部準備用來試製磷青銅,後者可以作為製造發條和彈簧的材料,是工能委重點抓的新材料。

    相比之下,他的火柴能不能排上號就很難說了。莫笑安自己也幾次下鄉搞搞調研什麼的,看到本地土著取火的時候用火鐮火石,還有得幹脆就是爐膛裏常年留火種,用起來也不算困難。自己這火柴到底有多少市場很是問題。

    “首長,吃飯了。”說話的是輕工業部的行政練習生,他給莫笑安打來了今天的飯菜。原本按照蕭子山的規定,土著人員是不許進入穿越者的食堂的,不管是為了幫廚、送貨還是打飯。但是時間長了這條規矩也慢慢的廢弛了。現在改為準許少數“可靠的”土著人員進入食堂。

    莫笑安看了下盆子裏的菜色,覺得沒什麼胃口――又是海產品,這東西吃得他都快發瘋了。忽然他看到盤子裏有蔥油炒海腸子。

    “海腸子!”他忽然想到了過去看過的一本書,主人公不做火柴不燒玻璃,靠著海腸子加工成粉當味精賣……

    “味精!”莫笑安覺得自己有了莫大的發現。上次在食品廠開會紅薯綜合利用會的時候,黃大山就說過紅薯可以用作做味精。不過後來做了格瓦斯之後就沒再提這個茬。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味精沒有。

    “味精?當然做了,不然你以為你在食堂裏吃到的是什麼?!”黃大山在電話裏沒有好氣的說,“你也算是輕工業部的人民委員?食品廠也不大見你的人影啊!”

    “這個……因為很忙……開會……”

    “少打官腔,你還是自己到食品廠裏一次看看再說吧。電話裏談出口商品,誰鬧得清楚!”

    自己已經十多天沒到食品廠了,這二周都是黃大山在管理。這有點過意不去了――黃大山的本職搞菌種培養。還兼著藥廠的職,再搞這個食品廠力有未逮,也未必能盡心。

    又想到自己身為輕工業部人民委員,食品廠是本部門的重點下屬企業,和穿越眾的生活息息相關,出成績大家都看得見,出問題馬上就身敗名裂……

    莫笑安想到這裏表情嚴肅起來:自己既不懂食品加工業,又不懂食品廠的業務管理,屍位素餐的不是法子,還是找個專職廠長坐鎮的好。就算不懂食品加工技術也不打緊。

    想了半天,想到了勳素濟。此人因為有廚師證,登陸之後就一直在食堂裏幹活。編製是在農委會,因為他還兼職種菜,此人還挺多才多藝的――莫笑安記得 他在食堂的時候自製鹹鴨蛋和糟蛋,還做了鹹菜和泡菜,手藝相當不錯。既然是廚師,又會做小食品,負責食品廠當然不算是外行了。

    於是勳素濟就這樣一紙調令被派遣到了食品廠。食品廠廠長這個突如其來的任命讓勳素濟驚喜莫名。喜得是自己從普通群眾成了領導幹部,在執委會的非正 式官銜等級表上,食品廠廠長相當於三極頭目。也是個小部門的負責人了。驚得是自己乃是一個悶瓜類的宅男,從來隻有被人管理被人代表的,現在居然要管理別人 代表別人,這裏麵的難度好像大了點。不僅有些畏縮。

    不過想到自己一旦成了部門的負責人。照規矩就可以有單獨的辦公室,單獨的用電指標,運氣好的話還能搞個秘書。其他不說,光這個單獨的用電指標就是 價值千金。起碼電腦可以用到0點了。想到自己滿滿一箱子的私貨終於可以見天日勳素濟這個宅男笑得臉都開花了。食堂的同仁也紛紛來祝賀,當下中午就由勳素濟 親自下廚做了幾個菜,又從咖啡館裏買來一瓶朗姆酒――蕭子山在派人送來派遣令的同時很貼心的隨件附了一張特別供應券,可以買瓶朗姆酒和若幹包香煙。

    升官總是喜事,總要慶祝,來點錦上添花的事情總是不錯的。蕭子山這手惠而不費,東西是執委會的,人情倒成了他的。直到很多年後。許多人的“**回憶錄”裏還經常會提到“難忘的特別供應券”。

    大家吃喝一番,勳素濟因為下午就要到廠視事,怕給本莫笑安留下不好的印象,隻喝了幾杯就不喝了。讓大家熱鬧了一回。

    食堂離食品廠不遠,勳素濟決定先去看看廠裏的情況,再搬家。

    勳素濟來到食品廠的時候,這裏的澱粉車間已經落成正在運轉中,由薑野設計製造的洗薯機正在翻滾著,幾百斤紅薯在水泥水槽裏隨著滾輪上下波動在水中 沉浮著。離洗薯機不遠的地方,還安裝著好幾台不同的機器,都在發出隆隆的運轉聲。他頭頂上,一根精心車製成標準圓的的傳動軸正在快速的轉動著,用皮帶帶動 著車間裏的機器設備。

    傳動軸上的皮帶被連接到機器旁的變速箱上,變速箱再使用皮帶或者齒輪的傳動來驅動機器的飛輪。通過變速箱,操作工可以方便的調整每台設備的運轉速度,也可以隨時停下機器。

    “你!當心,別碰皮帶!” 勳素濟正在東張西望。後麵有人喊道。嚇得一哆嗦,轉頭看去正是黃天宇,他坐在車間的一個大窗戶前,身後還蹲著兩個徒工,穿著藍布工作服,各背著大號工具包,其中一個端著個大號的搪瓷茶缸,另一個則提溜著個保溫瓶。

    勳素濟趕緊小心翼翼的走到比較安全的地方。

    “你是誰,沒事跑車間裏來幹啥?”

    “我是勳素濟,新來得廠長。”說著從口袋裏掏出派令來。

    “原來是廠長到了,有眼不識泰山!得罪得罪。”黃天宇開玩笑道,“你這派遣令不用給我,是給莫笑安的,他一會也要來。”

    “你一喊叫,差點沒讓我嚇死。” 勳素濟心有餘悸,“不至於這樣吧……”

    “你還廠長呢,一點安全意識也沒有,在車間裏亂轉什麼?”黃天宇對其表示出鄙視的神情,“前天這車間裏剛有人被皮帶卷住打成重傷,剛送到醫院就死了。整個車間停工了四小時。”

    “啊?有這事情。”

    “沒錯,就在你剛才站得地方。那徒工一個沒注意,撞在皮帶上被打得飛了出去――慘啊。”黃天宇可惜的搖搖頭。

    勳素濟汗毛直豎,這麼危險?看來這廠長不是好當的。

    “你沒在工廠裏待過吧?”

    “沒有――我幹的主要職業是廚子。”

    “這就對了,下過車間的人,老師傅第一件事情就要教育你在車間裏注意安全。”

    “看來馬上要搞一次安全生產教育活動。”

    “用處不大。別說是這裏了,我們工能委的幾個車間裏安全教育天天講,工傷也出了不止一樁了。”黃天宇說,“土著工人感覺對安全生產的完全沒概念。”

    的確有點這感覺,勳素濟想起食堂裏的幾個幫廚的土著職工,幹起活來倒是賣力,就是漫不經心。

    勳素濟忽然想起了什麼:“老黃你這麼得空,在食品廠車間裏蹲點啊?”

    “你認得我?”黃天宇有些奇怪,他不記得自己認識此人。

    “當然,我在食堂工作,有誰不認識的。”

    “也是哈。我是為了這車間裏的變速箱――”

    話音未落,隻聽某台機器旁傳來劇烈的震動聲,一個操作工趕緊上去,搬動操作杆,把傳動停了下來。

    “又來了。”黃天宇抬手看了看手表,又查了下記錄,“這回連續無故障時間提高到了37小時了。有進步。”他揮了下手,“徒兒們,跟我來!”兩個徒工趕緊提著工具包,端著大茶缸和毛巾跟了上去。

    “為什麼到食品廠來,就是為了這些東西。”黃天宇邊說邊拆開變速箱,從裏麵清理出幾個損毀的齒輪,又小心的把斷齒也找了出來,一一比對。接著他向徒工說了幾句,徒工趕快從牆角邊的櫃子裏取來了新的。

    “變速箱裏的這批齒輪是真正的‘臨高產’,質量水得很。”黃天宇說,“我得一直在這裏盯著看情況,好再改進。”
    第一百九十節 紅薯萬能

    齒輪看似簡單,其實技術含量很高。是工業社會的一個標誌。古代社會同樣有齒輪,不管是中國還是歐洲,都有關於齒輪係統的記載。但是現代意義上的齒 輪起源於1765年數學家歐拉提出的齒輪漸開線。有了漸開線齒輪和齒廓齧合基本定律,高速的齒輪傳動成為可能,沒有漸開線齒輪,就不可能有高速傳動,就不 可能有變速箱,而沒有變速箱,穿越工業就無法有效率的使用任何一種強大的動能。

    對於工能委的一幹人來說,設計大多數工業齒輪對他們都不成問題――有無數的工業方麵的技術資料可用,製造難度也不大――他們有帶滾齒機,就算沒有,幾個機加工狂人也說靠機加工和鑄造也能山寨出來。難點是在尋找合格材料上。

    想在穿越集團的冶金工業部門裏找到合適的齒輪用鋼材不大容易。而且每一批次的鋼材質量都略有不同,采取代用品原則的結果就是斷齒事故時有發生。

    黃天宇邊修理邊指導,花了半個小時才修好,損壞的齒輪他編寫好卡片裝進工具包,以便帶回去供分析用。碾薯機又開始隆隆的運轉起來了。

    碾薯機是台鐵軸木滾筒的大家夥,木滾筒上密密麻麻的覆蓋鐵製的半分眼。上麵的碾刀是可拆裝的,以便隨時更換不同尺寸的刀具,控製薯漿的粗細。這台機器看似其貌不揚,但是受惠於強大的動力支持。處理能力是每小時2500公斤。在本時空堪稱神器了。

    從碾薯機裏出來的紅薯漿要經過洗漿過篩處理。使用的是機械廠自製的滾筒篩,穿越者手裏的工業濾網緊張,所以用的是130孔左右的絲絹作為篩布。

    過篩之後,薯漿裏的澱粉隨水流出成為澱粉乳,餘下的就是薯渣了。薯渣有多項利用價值,主要是用來製取酒精,製取酒精之後的殘渣還能用來當發酵飼料。

    澱粉乳再經過沉澱就能獲得澱粉成品了。薑野給澱粉車間設計的沉澱是工序簡單,效率又相對較高的沉澱槽分離。分離槽是用磚頭砌成的,裏麵貼了厚厚的福建外銷瓷窯燒製的“瓷磚”,每條槽長達30米,每10個小時可以處理甘薯5000公斤到7500公斤。

    進入沉澱槽的澱粉漿要進行“對漿”處理――這是中國傳統的製澱粉的土法。兌入澱粉漿中的酸漿是澱粉生產過程中的天然乳酸菌在漿中發酵得來的,把酸 漿適量加入澱粉乳中,可以促使澱粉迅速凝聚沉積。澱粉的下沉速度快,沉積在底部,上麵則是纖維和蛋白質的凝聚物,兩者界限分明。這種工藝即能讓澱粉加速與 雜質分離,又能用乳酸菌抑製其他雜菌的活動。

    沉澱出來的就是澱粉了,上層是具有粘性的黃色澱粉,包含有雜質。中層的澱粉質量最好,取出後脫水就是上等的澱粉了。下層包含有較多的泥土和雜質,和第一層的澱粉混合後再次加水兌漿處理沉澱,製取出次一等的澱粉。

    不管上等還是次等的澱粉,取出得時候含水率還太高――高達50%以上,要經過脫水處理才能儲存和使用。鍾利時為雷州糖業公司設計了簡單的離心式脫 水機,被食品廠先拿來試用了。它可以把水脫去30%左右,經過晾曬或者烘烤,進一步把澱粉的含水率降到16%再用碾子碾壓成粉末狀就是成品了。可以把它用 在食品加工和工業生產的各個方麵。

    沉澱槽裏上層的澄清液取出來放在水缸裏,任其發酵成“老漿”,可以第二天使用。餘下被排出的廢水裏還含有少量的澱粉,和廢水裏的粗纖維、蛋白質的沉澱物沉積在廢水池裏成為薯黃。把薯黃再過篩沉澱一次之後才能將澱粉提取幹淨,餘下的薯黃可以和薯渣一樣利用。

    整個澱粉車間的工序和工藝流程是羅鐸搞得,但是投入生產之後大家才發覺這澱粉廠實在太費水了,排出來的廢水又包含了大量的有機質成份,對文瀾河汙 染很嚴重。以至於有一段河麵澱粉車間一生產就會染成白呼呼的,象淘米水一樣。田九九對此很是頭疼,理論上,澱粉廠的廢水可以用沼氣池發酵的方式來處理,實 際上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畢竟這是一家工廠廠,不是個作坊。差不多每處理100公斤紅薯就要消耗300公斤的水。廢水的排放量是驚人的。田九九隻好繼續 沿用沉澱池來進行初級處理,沉澱出來的高濃度廢水再排入沼氣池發酵,上層的較幹淨的廢水直接排入河道。

    “這點汙染程度在雨季文瀾河的流量足以完成自淨,到了旱季就很難說了。”

    “沒事,先將近著。”馬千矚看了他的廢水問題的處理意見之後這樣說,“以後技術條件成熟了再改造就是。”

    “不僅是汙染的事情。”他繼續向馬千矚陳情,“而是太費水。為了向保證紅薯加工廠的用水量,水廠還得再擴建。”

    馬千矚當然不想為紅薯加工廠來擴建水廠,於是田九九就提出了新的方案。在食品廠建造一套水循環處理二次利用係統。主要是循環利用洗薯階段產生的廢水。經過沉澱和簡單的化學處理之後重新使用。預計可以節約40%的用水量。

    “一盆髒水反複洗?”

    “當然不是,要經過處理的,再說也不是無限循環利用,循環幾次之後就得換水了。”

    洗紅薯的廢水主要是包含了大量的泥沙和紅薯皮、草葉之類的物質。與後麵澱粉工序上的廢水不同――含有的有機質成份很少,使用沉澱的方式就能除其中的絕大多數雜質,再經過一個簡單的沙濾器就能重複使用了。

    不過勳素濟來接手的時候,這套裝置還沒影,洗紅薯的髒水就是直接從他腳下的排水渠道裏排走得。

    “怎麼樣?很有意思吧。”黃大山從外麵走了進來,勳素濟剛想自我介紹,他搖了搖手,“莫笑安和我說過了,以後你就是這裏的專職廠長了。這下我可輕鬆了。”

    “是的。”勳素濟很想說幾句“以後還要請你多幫忙”,“黃工你前階段辛苦了”之類的客套話,結果還是憋住了說不出來。黃大山倒也不以為意,把車間和生產的情況和他大致說了一遍。

    “食品工業是個很大的門類,”黃大山說,“你既然有廚師證,也算是專業對口。”

    “要我做鹹鴨蛋,醃個菜還行,這個一點也不懂。”

    “沒事,多看看書就明白了。這裏的一切不都是看書看來得,你以為我們誰真得在食品廠裏幹過?更別說這種落後的加工設備了。”

    “這還落後?本時空的最大澱粉加工廠啊。”說著話莫笑安也來了。勳素濟知道這是自己的直管上司,想上去奉承幾句,奈何這從來沒幹過這個,除了叫了一聲“莫委員”之外就沒再說出什麼來了。

    “叫我笑安好了,不要這麼客氣麼。”

    澱粉車間運轉之後,莫笑安還是第一次來這裏,他對此地的好奇心不亞於勳素濟。不時東張西望的,

    莫笑安看著微微發黃的澱粉被工人從離心機裏倒出來。放在一個個的竹匾上攤開,準備送到烘房去進一步脫水,說:

    “這感覺還真是奇妙。原本還是一個個奇形怪狀還沾滿泥巴的紅薯,轉眼就成了雪白的澱粉了――”他忽然問道,“為什麼澱粉不是白的?發黃麼。”

    “沒漂白過。”黃大山解釋說現代澱粉工業生產中是要對澱粉進行漂白處理的,“其實也不難,用漂白粉兌水就能漂白了。除了好看一點之外沒屁用,還多出好幾道工序,不上算。”

    “排水啦!”隨著一個工人的吆喝聲,車間裏立刻發出一聲巨大的水流的嗚咽聲,大量的廢水從洗薯機裏湧了出來瞬間充滿了車間的排水渠。水流很急,有的甚至直接衝上了地麵,莫笑安的褲腿都被打濕了。

    “你該穿雨靴到食品廠來。”黃大山看了看他們的鞋子,搖搖頭,關照了一個工人幾聲,一會有工人拿來了兩雙奇怪的靴子,看上去是布做得,但是硬梆梆的。

    “這是桐油布做得高統雨鞋套,你們都套上吧,一會進車間要用的。”

    直接把雨鞋套套在腳上,它在腳背上小腿上各有一根帶子用來係緊固定,這樣就有一雙“高幫雨靴”。這種鞋套是用桐油布做得。穿越集團現在不能供應橡 膠雨靴,有些工農業生產中的液體也不是皮膚可以直接接觸的。就搞出了這麼一種土雨靴,土著經常把它和雨天的木屐捆在腳上一起使用。

    幾個工人開始把洗薯機裏的紅薯取出來,裝進一個個大筐子。一部分被送到碾薯機那裏準備打漿,餘下則被抬到了另一台大機器旁。

    “這是切片刨絲的兩用機。”黃大山介紹道,“專門把紅薯切片刨絲用的。”

    “有什麼用呢?不是可以直接打漿嗎?”莫笑安奇怪道,“難道還是準備做連城紅薯幹……”

    勳素濟想:難道是為了曬幹了好保存?

    “用來做薯絲飯什麼的吧。”他說。

    薯絲飯這玩意是王田向吳南海獻策的,乃是本地的貧農、佃戶、長工,還包括一切勤儉持家的地主乃是士紳家吃得玩意,自然這不是什麼特色風味小吃,而是一種節約糧食的手段。

    “意思差不多,不過效果不一樣。”黃大山解釋說。切片刨絲是為了便於晾曬烘幹。幹的薯片薯絲儲存當然可以。但是這裏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磨薯幹粉。

    薯幹粉和紅薯澱粉不同,除了澱粉,它還包含了紅薯裏的纖維質,單獨用來做成食品口感不佳,但是可以作為食品填充劑摻合在各種麵製食品裏魚目混珠降低生產成本。正如現代食品工業裏大量使用玉米粉作為填充劑一樣。隻要不過量,普通的消費者是感覺不出的。

    “現在沒有麵粉,不然可以慘在裏麵,做麵包、麵條、餅幹什麼的能節約30~40%的小麥粉用量。”

    “這比開酒樓還黑啊。”勳素濟忍不住說。

    “食品行業裏的黑幕多了。”黃大山笑笑,“麥芽糖吃過嗎?”

    “小時候吃過。”

    “做菜的時候有時會用。”

    “麥芽糖在食品工業裏是常用的一種原料。不過市麵上的麥芽糖極少是麥芽做得,絕大多數都是紅薯麥芽糖,5公斤麥芽糖配100公斤紅薯。”

    “可惜麥芽糖當不了出口產品。”莫笑安念念不忘這茬。

    “麥芽糖這玩意賣不了幾個錢,批量也不大。”

    勳素雞想起了當廚子時候的經曆:“我記得紅薯幹粉可以做粉絲、粉皮的。”

    “對,但是純薯幹粉做出來的粉絲很爛,缺少韌性。口味遠不如綠豆粉絲,暫時還是不做為好。”

    “用在米粉裏怎麼樣?摻一點進去就好像摻在麵粉裏。”勳素濟想了起來,本地的和兩廣一樣,米粉是一種常見的食品,不管是下湯還是幹拌,都是普通人的美食。

    “用得不多應該是可以的。”黃大山考慮了下,“不過食品廠還真沒做過米粉。”

    “米粉很容易做。”勳素濟來了精神,“我在食堂的時候常做,米拿到碾坊去碾成粉就能做了。”

    “等等,”莫笑安想了起來,“米粉不就是一種出口商品嗎?”

    “出口米粉幹?”

    “對,”莫笑安從口袋裏掏出個小筆記本,“文總說過,本時空的大眾消費能力偏低,多數人都處於最基本的消費狀態,也就是吃和穿上的需求比較多些。我想來想去,米粉幹有一定的加工要求,很多人還是是買現成的回去再做得――”

    “米粉沒有加工難度吧,我看一般農家都是自己做得。”

    “米粉幹銷售重點要放在城市裏,麵對城市居民。”莫笑安說,“文總曾經教導過我們:自古至今,社會的主要消費力都集中在城市。要指望本時空的農民購買我們的大宗商品更是不可能。清代的北京城裏也有切麵鋪專門做切麵賣呢――你說切麵有什麼技術難度?”

    “有點意思。”

    “米粉幹在廣東應該也有很多店鋪在製作銷售,但是他們在成本上是比不過我們的。直接用低價傾銷就能壓死他們!”

    穿越者的成本優勢在哪裏呢?莫笑安分析,首先是米源。穿越者用得是從越南運來的用糖易貨來的廉價大米。每次有幾十噸的批量,雖然有運費的成本,但是分攤起來再成本仍有有明顯優勢。

    其次是在米粉幹裏摻入廉價的薯幹粉,貫徹現代商人的“偷工減料製造廉價產品”的思路。米粉幹裏到底可以摻入多少現在還不好說,但是如果能加入20%的話,物料成本的下降幅度是驚人的。

    最後是生產的成本。穿越集團用的是大規模工業化生產,其成本優勢遠非小手工作坊可比。

    穿越集團的最大成本在於運輸費用,但是現在從臨高返回廣州的船隻大部分都是空載,這些艙位正好用來運輸出口產品。運輸成本不會增加多少。

    綜合算下來,恐怕“臨高米粉幹”一上市,整個廣州的米粉行情就會雪崩。

    “營銷學上有個水流理論,”莫笑安越說越興奮,“正如水一樣,廉價的商品有一種自動擴散的傾向。不用我們搞太多的推銷活動,米粉幹就會迅速的擴展到整個廣東的主要城市!”

    “而且我們的米粉在加工環節上要比傳統手工米粉更清潔衛生,包含的雜質更少。含水率也低,再使用防腐劑之類的手段,不論是賣相還是保存期限都比其他的米粉要好得多――”

    “這思路倒是不錯。”黃大山躊躕道,“有新意,不過牽涉到糧食出口問題。執委會對糧食可是一級管控,屬於嚴禁出口的。”

    “現在越南米的進口很多,儲備肯定很豐富吧。”

    “難說。”黃大山雖然行政職務不高,但是接觸的都是執委會一級的人民委員,聽到的內部消息也多,“督公最近開過幾次計委糧食工作會,口氣裏對糧食采購和儲備上還是抓得很緊――最近一直在說要暴人口,這節骨眼上你要大搞米粉出口怕是沒戲。”

    “真得?”莫笑安頓時泄了氣。聯想到最近到處都在修建新的移民新村,擴建檢疫營,木材加工廠、水泥廠和磚瓦窯的排班都是24小時的滿產能生產,以及輕工業部最近接到的服裝、床上用品的訂單都說明此言不虛。

    “米粉幹先投產好了,畢竟儲存方便,吃起來又能給大夥換換花樣。”勳素濟對“臨高米粉幹橫掃市場”的宏大計劃沒興趣,但是米粉在食堂裏的確很受大家的歡迎。“還能做方便米粉,你想大夥肚子餓了就不用非跑到食堂裏來吃了。”
    第一百九十一節 勳素濟當官

    “出口有沒有市場我可不敢說。但是米粉自用的話需求肯定很大――我看你不妨投產。”黃大山對勳素濟說,“執委會到秋季就會開始搞田獨開發計劃,幾千人雲集在在海灘上,有米粉做飯就容易了,直接加水加調料一煮就成。比麵條還容易――麵條還得去堿水。”

    “好,我就投產米粉吧。做米粉很容易,用不了多少設備……”

    “嗬嗬,你以為你還是自己在食堂裏做米粉?最多也就做個幾十斤的。要朝上千斤,上萬斤的目標看齊,工業化製造和手工製造之間的差別是很大的。叫機械廠的人給你搞幾台食品加工機把。”

    “這麼一說的話。”莫笑安有些意氣消沉,“味精恐怕也通不過――紅薯雖然不值錢,也是糧食。”

    “味精這樣的紅薯深加工的產品可能會同意出口。隻要附加值夠高。一噸紅薯要是能換回一噸大米或者幾百公斤的生鐵來,馬千矚肯定答應。”

    莫笑安實在沒法保證說一噸紅薯做出來的味精能有這麼高的收益。

    “這保證不了。不過20年代日本人把味精賣到中國來的時候也賺了很大的一票。大明再爛爛不過20年代,我們也不見得比日本人差。”

    “再過幾天張信就要回臨高述職了。你和他談談吧。”黃大山對莫笑安說,“他在廣州,對市場的了解程度總比我們這樣亂猜要來得準確。”

    黃大山說其實製造味精並不是什麼難事,隻要有菌種,控製好發酵條件,用澱粉或者更簡單的紅薯幹粉就能發酵。要多少有多少――隻要有澱粉或者含有澱粉的東西。

    “發酵是種很神秘的東西,”黃大山說起自己的專業眉飛色舞,“細菌真得非常可愛……”

    莫笑安和勳素濟不由得離得他遠一些。免得沾染上他身上“可愛的細菌”。

    “這就是發酵車間,”黃大山指了一下院子另外一端的一排框架式結構的高架空的廠房,裏麵有用蒸汽或者煤氣加熱的密封式的鍋灶。

    說是發酵車間,其實是各自分開的。黃大山在裏麵發酵的東西有好幾種。

    每個車間門口有消毒水池,裏麵是石灰水,出入必須從裏麵走過去。算是一種基本的消毒措施。

    “這是為了避免雜菌汙染。”黃大山解釋道,“有些產品發酵對環境要求不高,有的就比較麻煩。”

    現在發酵車間裏用澱粉或者直接利用紅薯的產品有好幾個:除了有莫笑安準備在大明賺錢的味精,還有現在食堂熱銷的格瓦斯;直接用紅薯發酵的醋;最後是化工和食品上都需要的重要添加劑檸檬酸。後者的生產工藝比較複雜,單獨占用了很大的一處廠房。

    “裏麵沒什麼好看的,主要是大大小小的鍋子、發酵罐和管道。”黃大山說,“發酵的這個部份,以後我還會經常過來照看得。”

    味精現在是以小批量的方式生產,每次產出不過二三十公斤,主要供應各食堂使用,黃大山說如果能夠打開外銷的渠道,大規模的生產不成問題。

    “食品廠的設備很原始,規模也不大。”巡視完全廠之後莫笑安在食品廠廠長辦公室裏對勳素濟說,“除了紅薯車間就是發酵車間了。你要想法擴大些新品種的生產,除了外銷,我們自己也需要。”

    這道命令讓勳素濟覺得壓力沉重,憋了半天,吐出句:“我會想辦法的。”

    “好吧,你多動動腦子。”莫笑安說,“你知道:食品廠是屬於臨高糧油食品總公司的,理論上屬於農委會和輕工業部雙重管理,我算是總經理。吳南海是 副總經理。實際上不管是我還是吳南海,都管理的不到位――事情太多了。所以到現在這所謂的總公司還是個空頭。我前幾天和吳南海商量過,我準備辭掉總經理的 職務,由吳南海當總經理,你當常務副總經理――以後就是以你為主了。你就以食品廠為核心,逐漸把整個總公司給支撐起來吧。”

    勳素雞這回是大吃一驚了。開始是食品廠廠長,屁股還沒坐熱就是糧油公司副總,連升三極的水平了。

    “這個,”他有點語無倫次了,“責任太大了……”

    “沒事,誰得責任不大?過去當連長的,現在在當陸軍總司令,過去的有個法學學士學位的人現在在當法院院長――看他的樣子要當司法部長,你這個過去的廚師當糧油總公司經理屬於專業對口。”

    莫笑安把糧油公司的情況和他簡單介紹了一下。總得來說糧油公司名下的資產有四大部份。

    首先是穿越集團最早的產業:文瀾河上的水力磨坊。這個磨坊經過幾次擴建之後已久變成了臨高最大的糧食加工廠,除了水輪機之外還安裝了一台蒸汽機,用來在水量不足的情況下工作。最近工能委又給這個作坊安裝了一套螺旋式冷榨油脂設備。專門用來處理從榆林運來的椰子幹。

    “糧油加工廠現在是農委會直接管理的,你就不要去插手裏麵的具體管理生產細節了。”

    “好,反正我也不懂怎麼碾米榨油。”

    其次就是農委會在博鋪最早的食品加工廠――博鋪海產品加工廠了。勳素濟對這廠很是熟悉――食堂裏絕大多數的食材都是這裏供應的。它能加工鹹魚、烤魚幹、魚板、魚露、魚油、海菜幹和魚粉。運轉情況非常好。

    然後就是南海農莊的屠宰場了。原計劃把它升級為肉聯廠,除了屠宰提供鮮肉之外,還準備製造鹹肉、香腸、火腿之類的東西。但是現階段肉食本身就匱 乏,每逢殺豬宰羊的好日子差不多就是吃得連故骨頭帶皮什麼也剩不下。所謂的肉食加工業迄今為止就做了若幹公斤肉幹供應給遠程野外作業的人員。

    最後則是剛剛新建不久的食品廠。

    莫笑安說,根據他和吳南海之間的討論結果:農委會分管糧油廠和海產品加工廠,輕工業部分管肉聯廠和食品廠。糧油總公司的行政事務性工作由常務副總經理勳素濟負責處理。

    “情況就是這些。有問題嗎?”

    “暫時沒有。”勳素濟一時間沒頭緒,也不敢發表什麼看法。

    “沒事!吳南海是個很好合作的人。”莫笑安見他一臉惘然,安慰他,“有問題和他多溝通,他肯定會幫忙的。畢竟他是總經理麼!”

    他又轉頭看了看辦公室,屋子裏散發著石灰水和生漆、新木器的氣味。四壁刷得雪白。配上新做好的辦公桌和文件櫃,幾把藤椅,看起來很象七八十年代的國營企業辦公室。

    “這裏你還滿意吧?”

    “挺好的。”勳素濟連連點頭。

    “有一個缺點,這裏還沒有配電。”莫笑安稍有遺憾的說。因為節約電線和配電器材的緣故,很多新建的非關鍵性設施裏如今都沒有供電,食品廠沒有電動機,連電線都沒拉過來。所以遇到晚上生產隻能點汽燈照明。

    “我的配電指標不是白費了!”勳素濟念念不忘的就是這個。

    “隻好先堅持堅持了,麵包會有的。”莫笑安滿不在乎的說。

    莫笑安移交了全部的手續和相關的文件之後就溜走了。他還有服裝廠的事情要處理,另外就是他在文總麵前說過的大話:“小商人們來了也帶不走銀子”――他得多想出幾種能把小商人們的貨物留下的新產品。

    勳素濟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看著塗得雪白的牆壁,標準的辦公桌和文件櫃,還有一箱子食品廠和糧油公司的文件賬冊之類的東西,盤算著自己應該先幹什麼。

    照理說新官上任,總得先想幹出點業績才對。勳素濟的腦子卻在自己的一大箱子私貨上頭。這些東西的共同特點就是沒有電就不能用。食品廠既然沒有電就尋思著自己還是回宿舍區睡覺好,起碼那裏有電。

    原本他打算找蕭子山商量商量,能不能給他安排一間單人宿舍,這樣他用自己的配額也就不會打擾同舍的人了。這如今不難辦:許多人都是夜宿在自己的工作部門,四個人的宿舍一個人睡得大有人在,蕭子山肯定能夠同意。

    蕭子山說單獨安排一個人一間是可以的,但是在宿舍區的話他的額外用電配額就無效了。集體宿舍為了了避免打擾他人,就寢時間一到全宿舍區就拉電閘熄燈了。不管你有沒有多餘的用電配額都得睡覺,要看書玩電腦就得去公共娛樂室。但是那裏也就是到午夜。

    “對了,我不是有秘書了嘛。”勳素濟眼睛一亮。有了免費的勞動力就好辦了。

    他趕緊給蕭子山打電話,說自己不要單獨的宿舍了,還是住食品廠辦公室好了。不過得配發秘書一名。

    “自然是女生了,能幫我洗衣服什麼的。不過要有把子力氣,不要弱不禁風的,對,要幹得動重活的。”

    “相貌什麼的沒要求吧?”

    “沒,我這是單純為了工作,相貌不嚇人就好,長相要幹淨點的。”

    來得行政練習生是個女生,既黑且瘦。其貌不揚。她用不大熟練,但是基本能聽明白的普通話自我介紹說叫金喜珊,今年十八歲或者十九歲。是福建那邊來 得,孤兒出身的逃奴。至於說為什麼要逃亡,政審的時候大家以為她會說是因為被主人虐待,或者意圖**之類,沒想到真正的原因是主人不許家中的婢女婚配。

    明清代浙、閩、粵等地的地方富豪們有所謂“錮婢”的習俗,家中的婢女成年之後從不配人,一直留在家中役使到老死。這種很不人道的做法是為了不讓自己的財產受損失。畢竟婢女大多是從小養到大的,嫁人不管能收多少身價,總抵不過一個成年女人的勞動力有用。

    金喜珊稀裏糊塗的跑到了廣東,差點落在人販子手裏。又幾乎被鄉下沒老婆的農民“搶婚”,在一番顛沛流離之後被起威的人救助,然後就到了臨高。

    金喜珊?勳素濟怎麼也沒法把眼前這人和人工美女聯係在一起――這也是太“本色”了點。不知道是哪個哈韓分子給取得。

    好在勳素濟本來就沒指望她長得如何。不過這麼一個女孩子能夠算“有力氣”嗎?

    沒想到到宿舍一收拾東西,他立馬就見識到了古代勞動婦女的吃苦耐勞,他帶來得裝備很多,一個裝滿技術資料微縮膠卷的和相關閱讀設備的箱子,天文望 遠鏡,手搖發電機、車載超級電容器,各種工具、電腦,還有一個裝滿各種數碼產品的大箱子,外加一套奇重無比的銅版紙百科全書。這些東西D日之後幾乎就沒開 過包。宿舍裏沒地方攤,也沒電用。

    勳素濟把自己的折疊自行車打開,基本的維修工具和配件捆在自行車上。其他的東西,他叫金喜珊去找蕭子山,派兩個勞工來幫忙搬東西。

    金喜珊卻隻借了一台“紫電”獨輪車來,動手把這些雜七雜八的裝備都捆綁在車上。然後猛得一用力,硬是把這負重將近二百公斤的獨輪車推了起來。把勳素濟看得目瞪口呆。

    “哎,哎,太重了,還是請兩個人吧。”

    “蕭首長說要等一小時才能有人,有這時間都到了。走吧,還有一車呢。”金喜珊毫不在意的推著車往農場那邊去了。邊推車邊說話,麵不改色氣不喘。

    整個路上,金喜珊不但沒有休息,一路上還和勳素濟說話聊天。邊推車邊說話,麵不改色氣不喘。

    到了辦公室卸下東西並不休息,馬上又回了宿舍區,一鼓作氣把餘下的物件全部都運送過來。卸下來得東西堆成了一大堆――勳素濟自己也沒想過居然帶了 這多的東西,金喜珊從車子上取下從計委倉庫剛領來的掃帚、木盆、抹布和皂角。又是搞衛生,又是搬家具,掛簾子……忙得個不亦樂乎。勳素濟隻是呆呆的在一邊 看,什麼事也插手不上――除了向他請示哪件行李放在哪裏的時候他才體現出一點價值來。

    勳素濟進到自己的臥室裏一看,桌子裏已經打掃的幹幹淨淨,窗戶上掛上了細竹簾,白木茬的書桌上放著盞煤油燈,各種東西都歸置的整整齊齊。

    “首長您看還滿意嗎?”

    “挺好。”勳素濟滿意的點點頭,秘書真是好東西。難怪大夥一直巴望著執委會配發呢。

    金喜珊又打開自己的行李卷收拾起來。她的臥室安排在旁邊的一個小房間裏。雖然勳素濟開始沒什麼想法,但是看到秘書就住在隔壁,不由得想要是金喜珊再漂亮些就好了……

    他自己動手把手搖發電機的包裝拆開,這東西在D日之後就沒開過箱子。把它和自己的UPS、蓄電池組、車載超級電容一一連接起來,最後又拿出了一個 接線板。似乎是為了補償自己快一年沒玩弄過它們的遺憾,勳素濟一口氣把PSP、數碼相機還有筆記本之類的東西全插了上去。

    “好啦,小金,你的每天下午來搖動這個手柄,直到這個燈變成綠色,知道了嗎?”勳素濟嚴肅的說,“這是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一定要按時完成!”

    “是,首長。”

    有了這個人肉充電機,晚上就可以充分的享受宅男的美好的時光了。雖然眼前的3D人物不甚“萌”,2D的世界還是完美的。

    充分的安排好他的小日子之後,勳素濟就開始尋思著得幹點什麼以保證自己的這份待遇能長期保持下去。

    莫笑安要他幹出點業績來。這個業績從哪裏來呢,出口商品之類,過於複雜了,還是讓莫笑安去傷腦筋好了。自己還是先從擴大供應品種入手比較現實。

    他把牆壁上的食品廠車間生產圖看了好幾遍,又查了供應記錄和農場可供應原材料表。研究了好一會之後,他拿起電話來,在剛剛拿到手的一本“行政人員通訊錄”上查到了鄔徳的辦公室電話,撥了出去。

    當天下午,檢疫營地的陽河接到通知,把通過檢疫期等待分配中的移民裏把醬園裏的夥計、做豆腐的、開槽坊的、當過廚子的、幹過酒樓跑堂的,還有屠夫都給清理出來了,一總給送到了食品廠。鄔徳也從公社的社員裏把有這方麵專長還沒去處的人挑了幾個出來。

    勳素濟的第一步是分離掉食堂的作坊功能。在和吳南海、蕭子山溝通之後,原本在食堂裏專門負責做豆腐的土著職工和設備全部轉交到了食品廠,成立了一 個豆製品車間,專門生產豆腐、豆腐幹和腐竹。發製黃豆芽和綠豆芽。勳素濟原來還打算用豆腐發酵做豆腐乳,但是他很快就遇到了難題――黃豆不夠。臨高這裏的 黃豆和當時所有中國農村的大豆生產一樣,是不上規模的雜糧種植,供應本縣的幾個豆腐作坊之外就沒什麼剩餘了。
    第一百九十二節 來自廣州的訂單

    今年開始農場擴大了大豆種植。但是眼下大豆本身就缺貨尼克還要他爭奪。勳素濟決定不和這馬瘋子去爭搶,幹脆就做代用品――蠶豆豆腐好了。

    蠶豆易種易活,產量又高,加上根係有固氮的作用,豆殼又是上好的有機肥。農場為了改良土壤的種了許多。貨源堪稱充足。當年供應困難的年月裏,蠶豆豆腐也是常見的代用品。它的缺點是賣相比較難看,做出來是黑乎乎的,而且質地口感遠不如真正的豆腐那麼細膩。

    黃豆不夠用,綠豆又是解暑的重要食療之物,豆腐作坊的豆芽買賣隻好繼續在蠶豆身上找,勳素濟用瓷盆和陶罐子做出了發芽豆。

    豆腐作坊的生產用代用品上了正規之後,勳素濟把移民裏找來的人湊出來一個醬園班底。這個班底還真不含糊:破產的醬園掌櫃,失業的做醬師傅和雜工,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醬園從業者們彙聚到臨高,組成了輕工業部屬下的第一家商業實體――天廚醬園。

    天廚醬園他沒有放在食品廠裏,而是到東門市找了個冷僻的地方。勳素濟的想法很簡單,既然穿越集團已經在逐步取消供給製,有了愈來愈多外來移民的加入,醬菜之類的消費也會日益增加。把生產和經營的場所都放在東門市比放在綠區內的農場要方便的多。

    他原先想想把這家醬園取名“六必居”的,但是聽人說這會六必居已久在北京存在很多年了――傳說“六必居”的匾額就是大名鼎鼎的嚴嵩所題。再用未免有冒名頂替的嫌疑。於是就用了這位對中國食品工業有過傑出貢獻,中國味精的發明人吳蘊初的天廚味精廠的字號。

    “其實天廚這個字號很好。有氣派!有意境!”莫笑安在天廚開張的時候說,“以後食品廠搞大了也可以叫天廚。”

    天廚醬園用傳統工藝和設備釀製豆瓣醬、辣椒醬和醬油,同時還醃製各種醬菜、鹹菜。產品不僅供應各個食堂,同時也對外銷售。醬園裏的師傅夥計來自各 地,帶來了各自家鄉的風味。勳素濟自己是廚師,對吃得東西是見多識廣,又善於雜糅眾家之長。沒有多久天廚醬菜的名聲就傳開了。

    農委會對這一舉措大為讚歎。原本農莊的菜地裏的大量蔬菜總有一部分無法及時消耗而被迫改成了飼料,特別是產量很大的白菜和蘿卜。現在有了醬園,多餘的蔬菜就由醬園消耗了一點也不浪費。黃大山幾次來醬園搞技術指導,還送來了若幹種新的發酵菌。

    穿越眾們對有這樣一家醬園也表示由衷的高興,多一種可以調劑口味的食品總是好事。開張沒多久便有許多人來天廚獻計獻策,貢獻家鄉製作醬菜幹菜的秘法。

    勳素濟看到醬菜的需求狀況不錯,紅辣椒的供應又充分,便向蕭白朗定製了好些個大號泡菜壇子,向醬園的夥計們傳授做四川泡菜的技術。很快食堂裏就有四川泡菜供應了,清爽適口的泡菜在炎熱的夏季很受大家的歡迎。連縣裏的士紳和官吏們,也打發人買來嚐新。

    接著他又動起了海產品加工廠裏的小蝦米的腦筋。每天博鋪的漁獲裏都有大量不上等級的小蝦,除了曬幹做蝦皮就是直接當磷肥或者飼料用。勳素濟想起自 己在東北吃到過“錦州小菜”,就是用蝦油泡得――味道鮮美,口味巨鹹,非常下飯。所謂的蝦油其實就是用小蝦加鹽發酵之後提取出的上層澄清液。至於下層的混 合沉澱物則是“蝦醬”,也是一種調味醬料。

    他把想法和海產品加工廠說過之後,很快就得到了這種“蝦油”。“錦州小菜”的特點是大多用“小蔬菜”醃製,小黃瓜、小茄子之類最受歡迎,而這些本來就沒什麼成本――是菜園裏篩下來的。

    勳素濟和莫笑安都沒想到,天廚醬園日後成了輕工業部最重要的出口企業之一。

    莫笑安交接完食品廠的事情之後過了幾天,張信回到了臨高。這天晚上他吩咐人把張信請到自己的辦公室來――關於外銷品他想聽聽這位身在最前線。又是幹銷售出身的專業人士的意見。

    “過我不知道你打算怎麼賣味精。”張信說聽了他的初步設想之後說,“要我說如果沒有糧食管製上的問題,米粉幹的思路不錯,因為人人要吃的。但是味精就是錦上添花的東西了。有錢人不需要,窮人沒必要。”

    有錢人吃東西考究,用得是整雞火腿慢火熬製出來的高湯,看不上你這人工鮮味劑。窮人吃飽飯都是個問題,想不到要這玩意――再者味精畢竟隻是調味料不是罐頭湯,放點味精沒法“清水變雞湯”,這使得它的銷路大成問題。

    “這不就沒指望了?”

    “不,銷路還是有的。”張信說,“這世界上除了有錢人窮人之外還有中等階層但是你指望它大量出口不可能。還有,來臨高貿易的小商人也不會喜歡這個――他們麵對的客戶不需要。有可能使用的就是餐飲業了。”

    “餐飲業也好,能銷出去都好。”

    “這個我們可以試試看。”張信想可以先在起威屬下的客棧、騾馬店之類的地方的廚房裏用用。如果反響不錯,自然有人會來找上門來詢問。

    “如果你要是廣東、福建的小商人,到臨高來了賣完了貨,覺得帶什麼貨回去比較受歡迎呢?”莫笑安列舉著,“鹽他們大概是不敢的,畢竟是犯法的。糖是大宗貨物,他們帶個幾十斤沒意思,而且雷州就有糖。福建也不少……”

    “第一要價廉、第二要新奇沒有的、第三要好用。”張信說,“澳洲貨現在已經有了精巧好用的名聲在外,鏡子玻璃一般市民消費不起,但是羨慕澳洲貨,想用澳洲貨的心理已經存在了。正如有人不一定買得起奔馳車,但是非要搞個奔馳的標記當鑰匙圈是一個心理。”

    張信的意見是開發一些價廉物美的奇巧yin技的東西來迎合市場上的這種心態。

    “其實縫衣針就不錯,鋼口好,賣相來說在市麵上堪稱第一了。很能體現澳洲夥貨給大家留下的印象。”張信評價道。

    “不過縫衣針要用鋼材,這是一級管控物資……”

    “那能用多少鋼,”張信不以為然,“大炮光打出去一個12磅炮彈是多少鐵?一個炮彈就能做出很多很多針了。”

    莫笑安遲疑道:“還有個生產能力的問題,縫衣針是機械廠在生產,它又不是急需的物資,經常被排在最後。”

    實際上縫衣針從總共才生產了不到一萬根就停產了。機械廠不但有太多的事情要幹,而且大夥對製造這種小五金日用品興趣缺乏的很。

    “這設備不能放在機械廠,雖然你們都是屬於工能委的――但是機械廠的這群人是玩機械的,一個個搞蒸汽機,造鍋爐都嫌不夠味,你要他們給你做縫衣 針?和督公說一下,讓機械廠多製造幾台成套的製針設備,劃到輕工業部的編製裏。工人,你叫機械廠幫你培訓,原料由計委撥,這樣縫衣針廠才能保證每天開 工。”

    莫笑安想自己怎麼早沒想到!機器和人員都在別人手裏,自然事情做起來就不順了。

    “茅塞頓開!”

    “我們也希望輕工業部門多搞些新產品銷售,老是賣鏡子和玻璃器,遲早要審美疲勞的。”

    “平板玻璃的銷售怎麼樣?”

    “這種東西和玻璃鏡子一樣,能有多大的市場?”張信對奢侈品的看法是很清楚的――奢侈品雖然有暴利,卻不是商品的主要發展的方向。但是如今高處不勝寒。文總提出過的把小型鏡子廉價化的舉措迄今大家也不願意推行,畢竟現在的利潤即可觀又穩定。

    工能委本身現在也不願意把鏡子廉價化,玻璃廠的產能是有限的,一旦廉價化之後銷量暴漲,對本身任務就吃緊的玻璃廠來說就更吃力了。

    “還可以從食品上打打注意,不是味精――有沒有廉價的大眾小吃一類的東西,一文能買好幾個的……比如說――糖”

    “糖?”

    “糖!”張信說,“對,就是小孩子吃得糖。我小時候住的是湖南的小縣城裏,有親戚到廣州去出出差,給我帶回來一包水果糖。當時就覺得是人間無比的美味……”張信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

    “會有市場嗎?”

    “起碼在廣州不可能沒有。別忘記溫州人當年是怎麼發家的。”

    “這我知道――雞毛換糖。”

    “雞毛喚來的糖也就是農民自己農閑時候做得麥芽糖而已。在當時物質條件極度匱乏的中國就能讓溫州人積攢起第一筆資金,在大明或許也可以。”

    “我明白了,搞糖果工業。”莫笑安點點頭。這的確是個思路。首先糖是穿越集團的大宗產品,原料方麵不悅匱乏,而且這是屬於深加工提升產品附加值。

    現在糖價雖然不低,卻是論“石”在賣,糖果再便宜,也得一文二文。算下來,糖果的利潤要高得多。

    張信又提了幾個有可能大宗出口的物資,首先是書寫紙。既然化工部門已經能夠出品硫酸和燒堿,大規模批量造紙已經不成問題了,不管是雷州的甘蔗渣造紙還是秸稈造紙,穿越集團造出來的紙肯定是最廉價的。摻入高嶺土之後,還能做出潔白度最高的紙來。

    “書寫紙很貴的。”張信說,造紙雖然原料廉價,但是在過去沒有化學品的時代,造紙原料的漚爛成漿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和大量的勞動力,唯一能幫忙的化學品就是石灰而已。

    莫笑安的輕工業部屬下就有一個土法的造紙作坊,是由從大陸的移民裏找來的造紙工人負責生產的,全程土法。莫笑安對土法造紙的低下效率是清楚的。造出來的紙,除了質量較好的供書寫之外,多數都是充當衛生紙用了。

    明代的造紙業已經相當的發達,但其價值依然不低。官府除了各產紙地要進貢詳細到“張”的專門貢紙之外,還搞過“納紙”的製度:被審問頂罪的囚犯必須繳納一定數量的紙張,到後來幹脆涉案的訴訟人都得“納紙”。

    過去的賬本用紙已經是極粗極差的紙了,就是這樣的紙,張信還看到有人利用它的背麵在書寫。書寫用紙在當時很不便宜。

    “說到紙張之後就要說到書籍,書一樣不便宜。我們有機會。”張信說。

    廣東的書價是多少呢,張信說價格很高,比21世紀的任何國家都高。一套點校刻印上佳的市坊印本至少要一二兩銀子。

    “雕版書在明代應該技術很成熟了。雕版就是刻板的時候費工,完事之後不就可以反複用了嗎?”

    “雕版的成本很高,保存起來也不容易。蟲蛀黴爛,每年都要修補或者更換一些。這種長期的維護成本是不低的。”

    而且雕版費工費料,完成之後又很占地方,如果不能確保長期銷售的冷門書籍或者新作,書商就不大願意刻印。所以古代新書出版很難,往往要作者自費刻 印,囊中羞澀的作者隻能依靠尋找讚助者才能出書。李時珍寫了《本草綱目》,也是得到了南京的刻書家、藏書家胡承龍以及當時的文壇巨子王世貞的幫助才能在有 生之年看到自己的著作開始刻版,至於正式出版,則要等到他去世後的第六年才告正式出版。書籍的出版時間跨度之長,花費之巨,是現代人很難想象的。

    “這事可以請教周洞天,他搞這個專精。幹脆鬧個活字印刷廠好了。”

    和張信談了一番之後,莫笑安覺得自己大受啟發。寫了滿滿幾頁紙。張信卻有另外一件商業推廣的事情要和他談。

    “這事和輕工業部有直接的聯係,也涉及到未來我們廣州站在廣州是不是還能占據時尚消費的製高點!”

    古代社會同樣有流行和時尚。在明末廣州這個商業氣氛濃鬱,消費主義思潮至上的地方,占據時尚的製高點,就能在很大程度上改變較為富裕的市民的消費習慣,從而使得各種臨高產的“澳洲貨”順利的進入市場。

    “具體是什麼事。”

    “紫明樓重新裝修。”張信說。

    “不會是PEPI又在鬧什麼妖蛾子吧。”莫笑安對此人本能的反感+懷疑。

    “有她的主意在內,但是這是廣州站的集體討論。”張信一上來先強調這個“集體討論”,“我們要把紫明樓作為廣州的時尚消費場所……”

    “別是大明版的天**間吧。這樣搞情報拉關係就容易了,高,實在是高啊!”

    “哪裏,”張信笑了,“要更複雜些。”

    這次改建的指導思想是把紫明樓改造成一個“澳洲式生活方式”的樣板。安裝各種現代生活設施,向話得起大錢的豪門大戶們推銷各種享用品,包括吃、穿、住、行等各個方麵。

    “注意是生活享用品,不是奢侈品。”

    “這有什麼區別啊。一般老百姓總歸是買不起的。”

    “一般老百姓分很多種的。廣州的百姓,生活富庶的還是很多的。”張信在廣州日久,對大明的社會生活有了比較深刻的感受,廣東,特別是珠三角一帶的 百姓生活還算是安定寬裕的。特別是在廣州這樣的城市裏,雖然路倒死人時時可見,乞丐也不在少數,但是一般市民的生活狀態還是過得去的。

    這種勉強可稱為“大明中產階級”的市民階層,雖然不見得能到紫明樓來一擲千金,但是正如現代的中產階級特別迷戀“高級”、“典雅”、“奢華”、 “極品”、“尊貴”之類的詞彙,總要忍耐挨餓買個LV包,時而也要故作瀟灑的到某些去喝杯咖啡就會心疼好一陣的地方去消費一樣,有錢人的生活享受是他們模 仿的對象。就算不能享受全部,至少也能享受小部份。

    “我大體明白你的意思了,紫明樓類似於高級會所、夜總會之類的地方吧。”

    紫明樓的樣本就是現代時空的高級夜總會,不外乎聲色犬馬,吃喝玩樂方麵的享用。隻不過這一切,將用來自現代時空的技術、理念和產品進行包裝。

    “那PEPI算是名ji還是老鴇啊。”莫笑安口無遮攔。

    “靠,PEPI要找你拚命了。名義上她可是郭逸的小妾……”

    “小郭的胃口真好。”

    “不是說了是名義上嗎?”張信不滿的說,“你別插科打諢,這是廣州站在大陸的一次試探性的商業推廣活動,成功的話,你的輕工業部就訂單滾滾而來了!”

    “好,好,我洗耳恭聽。”

    “現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開發全套的衛生潔具。”張信給了他一張單子,“潔具在二個月內必須拿出來,其他的可以緩一緩。”
    第一百九十三節 南寶煤礦

    “這個我得找蕭白朗。他現在專管這個。不過陶瓷窯的事情可不歸輕工業部,得工能委下達訂單。”

    “這事情在執委會已經通過了,計委會下達生產任務的。”張信說,“這事情得有人幫忙協調――事情成了你輕工業部收益最大,就你來當代理人吧。”

    “行,以後我到紫明樓來消費你給五折優惠啊。”

    “沒問題。不過不開發票。”張信說,“另外給我找幾個搞建築和室內裝潢的,拿一個紫明樓的全套的設計改建方案出來。”

    “這個應該很容易。”莫笑安說,“實話說我很好奇,你們打算把紫明樓搞成什麼樣子?不會是外麵一排羅馬柱,屋頂上幾個小天使吧。”

    “這話說得:這種風格就是我們老家的浴場也不搞了”

    除了衛生潔具之外,還有不那麼令莫笑安感到吃驚的東西:比如透明皂、洗發水、指甲油、口紅之類洗化類產品。這些東西莫笑安知道實際沒什麼技術難度,有很簡單的基本化工產品就能製造。現代洗化產品中最有技術含量的是合成香精,但是本時空完全可以采用純天然製品。

    “全套的玻璃酒具、茶具這些容易。”莫笑安看了之後說,“水晶吊燈?!這可有難度了,做做看吧。玻璃瓶裝格瓦斯――可以,不過你們得負責退瓶的事情。做玻璃瓶現在還太費事――為什麼不要桶裝的?運起來方便,也不漏氣的。”

    “這不是為了抬高身價麼。”張信笑了,玻璃瓶裝得總比桶裝的好看。

    “真有你們的。”莫笑安繼續翻著,“性感內衣?!性感舞衣?!”他吃了一驚,“***啊!”

    “誰說是***的。不脫!是要那種半露半遮,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感覺。”張信說,“俺們要在紫明樓推出全新概念的古代舞蹈,喝著小酒,看著美女……”

    “打住――什麼叫全新概念的古代舞蹈?是不是裹著幾片薄紗,露大腿,光著半個屁股就是全新概念?”

    “嗯,嗯,大致如此。”

    “那不還是豔舞一類的,低俗,真是低俗!”莫笑安流著口水批判道,“不過有創意。”

    “輕工業部有服裝廠,這事情你就多費心吧。以後你來紫明樓,最好位置的雅間就歸你了。”

    輕工業部有一個被服廠,原來是鄔徳利用百仞公社的婦女勞動力專門製作勞工和士兵們的被服的,後來成立輕工業部的時候整體轉了過來。廠裏有若幹台 21世紀拿來的縫紉機、拷邊機之類的專用設備,機械廠又在本地生產了幾十台各種縫紉和針織設備。生產規模是不小,但都是按照紙形裁剪縫紉而已,沒做過什麼 複雜好看的衣服。

    “款式什麼好說,參考資料很多,打版做紙型號都容易。”莫笑安躊躇道,“就是材料搞不定。”

    生產性感內衣的提案很早就上過內部BBS,當時以“驚世駭俗,影響名譽”、“無法保證壟斷性版權”的緣故被否決的。實際上性感內衣這東西,看似幾 片布幾片紗幾根帶子,麵料的技術含量卻不低。特別是很多材料要求有一定的彈性,這在沒有合成纖維的時代就絕對搞不出來。一雙最簡單不過的尼龍長筒襪。光用 棉針織品就沒法模仿出它的效果來。

    “中國的絲綢種類這麼多,總能找到類似的吧。還有棉、麻,我們不是有針織機嗎?”

    “我不懂行,找專業的人看看才行。”

    “香煙也容易。但是空調、製冰機……這些也太扯淡了吧。臨高都沒有的東西,你要讓廣州有,怎麼可能?”

    “空調能做,我這次回來谘詢過工能委了。他們已經給製藥廠製造了一套。製冰機說要研究研究。”

    “機械廠說能做得話大概是能行。”莫笑安把單子看了一遍,“要全部配齊的話,至少得半年。”

    “沒問題,衛生潔具一定要按時完成,等安裝的。”

    張信原本很擔心計委不願意支持他們――自從徳隆銀行進駐廣州收走了廣州站的財務權之後,郭逸一度有了想辭職回臨高任職的念頭,自己在廣州勢大財 雄,加上出身有問題,算不上根正苗紅,還是及早退位避嫌為好。但是張信力勸不可:眼下德隆剛剛進駐,如果立刻辭職不但不會被認為是避嫌,反而和被認為是對 組織上不滿的示威。

    郭逸一想此言甚對,便打消了這一念頭,好在孟賢此人在阿美利加待得久了,沾染了米夷的風氣。為人還算爽直,幹起活來又是一絲不苟,幾個月下來倒也相得益彰。

    紫明樓的方案其實廣州站內部的方案做好已經幾個月了,PEPI已經屢次要求重新裝修,以滿足她的表演慾,眾人一直遲疑不決,最終張信還是決定親自 去一次臨高――本來他也要向情報委員會的一位人物做彙報――把這個方案麵對麵的報上去。再和各部門的人民委員和頭頭們見麵,從中看看他們的反應如何。

    回到臨高之後,情報委員會對紫明樓的設想很是支持,而在計委那裏也沒費多少口舌。馬千矚在詢問了幾個問題之後也很痛快的答應了這個方案。隨後執委會在例會上沒有任何討論的就通過了。

    紫明樓的工程很大,是項大型的基本建設投資項目,所以計委專門成立了項目協調組來協調此事,由莫笑安擔任組長。裏麵牽扯到的協作部門和人員很多,沒計委出麵,僅僅靠廣州站是不可能搞成的。

    計委的一封電報,把在昌化堡擴建房屋的張興培召了回來。他在昌化堡這裏正在修築一個新的移民村。執委會采用了江秋堰的提案:準備在昌化堡和榆林堡 移入移民。為了保證移民一到地點就能夠安身下來,免去情緒上的波動,建築總公司在兩地開始修建文徳嗣設計的堡壘型B型建築。每個這樣的建築可以容納38戶 人家,足以自保和進行簡單的生產活動了。如果以後要增加移民,再依次增加就可以了。

    張興培看了計劃之後表示,自己必須到廣州當地看看具體的情況才能決定整個紫明樓到底應該如何的改建。

    “還有就是紫明樓到底準備上什麼風格?”

    “外觀上,不能太突兀,不能搞成什麼羅馬式或者其他歐洲式――太招搖了。還是按照傳統的中國式樣風格吧。”

    “好的。”隨即張興培就帶上測量和繪圖用的設備,啟程去廣州了。

    “通知南寶礦務處,”馬千矚給的人打電話,“立刻在南寶準備開采高嶺土!”

    所謂南寶礦務處,是穿越集團為了便於開采南寶的各種礦產資源,在當地設立的一個以采礦為主要目的的據點――這也是他們第一次遠離文瀾河流域,在較為偏遠的地帶設立據點。

    南寶的褐煤自從第一次被征發之後。計委發現對褐煤的需求實際上很大。當地的石膏、高嶺土也是穿越集團急需的重要資源,必須盡快加以開發。

    如果隻靠在當地的人力資源進行征發活動,以當地人落後的采礦水平來說,費時費力不算,亂挖亂采還會破壞當地的資源。反複的搞勞役征發也會引起民怨。執委會在短暫的討論之後,認為應該在當地設立一個專業的采礦專業村來主導采挖,當地的勞動力可以作為力工進行補充。

    南寶礦務處就是在這樣的指導思想下建立起來的礦工村。勘探隊前往南寶,很快選定了村址――此地大致就是後世的南寶煤礦總部所在地。建築總公司的梅 林在新村址上指揮工人修建起了第一棟文總設計的B型民居建築。鋪設了從山上的泉水引水的毛竹管道。第一批準備移入三十八戶礦工。他們的任務就是在當地開采 褐煤、石膏和高嶺土。然後通過南寶-百仞公路運回。最終將在南寶安置移民四百戶左右,在這裏形成一個專業的采礦市鎮。實際上,這也可以看作是大規模的開發 田獨的一次預演。

    在臨高本地安置移民比預計的要容易,這裏地廣人稀,空地很多。熊卜佑帶著征地工作隊還有從縣衙找來的若幹吏役一起到了南寶。在當地圈占了大片土地 ――都是經過遠程勘探隊勘探確認有礦產的地方,為了保險起見,還買入了臨近的大片土地,以免將來擴建的時候搞出什麼土地糾紛來。

    穿越眾跑到南寶來圈地丈量還修寨子舉動引起了當地村民的恐慌,特別是擁有較好的山泉灌溉的水田的地主們,一個個都食不甘味,趕緊求著本地的聯絡員來打聽丈量土地是幹什麼。是不是打算要收了他們地?各村頓時人心惶惶。

    後來見他們勘探圈占的都是些坡地穀地,缺水多石頭的地方,眾人才放下心來,有腦子活絡的已經猜到澳洲人是要來這裏挖煤了。

    工人們開始在公路邊修建儲存礦石的的倉庫,在倉庫和開采區之間鋪設軌道――這種軌道是木軌,上麵包有鐵皮。如果是熟鐵製造的軌道的話難保不會被當地人盜竊了去。軌道上的運煤車采用鐵框木壁的結構。每車次可以載運1.5噸的礦石。計劃用牛來牽引。

    采礦工人隨即也來了,他們穿著土布工作服,戴著藤盔,徒步從公路上走來,旁邊是在當地人看來過於巨大的四輪牛車,上麵覆蓋著席棚。裏麵裝著穿越集 團發給的采礦的工具、各種生活用品,糧食還有他們的家人。礦工大多來自廣東和江西的土煤窯,有老婆孩子的並不多,很多人是赤貧階層,完全是光棍一條。

    南寶礦務處的開發由葉雨茗親自帶隊――到了南寶之後,他馬上關照人在附近各村招貼招工告示。招募願意當礦工的當地村民。根據葉雨茗在現代時空的經驗,但凡礦山很少不與當地人發生矛盾和衝突的,吸納部份當地勞動力有助於緩和這樣的矛盾。

    葉雨茗根據勘探資料得知,南寶的褐煤相當多的部份是可以露天開采的,埋藏深度比較小。露天采掘極限剝離係數最多是2,有的地方甚至直接有礦脈露頭,非常適合露天開采。所以本地村民直接用鋤頭和鐵鍬就能采到礦石。

    他察看了幾個勘探隊標記出來的采礦點,這裏的的褐煤雖然沒有露出地表,但是表土深度不到一米,礦體規整,便於開采。隻要剝離地表土層就可以拉起了采礦段進行大規模的露天開采。

    剝離表層土的方法最快捷最省人工的就是爆破。葉雨茗給計委打報告,要求撥給火藥、導火索和工兵。他自己也會搞一些爆破,不過實際操作沒做過多少。慎重起見,還是希望把潘達這個專業人士叫來。

    這天鄉民們看到公路上又來了幾輛牛車。每輛牛車相距都很遠,牛車用車棚遮蓋的嚴嚴實實的,上麵還掛著鬥大的紅色牌子,認得字人說上麵寫得是:“嚴禁煙火”。牛角上纏著紅布,每輛車旁邊還有扛著錘子和鋼釺的士兵。一時間眾說紛紜不知道他們運來了什麼。

    晚飯時分,才有人得到消息,說運來的是火藥。接著各村的聯絡員就被叫到“礦上”去開會了,回來傳達精神說:澳洲人馬上就要在南寶這邊開礦了,要用火藥炸山,要大家不要隨便進入劃的石灰線裏頭去,否則被死炸傷不論。

    眾人都覺得稀罕,挖煤平日裏大家拿個鋤頭背個筐就是了,哪裏要用火藥呢?再者火藥一炸,不就把煤都給炸飛了嗎?

    潘達帶來了一個工兵班,五噸黑火藥和幾百米的導火索,他和葉雨茗一起察看了即將爆破的采礦段。

    “安全點的話就是逐段放小炮,一段一段的清理地表土石。”潘達說。

    “這樣花得時間太久了,每次爆破之後還要逐段進行清理。”葉雨茗想搞得是大揭頂式的大爆破,二三炮就把采礦段的表土剝離,然後邊清理邊開采。這樣至少可以縮短三分之一的工期。

    “有點危險。”潘達很是猶豫,“這就屬於較大的爆破了。”

    “試試看吧。大不了導火索拉得遠一些。”

    倆人一起翻資料,看地形圖,看炮眼應該怎麼打。工程爆破很有技術含量,整個穿越集團裏也就這二個算是僅有的專業人物了。葉雨茗過去在安監部門就是專管礦山的。對礦山爆破略知一二。

    幾天之後,遠遠的礦區傳來了一聲巨響,接著又是連續幾聲爆炸,臨近的幾個村落都感到了腳下有明顯的晃動,等到出來看的時候黑色的煙霧直衝雲霄。好事的小夥子溜到采掘麵一看,這裏的地麵已經生生的被移去了一大塊,露出一個不深的大坑,一座小山幹脆被削了一半。

    爆炸的動靜之大,引得附近千戶所的人也來查問情況,聽說放炮的是澳洲人之後,來得百戶不言語的走掉了,聯絡員注意到這小軍官的臉上都白了。

    經過爆破之後,南寶的幾個露天采掘區都暴露出來,葉雨茗指揮礦工和基建工人把地麵清理幹淨。修築開采的工作麵,讓工人進行開采。

    最初工人采用的是鐵鍬、鏟子的手工采掘方式,挖出來的煤放在大藤筐裏由人力背運到采礦麵上的軌道車站上,不但速度慢,而且要上一段斜坡,即危險又 消耗體力。葉雨茗在一段采礦斜麵上用水泥混凝土進行了硬化,然後鋪設了包鐵木軌。在上麵設立了一個畜力的絞車站。這樣就可以將煤裝在小礦車上直接從采礦工 作麵上沿著軌道拉上來。工效提高很大。

    礦工的待遇是很優厚的――這也是工作性質使然,礦工屬於超重體力的勞動,沒有足夠的蛋白質就必須提供超量的碳水化合物才能保證熱量。

    南寶礦務處的礦工分兩種,一種是移民過來的職工,他們是按照每月180元流通券的標準拿工資的。這個待遇遠高於百仞城的產業工人基準118元的工 資水平。當然要拿滿這個工資就必須完成定額,葉雨茗經過簡單的測算,規定每個工作小組――一個小組由4人組成:2名采掘工,2名推車工。每組一個班次的最 低額度是采煤或者礦石8噸。超額的部份,按照每超額200大斤可得0.5元的標準給予獎金。

    另外一種則是當地的計件工。當地農民因為要種地,多數不願意徹底進礦做工。葉雨茗就推行計件臨時工的製度。也就是現代小煤窯的工分製度。根據運到 煤棧的煤車數量發工分牌,每運到200大斤每天或者礦石給0.5元。一個計件的力工,每天大約能采挖1~2噸的煤,可得5~10元的流通券。如果連續幹一 個月,最少能得150元。這個收入對在穿越集團體係內的勞工來說是很有吸引力的。
    第一百九十四節 南寶布局

    但是對南寶這裏的土著百姓來說。流通券就沒什麼吸引力了。

    的確,現在整個臨高,甚至包括臨近的儋州、澄邁乃至瓊山都知道這種流通券是有信用的。但是對這裏的百姓來說,這玩意哪有銀子銅錢來得實在呢?在幾乎談不上商品流通的地方,紙幣這種東西根本就吃不開。

    原本葉雨茗打算給當地工人的工資用銀子發放,但是遭到了程棟和嚴茗的堅決反對。理由是職工這種區別對待會嚴重動搖礦山裏職工對流通券的信心。

    要保證它能夠被當地人接受,就得讓它“管用”,充分體現出他的購買力來。

    隨著工程的進度推進,東門吹雨和李梅兩位外商委的主要幹部來到了南寶,他們的活動就是重新複製東門市的成功經驗。當然,南寶本地是沒有多少消費者,主要還是針對礦工。

    東門吹雨在居住區外先修了條石頭路,砌好排水溝之後,就開始修商鋪樓了。這種磚混結構的房子對梅林和他手下的施工隊來說已經不算一回事了,南寶這 裏石頭多,連磚塊都省卻了不少,不到一周工夫,第一棟房子已經落成了。這是座長條形的房屋,二層,內部分隔成一間一間的,因為采用了外承重牆。桁架式的結 構,內部的隔牆全是所謂的輕型材料,以節約粘土磚。這種房子隔音差點,但是空間容易分割,便於多種用途。

    牆壁上的石灰水還沒幹,婦女合作社南寶分社的牌子已經掛了出去。占去了底層的五個門麵,牛車送來了貨架、櫃台、訓練有素的女夥計還有許多的貨物。 合作社銷售銷售布匹、綢緞、針線、毛巾、酒醋、檳榔、食鹽、紅糖之類的雜七雜八的日用雜貨和小食品。李梅原本想從廣東和澳門進口胭脂水粉之類的小雜貨,但 是財金委拒絕開給她白銀使用證,這個提案就此作罷,隻好指望莫笑安的輕工業部自產了。另外,李梅還和天地會進行了談判,打算作為天地會的農資商店的代理 店,代銷天地會的種子、化肥、農藥和農具之類。為了讓葉雨茗答應,她開出的條件是免收一切代理費,零利潤銷售。

    “那你賺什麼錢呢?”和她一起在南寶鎮工地上散步的葉雨茗不解。

    “農資會給我帶來客戶,農資上合作社不打算賺錢,就是為了‘帶生意’。”

    來買農資的農民多了,順手也會買些其他的商品,利潤就從這方麵來了。正如大型超市裏虧本賣雞蛋一樣,求得是人氣。

    “您還真會做買賣――”

    “哪裏,還得你們各位領導幫襯啊。”李梅笑得象朵花一樣,“等您這次出差結束了,我請天地會的人吃飯,犒勞一下!你們有幾位小同誌下鄉搞技術指導夠辛苦的,不容易不容易。”

    開設這個雜貨店的是為了回籠流通券,讓當地人覺得流通券有用而且好用。所以合作社是不收銅錢或者銀子的。

    計委還要求合作社在當地負責收購土產的工作,包括土布、木棉、紅白藤、雞鴨、牲畜等等各種土產都可以收購。計委其實並不缺少這些東西。搞土產收購 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擴大流通券的使用。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擴大和黎區的貿易――南寶鎮就在黎區邊緣。有了南寶鎮這樣一個據點,穿越集團和黎區的聯係大大加 強了。為此,慕敏特意把方敬涵派到了這裏,擔任本地的黎族事務辦事員。

    李梅還別出心裁的在合作社裏搞“家政中介服務”――她在當地找了不少想賺零用錢的婦女,專門為單身礦工打掃衛生,洗衣服。這個服務很快就在久曠的 礦工和懷春的大姑娘間鬧出了緋聞――這事情還容易處理:由礦務處代出彩禮,幫礦工把女孩子娶回了家了事,倒也成了一段佳話。至於彩禮錢則分期從工資中扣 除。

    但是隨後又鬧出了幾起礦工和當地已婚婦女的風流韻事才讓當地的村民怒不可遏――誰也不喜歡頭戴綠帽子。

    一開始敢怒不敢言。後來村裏的長輩看到這樣下去實在有些“風氣敗壞”,聯合到礦務處告狀才算遏製了這股勢頭――葉雨茗規定從此代洗衣服隻許由婦女合作社進行衣物中轉,工錢由合作社代發,雙方不準碰麵。至於打掃衛生也必須等礦工上工之後才能進行。

    合作社的隔壁是一間德隆糧行的辦事處。這是考慮到本地將會有大量的流通券流通,為了保證信用,以確保流通券持有人隨時能按照德隆的承諾兌換成糧食 而開辦的。德隆向當地撥運了二千公斤的糙米作為兌付準備金。儲存大量糧食並不會造成積壓或者浪費――本來礦工就是要吃飯的。

    徳隆的另一個任務是在當地承擔征收“合理負擔”,這樣南寶地區的各村就隻需把公糧運到南寶鎮上就可以完成納糧的,免去了長途奔波到百仞城的旅途勞頓。屬於一種便民措施。

    東門吹雨在這裏辦了一家礦工服務社,主要向礦工供應一日三餐――礦工們多半沒老婆,回家也沒人做飯。二樓就是服務社的食堂,除了賣各種簡單的飯 菜,這裏也賣酒和香煙。香煙已經列入計委專賣的名錄,目前隻在100%的“國有企業”裏銷售,所以李梅的合作社裏是沒得賣的。

    礦工服務社實際上也是礦山的後勤總管家。礦山的一切後勤需求都由服務社包辦,甚至還包括管理ji女:礦工大多是單身漢,體能又好,性得欲求比較旺 盛。如果不給其宣泄的出口,勢必會在周圍村子裏偷雞摸狗,鬧出很多糾紛來。東門吹雨幹脆就在當地實行和東門市一樣的“黃票”製度――他甚至無需動員東門市 的ji女到南寶來――因為聽說臨高的皮肉買賣好做,隻要領了黃票就能太太平平的做生意,還不用被人盤剝,東門市已經來了不少外地的ji女,有的甚至是從大 陸上來得。如果都在東門市做生意實在有礙觀瞻,幹脆分流一部分到南寶來。

    因為規定申領黃票的ji女都必須經過體檢,有性病的要醫治,結果就是百仞總醫院不得不在偏僻的地方專設一個性病的治療所。把衛生部眾人鬧得叫苦連 天――沒有合格的抗生素,治療性病是很困難的。製藥廠現在已經製造出了一些抗生素的樣品藥在臨床試用,但是它們的療效還是頗為可疑的。為此讓廣州站的人在 廣州周邊綁架了好些花柳科的郎中來。搞中西醫結合治療。

    “有ji女雖然可以緩解這個問題,但是不能解決問題。長遠的說甚至是有害的。”鄔徳對葉雨茗指示道,“不用說會有性病的傳染――衛生部的定期檢查和治療不是萬能的。”

    “所以還是要盡快給他們找老婆,對吧?”

    “沒錯。一個是鼓勵ji女從良。二是和附近的村子搞搞聯誼嘛。多弄點好吃好喝招待,搞個集市,順便放幾場電影什麼的,等到兩情相悅,生米煮成熟飯不就行了。”

    “礦工們會願意娶ji女做老婆嗎?”

    “當年改造ji女的時候,很多ji女嫁給了工人。這做法應該是可行的。”鄔徳說,“當然也可以給點物質上的鼓勵,比如送些綢緞布匹之類的東西。”

    “這個時空不是很講究貞節之類――”葉雨茗依然覺得這事不靠譜。

    “所謂講究貞節得看是什麼社會階層。”鄔徳說,“本時空的礦工是赤貧階層,而且隨時隨地都有生命危險――能夠安定下來娶個老婆,有女人照顧生活就很滿意了,哪裏還能顧及得裏這許多!就算他想。三媒六聘、彩禮、酒席,他們也負擔不起啊。”

    “窮人就沒權娶處女啊!”

    “嗬嗬,小葉,說句不大恰當的比喻:在另一個時空裏你要是坐擁千萬家當,找女朋友的時候當然也可以好好的挑挑,看看相貌,品品身材,還要講究下對方的學曆,大專的不要,起碼得本科,碩士更佳。如果隻是個普通的小職員就沒這麼多的講究了――不是嗎?”

    “聽著真窩心――”葉雨茗嘀咕著,“搞聯誼活動,附近村子裏的小夥子會有意見吧。礦工把大姑娘都給泡走了。”

    “哪有你說的這麼輕鬆。這種例子暫時還不會有很多――現在在臨高,工人階級還沒有成為一個令人羨慕的階級。至少對女孩子的父母來說,當礦工的嶽父母沒什麼吸引力。”

    由衛生部和潤世堂合搞的農村診療所也來到了這棟樓裏,占去了樓下的兩個鋪麵和樓上的三間屋子。在傳統式的吹吹打打,鞭炮齊鳴聲中,潤世堂南寶分號 兼任診療所開張了。劉三派來了二名藥店夥計在這裏坐鎮,配些常見病的中藥飲片和中成藥。每周還會有一次衛生部的醫療人員來巡診。雖然這個診療所即簡單又原 始,卻是讓南寶地區第一次有了衛生服務機構。

    礦工的娛樂生活也想到了:礦工服務社搞了一個橄欖球場,這種對器材要求最低的運動現在成了穿越集團到處推廣的體育項目。橄欖球場平時打球,巡回電 影放映隊來的時候就這裏放電影,席亞洲很熱衷這個計劃。當然他也沒忘記南寶是個需要保衛的重點設施。專門針對礦工們進行了軍訓,給他們配發了由機械廠製造 的標準化長矛和佩刀,加上藤製安全帽之後,這支礦工民兵不但足以自保,必要的時候還可以鎮壓暴*。

    最後,何影也來到了這裏,神秘的察看了某塊地基,然後就圈占了起來――這是未來的教堂。

    南寶礦區的順利開采,使得穿越集團的礦物供應得到了緩解。從南寶用牛拉四輪載重車源源不斷的運出來的既有褐煤、泥炭,也有石膏、高嶺土和褐鐵礦。即使是暫時無法利用的煤矸石和各種雜石,也能用在建築和修路上。

    開采到了高嶺土。就意味著能夠自製瓷器了。過去穿越集團在工業和日用上需要的一些特殊造型的瓷器一直是由福建沿海的外銷瓷器窯口燒製的,雖然大體能夠滿足需求,但是運輸很麻煩。

    黃天宇跟隨劉三去佛山的一大收獲就是招募來了許多陶瓷工匠。不少工匠雖然年老力衰,但是製瓷燒瓷的經驗非常豐富,有了這麼一批人,蕭白朗的陶瓷窯 的生產效率突飛猛進,原本很多難以製作的異形件、超大件都能夠燒製了。但是這些還是掛釉的瓦器而已。沒有高嶺土的話,就無法製做瓷器的釉麵料。

    從南寶開采來的高嶺土經過粉碎清洗被運到了陶瓷廠。蕭白朗把抽水馬桶的圖樣交給了手下的幾個老窯工。

    幾個人看了半響沒說話,許久才由年齡最大的窯工,名叫李金泉的說話了:

    “首長,這個東西我們沒做過,大件我等也作得來,隻是裏麵還有些孔竅,怕是一次做不成。”

    “要多久才能做出來?”

    幾個窯工把腦袋湊在一起商議了一會,說得二三周的時間。

    “行,你們先做起來吧。”蕭白朗對做抽水馬桶的事情不感興趣,自己也懶得過問。幹脆就推給土著工人去作了。反正燒大型瓷器的經驗,穿越眾肯定沒有本時空的土著窯工來得豐富。但是瓷器

    倒是莫笑安對這東西充滿了興趣,幾乎每天都來看進度,還不時的出出主意。但是他就是一純粹的外行,除了給窯工鼓勁之外派不上用場了。

    但是折騰了幾天燒出來的東西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顯然蕭白朗認為抽水馬桶就是複雜一些的大型瓷器的概念是不準確的。最後還是求教於大圖書館,找資料。

    一查之下才知道原來這衛生潔具的工藝還是相當複雜的,特別是表麵掛釉,其中的技術含量極高。穿越者當然不需要這麼高檔的表麵釉料,能夠保持清潔,便於洗刷就可以了。

    以最簡單的衛生潔具的製造過程來說。多數衛生潔具都是采用注射成型的工藝,對穿越集團來說最有技術難度的是專用模具的置備。衛生潔具的成型好壞,主要就是看模具的製造水平了。

    蕭白朗跑了幾次機械廠,在廠裏製造了專用的衛生潔具的模具。模型運回陶瓷廠之後,將石膏製成漿料後倒入固定的模具中,利用其膠凝性使其慢慢的在模具中凝固成型。蒸發掉部分水分後就做成了產品的石膏模型。

    坯料製成泥漿,然後注入石膏模型中,利用石膏模型的吸水性使得貼近模壁的泥漿中的水分被吸收而形成一定的泥層,然後再把將餘漿從模型內倒出,貼在模壁上的泥層因脫水收縮而與模型分開從而形成青坯,這就成了半成品。

    青坯在一定的條件下緩慢的脫水幹燥,在現代工廠裏有溫控的幹燥設備。在臨高就隻能用自然幹燥的方法。在專門的遮陽篷裏讓空氣和風來帶走水分。

    青坯幹燥之後就是關鍵的施釉的工藝了。工廠裏一般采用的噴灑釉料漿的方式。此地沒這個條件,蕭白朗就采用了浸提式。把青坯裝在特製的架子上,在釉 料漿裏反複的浸泡掛漿,直到表麵牢固的掛住了一層釉料。不僅是潔具的外表,在內部也掛上了釉。內部掛釉不是為了好看,而是便於排汙,防止汙物附著凝結。

    掛釉之後就是入窯燒製了。很快就燒製出來了第一個成品,不過因為溫度控製的問題,模樣有些變形。經過幾次改進之後,終於燒製出了還算令人能夠接受 的產品。李金泉知道他們花了很大的力氣燒製的東西居然是隻馬桶的時候很是不解――他實在搞不清楚為什麼一個馬桶要這麼複雜,還要用白瓷去做。莫笑安來看成 品的時候他鼓足了勇氣提了出來。

    “因為能夠賺錢,而且清潔衛生。”

    李金泉知道清潔衛生的意思,但是對能賺錢這個概念卻鬧不清――一個馬桶,做得再好能賣到多少錢去?

    “廣州那邊,最豪華的馬桶是啥樣的?”

    這問題讓窯工們麵麵相覷,他們生活窮苦,多半是直接到街上或者野地裏解決,家裏有隻夜壺就算不錯了。

    李金泉年齡最大,見識多些。他回憶起自己大概在十來年前在某個來窯場看瓷器的海商轎子裏見到過一個,是紅漆鎦金的,白銅的桶箍擦得發亮。

    “這就是了,但凡有錢人追求生活享用總是無窮無盡的,既然能造紅漆鎦金的馬桶,我們也能用白瓷造――在澳洲,好的瓷馬桶可是值大價錢的!”說到這裏的時候他回憶起了自己某國外著名的品牌的衛生潔具專賣店裏的無力感,一個馬桶賣二萬――當時他一年工資也才二萬。

    “小的們明白了。隻是――”有個年輕些的窯工提出了問題,既然是馬桶,為什麼底部不是密封的,而是有奇怪的彎曲的管路呢?這樣的話汙物豈不是要流出來,如何使用呢。
    第一百九十五節 新的紫明樓

    莫笑安隻好大致的講解了下上下水。抽水馬桶的虹吸原理和水封堵臭的一些概念。雖然窯工們對其中的科學原理聽得有雲山霧罩之感,但是大致的意思也算明白了幾分,不由得由衷的表示佩服,說澳洲人真是世上最機巧的匠人了。

    抽水馬桶能夠成型之後,窯工們又開始製作其他的衛生潔具,包括浴缸。浴缸的難度就大得多了。現代的浴缸實際上多半是搪瓷的,坯料是使用金屬衝壓成型或者鑄造成型,外麵再掛釉燒製。如果純粹做成瓷器,還要保證一定的強度,難度就相當大了。

    經過反複的試製之後,幾周後終於拿出了單人浴缸。經過放水測試,產品完全合格,包括防滿溢的排水口也做了出來。

    做了浴缸,諸如洗手池之類的就更不在話下了。最後是瓷磚。不再是整塊的瓷器磚了,而是和現代時空一樣的瓷磚。

    莫笑安想這樣就能搞一個真正的衛生間了。要放在大明不還是超豪華版本啊。錦衣玉食的達官貴人們怎麼也得搞個一二套用用才能體現自己的身價。

    “這個,別忘記給這些東西都加上花樣,嗯,對,花紋裝飾。”

    這對窯工們來說很是容易,招募來的窯工裏就有專幹這個的,到了臨高之後發覺自己的手藝基本沒地方施展――澳洲人的瓷器陶器都是素器。上麵什麼也不加。現在聽說要加上圖案,立馬拿出自己的全掛手藝,於是莫笑安就看到了一個漂亮的青花抽水馬桶和一個釉裏紅的洗手池。

    “坐在這上麵的屁股得多金貴才行啊。”莫笑安乍舌,不過看到再看每一小片瓷磚上都一筆一劃繪製上去的五彩草木花鳥,他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感覺了――太奢侈了!

    “嗯,別忘記在上麵用篆書寫個商標……”

    “商標?”

    “就是字號了。”莫笑安說,“這東西隻有我們能做,要讓大家都知道。”

    他隨口說:“就叫‘皮爾卡丹’把。”

    “皮蛋?”眾窯共不解,這麼好看的馬桶叫皮蛋何解?

    “不妥不妥,”莫笑安托著下巴沉吟道,“要不就叫‘天上人間’吧!”

    一時間莫笑安覺得自己的主意很妙,天上人間,俺們投產的來自未來時空的生活享用品當得起這個字號。他決定以後輕工業部製造的各種奢侈消費品都叫這個名字。

    莫笑安趕緊找人去畫LOGO,然後讓窯工把圖案繪到產品上。

    陶瓷廠本身為工業配套的工作相當繁重,所以衛生潔具的投產是小批量的。但是素白色的瓷磚馬上投入了大規模的製造。機械廠還特意給陶瓷廠造了一台自 動製磚機用來批量生產瓷磚坯。瓷磚容易清潔,是保持環境衛生的最佳建材。醫院、製藥廠、食品廠和食堂都下了大量的訂單來改善他們的工作環境。

    至於第一批做出來的潔具樣品,經過執委會批準,用在了商館的豪華房裝修上。為了給這些東西配套,商館裏試驗性的安裝了小型的給排水,包括一台試驗 性的小型水管鍋爐用來燒水,專門的鑄鐵製的上水管和下水管,水龍頭和花灑是用青銅做得,金屬軟管是沒戲了,花灑就和浴室裏一樣直接固定在牆上。牆壁上貼滿 了五彩花鳥瓷磚。

    最不好搞的是抽水馬桶水箱裏的皮碗密封件,就用軟木塞替代,至於自動關閉上水的浮球係統,對穿越者的機械加工和材料來說還是難了點。所以根本就沒 有采用。抽水馬桶的水箱是水龍頭直接往裏麵灌水,滿了再關上。麻煩是麻煩但是絕對可靠。古代的人力成本很便宜,用得起馬桶的人家估計專用一個在衛生間伺候 放水的傭人也沒問題。

    安裝完畢的這套係統不要說本地土著看著震撼,就是穿越者看到了也覺得夠拽的――就算是你家用的馬桶是皮爾卡丹的上麵也不會是青花瓷的吧。

    莫笑安試用之後表示基本滿意。在和廣州站進行了溝通之後,下達了五套的訂單。每套包括抽水馬桶、浴缸和洗手池,外加配套的五金件和瓷磚、地磚。

    每一套的花紋還不一樣,即有青花的,也有釉裏紅的,還有純白帶小花的日係風格的。總而言之就是窮奢極侈。

    連五金件都有不同的要求,有的要求鎏金,有的則要求鍍銀。最後的一個創意是要求把花灑、外露水管和水龍頭都用玻璃做――莫笑安算是明白什麼叫挖空心思了。

    要不幹脆用玻璃做套潔具吧,全透明的抽水馬桶就不必了,但是全透明的浴缸……莫笑安一想到這裏簡直血脈噴張,趕緊到玻璃廠去,得到的回答是理論上沒問題,但是暫時玻璃廠製造的玻璃還達不到這一強度要求。

    “要做個大魚缸還是可以的,最多做得厚點透明度差點,但是浴缸就不行了。”玻璃廠的負責人一口回絕。

    接著的訂單就大得多了,幾十個馬桶、洗手池、配套的五金件和管路,最後是上百箱的彩色瓷磚。原本說要帶花紋的,但是靠工匠一筆一筆的往上畫猴年馬月也做不出來。用模印法又來不及試驗,就簡單的全部改成了彩色瓷磚。

    最後又來了第六套的訂單。總得要求和前麵差不多,但是要求搞一個雙人的按摩浴缸。

    莫笑安從資料裏找了一張貝殼形的圖案,交到陶瓷廠去試生產。這個超級大浴缸讓窯工們很是緊張――浴缸的尺寸已經和最難燒製的龍缸不相上下了,這種超大型的瓷器就算在景德鎮也早已經燒製不出來了。現在澳洲人雖然教了他們新的用模具脫胎的方法,但是誰也沒把握。

    最後浴缸算是燒製出來了,但是在試驗的時候他們立刻發現了一個問題:這個浴缸是沒法按摩的。

    僅僅靠設計中的裝在天花板上的高掛水箱的水壓還做不出按摩用的**效果。除非紫明樓打算造一個三四層樓的高的水箱來供水。當然紫明樓也可以這麼幹,但是廣州站缺少能把水提高這樣高度的設備――在紫明樓安裝蒸汽機似乎有些駭人聽聞。

    “我有個簡單的方法。”王洛賓看了之後說,“用人力加壓。”

    所謂人力加壓,就是在輸水管的某個部分增加一台曲柄加壓器,由人力的轉動曲柄,這樣就能增強水流的**力量了。

    “這樣洗澡的人怕是會覺得很別扭吧。”莫笑安說,“你想你摟著小妞泡浴缸的時候還得關照人在外麵搖手柄,感覺很不好。”

    “還能怎麼辦?”王洛賓也想不出更高明的法子了。

    “沒關係的。古人和現代人的想法不一樣。”同樣來觀摩這浴缸的於鄂水說,“丫鬟在外麵伺候房事在本時空也不算什麼,牆外麵搖個手柄就更算不了什麼了。”

    “古人好幸福啊。”莫笑安感慨之。

    於是這手搖增壓泵的按摩浴缸就這樣定型了。全套的東西打包運往廣州去安裝了。

    郭逸用這套帶噴水的浴缸做了一個樣板間

    張興培在廣州重新設計建造的紫明樓在外觀上還是保持著中國傳統建築的形式,但是在結構上則完全改弦易轍――當然這並非意味著要改成鋼筋水泥。張興培對木結構房屋有很熟悉,在美國他主持建造的大多數房子都是木結構的。

    抵達廣州之後,張興培換了行頭,實地測繪了紫明樓的地形,又在沈範帶領下麵驗了下整個酒樓的“動線”。他發覺紫明樓的占地麵積比較有限,所以原來 的主人建造的三層的結構――通過增加樓層來增加使用麵積。總體看下來紫明樓至少有幾個不足之處。一是這裏的大門沿街過於熱鬧,缺少一個讓達官貴人安靜出入 的特殊通道;二是土地利用率不高,前麵煞費苦心的造高樓,後麵卻留出很大一塊地建造了傳統的院落式建築,不但浪費麵積,而且院子中的一舉一動,後樓上打開 窗戶就能看到,一點私密性也沒有。樓側的披間裏燒菜的油煙又大,常常讓底層大廳的客人聞到菜味。三是結構不甚合理,人員上下隻有一個樓梯,客流較多的時候 容易在樓梯上形成擁堵。有時候不免還會讓不想碰麵的人碰到一起。最後一個問題是紫明樓缺少停車位――也就是讓轎子等候的地方。雖然對麵的照壁前有空場,可 以停放轎子車馬,但是在露天等候,轎班傭人苦不堪言。遇到烈日或者暴雨,轎子本身也會變得又熱又潮濕。

    實用性上紫明樓上下三層,卻隻有一個廁所。張興培認為這裏最可怕就是廁所,這樣豪華的酒樓,廁所居然就設在油煙蒸騰的廚房旁邊的一間小瓦房裏。就 狀態來說比起張興培在臨高縣城裏看到的茅廁要好十倍--但是兩個大糞缸和一排蚊蠅亂舞的尿缸讓他看了第一眼就趕快跑了出來。

    “這廁所你也用得下去?”張興培問郭逸。

    “反正我是不用的。”郭逸說,院子裏裴莉秀的閨房後麵有一個比較符合現代標準的廁所。

    “紫明樓得拆除重建。”張興培在幾天後提出了他的方案。

    “可以。”郭逸點點頭,“打算怎麼辦?”

    新的設計方案,去除了那個大而無用的後院,張興培從北宋的“樊樓”上吸取靈感,準備建造一個多棟式的組合樓群。前後一共三棟樓,從三層到四層不 等,錯落有致,樓與樓之間用兩層的樓道加以互相連接,從平麵看,大體象一個“田”字。每棟樓均設有多處樓梯,另設專供跑堂等內部人員出入的專用樓梯通道。

    第一棟是明三暗四的結構的酒樓。張興培在這裏引入了現代酒店的前廊簷設計,客人乘坐轎子來到大門前下轎。進入大廳,而轎子就抬到半地下的暗一樓 去。這裏紫明樓的“停車場”,用來停放轎子,還為騎馬坐車的客戶準備了拴馬環,飲水槽,備有水井,馬夫和轎夫有專人招呼,供應茶水和小點心。明一樓是大 廳。張興培在設計上豪情大發,用了全層高設計。從地板直到三層的天花板,四麵是走馬樓。玻璃廠出品的六十四頭的玻璃吊燈。用青銅的鎖鏈和滑車高高的懸掛在 三樓的頂部那粗壯的主梁上。

    大廳前後通暢,牆上裝了木刻雕花的大幅的玻璃窗。顯得高大敞亮,地上鋪設的是從蘇州訂購的陸墓澄漿磚――俗稱所謂金磚,金磚雖然不是金子做得,但是珍貴程度毫不遜色,明清兩代都是皇宮的禦用品。郭逸能買到的是貢品之外挑剩下來的次級品,已經花了很大的價錢。

    不過,這種遠在千裏之外的高價地磚都能被運到廣州來銷售,可見這個城市的消費能力之高,奢靡之風之盛。穿越集團利用紫明樓推行生活享用品的計劃還是可行性的。

    大廳的中央設置室內水池,池裏鋪設鵝卵石用來飼養金魚。池中立有一座一人多高的山水假山,用竹管引水,做出瀑布山水之形。

    水池兩側休息區域,設有屏風桌椅,專供客人等待休憩等候之用。

    這裏的二樓是酒樓的堂吃部份,三樓則一水全是包廂,張興培在這個部份沒出什麼新的創意,全部交給當地的木匠去裝修擺弄――他就算想裝修成現代的, 也沒材料和工具。唯一的改進,就是在二樓和三樓都增設了洗手間,用臨高產的彩色瓷磚貼牆鋪地,外加青花瓷抽水馬桶。當然這洗手間裏得有專人負責給抽水馬桶 放水關水。

    紫明樓的第二棟樓經營的主要項目就是現代洗浴城的那套玩意。因為穿越集團還拿不出特別有效的防腐劑和防水劑,樓板的承載力也不可能擔負起幾十立方 米的水,張興培隻能把個浴場設置一樓。大型的橢圓形浴池凹入地下,設置了寬大的台階。浴客可以輕鬆的沿著台階進出浴池。張興培為了節約瓷磚的使用,大量的 使用了切割的石板作為水泥池子的外貼麵。浴池的四個角裏安裝了幾個獸頭雕刻,從嘴裏往池子裏吐水。浴池之外,另設加蒸汽浴室和按摩室,當然按摩室裏少不了 異性按摩之類群眾喜聞樂見的內容。

    在二樓,設置可供客人休憩的大廳。大廳設計的很有特色,采用的是半圓形的劇場式排列法,中間是圓形的表演場所――專門表演各種“改良版”的歌舞。

    三樓就是適用那六套全新的衛浴設備的地方了,包括那人力加壓的按摩浴池。考慮到木質樓板的承載能力非常有限,張興培特意增加了若幹結構上的支撐。

    這六套裝設現代衛浴設備的房間自然是VIP房了,不但裝飾豪華,起居舒適,而且有專門的樓梯和通道,和其他層麵完全不相聯係。

    浴池意味著大量的用水。廣州城裏的主要用水來自兩部分――一是水伕用水車和擔子送水,水源大多來自珠江流域,二是自己挖井。廣州就在珠江畔,地下 水位很高。紫明樓要搞浴場,自然不能靠水伕送水,為此除了原先的兩口水井之外,又打了若幹口水井。並且在水井上安裝了機械式的壓水裝置以提高取水速度。

    從水井裏用人力壓出來的水通過石槽注入一個新建的水泥蓄水池裏,再經過短暫的沉澱和明礬處理之後就可以使用了。

    但是這套係統有個很大的問題,如果說熱水的供應還有好幾種行之有效的傳統技術――比如火炕煙道之類來解決的話,那麼遍及全樓的自來水係統使得他們必須建造高位水箱――造水箱容易,如何將水從地麵提升到三四層樓這麼高卻是個棘手問題。

    張興培原本打算安裝一台鍋爐和蒸汽機,運用機械的力量提水。但是這兩者的技術含量實在高了些,沒有懂行的工人時刻維護的話,鍋爐就是一定時炸彈, 而且蒸汽機運行時候的震動,排氣時候的高熱蒸汽,外加燃燒煤炭的排煙――黑乎乎的濃煙足夠把紫明樓企圖營造的奢華優雅氣氛完全消滅掉。

    要是不用機械,除非紫明樓打算雇人用手工的方式提水到水塔上,這工作的工作量看起來大得嚇人。
    第一百九十六節 製冰機

    “用畜力機。”王洛賓最後用上了這個東西。

    所謂畜力機。是牲畜用自身的重量、腳踏力和牽引力等變化為回轉動力,然後傳動至各種作業機的一種傳動裝置,其作業效率實際上很有限,隻是能夠用來 帶動各種較為複雜的機械,在電力和蒸汽機沒有普及之前的19世紀初期在歐美廣泛的使用過,包括驅動各種農業設備,在礦山用作礦石提升、抽水,甚至在工廠裏 帶動機床。

    蒸汽機技術成熟之後,這種畜力機很快就被淘汰了,它還在農村繼續使用了一個階段,漸漸的就完全消失了。

    王洛賓準備用來帶動抽水機的畜力機是傾斜的履帶式。形象的說就是一頭牛或者馬在跑步機上原地跑步。在木質的履帶的軸上安裝一個大型的飛輪用來調節轉速,用皮帶輪傳動。這種畜力機可以造得很大,足以容納2~3頭牲畜同時使用。

    考慮到一頭牛的在實際工作中長時間穩定的輸出功率當量隻相當於411W,兩頭牛同時做功也之能保證略超過1馬力的輸出功率,所以王洛賓設計了兩台同樣的機器,這樣可以在牛累了之後迅速的進行切換,保證抽水不中斷。

    當然要保證這種機器能夠長期有效的運作,必須飼養足夠的牲畜。保險起見最好是6到8頭。這事相對容易,專門蓋一個牲口棚就是。現代的城市裏養雞也 屬於打擊的範疇,但是古代城市居民家養豬都很正常。20世紀的前半葉,堂堂的北京城裏居民區裏依然由不少人養羊養牛得。有些酒樓菜館的甚至能養上上百頭的 羊。

    王洛賓順便指出,靠淺層地下水來做這樣的自來水係統隻能滿足很小的規模,用來供應浴場實在是有些吃力,即使不考慮抽取井水本身消耗的人力,這樣長期的抽取也會讓水井的出水量大大減少――因為地下水位的補充並沒有人想象的那麼快。

    要保證供應,最好的辦法是打深井到含水層,水量充沛,供應也穩定。

    “采取兩級分段供水,用畜力機從深井抽水到地表的蓄水池,再從蓄水池抽水到水塔。這樣的抽水行程要短一些。”

    “打小深井?”張興培連連搖搖頭,“打深井技術含量太高。本時空根本沒這個技術,就是有,打井專用的鋼套管上哪找去,由工能委來提供嗎?再說打了深井,手壓式的抽水機就無效了……”

    “不難。甚至都不用工能委來出麵幹活。”王洛賓問,“你知道四川自貢鹽井嗎?”

    “鹵水煮鹽的地方?”

    “自貢的古代的鹽井和天然氣井都在幾百米甚至上千米的深度,靠著原始的手段也都鑿出了深井,所以技術上不是問題。”

    “問題是鹽工是在四川。”

    “沒事,叫廣州站想法子招募些人來就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人一來就讓他們開深井――這裏采水的深井不需要打好幾百米,我看打個五十米就夠了。”

    這事很快就落實了,郭逸給起威下了個手劄,要他們立刻前往四川的自流井,招募當地會鑿井的鹽工來,人數不限,待遇從優,可帶家眷。

    起威的孫掌櫃雖然鬧不清忽然要鹽工做什麼――還指名是四川的鹽工,心裏還著摸著。大約澳洲人知道這一帶地下也有鹽井是怎麼的?但是廣東本身就是產 鹽區,再打井也沒什麼好處了。何況還有官府的問題。但是他對澳洲人瘋瘋癲癲不按常理出牌的行動方式已經習慣了。也知道他們想幹的事情,花多少錢也會去幹。 立刻派了手下的人去辦了,

    張興培遇到的另外一個問題是現代的公共建築,包括酒樓、浴場、博物館之類的大多依賴人工照明,相對來說自然照明的考慮就很少。而這裏不可能使用現 代化的照明設備,用蠟燭、油燈之類的裝置又極容易引起火災,所以整個設計過程中必須盡量采用自然光照明,為此他奢侈的大量使用玻璃和在屋頂上開天窗的手 段。甚至在某些屋麵上甚至采用了玻璃瓦來加強透光性。

    “這應該算是極度的環保了。”張興培的看著自己的設計圖頗為自得,采光方麵簡直是無所不用之極了。

    “或許大夥看到玻璃做窗戶的效果這麼好,都會來買玻璃裝窗戶了。”張信對設計圖研究了半天,“就是不知道玻璃廠能不能保證供應。”

    “沒問題的。”張興培知道自從昌化堡開始擴建之後,大量開采石英砂就是個時間問題了。而且機械廠正在攻關玻璃廠的一個重大技改項目:自動吹製係 統,研究用壓縮空氣成批的吹製玻璃瓶――這個難題一解決,玻璃瓶產量暴增不說,還會解放出更多的熟練工在生產平板玻璃的上。

    紫明樓要使用的各種享用品也在源源不斷的試製和小規模投產。已經確定要列入紫明樓推銷的是格瓦斯――這種含氣的飲料在臨高已經被證明是受到土著歡 迎的。黃大山又讓胡儀成蒸餾了一些當地的香料:薄荷、桔子皮之類的東西,作為香料。重新勾兌之後的格瓦斯就成了一種帶有水果和香草味道的飲料。

    雷州的朗姆酒也在紫明樓的推廣項目裏。單純的朗姆酒和中國傳統的蒸餾白酒相比沒什麼特殊的出色之處,所以裴莉秀的想法是賣雞尾酒,當然一時半會還沒有蘇打水,但是在朗姆酒裏添加糖液和果汁還是能做到的。

    “我覺得這麼一搞,朗姆酒就有點女人氣了。”張信好喝酒。喝了幾杯水果朗姆酒之後評論道。

    “傳統上女人是不喝酒的,如果能吸引女人也喝酒,生意就大了……”裴莉秀說。

    “你覺得會有女人到紫明樓來嗎?”郭逸沒好氣的說。

    “怎麼會沒有呢?府邸裏的生活也是空虛寂寞的……”

    裴莉秀的主意是搞個女人沙龍之類的玩意,談談詩歌,搞搞文學,吟詩作對。

    “好吧,你這思路是可以的,但是能吸引的是什麼人呢?顯然隻有名ji一類的人物。良家婦女是不會來參加你這個沙龍的……”

    “有名ji願意參加也不錯。”張信說,“第一是給我們聚攏了人氣,也是名人效應了。再說利用現成的總比自己培養要容易,還沒有口舌之爭--”

    所謂口舌之爭自然是指臨高的五百人,為了蓄奴問題,臨高時報已經刊載了好幾期不同的觀點,支持廢奴和蓄奴的各持己見,自然還少不了打醬油和稀泥的人物。

    紫明樓這次在廣州搜羅年輕女子準備培養按摩女郎和舞女的事情已經遭到了不少人的質疑、特別是杜雯,連續在臨高時報上撰文,強烈抨擊這種“倒行逆 施”、“開曆史的倒車”,提醒大家警惕“玩弄女性的封建思想回潮”……不過她聯係李梅企圖以婦女聯合會的名義發表抗議書的事情卻沒成功――李梅對這事很感 興趣,早就想在臨高搞個類似的娛樂總彙了。

    “第二,明末的名ji的社會影響力很大,不管是推銷商品,還是影響某些官吏士紳,打聽消息,她們都有天然的優勢――想想秦淮八豔吧。而且這個時空很多達官貴人都愛娶名ji做小老婆,她們之間的姐妹情誼也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對象。”

    “試試看。”郭逸點了頭,轉頭對裴莉秀說,“你有這個念頭,多半是已經有了合適的沙龍對象了吧。”

    “當然,”裴莉秀嫣然一笑。“老爺您真是慧眼如炬……”

    “好了好了,別灌米湯了,說說情況吧。”

    果不其然,裴莉秀這幾個月來已經結交了好幾個姐妹淘,基本上都是大戶人家的小妾之類的人物。其中就有在雷州糖業大戰的時候借款給郭逸的董季重等人 的侍妾。這些人終日飽食,都是靜極思動找消遣的主兒,女人之間時常走動,裴莉秀能說會道,又有許多本地沒有的新鮮玩意,一來二去,就和裴莉秀結下了友誼 了。

    “嗯,這樣不錯,起碼必要的時候可以吹枕頭風。不過這幾個人的地位不高,你要想法結交更高層次的。”

    “蘇姐姐說了,她有個小姐妹就是高欽舜的小妾,早聽說澳洲貨的好處,要不是最近要拆改紫明樓,這幾天也想來看看呢。”

    高欽舜這個名字郭逸等人都知道,他是廣東巡按,雖然不過是正七品的官,但卻是監察禦史,在地方上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知道他在床上想什麼對情報工作自然大有好處。

    “好,這事你跟進。一定要把她搞定!”

    “這是我想要的一些東西,東主能不能幫個小忙……”裴莉秀媚眼如絲,說著遞過來一張紙片。

    張信企圖在臨高搞到一台冰箱的嚐試徹底的失敗了――別說冰箱是現階段最要緊的設備,就算能有冰箱給他,廣州站也缺少足夠的電力來驅動。光幾個太陽能板的電加上一個腳踏式發電機,給電台和電腦用用就差不多了。

    大明當然也有冷藏的方法,就是用水井,井下的溫度大概可以保持在二十多度。一般保鮮勉強是夠了。但是水井裏是做不出冰塊來,沒有冰塊,裴莉秀提議 的果汁刨冰、冰淇淋、冰棍之類的冷飲自然也沒指望――廣州有錢又特別講究的人家有私人的冰窖,藏有冬天的時候自製的冰塊。但是絕大多數的人沒這個條件。張 信寫了N次信給莫笑安要他幫忙解決這個問題。力陳這東西的意義和好處。莫笑安被他擾得無法,隻好去找展無涯。

    “我不是不想搞個製冷機,有了這玩意大家都舒服啊。”展無涯坐在氣溫高達40度的機械廠辦公室裏,外麵是高大的桁架式的廠房。加熱爐散發著巨大的 熱量,機器的轟鳴,馬達的轉動,還有落料、衝壓時候鋼材的巨響,使得整個環境燥熱無比。幾台機械廠自製的大功率鼓風電扇從門口吹來幾乎能把人吹倒的強風 ――可惜是熱得。

    “我要不是空調――”莫笑安知道,空調其實還容易解決點,製藥廠的裝得那套地能空調,運轉下來反應相當不錯,要不是費銅太多,還要挖深井,說不定 早就推廣開了。紫明樓改造裏的空調也正是因為這個因素才暫時擱置下來的――計委要求紫明樓自己解決銅和挖深井的問題。現在隻能要求等四川的鹽井工人來了。

    “製冰機啊,這個更難了――”展無涯聳了了肩膀,“沒有大功率的壓縮機,沒有冷媒,拿什麼製冰啊。就算我造得出來在廣州你打算給他們先安裝個發電機嗎?”

    “倒也是。”莫笑安一想也是,這事沒電力還真不好辦,“這就沒辦法了?”

    “辦法是有得,實話說很原始,也不大經濟。”展無涯說,“有件事得先確認:王洛賓準備在你們那裏搞的畜力機,能不能達到1.5KW?”

    “一台畜力機是1馬力多一點,兩台全開就是2馬力多了。夠了。”

    展無涯點點頭,撥了個電話到計委,他在電話裏提起了“一台空調”,似乎是在申請要用這台空調。莫笑安等了幾分鍾,展無涯把電話掛斷了:

    “沒問題了,督公同意了。過幾天再看看吧。”

    “能造?”

    “還不敢保證。”展無涯笑了起來,“我的一種土法念頭,沒技術驗證過,得看實際製造出來之後的效果。”

    送走了莫笑安之後,展無涯從自己的鎖好的抽屜裏挖出一包大紅鷹,小心翼翼的抽出了一根,捏在手裏又是嗅又是捏的玩弄了好一陣才點上,吸了一口。

    眼下為了滿足廣州站的急需。展無涯準備做得是一種他設計的土法“畜力壓縮製冷機”。他當即把機械廠裏暫時閑著沒事幹的粱信叫來。兩個人拿著扳手工具到了工能委的專屬倉庫。

    雖然是工能委的倉庫,但是裏麵的所有東西都處在計委的絕對管理之下,每一把鉗子、榔頭、螺絲刀都登記造冊,責任到人。不管是損壞還是遺失都必須上報。管理極為嚴格。

    倉庫裏堆放的是機械廠的各種工具和配件,全都裝在箱子裏掛上標簽和出入庫單。走到最裏麵,地上有一堆用油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物件,看起來象一台機器。

    拆開來裏麵卻是一台空調機,鏽跡斑斑,看上去實在不成樣子了。

    這台空調機是從平甲板自航駁船的上拆卸來的,當時已經處於報廢的狀態――它不是什麼專業的船用空調,就是一台普通的1.5KW的家用掛壁式空調機 而已,是船員們自己買來營造舒適環境用的。丟在機艙一角的這台空調已經鏽跡斑斑,也不再製冷,計委搜集物資的時候本著“21世紀的東西沒有廢物”的概念一 並登記造冊接受了

    兩個人用手推車把空調拉到車間裏,打開外機蓋一通大拆,把裏麵的空調壓縮機拆下來,接著又把空調的蒸發器也拆下來,這台空調還真是厲害,居然是有兩個蒸發器的――這種波紋銅管可是好東西啊。

    “與其這麼費事,幹嘛不用煤氣冰箱呢?”粱信不解。

    “煤氣冰箱當然好,不過我們造家用級別的還是不夠格。另外煤氣冰箱得配套煤氣發生爐,實話說我都覺得不大放心放在紫明樓使用。我們在煤氣的配套管路、閥門和密封件生產上還是有弱點的。”

    在臨高使用煤氣爐,基本上設在離人群較遠的地方,爐子由專人負責,四麵通風,安全性方麵多少還好一些。紫明樓裏人員密集,萬一發生泄露,不管是爆炸還是中毒都是悲劇。

    在短接了壓縮機離合器之後,壓縮機居然運轉起來了。展無涯又連接了他自己製作的冷凝器、節流閥和蒸發器之後,一個簡單的製冷係統就出來了。

    純綠色環保畜力製冰機――當然要有電動機或者其他動力機的話效果會更好。

    接著是冷媒。破空調裏的氟利昂早就沒有了。到哪裏去找這個冷媒呢?展無涯忽然發覺自己忽視了這個關鍵的問題。最後想到了馬千矚雖然沒帶槍來本時空,但是有好幾隻氣狗,氣狗用得不就是F12麼?這可是不錯的冷媒!

    不過氣狗可是他的私產,造個小製冰機也不是什麼事關生死存亡或者產業升級的大事,要說動他把F12貢獻出來可不大容易。看來隻好來物質誘惑了――展無涯忽然覺得自己很冤枉:這東西造出來又不是給他自己用,憑什麼要他自掏腰包去搞材料。

    但是土法造設備的誘惑力實在太大,看著圖紙做東西沒什麼稀罕,這種富有挑戰性的工作才有意思。

    回到辦公室裏,咬咬牙從抽屜裏摸出一條精品大紅鷹,拆開來拿了兩包,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包,隻拿著一包去找馬千矚了。

    注:該製冰機的版權歸展暫時的烏鴉所有,是否能用不知道。原文是用自行車帶動的,他本人也說明過,靠自行車的輸出功率是無法帶動壓縮機的。
    第一百九十七節 操縱溫度

    哎,沒辦法。隻能拿這個去換了。展無涯肉疼無比。精品大紅鷹雖然已經是去年的香煙了。但是他精心保存味道一點都沒變化。

    這東西,彈一支出來就能辦成很多事,現在居然要奉送出去一包,展無涯心疼無比。

    找到了馬千矚,再費了一番口舌,花費了無數口水加上一包煙,附加了製冰機造出來之後首先給他試用的的承諾後終於拿到了兩瓶冷媒。

    “沒了P12以後的我氣狗就玩不了了――”

    “您可以玩真鐵――以後專門給您造個機槍……”展無涯滿口敷衍著把兩瓶F12藏包裏去了。

    奮戰了一晚上,又調試拆裝了無數次設備之後,終於在冷凝器裏出現了一大塊潔白的冰!展無涯和粱信頓時精神百倍――這玩意到底還是能工作的!

    展無涯趕緊回辦公室把自己的保溫杯找出來,把這第一塊冰裝了起來給督公送去――上麵還貼了張紙“喜報”,然後嘴裏敲鑼打鼓的一路去了。

    粱信打電話給食堂,叫食堂趕緊拿幾個保溫箱來。這種土製的保溫箱裏的保溫材料是木棉和棉花,專門用來從豐城輪運送棒冰和運送鮮活海鮮。

    最後這個製冰機運轉下來大概每一小時可以製造2公斤的冰塊。實話說效率低了點。不過粱信注意到他們的保溫措施做得太差,如果加強一下製冰效率會更好一些。

    工能委搞出了這麼個東西讓大家都很高興,畢竟從博鋪運冰來不方便,現在有個東西之後等於隨時隨地都可以享用冷凍食品了。當即有人就提議在食堂先安 裝一台。也有人提議幹脆把他們手裏所有的空調都拆了改製冰機――反正空調就這麼幾台,給誰用都不好,幹脆拆了做冰塊還能大家享受。

    實際上生產製冷設備的呼聲最近一直很高,不僅是紫明樓。通迅中心需要冰塊來對設備進行降溫,炸藥車間要用冰來降溫保證生產安全,食堂要保存食品。衛生部要保存解剖用的屍體……

    穿越集團的冰箱數量實在少得可憐――當初就沒人想到過這東西。豐城輪上的冷庫離百仞城又遠了一點,而且船上的冷庫是輔機燃燒寶貴的柴油維持運轉的。馬千矚一直期望工能委能搞出比船用冷庫更經濟的製冷設備來。

    工能委已經就這個問題連續開了好幾次的會議,他們早就找到了一個相對簡單可行又經濟的方法來達成馬千矚的要求,那就是粱信提到的煤氣冰箱。

    所謂煤氣冰箱是用煤氣加熱使濃氨水沸騰,蒸發出來的氨蒸氣經過降溫使其中的水蒸氣冷凝液化,而氨氣冷凝成液體氨,然後在蒸發器進口處和氫氣混合, 由於分壓的不同氨從氨液中劇烈地向氫中擴散,使蒸發器溫度降低,起到製冷的作用。此後氨氣被稀氨水吸收又成為濃氨液,剩下的氫氣則返回蒸發器。所以煤氣冰 箱是通過煤氣燃燒加熱,使氨、水、氫三種物質在管道內循環而製冷的,製冷溫度最低可達負40℃。效率極高。

    氨水,在800噸合成氨係統已經開始初步運轉的時候已經不成為問題,氫氣則是電解食鹽製堿流程過程中獲取的副產品。

    使用這個原理是可以製造出家用冰箱級別的小型冰箱的,按照20世紀的標準來說煤氣冰箱技術含量很低。但是在1629年的臨高工業體係裏,小型化的 煤氣冰箱製造卻有很多現實的問題無法解決。特別是材料和工藝上。比如燃燒頭上的耐火陶瓷製造和加工、燃燒器外殼的鋅合金壓鑄件,這一切都不是立等可取就能 解決的。再者箱體必須的高效的保溫材料也是他們所欠缺的。

    既然太精細的做不了,工能委就打算製造一個大型的“煤氣冰箱”來減少製造的技術難度――耐火陶瓷的小燃燒嘴做不了,大型的鑄鐵燃燒嘴總是沒問題的――實際上他們準備建造一個煤氣冷庫。

    這個冷庫首先選擇在食堂建造--食堂本身有充足的沼氣供應,現在又有了煤氣,燃料上堪稱充沛。至於保溫材料,僅僅用木棉或者棉花都不能有效的保 溫,展無涯就使用古人最常用儲冰方式――在地下建造冷庫,用土壤來保溫,過去的北京城裏的幾大冰窖,都是在臘月打冰儲冰。儲存的條件也就是土窯,外麵用草 簾子蓋好之後堆上土。封存到第二年夏季開冰窖的時候,冰塊的損失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臨高建築公司首先在農莊的一個小土坡下開掘了一個一麵敞開式的長方形地窖,夯實地麵和四壁之後,再用多孔磚鋪砌。再在內壁加上保溫材料。

    工能委既沒有泡沫塑料也沒有石棉,臨高當地能夠大量供應的天然保溫材料隻有木棉和矽藻土。為了保證效果,工能委在冷庫內壁上交替敷設了多層。管路 全部使用黃銅件。安裝好冷庫之後,再在上麵鋪設一層草簾,最後用厚厚的泥土完全覆蓋。隻留下一個出入通道與地麵連接。通道設有內外兩層木門,門上裝有厚厚 的保溫材料,機械廠的人盡量把它做得和門框密合,貼了好幾層的皮帶作為密封材料。冷庫的燃燒室則設置在地麵。使用農莊的配套煤氣發生爐的煤氣進行加熱。臨 高多雨,所以最後在整個地下冷庫上方專門修建了一座屋子用來遮蔽,四麵還有排水溝。

    點火之後冷庫連續運轉了24小時,證明這個冷庫的最低製冷到零下16度,並且可以穩定的維持在這個水平上

    大夥對此已經感到十分滿意了。理論上能夠達到的零下40度對穿越集團來說沒什麼特別意義。零下16度已經可以長期的儲存各種生鮮食物、製造冰塊、生產各種冷飲了。

    由於建造了能廉價大量製造冰塊的冷庫,不僅滿足了飲食上的需求,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充當了空調的角色――從冷庫裏取來的大塊冰塊放在屋子裏使其自然 融化,這種傳統的降溫法很快就在穿越者的宿舍、辦公室裏流傳開來了。為了避免大家一窩蜂的去領冰,計委經過縝密的計算之後給大家發放的冰票,除了穿越者個 人每天有若幹公斤的冰塊配額之外。各部門根據需要有不同的配額標準。

    臨高電信的通迅機房也終於變得涼快了一些――不僅是為了舒服,還有益於保證機器設備的正常工作。自從進入夏季之後,臨高電信的機組除了用加強通風降溫之外,采用的是輪番開機的方式,以免熱量過大造成事故。

    在高溫環境下工作的土著工人們也享受到了冰塊的涼意。這種待遇讓很多工人很是感動――在夏季能用冰,這是有錢人的享受,現在居然能讓他們這些小百 姓享用。雖然在龐大的車間裏這點冷氣根本抵不了多少熱度。但是正如蕭子山經常說得:“有時候老百姓隻是要統治者有個起碼的態度而已。”

    由於對冰塊的需求旺盛,很快工能委又組織建造了第二、第三所冷庫。由於有了經驗的積累,建造的技術愈發熟練,冷庫的能耗量進一步下降,故障的幾率也大為減小。

    隨著在博鋪的漁獲專業冷庫和配套的煤氣站的落成,在計委的命令下豐城輪上的冷庫宣告停止運轉。在這個耗電大戶停開之後,豐城輪的輔機運轉也減少到 了維持船隻自身係統的最低的功率以節約燃料。這個連續運轉了將近一年的冷庫停機之後,海軍俱樂部在執委會的影響力大幅度的下降,豐城輪再也不是某些委員熱 衷去得地方了。這一結果大概是最出人意料的。

    當然讓這個冷庫閑置還是很可惜的,計委給工能委的另一項任務就是:研究如何用煤氣來驅動船上的輔機發電,使其徹底的不使用儲存的柴油?

    “理論上說,當然是可以的。”展無涯笑著說,“現實當中……”

    “怎麼,不現實?”

    “不是不現實,而是沒必要。”展無涯說,“船上明明可以外接電源的。”

    現代船隻入港之後完全可以使用岸上的電源,豐城輪自然也可以。

    “說白了隻要把博鋪電站的裝機容量擴大,豐城上的船用輔機就完全沒必須繼續發電了。”

    展無涯繼續說:“當然用煤氣替代柴油給輔機作燃料發電理論上也是可以的,不過這管道的敷設可就是個大問題了。”

    言下之意就是毫無必要。

    蕭子山提醒他:輔機是個大號的發電機機組,光輸出功率就比整個博鋪發電站所有鍋駝機加起來都大,這麼大一發電機機組計委是不肯讓它停止運轉的。到時候說不定博鋪還要依賴豐城輪的輔機發電呢

    “嗯,倒也是。不過船用輔機的這麼大一個頭的設備――我還真沒玩過,心裏沒底。”

    “反正這事可以慢慢的研究。你就別著急了。”蕭子山安慰他,“你還是想想這麼把真正的煤氣冰箱造出來吧。”

    蕭子山覺得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為每個穿越者的住宅裏配備小型的煤氣冰箱了――前提是能夠把煤氣管道安全的鋪設入戶,或許將來還會給土著的住宅都安裝上煤氣燈。

    至於展無涯辛辛苦苦造出來的畜力製冰機,被安全的運到了廣州。隨後莫笑安就接到了一份電報:“速造熱水瓶和大口保溫桶。”――冰是造出來了,可是還沒有地方儲存。

    莫笑安歎息了一聲,起身往玻璃廠去了。他忽然想到了:其實熱水瓶也是種不錯的貿易商品嘛!

    做熱水瓶對玻璃廠來說已經是小菜一碟的水平。特別是他們已經比較熟練的掌握了模具吹製的技術之後,使得原來感覺最為困難的吹製成型上達成了突破,有了模具,他們就再也不必依賴吹製工人的手上感覺,可以成百上千的製造一模一樣的成品。

    熱水瓶的關鍵是瓶膽,瓶膽本質上就是一個帶有空心夾層的玻璃瓶。在製造的時候,實際上采用的是大小瓶合製的技術。

    首先工人在玻璃液內蘸取少量玻璃液吹製成玻璃泡,稍加冷卻之後將這個玻璃泡不斷的蘸取玻璃液不斷的揮動吹大,然後將其引長,迅速的裝入模具,然後轉動氣吹足,打開模型之後就製造出一隻瓶坯來。

    隨後玻璃工人重複這個勞動,隻不過使用的模型要小一些。實際上在玻璃廠裏,在模具內吹製成型時用壓縮空氣成批的吹製的。現在他們沒有壓縮空氣可用,暫時還是用人力進行。

    莫笑安看著一個叫黃中山的少年熟練的吹製著一個個的瓶坯,動作之流暢堪稱行雲流水,不由得連連點頭。

    “這是徒工中吹得最快最好的。”蕭白朗坐在一個木箱上擦著汗――他現在既管陶瓷廠也管玻璃廠――不管走到哪裏都被烘烤。

    “有悟性吧。”

    “可惜有悟性也做不出吹製玻璃器。”

    迄今為止。玻璃廠的所有稍微複雜一點的產品幾乎都是模吹或者模壓的。僅僅用吹製加上剪刀、鉗子就能做出各種產品來得技術玻璃廠的工人們還沒掌握――因為穿越者們自己也不會。

    “得抓幾個歐洲玻璃匠來!”

    “亞洲哪裏有歐洲玻璃匠。”莫笑安說,“來亞洲這裏的歐洲人基本都是人渣層麵的。”

    蕭白朗沒搭話,注意著整個車間裏的運轉狀況,看看是不是井井有條。最近天氣炎熱,加之季思退要去搞煤化廠的試生產長期不在廠,玻璃廠裏的勞動紀律未免有些鬆懈。蕭白朗一到廠裏就整飭勞動紀律。

    蕭白朗可不搞什麼政治思想工作,直接把幾個磨洋工分子抓進了勞改隊――後來再鄔德的幹涉下才被放了出來。不過這樣一來廠裏的生產效率提高了不少。現在他的眼睛一掃,整個車間就鴉雀無聲。

    “你這樣搞不行的。”莫笑安忍不住提醒他,“隻要威壓,人心不服。”

    “知道,知道恩威並重。”蕭白朗隨口敷衍著。

    “得。我讓食品廠給你這裏送點格瓦斯吧。”

    “首長,煤氣站說可以送氣了……”

    “行。你讓人送來吧。”蕭白朗把墨鏡戴上,走到剛裝好沒多久的煤氣噴嘴前,一排黃澄澄的銅製噴嘴。他揮了下手:“開始吧。”

    幾個工人旋開閥門,燃燒頭上立刻**出紅色的火焰來。蕭白朗把厚厚的勞保手套戴上。仔細的調解著火焰,直到**出來的是藍色的火焰。

    “準備接口!”

    黃中山趕緊從退火窯裏把剛才吹製出來的一大一小二個玻璃瓶胚用鉗子送了過來。蕭白朗先吧大瓶的底部和小瓶的頸部用煤氣火家人,然後用刀片整齊的割掉。然後他把小瓶套進大瓶裏,在大小瓶之間填入三小塊軟木。

    正規說起來,這是應該用石棉顆粒的,工能委隻能暫時用代用品。它的作用使得內外瓶之間的保持相等的間空隙,使其不致於搖動。還有一個作用是加強瓶 膽的結構強度。瓶膽製好之後內外瓶之間的連接處隻有瓶口,裝水之後瓶口容易破裂。鑲嵌石棉之後就等於在額外增加了三個支撐點。

    接著他將套入小瓶的大瓶在煤氣火上加熱到半熔化的狀態。這關鍵的一步就要到了。蕭白朗麵色嚴肅的拉起鉗子拉住半熔的玻璃液,小心翼翼的拉攏底部的 缺口。這個工序看似簡單,對手工操作有一定的技術要求,不僅要求將瓶底光滑嚴密的封好,還得留出一個玻璃細管來。現代的保溫瓶企業都是用自動拉底機來完 成。

    蕭白朗拉了幾次,都沒能成功。臉都被煤氣火烤紅了。他放下鉗子喘息了幾口,關照其他人試試看。折騰了幾次之後,終於把這個底按要求封好了。

    接著就是鍍銀工序了。熱水瓶膽的是用硝酸銀鍍上的。鍍銀劑通過瓶底預留的小玻璃管注入膽壁之間,有了基本的三酸二堿供應之後,這根本就不算一回事了。最後將殘液倒出之後,整個玻璃瓶膽壁上留下了一層光亮的銀,亮晶晶的猶如一麵鏡子。

    工人們發出一陣驚訝的歎息聲。其實他們已經見識過了穿越者們造鏡子的時候的“秘技”了。人群中頗有一些貪婪的眼神在注視著從瓶膽裏倒出來的殘液。

    鍍銀之後,工人們倒入蒸餾水清洗一遍烘幹,蕭白朗把處理完畢的瓶子先用煤氣火將瓶底的玻璃管在燒紅拉細,然後插入抽氣管――這台簡易的抽氣機是鍾利時設計製造的,非常簡易的抽氣式,勉強能達到粗真空的水平。

    一邊抽氣,一邊再用煤氣火對外瓶加熱,促進氣體膨脹以便快速的抽出氣體。土法的抽氣機當然無法測定抽氣狀況如何,蕭白朗之前隻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反複嚐試試驗,直到找到最佳的抽氣時間。
    第一百九十八節 初到南日島

    計時一到,他就開始用煤氣火逐漸的加熱尾部的玻璃管。使其逐漸彌合成條再自然的的折斷。這個工序要求非常仔細,不能讓玻璃管出現一點縫隙,否則就前功盡棄了。蕭白朗的墨鏡幾乎要湊到火頭上了,汗珠從勞保帽子裏直往下滴落。

    “好了!”隨著蕭白朗的一聲大吼,一個完整的亮晶晶的熱水瓶膽終於誕生了。它被小心的裝入藤條編製的熱水瓶外殼裏,固定好。

    “裝開水吧!”

    莫笑安見所有的工人全都汗濕衣背,厚厚的土布勞保服後麵都滲透出汗漬來,心裏很是過意不去。車間裏的熔爐、退火窯散發熱量使得車間裏的溫度將近50度。唯一的降溫措施就是廠房上麵的通風窗口,門口的兩個大木桶――裏麵裝滿了製藥廠配製的口服生理鹽水和枯草茶。

    “太辛苦了。”莫笑安感慨道。

    “工廠都是這樣的。”蕭白朗猛喝了一大杯子茶水,又吞了片鹽片,“製藥廠還拿了很多解暑藥過來。爐前工十五分鍾輪換一次。出不了事。”

    過了一小時,莫笑安從熱水瓶裏倒出水來――水依然是滾燙的,再用工業溫度計測量,溫度幾乎沒有下降。

    測試下來保溫效果令人滿意。莫笑安精神大振,關照人從食品廠拿來很多桶裝的格瓦斯分給工人算是犒勞。土著工人們其實並不大理解這麼大費周章的做出來的東西到底有什麼用處,但是看到莫笑安如此高興,知道大約是做出了什麼好東西了,都跟著笑了起來。

    “再做些廣口的保溫瓶吧。”

    “再要機械廠開幾副模具就行。”蕭白朗滿口答應。

    “林掌櫃,請――”

    站在船舷邊的小海匪們恭恭敬敬的做了個請的姿勢,林佰光定了定神,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從容的從甲板上跨到了棧橋上。

    棧橋搭建的很是粗糙,踩上去搖搖晃晃的。海水在腳下急速的流動撞擊著,飛沫四濺。南日島的海灣裏,密密麻麻的泊滿了落下帆的大小船隻。現在正是黃昏時分,許多船上冒出嫋嫋的炊煙。

    林佰光終於在這一生中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大明海盜的營寨。夏日的夕陽下,海灣裏是連綿不絕的船隻,桅杆如林,帆篷成雲。

    無數大大小小的船隻從岸邊一直排列到海灣的盡頭。林佰光幾乎看傻了眼。現代時空裏他從沒有哪一次一下子能看到這麼多的船隻,現在眼前這副景象怎能不讓他感到吃驚。

    這不是現代的工業社會,是一切都要靠手工完成的時代。這樣多的船隻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建立起來!

    這樣的一支艦隊,揚帆啟程,走到哪裏不能建立起一個全新的國家!中國人在陸地上擴展到了農耕民族生存所能達到的極限,在海上卻止步不前,始終徘徊在近海,沒有踏出這關鍵的一步來。

    林佰光在歎息之餘眼睛裏流露出貪婪之色。可惜這樣一筆巨大的財富,很快就會從海麵上消失了:不是化為海上的熊熊火炬,就是被鄭芝龍吞並。想到這裏,一種急切的心情籠罩了他。

    船隻多數是四五十多噸的小型沿海用的漁船或者貨船,結構簡陋,看上去和他在臨高看到的普通漁民的船隻沒什麼兩樣。間或才有些上百噸的大船夾雜其 中,甚至還有西方式的帆船。林佰光注意到幾乎每艘船上有大小款式各不相同的火炮,用各種方式架設、捆綁在甲板上,海盜們很是隨意的坐在火炮邊吃飯、抽煙, 船上甚至還有女人和小孩子。

    這種大聚落式的海盜群體看上去還真是稀罕。

    忽然有艘船上傳來女人的尖叫聲,循聲望去,不由吃了一驚:隻見一個女子被赤條條的捆在船幫上,一個精瘦的海盜正用泡了海水的鞭子狠抽她的光赤的背脊、屁股和大腿。每抽一下,女人就發出足以撕破耳膜的尖叫聲,在木頭上拚命的扭動著身子。

    船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熟視無睹的自顧自的幹活抽煙的。

    因為距離遠,林佰光隻隱隱約約的聽到男人的嗬斥:“……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裝正經也不看看地方!看我不打爛你個臭X,還給爺拿喬……”

    這極富**情趣的場麵卻讓林佰光打了個寒顫――他提醒自己,自己要麵對的就是這樣一群人,他們幾乎不受任何法律和道德的約束,心裏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施十四將他引到岸上。和他想象的不一樣,南日島上的海盜根本沒有搭建任何寨子、堡壘的之類的設施,岸上有些托上沙灘正在修補的船隻,海盜們搭建了些草棚就算是臨時的住所了。顯然,海盜們並不認為有人能夠衝上岸來直接威脅到他們――船隊就是他們的堡壘。

    林佰光因為事先已經換上了明人的裝束,所以沒有引起很多人的圍觀。一路走來,隻見岸上有幾座用殘木石塊的籬笆圍起來的空地,四麵有拿著刀槍,揮舞 著鞭子的海盜在看守,裏麵或蹲或躺的關了許多人,男女老少一應俱全,有穿著綾羅綢緞的大戶也有破衣爛衫的窮人。隻是在這既不避風也不遮雨的地方一蹲就是十 天幾個月的,很多人已經麵無人色,渾身肮髒不堪。籬笆牆外的木樁上掛著幾個人,大概已經是死了,上麵蒼蠅亂飛。

    籬笆牆外麵大約有墳地,埋得不深,發出一股令人惡心的臭味,

    “這是票房。”施十四道,“各處抓來的票子都關這裏。”

    “這等窮鬼也抓來作甚?”林佰光故作驚訝道。

    “上岸劫掠的時候哪裏來得及分窮得富得,一鍋端來了再說。”施十四道。

    “既繳不出贖金來,抓來何用呢?”

    “和你們澳洲人一樣,用來幹活。”施十四笑道,“咱們沒你們這麼心靈手巧,做得出這許多精巧的貨色,但是大幫裏的各色雜活有的是,有些不花錢的手下使喚也便利些。”

    被抓來的繳不出贖金的一律用來役使,從打柴、燒火、修船、挑水之類無一不幹,睡的是露天,吃也是有一頓沒一頓――海盜並不關心這些俘虜的死活,若是能熬過幾個月不死,首領發了善心也許就會放人,若是大幫裏缺人就會被拉去當海盜。

    稍有姿色的女子用來滿足生理需求,等到大夥膩味了,就送到大陸上賣掉,有時候送到南洋去賣――在南洋的做生意的中國商人們雖然可以拿土著女人將近,但是從國內來得女子更能得到他們的青睞――賣出個好價錢來。

    林佰光隨著他穿過票房,遠遠的看到海邊的小山上居然有一座完整的寨子,上麵飄揚著諸彩老的字號,不由吃了一驚。這寨子修得好整齊規整!待到走近一 看,卻見寨牆已經塌毀了多處,寨子裏的屋子也有坍塌的,再看寨牆上的敵樓、旗杆座之類,他知道這原來是座明軍的水寨,荒廢了許久之後又被海盜所占用而已

    寨子周圍,密密麻麻的搭建著許多棚子帳幕,大約是諸彩老手下的親信和大小頭目的居所。挎著刀拿著竹竿矛的海盜們也多了起來,林佰光知道,此地大約已經接近諸彩老的牙帳了。

    一行人一路向著明軍的廢寨而去。沿途不斷地碰到巡邏的小股海匪們,比起在海邊遇到的難民一般的海盜來要顯得要精悍些,顯示他們離諸彩老的中軍越來越近了。

    不過,就算以林佰光不專業的眼光看,諸彩老的陸上營寨並不見得高明,一看就是毫無章法的隨意安插的,崗哨、巡邏隊都很隨意,不少地方的設防非常鬆懈,徒居其表。

    這樣一支看起來水平就一般海盜人馬。也能屢次登陸,深入內地搶劫州縣,而且多半還是所向披靡了。要麼他最強的人馬不在南日島,要麼就是他的對手實在太濫。林佰光認為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明軍的戰鬥力的評估,在穿越集團中一直有兩種極端,一種是覺得不堪一擊。大有幾百人槍就能打遍廣東乃至直取南京的。一種是覺得敵人再濫也是正規軍,我們再強也是業餘選手,沒有全身裝甲、AK47、馬克沁機槍就難以取勝。

    現在看來,起碼廣東福建的明軍是沒什麼好怕的,諸彩老如此水平的人馬也能縱橫廣東福建兩省,讓明軍無可奈何,以臨高縣保安團的裝備、訓練和紀律水準來看,以一敵十不見得行,打敗三四倍的敵人是毫無懸念的。

    又走了一陣,雖然還隔著較遠的距離,但是晴空之下林佰光還是能夠清楚地看到寨子上的大旗上麵繡著著鬥大的“諸”字。旁邊還有一麵旗幟,繡著“三軍司令”。

    這大明的軍旗海盜也掛起來了。林佰光啞然。看來即使是土匪海盜這樣的造反派,也有崇拜體製的弱點。

    到得寨門外,施十四停住了腳步。和站崗的小海匪說了幾句話。回過頭道:

    “林掌櫃!勞煩您在這裏坐一會。容我先進去回稟一聲。”施十四說,“大掌櫃的要是在寨子裏,很快就會見您。”

    “好,你去吧。”林佰光點點頭。施十四和周圍的吩咐幾句,自顧自的進去了。這邊的小海匪們端來桌椅,請他坐下,又端來一碗茶來。

    林佰光見茶碗是缺了口的,邊緣還有一圈汙漬,茶水黃澄澄的,不知道什麼味。他強忍厭惡之情,喝了一大口,還砸了一下嘴,做出滿意的樣子來。

    茶水即苦又澀,還有一股海水的鹹腥味。林佰光卻道:“總算喝上碗茶了!”

    送茶來的海匪一笑:“茶好不好,小的們不知道,這水又鹹又苦的,不加上點茶葉還真喝不下去。”

    南日島上雖然有淡水,也經不起這一萬多人馬雲集,每天的喝水很成問題,多數人隻好隨地掘井取水。這樣的小島上地下水多少被海水滲透,隻能勉強度日而已。

    看門的海匪們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林佰光是施十四送來的,顯然身份不低。他一身打扮非富非賤,渾身又透出精悍之氣來,大夥估摸著大約是哪一路的同道。招呼起來也客氣幾分:最近大掌櫃的日子不好過,來個同道大約是談聯合的事情。

    林佰光也有意引他們說話,他當過辦公室主任,屬於特別會說花,能搞人際關係的。他自有一套能說會道的工夫,很快就和守門的幾個搭上了話頭,混了個自來熟。

    很快,林佰光就從這小幾個小海匪嘴裏知道了一些事情:雲集在這裏的船隊基本上是諸彩老的全部家當了,據說大掌櫃的要帶著他們去“幹票大的”。幹票什麼大的,他們不知道。林佰光可知道,顯然是指進攻閩安的事情。

    林佰光沒有打聽船隻、人數這類敏感的事情,他覺得這不是需要關心的。他想掌握的是海匪們的士氣和供給的狀況。要在部隊的潰散的時候拉走人馬,這個 才是至關重要的。從和海匪們聊天的隻言片語中,他感覺得出海匪們士氣不高――把這一大群人馬聚集在一起,每天的吃喝拉撒就是極大的麻煩。為了供應糧食蔬 菜,不得不每天派船隊出去搜羅,就是這樣,也不時有船斷頓的。有些小股因為吃飯困難,取水又不便,來而複去,已經走掉了。

    “也就是我們這裏的中軍,天天吃喝不愁,有時候還能有點肉吃。其他的小股,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隻好天天撈魚吃。”有個海匪還得意的說道。

    這樣雲山霧罩的侃大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林佰光已經喝下第四碗茶,快要挺不住了的時候,突然從中軍營寨裏傳出了嘹亮的海螺聲。

    “大掌櫃升帳了!”小頭目說,“大掌櫃的怕是要立刻見你了。”

    隨著海螺聲響徹營寨,忽然冒出來許多小股的海匪,個個刀劍出鞘,紛紛朝著寨牆、道路兩旁湧去站隊。

    這是擺出迎接的威儀來了。林佰光暗道。

    從好的一麵來說,這是對他這個使者的尊重,從糟糕的一麵說,是下馬威。或許二者兼而有之,就看自己如何的應對了。

    看著眼前熱鬧紛亂的的場麵,林佰光心裏感慨萬分,自己力排眾議,孤身冒險來到這裏,就都是為了能混入海匪集團的內部,諸彩老這個縱橫海上的梟雄,大約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到來的目的居然是要挖他的牆角――

    正想著,幾個穿著整齊的海匪從大門裏的道路上一路跑來,來到近旁高聲道:“請問哪位是來得同道?”

    從他的喊話中,林佰光猜到諸彩老並不願意把自己到來的消息泄露出去。至於他為什麼這麼做還不明白。隻能見機行事了。

    林佰光拱手道:“正是在下!”

    那頭目換了個禮,然後說道:“這位同道,我們大掌櫃的請您先行到老營休息!請!”

    原來海盜們也叫“老營”,這稱呼難道是明朝軍隊裏的常用詞麼?

    林佰光點點頭,向門口的站崗的幾個海匪拱手作了一個四方揖道:“眾位兄弟,多謝各位照顧了!後會有期!”

    眾人忙慌忙恭敬地拱手回禮。都覺得這同道處事漂亮,禮節周全,隻是不知道是哪一路的好漢?

    沿著道路直到老營門口的時候,門外已經擺出了兩行隊伍迎接林佰光的到來。

    這批人衣裝整齊,武器閃亮,看起來十分的驃悍,顯然是諸彩老的精銳親信。比起沿路看到的難民式的海匪來,簡直就是天上地下。

    排列在道路兩邊的海匪們手中的兵器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眼看過去就感覺到氣勢迫人。他們一色握著的明軍製式長槍,跨著日本打刀。冷漠的麵孔上是一對對凶狠的眼睛,射出駭人的眼光。

    在兩邊如狼似虎的海匪的目光盯注下,林佰光走上了通向中軍的道路,那種無言的威壓感的確駭人――過去林佰光看到電視電影裏的這種鏡頭,隻覺得裝模作樣,設身處地才能感到期間的恐怖感覺,一度他的麵色有些發白,覺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正在這個時候,先前進去稟報的施十四跑了出來,高聲喊道:“有請貴客!!”

    林佰光強定心神――事已至此,怕也無用。不由得閉目在心中向上蒼祈禱:

    “在各個時空裏奮鬥的穿越前輩們,把你們的王八之氣通過時空傳達到我的身上吧!”暗暗祈禱數遍之後,重新睜開雙眼的時候,隻覺得渾身都是勁道,身後隱隱約約有一光環,上麵大書二字:“主角”。

    “有勞帶路了!”

    跟著施十四走了一會兒之後,麵前的道路上出現了一道轅門。門旁又有海匪喝道:

    “來人取下刀劍!”

    “我沒有。”林佰光坦然道,“這位兄弟是不是要搜查一下?”

    “不必,不必!”施十四趕緊過去和人交涉。他一路陪同而來,知道這林掌櫃身無寸鐵隨身,完全是赤手空拳。
    第一百九十九節 假戲真唱

    從轅門下通過後。麵前一下變得豁然開朗起來。先前道路兩邊密布的供海匪們住宿用的營帳,在這個轅門裏再也看不到了,呈現再眾人眼前的是一片寬敞空地。高出周圍數尺,從四周散落的建築材料看,這多半是過去水師營寨的衙署的屋基。

    在這塊屋基上,搭建著一座用各色綾羅綢緞縫製的大帳,很有海盜的豪氣。帳門已經全部打開,在門口站立著四個手持大刀的彪形大漢。大帳前的空地上立著一根旗杆,旗杆頂端懸掛的正是那麵迎風飄揚的“諸”字的姓字旗。

    “請!”

    林佰光走進中軍大帳。直接麵對這個縱橫海上二十多年,和鄭芝龍一樣史籍留名的海商兼海盜,心情不免有些緊張。到目前為止穿越集團還沒有人真正見過曆史上的名人呢。這算是第一個吧。

    端坐在大帳中央交椅上的,是一個五十多的老者。頭發斑白,皮膚黝黑。一雙漁民的眼睛閃閃發亮。他穿著奢侈到誇張的南京寶藍色緞袍,腰束犀角玉帶,腳上是軟皮靴子。腰裏插著一柄土耳其式的鑲滿珠寶的金柄銀鞘小彎刀。

    林佰光的第一念頭很奇怪:他穿成這樣,不怕熱嗎?

    心情頓時已經平靜下來了,在微微一愣之後,他便回過神來,迅速打量了一下帳中的情形。

    這個奢侈無比,極有匪氣的綢緞大帳,空間廣大。但是裏麵卻不倫不類的塞滿了東西。各種中西奢侈品擺件雜亂無章的陳列著。本意大概是炫耀財富,結果看起來象有雜貨鋪一般的感覺。

    整個帳中隻有不到十個人,分成兩列坐在兩側。顯然這幾個人就是諸彩老大夥裏的主要頭目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員組成很是複雜。

    看清了帳中形勢,林佰光徑自大踏步走到諸彩老座前麵,深深打一躬道:“林佰光見過諸大掌櫃的!”

    諸彩老似乎對林佰光很有興趣,將他上下打量了半天,方才道:“林掌櫃是從臨高的澳洲人哪裏來得?”他說得居然是一口標準的南京官話。

    林佰光忙答道:“正是,特來請諸大掌櫃安!”

    “膽子挺大。”諸彩老笑道。開門見山的說道:“你們澳洲人搶了我的東西,殺了我的人,也沒半點表示,一兩銀子沒有就讓你過來做什麼,給我做醒酒湯?”

    帳下的頭目們發出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

    林佰光知道江湖豪傑的醒酒湯乃是一道名物,照例是要用人肝做得。這話即包括他的不滿,又有恐嚇的成份在內。

    “嗬嗬!我們初來乍到,不辨路途,一時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諸大掌櫃的虎威,是我們的不是――”說著林佰光深深一躬,“還請諸大掌櫃海涵!”

    “好說,”諸彩老還是帶著笑容,“虎威不虎威的,倒沒什麼。你們把苟大全家良賤都宰了,也沒什麼。隻是苟家的存的那些錢糧財貨,也總得給我個交代吧?丟塊銀子到海裏,我還聽得到個響動,到你們這就沒聲了?”

    林佰光加上了小心。雖然和諸彩老的談判隻是一個幌子,但是為了讓他深信不疑,林佰光還是本著假戲真做的精神準備了談判資料。他想了想才開口道:

    “諸大掌櫃明鑒!我們消滅苟家,實在是無心之舉,實非有意為之。”林佰光再一次表達了己方沒有針對他的敵意,“所以當時放回施掌櫃的時候,就曾提出,我澳洲的玻璃貨物,在南洋尚無人代銷……”

    “玻璃也好,鏡子也好,都是好東西。”諸彩老一笑,“可是抵不過白花花的銀子好使。尊駕以為如何?”諸彩老麵色忽然一沉,“少打馬虎眼了,說吧!我的條件,你們認不認?”

    “諸大掌櫃的事情,我們豈敢怠慢。”林佰光繼續打他的太極推手,又注意不要觸怒他,免得一時間急火攻心來個“推出去砍了”,自己雖然可以學小說電影裏的主人公那樣哈哈大笑來挽救自己,但是這個招數在現實中是不是管用隻有天知道。

    “隻是有幾句話,還要容我稟報――”

    “說吧。”

    “諸大掌櫃所要的現銀數額巨大。我等在臨高食指浩佚。一時間也籌措不出這許多的銀兩來,”他不慌不忙的說,“所以賠款四萬兩的事情,一時恕難以從命……”

    諸彩老的麵孔變得陰晴不定,看起來似乎摸不透他在想什麼。但是林佰光注意到他的眉毛漸漸的擰了起來――這是要發怒的征兆。

    “至於貸款還有供應火器的事情,”他說,“敝首領已經準了――”

    “哼。”看得出諸彩老的眉毛又鬆開了。

    “……隻是有幾個條件。”

    “嗬嗬,不還錢,還要提條件?”諸彩老又笑了起來,“看來我隻好親自帶隊上門連本帶利的要這筆賬了!”

    “這個不敢勞動大駕。”

    “哼,爾等在臨高有多少人船?就算你有四條快船一艘鐵船,經受得住我們大幫六百條船,二萬弟兄麼?!”旁邊早跳出頭目來怒喝。

    “我等不過在臨高有個小小的局麵,怎敢和諸大掌櫃比家當?”林佰光知道這家夥多半是出來唱白臉的,“隻是眼下貴幫大敵當前,有人欲除諸大掌櫃為快,這樣關鍵的時候,相信諸大掌櫃不會做這等本末倒置的事情來……”

    這一句直打在大帳中眾人的要害上,所謂親自帶隊上臨高去索要,本來就恐嚇之詞――眼下他們就是想全隊殺回廣東洋麵也得和劉香大打出手一番才行,怕 是走不到臨高,在珠江口就要損折一半的人船,澳洲人雖然人少船少,卻是船堅炮利的主,這麼個硬核桃就算能砸開也得損兵折將,最後白白的便宜了鄭芝龍和劉 香。

    “林掌櫃對這海上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麼!”諸彩老緩緩道,“說罷,你們的首領提得是什麼條件。”

    “貸款的事情――”

    “且慢!”諸彩老製止了他的發言,冷笑道。“你先別把話滑過去――給個準信:這筆欠賬,你們是還是不還?”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隻是敝首領覺得,自己並未欠諸大掌櫃的銀子……”

    “什麼?!”

    “放屁!”

    “拉出去一刀砍了!這種口出狂言的王八蛋留他不得!”大帳裏頓時人群洶洶。

    “諸位,且聽我言。”林佰光知道自己身處極大的危險之中,這事情其實空口許諾也無關係――反正是不會兌現的。但是他存心要博出位,給諸彩老的手下留下個深刻的印象,否則說什麼就答應什麼的人,海匪們也根本不會看重。

    “我等滅得乃是苟家莊,所得的財物也都是苟家的財產,如何說得是諸大掌櫃的財物?就算有欠債,這錢也是該向苟二去追討――他可還活著。”

    下麵的首領們幾乎要發狂了,一個個都要衝上來很不得要將他撕個稀巴爛。林佰光雖然早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覺悟,還是一陣的膽寒。不知道自己這套“故作驚人語”的說辭能不能奏效。

    諸彩老揮手止住了手下人的聒噪。冷冷得望著林佰光,半響,他點了點頭:

    “你們和苟家有什麼深仇大恨?”

    “並無任何仇怨,隻不過所謂斬草除根――”

    “好!”諸彩老點點頭,“苟二父子一經拿獲,我自會派人送來與爾等交涉,看看到底該還我多少銀錢!”

    其實苟二是死是活,穿越集團並不感興趣,林佰光拿他做文章不過是種迷惑諸彩老的伎倆而已。

    “至於貸款的事情,首領已經允準。”隻不過是不用現銀。全部用臨高流通券支付。額度是一百萬元。貸期為一年,前三個月不收利息,以後每月一厘。”林佰光說著解釋了下他們在臨高發行的流通券的概念。

    “拿紙片給兄弟們發餉?”有人怒氣衝衝道。

    “流通券是用來買東西的。”林佰光毫不示弱,“哪裏說是給你們發餉了。”

    實際上,執委會的政策是發放出口信用貸款――雖然他們不打算真得給諸彩老這筆貸款,一百萬的流通券可不是個小數字,而且他們也根本不可能把寶貴的資源和生產能力放在為為諸彩老生產武器上。

    幾個頭目怒發衝冠,簡直就想衝上來直接砍人了。對他們來說,沒有銀子就無法發餉,也就無法穩定軍心,不管那勞什子流通券在臨高能買什麼。到這福建的洋麵上可就是一張廢紙而已!

    “這是敝首領準備供應給貴幫的各種貨物。全部可以用流通券支付。”

    執委會承諾可以用銷售的東西琳琅滿目,從火炮、火槍、彈藥到各種藥品、幹糧、砂糖應有盡有,不但寫出種類,不少物品還繪製了圖案並且加以簡單的說明――看起來有點象廣告宣傳小冊子。

    至於價格,明碼標價,童叟無欺,還注明一行小字:“實價交易,無明暗扣”。

    “這些是你們造得――就在臨高造的?”

    “正是,”林佰光見他的神情有變化,知道這東西已經打動了他。

    “我要你們的火炮,24磅的叫――卡隆的,要三十門!最快多久能有?”

    “沒有現貨,要備料鑄造,起碼得二個月。”

    “太久了。”諸彩老搖搖頭,“趕不上了。”

    林佰光原來很怕他要買到炮之後再發動對閩安的攻擊,細節一旦變化,曆史的走向也許就會大為不同。現在看來諸彩老不打算推遲進攻計劃。這讓他放心了。

    “時間雖然久了一些,炮總歸是要用的。”

    “嗯。”諸彩老點點頭,“銀子沒有,臨高的存糧可豐?”

    “凡有一元流通券在外,臨高便有一斤糙米儲備。”

    諸彩老點頭說了聲:“好。”

    雙方約定,貨物由諸彩老派船自行提貨,用款從信用額度中扣除。

    至於還款,諸彩老自然沒地方找流通券來還本付息,所以雙方約定,諸彩老用戰利品支付貸款和利息。雙方就流通券的價值如何計算,貨物怎麼折價進行了詳細的討論。林佰光事先也和財金委準備了詳細周密的的方案。

    雖然根本就不會執行貸款計劃,但是這種發放信用貸款的政策將來也會實施。先做出方案來絕不會是白費功夫。

    林佰光眼見事情已經成了一多半,心中大喜。諸彩老突然微笑著問道:“你們給我這一百萬買炮買糧,不怕我收拾了鄭芝龍、劉香之後再來對付你們?”

    這個問題不算刁鑽,但是問得突如其來,很有會心一擊的威力。林佰光趕緊定了定神:

    “諸大掌櫃此言差矣。”林佰光道,“鄭芝龍、劉香是何等人物,豈會輕易授首?”

    言下之意就是根本不相信他能立刻擊敗鄭芝龍和劉香――這自然也是實情。

    林佰光想傳達給諸彩老的意思就是:澳洲人要在這閩粵洋麵上生存,就不會允許這裏的任何一股勢力獨大,支持諸彩老就是保護自己――澳洲人不希望讓劉香、鄭芝龍坐大。

    這在策略上是說得通的,而且合情合理。不由諸彩老不信。

    諸彩老點點頭:“你倒是很坦白啊。”

    林佰光笑道:“我是後生小兒。這點心思如何能瞞得住前輩?”

    諸彩老關照施十四把林佰光帶到中軍後營,拔出一間帳幕供他休憩。林佰光知道這事情已經成了一多半,但是以諸彩老這樣老奸巨猾的人物,自己這點伎倆到底能不能瞞住他還猶未可知。

    心中雖然忐忑不安,卻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隨著施十四進了帳篷。

    “這間帳篷就是你的了。”

    “多謝施大哥了。”林佰光朝帳中一掃,隻覺哭笑不得。這不知道是從哪家有錢人的閨閣裏搶劫來的家具陳設:繡花的帳子亂七八糟的掛著,隻有床板的大床,甚至還有個梳妝台。上麵放了些茶盞茶壺。

    “對不住兄弟,我們在海上討飯吃得人,這些家夥都是臨時找得――”施十四是見識過穿越眾的生活水平的。

    “哪裏,出門在外也沒法講究不是。”

    “嗬嗬,哥哥一會給你找你個樂子。”施十四yin笑了幾聲。林佰光知道這多半要搞個女人來了。

    不多片刻,果然施十四果然帶人送來一名女子。

    “怎麼樣,這女人還不錯吧?可是大戶人家的閨女!玩過得人不多,還挺新鮮……”

    和當地女人發生關係要冒健康風險,這是衛生部反複提醒過得。林佰光自從D日之後,雖然有得是機會可以隱蔽的找女人,但是他從來沒有染指過――屈從於**是人性軟弱的標記。

    但是此時,他決定要收用這個女人。他很清楚這種下層匪徒的心態:把吃酒、玩女人看得比什麼都要緊,你要是不幹,就是“沒種”,這對他取得他們的信任,開展工作是很不利的。

    眼見送來得女人大約二十出頭,長得倒是白白嫩嫩的,不象個海上人家的女子,裹著一件男人的青布直綴,無精打采的模樣。

    “晚上你就好好得樂一樂吧!”施十四似乎頗為得意,“大掌櫃的對你真是高看,還特意關照給你找個女人,哈哈,我們這裏的小頭目都沒這個待遇呢。”說著又叫人抬進一個食盒來:

    “島上沒什麼好吃的,這是大掌櫃的一點小意思。”

    “當不起,當不起,大掌櫃真是太抬愛了――”

    “嘿嘿,你就好好享受吧。”施十四笑嘻嘻的說著,又正色道,“晚上無事,莫要出去,夜裏營寨裏不許走動,抓住了就要砍頭――你是大掌櫃的貴客,砍頭雖然不至於,白白吃一番苦頭也是沒必要。”

    “有這滿室*光,我到黑地裏吃海風做什麼。”林佰光敷衍著把送走了。

    林佰光送走了施十四,自顧自的走到食盒旁打開,林佰光吃了一驚。裏麵的菜肴出乎意料的考究:灼鵝掌、小炒羊肉、豆腐螃蟹羹、醃牡蠣……居中是兩個瓷罐子,打開一看,一個裝著雪白的米飯,另外個則是雞湯,配著酸酸和韭黃。

    除了菜肴,還配著兩壺酒,一黃一白。

    在一個地方不大的小島上置辦這樣一桌菜肴,烹調得還如此的精美,這手筆真是不小。

    他原以為不過粗魚大肉之類的東西――海盜們吃東西能講究到哪裏去?他忽視了一點,這個時空的海商海盜不分家,諸彩老和他手下的一幹頭目除了是大海盜,也是大商人,飲食起居一貫講究。

    不過,林佰光想到看門的海匪說到供給困難,有的船隻甚至斷了頓,就知道這種奢侈是建築在廣大的貧乏之上的――他倒沒有由此產生什麼感慨,而是暗暗高興,上層窮奢極侈,下層卻在忍饑挨餓,這團隊的凝聚力好不到哪裏去。自己的挖牆角行動成功的可能性就愈發大了幾分。

    “你叫什麼?”林佰光自取自飲,抽閑問還坐在地上發呆的女人。

    “婢子叫小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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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简体版
第二百節 深入敵穴
    第二百節 深入敵穴

    裹在女人身子上的青布直綴滑落到地上。裏麵隻穿著件小小的肚兜,林佰光是久曠之夫,哪裏還按奈的住,當即從口袋裏掏出個小塑封片來“刺啦”一聲扯開,……帳幕中頓時一片春色昂然。

    吃飽喝足,林佰光微薰的摟著已經光溜溜的小樹上了床,他從兜裏摸出一支煙來,小心翼翼的叼在嘴裏,用油燈點著了火,舒舒服服的抽了一口,準備著一會再大幹一場。

    憑林佰光在另一個時空出入風月場所的經驗,他知道這女人挺幹淨。這種機會得好好的把握。當然套套他還是得用――多虧自己有先見之明,帶了好幾個出來。

    正在考慮著一會換種什麼體位,再搞個啥花樣,隻聽得懷中的女人在嚶嚶的抽泣,林佰光吐出一口煙,很是關懷的問道:“好好的,哭什麼?”

    “沒什麼,怨婢子命苦。”

    林佰光想這橋段很是熟悉麼,但是她的命苦是海盜造成的,順便也有自己的份。便含糊的應了幾聲。

    “老爺是哪裏人?”小樹擁在他懷裏,一幅小鳥依人的模樣,“婢子覺得老爺是漳泉一帶的……”

    林佰光想這還真說對了,我家祖輩在台灣生活過一百多年,算是半個閩南人吧。

    “哪裏,我是澳洲人。”林佰光說,“先祖倒是從閩南的渡海去的。”

    “和婢子也算是半個同鄉了。”

    “也算他鄉遇故知吧。”林佰光笑著說,心裏卻警惕起來。

    果然,小樹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對他說:“婢子有事想求您。”

    “嗯,什麼事?”

    “小聲點!”

    小樹用手指按了按林佰光的嘴唇。指了指耳朵。做了個“隔牆有耳”的手勢。

    林佰光給煙點上火,並不理睬她的提醒:“說說看。”

    “能帶婢子走嗎?”

    “走?”林佰光不由得壓低了聲音。

    “是。”

    “……” 林佰光忽然麵對這樣的局勢,有些不知所措,小樹到底在動什麼腦筋?這裏麵有沒有使詐?

    “求求你,老爺,帶我走吧,再這樣下去,遲早要被他們糟蹋死了。”小樹見他神色變幻不定,趴在他的胸前,壓低著聲音哭求著。

    “不要哭麼,”林佰光輕聲安慰道,“到底是什麼事情……”

    “婢子原來是漳州府人氏……”

    小樹自述她是上個月被海盜擄來得,一直被關在老營,專供大頭目們yin樂之用。

    “……十多個人,輪番糟蹋婢子的身子不算,稍有違礙還要挨打,真是生不如死。”小樹小聲哭訴著。

    “原來如此。”

    林佰光輕輕地答道。他想,帳篷外麵多半有人在偷聽。

    “隻求老爺發發慈悲。帶婢子逃出這匪窩。婢子家在漳州也有幾個錢財,必然重重酬謝老爺。”

    “你家既然有錢,為何不來贖人?”

    “談不攏,”小樹淒然道,“要一大筆錢,非得賣房賣地不能籌辦……”

    “舍命不舍財啊。”

    “總是婢子命苦,求老爺發發慈悲婢子走吧。” 小樹止住哭泣悄聲道,“婢子來之前,聽他們議論,說老爺多半是別有企圖才到南日島來的。要大掌櫃的把你一刀兩斷了賬。”

    “……”

    小樹不停勸說:“大掌櫃這個人,疑心病很重,他不會相信你的。”她小聲說,“你是打聽消息的吧?諸大掌櫃的人、船、炮、糧的數目婢子都暗中都查得了。”似乎是怕他不信,她小聲說,“二千料大船,七艘――”

    “我不是探子,不要知道這些。”林佰光柔聲道。他這會已經完全判明,小樹說得是謊話――這是個用來試探自己的女人。

    “你若是想要離開此地回家:我明日見過諸大掌櫃,自然求個情,把你要去了。就算出幾個贖金,我們澳洲人也出得去。到時候自然送你回家。至於酬勞。 不要分文。隻是――”他的言辭很是嚴肅,“你居然私查諸大掌櫃的兵馬錢糧錢,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看你不要幹這樣的蠢事了。你說的話我就不告訴施十四 他們了,你老老實實的認命,不然小命難保!”

    林佰光吐出了冷酷無情的話。可是他心裏真想說,這拙劣表演該收場了。雖然演員表演的不錯,但是劇本太糟糕了。

    “老爺饒命!”小樹抽泣著,要下床去跪著。

    “不必擔心,這些話我就當沒聽見。不過你也得老老實實的。”

    林佰光把煙頭掐滅,翻身把女人壓在身下,做出跪趴的姿勢。他得意的在小樹的屁股上狠拍了兩下,再一次的強迫她配合起來。

    那一晚,林佰光連著發泄了好幾次,知道身下的女人其實是個探子,他連最後的一點憐香惜玉之情也沒有了。直到最後筋疲力盡,才沉沉睡去。

    林佰光在大戰三百回合沉沉睡去的時候,中軍大帳裏卻是燈火通明。諸彩老和他手下的眾頭目正在商議形勢,也評估下澳洲人作為盟友的可靠性。

    大家覺得林佰光這人說得話應該是靠譜的。現在多這麼一個盟友大有好處,更不用說對方已經答應供應火器糧食這些至關重要的物資,這對處境窘怕的大幫來說是急需的。

    下一步,就是是否要發動對閩安的進攻了。頭目們眾說紛紜,但是都覺得再不能這樣在南日島上僵持下去了。得幹票大得補充下匱乏的糧餉。

    老營總管汪友眉頭緊蹙,道:“大掌櫃!弟兄們的糧餉實在匱乏的厲害,連吃飯都有問題了。”

    諸彩老的麵色很不好看,糧食已經成了他一個心病。原本當海盜的從不愁糧食的事情,岸上通海的大戶豪商多如牛毛,隻要肯出價錢,都會舍生忘死的把糧 食運來接濟。然而如今卻一點也指望不上他們了――福建漳泉一帶,都是鄭芝龍的地盤。現在他腦袋上又有官帽子,通海的大戶們誰也不敢得罪他,諸彩老籌集糧食 的手段隻剩下的搶劫一途。搶劫糧草看似不花錢,如今的的成本遠高於買糧。岸上遍地都是寨子和鄉勇,官軍雖然多數是充當打醬油的,但是鄭芝龍對自己的地盤卻 看得極緊,幾乎聞警必出。弄得每次出去籌糧都得出動大批船隻和人馬。簡直有些得不償失。

    “還有多少餘糧?”

    “省著給大約可以維持十天。”汪青稟告道,“餉尚可拖一拖,這糧食的事情,可是一天也拖不起了。”

    頭目們發出一陣騷動。

    “大掌櫃,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我們還是回廣東去吧。”

    廣東是諸彩老的起家地盤,返回去獲得糧食接應都要容易的多。

    “回去?說得容易!劉老香這小崽子會讓我們過去?他最好我們爛在福建這裏。”

    “大不了和他打一仗,誰勝誰負還不見得。”

    “對!他也未必就是我們的對手!”

    ……

    諸彩老哼了一聲:

    “回去?回去做什麼,喝西北風去?”他的巴掌往桌子上一拍,“廣州城的洋貨生意,都是佛朗機人的買賣,我們插不上手的。要想賺錢就得在這裏混!”

    “再說了,和劉老香打一仗,結果還不是便宜了臨高的髡賊!”諸彩老冷笑一聲,“這群海外蠻子,大約就是在等我和劉香開打,自己好檢便宜。”

    “大掌櫃。他們可是願意供給我們糧食火器的……”

    “這糧食火器你以為是好拿的?要我們自己派船去運,我整隊回廣東,劉香豈能容我安然返還?”

    “X你老母!還有這個道道!”有頭目已經開罵了,“宰了那衰仔!”

    “算啦,人現在也算是和我們結盟了。我們以後的大炮和快槍都要指著他們。”諸彩老擺了擺手,“不過眼下就想指望他們的接濟,未免是畫餅充饑。”

    “這也未必。”汪青說。

    “哦?汪總管有何高見?”

    “大幫全隊回廣東是不能的,不如先派遣些船隻去臨高,要他們供給一批糧食火器。”

    “不行不行,大隊的船隻劉香都不肯放過,幾十條船。他還不逮個正著,一口吞下去!”

    “劉香又不是千裏眼順風耳,他在這裏肯定有探子,我們船隻一動他就會得到消息。”汪青似乎早有預案,“但是我們不走內洋,走外海。他就算知道了,大海茫茫,上哪裏去找?”

    “若走外海,小船便不能去了。”外海風浪大,且無地標,占海盜船隊中的大頭的小型船隻就不便航行了。

    “既是去裝貨,小船去亦無用,裝不了多少。自然要派大船去。”

    但是大船去了,海上的戰力不免就要下降。這又是個兩難的選擇。會議下來,決定先派遣一隊大船去臨高裝運糧食回來,等船回來人心稍安再發動對閩安的進攻。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上午了。林佰光沒有手表,但是看外麵的光影,大約已經是將近十點了。

    醒來隻覺得渾身輕鬆,精神振奮。再看身邊,小樹已經不在了。隻要枕上的長發才讓回憶起昨晚的旖旎風光,不由得有些悵然。

    “老弟起來了?”施十四笑著從外麵進來,身後是個小海匪,端著洗臉水。

    “起遲了,讓施大哥見笑了。”

    “嗬嗬,昨晚你太威猛了麼!”施十四帶著曖昧的笑容,“怎麼樣?小樹還不錯吧?”

    “好,挺好的。”

    “這細皮白肉的小*子――”施十四帶著羨慕的口吻,“唉,不說了,一會大掌櫃的要見你。”

    盥洗完畢,林佰光又由施十四引路,來到諸彩老的中軍大帳。不過這次,他是在後賬受到接見了。

    帳篷裏沒有其他人,隻有諸彩老一個端坐在椅子上,桌子上堆著許多地圖卷軸。

    “坐。”比起昨天,諸彩老的態度緩和多了。

    “昨個睡得還好吧?”

    “托大掌櫃的福。很是香甜。”林佰光站起來施禮,“還要謝過大掌櫃的厚愛。”

    諸彩老點點頭,開門見山道:“你們用得連珠快槍也肯賣?”SKS步槍通過逃回去的海盜的描述,給諸彩老留下的極深的印象。

    這話說出來,顯然是已經認可了雙方的協議,林佰光一陣小小的激動。他提醒自己要沉住氣:

    “當然能賣,隻不過――”

    “價錢好說!若是貸款用完了,我用現銀買就是。”

    “不是價錢。此是鋼槍。”林佰光當然不能說臨高一時半會還造不出了SKS,也沒辦法批量製造子彈。

    “槍身用得都是最好的百煉鋼,我等在臨高的鐵匠就是不吃不喝一個月也造不了幾支。”

    “我要一百支。”諸彩老豪不含糊,“價錢翻倍都可以。最快要多久?”

    “那,”林佰光故作為難道,“三個月吧。”

    “太遲了。”他有些遺憾,“舊的連珠槍可賣麼?”

    就這麼幾百支SKS,賣給你俺們還活不活了。林佰光想著拱手笑道:“這可為難了。您老也知道,我們人少船少,能在臨高混著,除了靠著大掌櫃不和我們計較,就是這幾支快搶了。大掌櫃的要買槍,寬限幾月,自然就有了。”

    諸彩老盯著林佰光良久才道:“稀罕,買門炮,要二個月,買幾支槍,又得三個月。你們有什麼東西是現成的?莫不是隻是一紙空文吧。”

    林佰光被他的眼睛看得膽寒――這種海商巨渠的威勢真不是蓋的,什麼叫王霸之氣,這TMD才叫王霸之氣啊,就俺們執委會那群一天到晚故作深沉,滿口理論的人民委員,簡直就是天上地下。

    林佰光低眉順目等著。聽他發話才應道:

    “諸大掌櫃您明鑒!武器不是說有就有的。都是耗工費料的事情,”林佰光小心的說道,“至於旁得東西都是現成的。”

    “糧食也是現成的?”

    “是。”林佰光有些料到他最感興趣的除了軍火就是糧食了。

    “火藥呢。”

    “有的。”

    “明日我就派船隊去臨高買貨,”諸彩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林掌櫃要不要隨船一起回去?”

    林佰光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我還是留在這裏比較好,買賣未成。我在這裏也算是個見證。”

    他來這裏就是為了搞策反,就這麼回去了算是怎麼回事?自己的一番做作不就白費了。

    他接著說,“大掌櫃的要派船去運糧自是沒有問題。臨高現今糧食還是足夠的。我這就寫一封書子回去。”

    “好,我即刻就派大船去。”諸彩老笑道,“船回來之前,就請林掌櫃在我這裏多盤桓幾天了。”

    “多多叨擾了。”

    諸彩老點點頭,問起林佰光個人的一些事情來。他對林佰光自稱是澳洲人含笑不語,他和林佰光說起泉州的開元寺、洛陽橋,談起泉州的鹹飯和茜草粿…… 有些是他過去聽說過的,有的則是沒聽說過的。林佰光隻好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再說說自己隻是祖籍在閩南,故鄉的情況,自己一直不清楚。接著諸彩老又說起 他年輕的時候在福建沿海做生意的往事,

    諸彩老聊起這些的時候,即親切又隨和,好像就是個退休的鄰居老人不甘寂寞的找人聊家常而已。林佰光忽然警醒:他這是在盤自己的底。

    這老奸巨猾的家夥。林佰光意識到這點,愈發感到自己的處境凶險萬分。此時他覺得自己秉承的“盡量說真話,關鍵的時候才說假話”的思路是完全對得。光棍眼裏揉不得沙子――稍有前後不對的地方,恐怕這老海匪就要翻臉!

    親熱的拉家常持續了大約一小時左右,林佰光拿出過去對付縣領導的全掛子本事應付著。諸彩老再牛B,林佰光認為也不見得能比自己服務過的縣委領導強。

    午飯的時候沒有給他留飯,又親熱的派人送他回了帳篷。

    林佰光回到自己的帳篷內。他看了看隨身的日曆。離諸彩老攻打閩安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他有一點沒有搞清,諸彩老急於要去臨高運糧,顯然是供給到了相當困難的地步。若是這樣,他會不會等到糧食運回來之後再發動進攻?

    從種種跡象來看,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裝滿十二艘大船的糧食,臨高自然是拿得出來的,但是這麼一來,等到閩安兵敗的時候,這些糧食就都便宜了鄭芝龍――而他到底能從諸彩老手裏拉出多少 人船還是未知數。要是白送了十多船的大米給諸彩老,最後隻是鬧得他單身逃出亂軍,這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話。自己在穿越集團內部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林佰光打定注意:糧食,絕對不能給。諸彩老在南日堅持不了幾天了。隻要頂過幾天,他就非得冒險行動起來不可。

    隻有用“拖”字決把運糧的船隊扣在臨高,這樣即使他的策反失敗,至少到最後穿越集團能獲得十二艘大海船和幾百人。

    但是這樣一來,自己的處境就危險的多了。林佰光估計不出諸彩老得不到糧食之後的態度,推諉幾天或許可以,日子久了,自己小命不保不去說他,惱羞成怒的諸彩老會不會不打閩安,幹脆全軍發動來打臨高也未可知。

slayeroc 發表於 2014-6-1 20:10
    第二百零一節 當船開始漏水的時候

    不過,這個險還是值得冒一冒!林佰光來到南日的時候就是走的外洋航線。單程差不多要花六天以上。古代沒有電報電話可以即時聯絡,船隊一從南日出發,諸彩老就隻能幹等著,起碼也得等上十五天以上才會發覺情勢不對。

    就算發現情勢不對,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到底是船隻途中遇險沉沒、遭劫還是迷航……航海的種種不確定性使他一時半會難以下決心來對付自己。林佰光估計,從船隊起航起,至少有十五天他是安全的。

    十五天,可以做很多事情。十五天,也足以讓諸彩老糧食耗盡,被迫發動進攻。

    想到這裏,他開始動筆寫這封書信。

    書信的內容很是簡單,無非是將協議達成的情況告知執委會,寫上雙方的條件和要求。同時告知臨高,諸彩老馬上就動用貸款買糧,船隻一到即請售糧。

    書信平鋪直敘,不用任何暗語。為得是取信於諸彩老――他必然是要仔細的檢查過了才會讓使者帶走。所以林佰光也沒有搞任何的密寫或者密碼,他不知道古人的密寫水平有多高。至於密碼,對方雖然不見得能破解,但是看到了自然會有疑心。

    他相信冉耀等人有充分的智慧理解自己在書信中傳達的意思。寫完之後將墨吹幹,裝入封套,不寫任何題款。交給外麵的小海匪。要他交給去臨高的使者。

    諸彩老要研究就讓他去研究吧,林佰光心中暗笑。

    中午,施十四帶人來送飯來,飯菜還是照舊精美。林佰光很難相信這是一支已經快要斷糧的軍隊裏的夥食:依然是四道菜:火燎牛頭皮、白灼鴨舌、清湯燕菜、蒸鮑魚。這幾道菜除了調味與現代略有不同之外,就算拿到現代的大型酒樓也是毫不遜色的。

    “這樣一桌好酒席,我一個人太浪費了。有菜有酒,不如施大哥同飲。”

    “好,”施十四也不是忸怩作態之人,何況這種飯菜最近在南日島上幾乎完全吃不上了。他這個中層頭目雖然飯吃得飽,到底也沒這麼考究。

    “我這就去取幾壇好酒來。”施十四說著就要往外麵去。

    “既然喝酒,人多些才好。”

    “這自然是好,不過――”他盯著桌子上酒菜,麵露遲疑之色。

    林佰光笑道:“無事,這南日島四周都是海,難不成還撈不起幾網魚蝦來?”他從腰間摸出一小塊銀子,總有二兩,“施大哥拿去采買,找個廚子做做――我看這裏廚子的手藝很是了得。”

    “那裏需要這許多?”施十四不肯接他的銀子,“魚蝦,叫小的們去撈就是,都是漁家出身,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至於廚子,有個五錢就夠了--我出得起!諸老大專用的廚子請不動,小夥房的還是行得。”

    施十四不肯拿銀子,自顧自的去了。林佰光自己動手,將桌子手勢開,又從行囊裏取出肉幹、果脯之類的適宜下酒的幹糧取出來。

    過來大約半小時。施十四帶著人來,又在桌子上添了七八個菜,都是海味。無非是蟶子、牡蠣、大蝦、海菜之類的東西,在這海島上是最平常不過的食物。

    “隻有這些海味了……”施十四有寫不好意思的搓了下手,“想找幾個雞蛋也沒地方尋去。”

    “已經很豐盛了!”

    “我請了幾個平日裏交好的朋友,他們也想見見你這位兄弟!”施十四眯著眼睛笑著,“大夥都想到臨高去開開這澳洲的洋葷呢。”說著哈哈大笑。

    林佰光笑道:“這有何難?等這邊的事情了了。過來就是,一切都由兄弟作東!”

    正說著話,又陸續進來四五個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施十四一一介紹,都是各股的“掌櫃”,也有在諸彩老中軍的小頭目。大家見過禮各自落座。

    施十四又讓人抬進幾壇酒來。

    “這是幾年前我從一艘船上得來的,真正的蘭陵酒。”施十四豪興大發,拍碎泥封,提起來一一給眾人斟酒。

    一番酬勸,三巡酒過,大夥開始閑聊亂談,隻說些臨高的澳洲人的新鮮玩意。果然,這幾個人對施十四在臨高看得**抱有極為濃厚的興趣。

    林佰光從他們嘴裏知道,原來諸彩老對穿越集團早就有了興趣。當初苟家莊被剿滅之時,諸彩老曾經動過全軍到臨高的念頭。隻是對穿越集團的“巨船”“快艇”心存畏懼才沒有動手,改為派施十四去“釣魚”。再後來,諸彩老就陷入了和劉香的混戰中,無心他顧了。

    還真是好險!林佰光想要不是己方的鐵船有足夠的威懾力,加上這東南沿海的亂局,諸彩老當時要真是發動全軍來攻,當時立足未穩的穿越集團雖然不至於團滅,但是損失慘重是免不了的了。

    酒多了,話就開始亂說了。

    “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施十四露出一臉的憤憤不平之色。

    “哦?有誰得罪施大哥了?”

    “哼,原本去臨高買糧食的事情,打頭就該我去。我都去二回了,路也熟,你們那裏的規矩也懂,非要換賀新這個二貨!還不是因為他是諸大掌櫃小舅子的小老婆的表兄弟!”

    這複雜的關係林佰光一時間鬧不清,不過意思卻是聽明白了,去臨高買貨物的“美差”被人用關係搶走了。

    “算了,人家有靠山,哪裏是我們這樣苦哈哈出身比得上的?”

    “娘得!早知道我就不說在臨高的事情了!幹脆說成人間地獄就不會和我搶了。”顯然,施十四還在念念不忘在臨高的種種“奇遇”。

    從他嘴裏,林佰光知道去臨高的船是十二條諸彩老直轄的大船,最小的也有五六百料,最大的足是二千料――這諸彩老是要去臨高“吃大戶”啊。

    “施大哥不必介懷麼,去臨高的機會以後多得是。”

    “賀新這個小王八蛋,仗著算是個什麼鳥親戚,打仗不去,有好處的事情就是他沾。這幫子靠著女人賣X的皇親國戚,都不是好東西!”

    “算了,這世道,哪裏不是這樣。”有個叫林淡的頭目喝了一碗。“俺們在這裏喝酒吃肉,下麵小的們都在肯魚骨頭喝鹹水呢,你當他們樂意?”

    “俺們在這裏喝酒吃肉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象你,”施十四一指旁邊一個胖子,“老胡是自己出錢造船,一家子來投的,都是有本錢的,賀新有什麼本錢,靠女人的玩意?”

    眾人一陣狂笑,便有人笑:“人的‘本錢’說不定比你長那麼幾分……”

    林佰光發現關於“性”的話題總能引起大家熱烈討論。

    施十四憤憤不平,把胸中的許多不平都倒了出來:“打仗俺們賣命,分錢他們倒是頭一份……”

    “施大哥,慎言!慎言!”林佰光很喜歡這樣的反應,但是昨天小樹的事情讓他產生了警覺――誰知道這施十四是不是在有意做作?就算不是,這帳篷內外,保不定有幾個探子在時刻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施十四借著酒意還要罵人,被人勸住了,那姓胡的胖子幹了一碗酒,歎息道:“我們大幫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想當年南北兩個船隊,縱橫閩粵,那風光,氣派!現在居然被擠兌的待在這小島上混日子。還進退維穀!”

    “說到底,還是鄭芝龍這反骨仔壞了規矩!老子要抓住他,非把他切成片喂狗不可!”

    “哼,你以為李魁奇不想,大掌櫃不想?可人家現在是堂堂遊擊,朝廷的官兒。”

    “遊擊算什麼?芝麻大的官。參將都打死過,怕他個逑。”

    “他手下人多船多,”林淡說,“想來錢也很多。”他奇怪道,“我就沒搞明白過,去年李魁奇和他裂鍋的時候。他的人馬船隻不是多數給李魁奇拉走了麼?怎麼一年不到聲勢就這麼壯大了?”

    “朝廷支持他。聽說巡撫熊文燦給他買炮造船,他的實力大增。”

    “熊文煥這個老貨,想得是借刀殺人的把戲。”

    “鄭芝龍不也是一回事。他就想借助官府的力量把咱們這樣的全幹掉,以後就這海上的生意就全是他一個人做了。”林淡歎息道,“大掌櫃不是他的對手。”

    胡胖子道:“來來來,喝酒吧,反正眼下還過得,真要不行了,我就把帆一揚,帶著全家老小跑路就是,大不了下南洋去求條活路。”

    眾人一陣沉默,都覺得前途堪慮。這時,有人小聲道:“聽說了麼?黑旗老四要跑路了。”

    “哪個說得?”眾人都吃了一驚。黑旗老四不是一般的掌櫃,是大幫中的骨幹,他要跑路,豈不是大樹欲傾的征兆?

    “看樣子就象,人都回船上去了。一個也不在岸上。”

    “要真不行了,我也幹脆跑路。這日子過得!”

    “大夥到時候就投臨高去吧。”施十四忽然蹦出這麼一句話來。林佰光心中一驚。在他看來這話太直白了,簡直有誘他上當的含義在內。

    “也是,聽你把臨高說得這麼好,我也想去了。”有人就應道。

    “到時候你可得給我們當引見人啊。”胡胖子一臉誠摯的說。

    “說不到,說不到。”林佰光小心的應對著,“如今大掌櫃的局麵還沒到這個地步,大夥安心就是,隻要對付過這幾個月,說不定局勢就會好轉――大掌櫃不是已經派船去臨高運糧運火藥了嗎?真要不幸鬧得大家流離失所,到臨高來總有大夥一口飯吃。”他笑了笑,“不過眼下大夥還是齊心協力渡過難關才是。大樹真要倒了,對我們這些猴子總不是好事。”

    “林掌櫃說得對。”林淡道,“做生不如做熟麼。說不定再過些日子,就是轉運的時候了。”

    “就怕我們是齊心協力,那些平日裏果子吃得最多的早就想下樹了。”

    一直沒怎麼吭氣的徐成吭氣了,他的臉已經漲得通紅,似乎憋了很久了,他是中軍的一個小頭目。原來就是低著頭喝悶酒一言不發的

    “你們大概都不知道,”許成大著舌頭,“四太太的兄弟最近押了好幾船的東西出去。不知道送哪裏去了……還有王二大掌櫃的兄弟,也不見了……原先存在老營裏裝細軟的鐵箱子,也少了許多!”

    徐成低著腦袋結結巴巴的:“我算看透了,什麼兄弟義氣,什麼江湖道義,全是狗屁,錢才是真得,老子跟著大掌櫃十幾年了,玩女人都輪不到排前隊,盡是人家剩下的――倒是他們的親戚、連宗、奴才一個個都成了頭目,女人財貨一船一船的往家裏運!”

    “你喝多了,別喝了,”幾個人麵色都變得不自然起來,趕緊扶住他不許他亂說話。施十四趕緊到帳篷外看看,見外麵隻有自己帶來的幾個親信在放哨才略覺得放心。

    “你們盯仔細點,有人過來打個訊!”說完又鑽回帳篷裏,這邊幾個人已經把菜塞了徐成一嘴巴。

    “這個,徐兄弟酒後失言,失言……”

    “沒事,沒事,小弟什麼也聽到。”林佰光會心一笑。

    看來諸彩老這裏人心已經大大的不穩了,既得利益集團正在瘋狂的偷盜,準備隨時離開這條即將沉沒的大船――這也是這類傳統家族式封建式企業集團的必然結果。

    “咳咳,如今,唉,真是。”施十四不知道如何措辭。

    “沒事,我們繼續喝酒好了。隻談風月,隻談風月。”

    諸彩老派去臨高的船隊離開南日島已經十二天了。

    這些天來。諸彩老已經不再召見他了,大約在他看來,林佰光作為一個使者的用處已經結束。現在不過是個抵押品而已。

    在施十四的介紹下,林佰光和不少船隊裏的頭目混熟了,每天除了喝酒就是賭錢――他帶了不少銀子在身上作為活動經費。林佰光用帶來的撲克牌教大夥賭21點,這種新奇的牌戲因為簡單又刺激,立刻成了風靡一時的賭博遊戲。

    因為中軍寨裏不便賭博,他就每日到施十四的營裏去,喝酒賭錢,看小海盜們打拳角力。。

    小樹依然每晚被送到他帳內伺候。林佰光自然不會矯情,每晚還要變些花樣出來,叫聲傳出幾裏地去。

    賭錢、玩女人和喝酒加在一起,大家隻是覺得林佰光是個縱情聲色的人而已,不會把他頻繁和頭目們喝酒與其他事情聯係到一起。這也是他自我掩護的招數。

    不過他嚴格的秉承一點,在任何場所絕不流露出哪怕一點點的招攬之意,倒是有不少人向他打聽臨高的狀況和實力。此時,已經出現了對前途無望,乘著夜晚帶著船隻脫隊而去的小股了。

    看來,到時候在一片大亂的時候,自己隻要及時掌握形勢拉走百十條船是沒有問題的。林佰光算計著。

    不過,曆史上鄭芝龍和明軍的船隊是直追到南日島的,並且就在南日島將諸彩老擊敗。在一片混戰中自己如何能保住命還是個問題――萬一死在亂軍之中豈不是冤枉?

    他每晚都在想這事,自己孤身一人,手無寸鐵,如何才能應對?想來隻有在這之前到施十四的船上去才行。施十四這老海狗,逃命的本事總是有的。

    但是另一個威脅卻開始慢慢的降臨到他身邊。去臨高的船隊果然象他預計的那樣沒有按時歸來。諸彩老等了幾天之後開始煩躁不安。但是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他開始疑心林佰光的來意,但是聽人說他一天到晚喝酒賭錢,晚上玩女人也十分起勁,看不出有心懷鬼胎的樣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忽然林佰光就不能再出中軍寨子了,雖然夥食和女人繼續供應,施十四也常來看他,但是他等於是被軟禁了。這是第一個危險的信號。林佰光知道,事情的分曉就在這幾天了。

    諸彩老久等糧餉不到,肯定會按照曆史上的做法,全軍發動去攻閩安――這是可以預見的。

    不可預見的是,他會對買糧船隊久久不歸持有什麼樣的態度,會不會直接把他一刀砍了再出發去打仗?

    林佰光無計可施,隻好聽天由命的等待著。他覺得:問題不大。

    第十三天的傍晚。諸彩老和主要頭目正在中軍帳內議事,這時候聽到梆子響,不由得一驚。

    “出什麼事了?!”他厲聲問。不是敵襲的號炮聲,但是敲打梆子就是有緊急的意外事件發生。

    不多會有人已來稟告:又有一股船隻脫隊而去了。

    “是黑旗老四的船!”

    眾頭目頓時騷動起來。這黑旗老四不是小股,是有六艘大船。二十條小船的中等匪夥,他投在諸彩老旗下也有十來年了,忽然起錨離去,顯然是對前途失去了信心。

    “大掌櫃!我這就去把他追回來!”

    “算了!人去不中留。”諸彩老的麵色鐵青,“大家弟兄一場,你去攔他不免來個刀兵相見。讓外人看著笑話。讓他走吧,以後還留個相見的餘地。”
slayeroc 發表於 2014-6-1 20:14
    第二百零二節 林佰光的危局

    “可是大掌櫃――”

    “我知道。不攔他怕是有人跟風學樣。”諸彩老神色凝重,想了半響,似乎是下了決心:

    “汪總管,你立刻關照糧台上,把存糧發到每股每船,把糧台上的糧食全部發完,全軍造飯!準備打仗”

    “啊?!”眾頭目望著他。隻有老營總管汪友不覺得意外――雖然這十來天裏又搞到一批糧食,還跑了一些人,糧食供給還算勉強對付過去了。但是杯水車薪,全軍斷糧隻在這幾天了。

    “大掌櫃!我們現在少了十二條大船!是不是等去臨高的船回來再議……”

    “等賀新回來就太晚了,天知道他們遇到了什麼事。”船隊既然走得是外洋,一旦延期,各種因素都有可能,繼續坐等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反而會陷入徹底斷糧的絕地。汪友明確的指出現在的形勢有多糟糕。

    “不能不打了,糧食就要見底了。”諸彩老冷冷道,“我們這就去打閩安!”

    “少十幾艘大海船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小船一樣打仗,打這樣陸上的地方,小船還靈活些。”

    “大掌櫃!那個澳洲人的使者怎麼辦?這小子會不會是在糊弄我們?”

    “使者?”諸彩老不耐煩的一揮手,“把他留在南日就是了――沒有船他跑不了。現在沒工夫理會他!”他大聲道。“和弟兄們說,飽餐一頓,明日一早啟航。打下閩安三天不封刀!財物女人歸弟兄們先取!”

    “謝大掌櫃!”眾頭目轟然應道。

    賀新的船隊,一路航行十分順利,走外洋航線,不過六天功夫就到了博鋪港。賀新此人其實不懂航海,不過靠著裙帶關係上得位,所以船隊旗艦的總管任福才是事實上的指揮官。

    賀新被領去見了文徳嗣。文徳嗣說了幾句場麵話,又恭維了賀新“年少有為,英姿勃發”,送了一份貴重的禮物,把個賀新鬧得暈頭轉向,樂不可支在商館裏胡吃海喝了一頓之後被領豪華套房裏安排住下。屋子裏,早有東門吹雨挑選來得兩個姿容比較出眾的ji女在等候。

    任福和水手們也有專人接待,先洗了澡,又給他們每人一身衣服,好吃好喝的招待,眾水手在南日島上早就嘴裏淡出鳥來。到了臨高,即有新鮮蔬菜又有雞鴨,至於酒飯更是敞開供應,都覺得這回能來臨高是“走了運”。魏愛文親自上陣,帶著在總政治部實習的軍政學校的士官生們明得是搞“接待”,實際上卻是搞搞麵對麵的宣傳工作。大力宣傳穿越集團是如何的善待窮人,如何的讓大家“有衣穿”、“有飯吃”、“有屋住”、“能娶老婆”、“不被欺負”之類的與普通人切身利益有關的事情。為了充分表示優越性還組織他們參觀百仞、博鋪兩地公社的住宅、工廠、農莊和學校,外加東門市。

    為了讓他們對穿越集團的新社會優越性有充分的認識,又把這群人帶到臨高縣城,給他們以鮮明的對比。

    賀新則每日由外商委專人陪著。在東門市遊覽了一番。凡是有稍微中意之物,陪同立刻買下。遇到掛黃票的女人有中意的,晚上也準保送到商館去,把個靠著裙帶關係才在海盜團夥裏混出線的賀新樂得不知東南西北了。吃喝享用倒在其次,他在海盜集團裏一貫是被人瞧不起的主,這回有人如此的重視高看他,心理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至於貸款買米之事,幹脆甩在腦後――倒不是忘記了,而是買了米自然就要返程,幹脆推遲幾天買也就能多在這溫柔鄉裏享受幾天了。

    實際上,就算他是個極有責任感的人也走不了了。船隻一進港口,海軍就派人移動船隻,封住船隊的出港路線。海兵隊在也隨時待命準備接管船隻――類似的演練在他們的跳幫戰訓練中已經做過無數次了。

    “真鬧不懂政保署的人,還費那個勁幹嘛:又是招待吃飯,又是公費招待**的。直接全抓起來把船接收了不就是了。”老狄抱怨。他是負責指揮監視船隻的海兵隊的連長。

    政治保衛總署的解釋是:這是為了保證敵工人員的安全。

    誰也不能保證臨高就沒有諸彩老或者其他勢力的奸細存在。如果直接扣船抓人,對方星夜傳送消息出去,最多一周時間也就傳到南日島上了。穿越集團“假談判,真挖角”的麵目就會完全暴露出來,林佰光非死無葬身之地不可。

    現在用醇酒婦女人拖著賀新,事情辦得慢就不是穿越集團的問題了。

    這麼吃喝玩樂了好幾天,任福到底是積年老匪。想到這次來是為了買糧買火藥,若是再拖延下去,誤了大事可不得了。賀新是皇親國戚,到時候自然能脫身,責任可就成了自己的了。當下就來勸賀新:船隊的幾萬弟兄,還有大掌櫃他們在等糧食,還是乘早把事情辦完了回去要緊。

    賀新這才回過神來,想到出來的時候打掌櫃對他的說得話,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來,趕緊要求見文德嗣。

    沒想到文德嗣居然不見了,他每次讓人接洽買糧食的事情,澳洲人總是推脫――不是管事的沒空,就是搬運工人不夠。賀新這才覺得不對勁,而且他因為孤身一人住在商館,四麵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任福則來了一次就再也不露麵了。

    賀新無法,打定主意先回博鋪去。結果他剛一出屋門,門外的夥計就迎了上來:

    “賀爺往哪裏去?小的們好派人伺候。”

    “沒事,我上東門市去買香煙。”賀新還不算草包,馬上想了個借口。

    “香煙一會就送來,不勞賀爺的尊步。”

    “放屁,老子要自己買。”賀新發怒道。

    “賀爺還是先回屋去的好,免得小的們擔待不起……”夥計陪著笑臉,但是寸步不讓。

    “混蛋,你什麼意思,難道我是犯人?!”

    “哪裏,賀爺是首長們的貴客。您還是先屋裏去,煙我們立刻就送來,若是覺得悶,關照一聲。這就讓人來放日本影戲。”

    說著話,附近又點頭哈腰的圍上來三四個夥計,一個個麵帶不寒而栗的微笑。賀新不由得倒退了幾步,心裏知道大掌櫃上了這夥髡賊的當了!

    無可奈何回到屋子裏,這陳設豪華舒適的屋子,不過是個鍍金的籠子,賀新絕望的想到。任福和手下的弟兄,多半已經遭了他們的毒手!至於自己,不知道會讓他活到幾時。想到這裏,心情頓時跌入了萬丈深淵。居然躺在床上痛哭起來。

    “什麼海盜頭目,原來就是個小娘們!”烏佛在隔壁的監聽室裏啐了一口以表達自己的藐視。

    “他是靠裙帶關係上位的,又不是正宗的海盜頭目。”旁邊的人說。

    “燕子們來了嗎?”

    “到了,都在樓下等著。”

    烏佛從暗樓梯下了樓,在商館的一個密室裏,兩個ji女正在等他。

    這是情報委員會從注冊ji女裏精心挑選出來的,不但要求容貌較好,體態玲瓏,還得是膽大心細,善於應對。她們每個月接受少許津貼,條件是必須隨時聽候情報部門的差遣。

    “聽著。”烏佛對著屋子裏的ji女說,“從今天起,你們要全天跟著這位賀爺,不管他吃飯、睡覺還是上廁所。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隨時向我彙報。”

    “婢子們知道。”

    “事成之後,自然有你們的好處,現在好好的去伺候他吧。”

    烏佛布置完任務,趕緊騎上自行車直奔博鋪。

    博鋪的局麵已經控製住了,任福和他的水手們已經被控製起來了。

    “要定時讓任福在公開場合露麵,不要就此消失,明白麼?”烏佛指示工作人員,“每天要安排讓他上船看看說幾句話。普通水手就讓他們繼續住船上,行動由政治部的人負責監視。”

    “要是他們想奪船怎麼辦?”

    “所以要把任福單獨控製住,晚上不許他上船。防止他和水手傳遞消息。你們要時刻和魏部長保持聯係。”

    至於賀新,除了派遣了兩個ji女貼身伺候他之外,每天還有許多活動在等待他。賀新就這麼每天不是在酒樓吃喝,就是在街上挾ji遊逛。他哪裏還有這樣的興致,但是烏佛毫不客氣的用比死更恐怖的東西來威脅他:說他要是膽敢在外麵露出一絲一毫的勉強,就把他這小白臉賣到西洋人的相公堂子裏做“相公”。接著又給他看了一晚上GAY **電影。誰要膽敢不合作,到了洋人的相公堂子裏就是這個下場。這一晚上的電影場麵差點沒讓賀新昏過去,連著幾天都覺得自己菊花不保。

    賀新為了保住自己的菊花,不得不每天敷衍,竭力表演自己的浪蕩。幾天醇酒婦人下來,原有的一點責任感也被漸漸消磨殆盡,想到自己多半是來日無多,幹脆自暴自棄的加倍放浪起來。讓情報委員會的人覺得很是欣慰,大家總結,這種辦法以後說不定可以推廣。

    至於普通的水手,對待在臨高好吃好喝,外加有女人睡的幸福日子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最好這樣的日子永無止境。就算急急忙忙的回去了,功勞也是賀新和任福的,他們回去不一樣要去賣命打仗。

    雖說大夥也對為什麼迄今還不裝糧食火藥覺得奇怪,但是他們向來是“大事有首領做主”,水手們對此並不在意。

    情報委員會加強了對諸彩老海上動向的情報搜集活動。林佰光沒有攜帶任何可以與臨高聯絡的通迅工具,要知道事情發展的情況,隻能靠情報部門自己去搜集了。廣州站開始集中精力搜集有關諸彩老、南日島和閩安的消息。

    張信把張大疤拉派了出去讓他到福建去打聽消息:他當過海盜,對裏麵的情勢知道的多,容易打聽到消息。

    “諸彩老要到閩安去,你到閩安附近找個地方躲起來,諸彩老一敗退,你就放鴿子回來!”

    張大疤拉不解,諸彩老最近屯駐在南日,這是最近大家都知道的,但是何以見得他要去打閩安?又怎麼知道他非敗不可?

    “是,隻是這諸大掌櫃的戰力不弱,若是把閩安攻下來我該如何呢?”

    “他攻不下來,非敗不可。”張信自信滿滿的說,“要不用你這個月的月銀和這次的出差費和我打個賭?我一賠五好了。”

    “算了,你們有妖術,我才不賭呢。”張大疤拉喃喃自語。劃了個十字,“上帝保佑!惡靈退散!”

    張信暗笑:他這教徒當得還真有創意。

    諸彩老的船隊終於在當年的八月發動了對閩安的進攻,進攻持續了四天。第一天攻勢很是順利,他的舢板和小船的船隊在大船炮火的掩護下進入閩江,沿路擊潰攔截的明軍和鄉勇,直驅閩安鎮。

    閩安距羅星塔十公裏,距福州三十餘公裏。從羅星塔以下的後安至亭頭,兩岸群山連綿,江流曲折,而閩安鎮峽處地勢最為險要,江道深窄,最窄處僅有600米,是扼守閩江口的咽喉要道。明軍在這裏沿江兩岸設置臨時炮壘,布置了幾十門大炮發炮攔截上行的船隊,從沿江各處征發來鄉勇扼守兩岸,海盜們每次想登陸前進,就會遭到鄉勇們的截殺。但是海盜們安,三日不封刀的激勵下,毫不退縮,不顧傷亡的一路猛攻。

    閩安是福州的門戶,又是福建的主要出海口,一旦陷落,不僅在閩安的數萬商民和無數財貨要化為灰煙,福建的出海口也會就此被封閉,一時間福州震動。閩安商民紛紛外逃,局麵一片混亂。

    然而鄭芝龍已經率軍趕來,隨後在閩江口外與諸彩老的主力會戰。鄭芝龍此時裝備了熊文煥讚助他的裝有重炮的大船數十艘,在數量和質量上都形成了優勢,雙方在閩江口屢次接戰,諸彩老屢遭敗績。軍心大為動搖,到了第二天的傍晚,隨著部分船隻逃離戰場,諸彩老的艦隊終於全軍崩潰。諸彩老見局勢不可收拾,立刻收拾殘軍向南日島退去,準備在那裏集合殘部,重整旗鼓。

    鄭芝龍卻不打算就此放過他,立刻展開追擊,在鄭芝龍的追擊下,諸彩老部一路潰散,船隻或者散失,或者被俘,退到南日島的船隻已經是十不存一。任誰都看得明白,諸彩老的覆滅隻在朝夕之間了。

    從閩安一路潰逃,大到“股”小到“隻”,不斷的有船隻乘亂離開船隊,或者另投生路,或者幹脆投降鄭芝龍這個勝利者去了――這在海上集團之間的來說是不稀罕的,這種聯盟體,在順風順水的時候能夠急速的膨脹,一旦吃了敗仗形勢不妙,馬上就會分崩離析。

    諸彩老就在這樣的局勢下,率領剩下的一百多隻船退到了南日島海麵上。

    這些船隻冒著煙,有的桅杆桅杆已經折斷,有的帆上還插著箭矢留著鉛字石彈打穿的痕跡。船殼上傷痕累累,到處是破洞和血跡。這些船顯得那樣緊張、慌亂,以致完全失去了正常的隊形。隻顧爭先恐後地逃命。

    而船上的海盜們,連日苦戰,又為兵敗如山倒的大潰敗所驚嚇。大多數人任憑浪濤的顛簸,一個個噤若寒蟬,一片靜默。驚魂未定的眼睛不時搜索著遠處的洋麵,

    敗訊卻比他們早一步已經傳到了南日島――原來從會戰當天的早上開始就不斷有脫隊的船隻逃回南日島,等到全軍開始從閩安敗退的時候,眼明手快的頭目們已經率先趕回南日轉移自己的家眷財產。有的,幹脆開始縱兵搶劫糧台和老營。老營裏諸彩老的親兵們拚死抵抗才把保住了營寨。

    愈來愈多的船隻開始拔錨逃離,那些諸彩老的親族、同宗的“股”還抱著也許能收拾殘局東山再起的想法,整頓人馬船隻在一片混亂中等候大軍退回。

    林佰光此時還被困在老營裏。他原想著有人圍攻老營的時候乘著混亂的時候逃出去,沒想到外麵槍炮廝殺聲了一陣,漸漸平息下去了。再打聽消息,說老營和糧台都守住了。

    這下他可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從平日裏和混熟的親兵口中,林佰光知道有許多人已經駕船跑了。不由得憂心如焚――現在跑得,不外乎是非嫡係的人馬,走得愈多,餘下的就都是鐵杆的親信,自己怎麼拉得動他們?再者他這些日子交際上的幾位小頭目也音信全無,不知道是跟了諸彩老去了閩安打了敗仗還是留在南日了。他們現在是死是活,是已經跑路還是繼續在島上,他一概不知。

    林佰光知道,他在老營裏的待得時間愈久形勢就愈加不利。那些頭目們一旦跑了或者戰死,自己掌握船隊的企圖就會徹底落空,而諸彩老一回來,南日島上就會成為與鄭芝龍最後決戰的修羅場,自己十有八九會死在亂軍之中!
slayeroc 發表於 2014-6-1 20:14
    第二百零三節 逃出生天

    想到這裏,林佰光深悔自己當初竭力要求來做“榕工作”。這事情的確太不靠譜了!這紛亂如麻的局麵,自己如何能夠掌握?如意算盤打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沒料到變化從來都比計劃快。自己死了不要緊――他一貫抱著“富貴險中求”,“願賭服輸”的理念,但是留下的名聲恐怕就是一個狂妄自大的反麵典型了!徒然被臨高那群人當做笑柄啊。

    但是自己對地形不熟悉,根本就出不了營寨,就算能出去,到了海邊沒有船也是徒喚奈何。

    正想找個人打聽下眼下的局麵,奈何外麵紛亂如麻,自己冒冒失失的跑出帳篷,沒等開口估計就要挨刀。正彷徨無措間,忽然有人闖了進來,定睛一看,正是徐成。

    “徐大哥!”

    “閑話少說,快隨我來。”徐成一把把他拖了過去,“路上不要說話,看我眼色行事。”

    “好。”林佰光知道此時毋須多問,跟著走就是。他已經把自己不多的東西都收拾好,亂軍中最要緊的就是銀子,必要的時候能買命,其次是幹糧和清水。又給自己弄了一把小刀作為護身的武器。

    徐成帶著他從帳篷裏出來。營寨裏亂哄哄的到處是跑動的人。親兵和家眷、奴仆們都象沒頭的蒼蠅一樣亂串,滅火的、找人的、包裹傷口的……大哭小叫亂成一團。

    徐成拽著他一路飛奔,直到營寨的一堵圍牆旁方停下腳步,這裏有處牆洞,旁邊有五六個人守護著。

    “你從這裏出去,直向北走,施十四的船就停在那裏等你!趕快上船走吧。”

    “那你呢?”林佰光心中感激,反問道。

    “我在諸大掌櫃身邊幹了十三年了,就這樣自顧自的逃命的事情我做不出來。”徐成歎了口氣,“還有我手下的七八十個弟兄,丟下他們我也於心不忍……”

    “帶著大家一起逃命吧!”

    “一起跑了,老營頃刻就完了!這裏還有大掌櫃和各家首領的家眷。”

    現在島上已經秩序大亂,為了爭奪財物和逃命的船隻,甚至已經開始自相殘殺。老營若是崩潰,裏麵的婦孺老幼一個都跑不掉。林佰光想不到這個牢騷滿腹的小頭目在最後關頭竟然能如此,不由得肅然起敬:

    “徐大哥你真是義膽忠肝……”

    “別說廢話了,快走吧!一會亂兵過來,連你也是一個死!”徐成跺著腳叫道,說著丟了一個包裹給他。

    “這是我的一點積蓄,你若是能逃出一條命來,幫我把它交給我家裏人!地址就在包裹上!”

    海麵上忽然有一艘船的火藥庫爆炸了,噴發出的火焰直衝雲霄。黑煙滾滾。周圍的人個個麵無人色。林佰光點點頭:“定不辱命!”說著把包裹捆在身上,一路狂奔而去。

    路上已經變得極不太平,處處生火,四處冒險。沿路盡是紛亂的人群,揮著刀槍,背著包裹。漫無目的奔跑著,有時候兩股人碰撞到一起,無緣無故的就開始互相砍殺。

    林佰光不敢逗留,專揀沒人的地方跑,見到大股的人群就躲一躲。好不容易跑到了海邊的棧橋上。

    定睛一看,施十四的船果然還在那裏,施十四帶著幾個精壯的海盜,手持弓箭長矛,守在船頭,見到企圖來奪船的就是一箭。即使這樣,船甲板上也已經塞滿了人。

    “快來!”施十四眼睛尖,見一個短發的家夥飛奔而來,還四處張望,知道就是林佰光了,趕緊招呼,一麵甩下幾條繩子來,讓手下下去接應。

    林佰光總算是爬上了施十四的船,一上甲板就軟癱如泥,大口的喘著粗氣――這生死狂奔實在是太刺激了!

    “老徐呢?”

    “他不肯出來,說老營裏還有各家首領的家眷……”

    “唉,這家夥真是。”施十四連連跺腳。“白白送掉一條小命!諸大掌櫃連自己都顧不了了!”

    “怎麼?”

    “你看吧!”施十四一邊關照水手開船,一邊指著南日島東邊的水域,林佰光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密密麻麻的帆篷正從天際線上不斷的出現,向這裏湧來。還不斷的噴吐著白色的煙霧。海麵上一會被濃厚的煙雲所籠罩,一會又被海風吹拂,露出千帆競進的壯觀場麵來。

    相形之下,沿著南日島邊緣布陣的諸彩老的船隊顯得十分的單薄。

    誰都看得出來,諸彩老這次是必敗無疑了。他在海邊布陣,大約是為了給老營脫逃爭取些時間。

    “這是鄭芝龍的船隊?!”

    “沒錯,看起來是傾巢出動。”

    諸彩老的船隊,在對方的步步緊逼之下,不斷的退縮,那些沒來得及退後的船隻,一艘接一艘的被包圍吞沒了。起火的戰船癱在海麵上,猶如一個個散布著黑煙的火炬。

    原來鄭芝龍的船有這麼多!林佰光終於理解為什麼執委會對這個時空的海上集團畏敵如虎了。果然了得!光裝有幾門線膛炮,沒有發動機的船隻,對方真是淹都淹得死你。

    施十四說傾巢出動,林佰光很清楚鄭芝龍還有個更大的對手李魁奇,他不可能把全部人船都帶到南日島附近來的,起碼也得留下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實力提防李魁奇,再說他還有在貿易航線上做買買的船隻――鄭芝龍的實力真是非同小可。

    “兄弟你要再不來,我就隻好跑路了。”施十四指點附近的海域,“鄭芝龍的船正在包抄過來,再過一個多時辰就誰也跑不掉了。”

    “幾位兄弟呢?”

    “胡胖子帶著船已經先跑了,林淡是也跟著大隊人馬去打閩安的,不知道他怎麼樣……”大部分人因為跟隨諸彩老去打閩安,現在生死不知。少部分人則已經跑了。施十四的經曆頗為驚險,他是攻打閩安的一路的,鄭芝龍和諸彩老的主力在閩江口會戰的時候。他率領的船隊正在閩安鎮外和鄉勇打仗。

    鄉勇因為有官軍火器助陣,加之是保衛鄉梓,打得很是凶狠。施十四幾次帶人涉水登陸,都被鄉勇打了回去前前後後丟下了四十多個弟兄,混亂中還有一艘大船擱淺,隻好丟棄。小船也被燒毀奪走了三四艘。

    “這次真是虧大了!”施十四痛心疾首。

    後來他才得到命令,要全隊速返閩江口外海域支援本隊。率領船隻剛出閩江口,就看到鄭芝龍的船隊源源不絕而來,知道己方絕非對手,就從戰場上直接跑路了。

    “我跑得再慢個幾步,就回不了了!”施十四大約自己也覺得命大。

    林佰光微微失望,眼下這個亂局,他最多也就能說動施十四去投臨高,其他這些頭目眼下連下落都不知道,哪裏談得上招募。

    施十四見他麵色沉重,還以為他是為這一幹朋友擔心,寬慰道:“不必擔心,大夥已經約了,若是失散了,就到大擔嶼附近彙合再圖出路。”

    林佰光點點頭,想著到了大擔嶼之後怎麼說服這些失魂落魄的海盜頭目們去投奔臨高。正想著,忽然身後的小海盜們發出一聲呐喊,隨即緊張地騷動起來。

    林佰光吃了一驚。抬眼張望,隻見在混亂中,三艘足有二百噸的三桅帆船從斜刺裏直接衝了上來。眼看著就要撞進施十四的船隊裏來了。它們都掛著滿帆,來勢又急,正當其衝的幾隻船總算閃避得及時,才好歹險險讓過,沒有被撞上。不過盡管如此,也已經把施十四的手下嚇得高叫起來:“哪裏的王八蛋,怎麼開船!”、“X你老母!”……

    施十四嘴角露出藐視的眼神:“這廝跑路倒是挺快!”

    “是誰?”

    “賀新一路的貨色。”施十四說,這是諸彩老的一個所謂同宗,叫諸挺。也不知道怎麼得給他七繞八彎的聯了宗。中國式的家族集團裏。最重就是血緣關係,即使假冒的也是,於是這新出爐的同宗很快在集團裏就步步高升,在老營混上了一個頭目,配船也是大船。算是心腹骨幹。

    這三隻船對它們的叫罵一概不應,三條船張滿的風帆在眾人的眼前一晃而過,直往外海而去。

    忽然有水手喊道:“這幾條船蹊蹺!”

    “怎麼蹊蹺了?”

    “它船身很重,莫不是裝了什麼貨物……”

    諸彩老縱橫閩粵十幾載,積攢下無數財寶金銀。除了運回家鄉去的,光隨軍行動的老營聽聞就有上百隻的鐵箱子,據徐成說,裏麵都是金銀珠寶。

    諸挺的船上,裝得極有可能有就是這些財寶。

    舊得秩序一旦崩潰,每個人都會在瞬間變得肆無忌憚。象諸挺這樣的人,過去施十四鄙視歸鄙視,表麵還是極客氣的。現在這“皇親國戚”沒了身份,又有可能帶財寶,就是一隻大大的肥羊罷了!

    然而施十四卻不為所動,隻關照打旗號,叫各船直驅大擔嶼,不要停留――錢財和小命哪個要緊他還是知道的。追上去打諸挺是打得贏,但是花掉的時間就找不回了,到時候鄭芝龍一拉網自己搶到多少財寶還不是都是一場空!

    逃命的路上依然危急重重,各股的船隊,零星的船隻四散奔逃,接下來的幾個時辰裏,他們又連續幾次碰上這樣慌不擇路,倉皇逃竄的船隻有的就像剛才諸挺的船隊一樣,一聲不響,隻顧逃命;但也有的分明嚇破了膽,一發現有船擋在前麵,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放火箭,又是開炮的,把施十四的船上的弟兄都打死了好幾個。把施十四氣得破口大罵,一麵也點炮亂放。

    林佰光坐在船艉樓最安全的地方,看到這潰散的混亂局麵。心裏也不覺惻然。

    南日島海域的戰鬥正在進入尾聲,鄭芝龍的船隊突破了諸彩老在兩翼的掩護,繞過海灣,開始把南日島和附近的海域都封鎖起來,南日島周圍的小島,原本諸彩老都設置了營寨和炮台的,也一個接一個的豎起了降旗。那些原本還在堅持作戰的船隻也開始紛紛掉頭逃跑。

    黃昏時分,從萬曆末年起就煊赫一時的諸彩老集團徹底的覆滅了。他本人和主要頭目全部戰死。

    諸彩老最後覆滅的消息,是從張大疤啦那裏第一個傳到臨高的。張大疤拉見諸彩老從閩安潰敗,放出鴿子之後趕緊趕到鄭芝龍的老巢中左所一帶打探消息。沒有幾天,隻見中左所一帶的海麵上。果然打聽到,諸彩老已經在南日島斃命,全軍覆滅。手下的船隻人馬不是逃散就是為鄭芝龍收編。

    張大疤拉知道這消息對澳洲人極其重要,不敢怠慢,趕緊雇上一條快船星夜返回廣州報訊。

    “林佰光這傻子!白白的送了一條性命!”冉耀看到廣州站發來的急電,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心裏不由得有些難過。到底也是一個同誌。他在辦公室裏轉了幾個圈,林佰光雖然死了,但是他收編海盜擴大海軍力量的計劃還是要執行下去的。

    不過,此前他還得再做一件事。他掛了個電話到博鋪:“老狄麼?動手吧。”

    賀新是在商館的套房被捕的,隨後就被腦袋上套個罩子,從秘道裏押送了出去。他被關到了一個秘密的地點,任福隨即在博鋪軟禁的地點被押走去和賀新作伴了。至於水手們,被以“看倭國影戲”的幌子叫到了岸上,隨即全部被送進了檢疫營,期間沒有動用任何武力。

    執委會、海軍對林佰光的成建製招降方案本來就沒抱太大的期望,早就製訂了一個諸彩老覆滅之後的“招納流亡”的計劃。準備派出一些偽裝成商船或者漁船的船隻,到福建和廣東洋麵進行招降。

    施十四的船隊,總算是有驚無險的跑到了大擔嶼。大擔嶼不過是個光禿禿的岩石小島而已,並無常住的人口。但是島上有淡水可取用,又有港灣避風,臨時駐泊不成問題。施十四手下,連大船帶小船,隻跑出來八條。損失差不多三分之二。他這些年來積蓄下來的金銀也隨船沉掉了不少。把施十四心疼的直罵娘。

    大擔嶼這裏,胡胖子帶著自己的五條船已經到了。他因為見機的早,第一個跑路,毫發無損,也無傷亡。

    接著陸陸續續又來了一些船隻,林淡也來了。他隻剩下了四條船,見到施十四就流眼淚――他的幾個兄弟全都在海戰中被打死了。至於眷屬,則陷在南日島上,不知生死。他一到施十四船上就來問有無音訊?

    “老營最後跑出來了麼?”

    “大約是沒有。”施十四說,“我走的時候,老營的船還在岸邊沒動,大掌櫃帶人在岸邊拚命抵擋,大約就是為了讓老營能走――那會鄭芝龍的船已經圍過來了。我自己都差點沒跑掉。”

    林淡聽說之後麵色灰暗,連說話的興趣都沒有了。

    當初和林佰光一起喝酒、賭錢的十來個頭目裏,有一半不是死在陣上就是下落不明,不過餘下來的人和其他零星跑到大擔嶼休整的船隻,居然也彙聚起了一百多艘。

    但是大擔嶼是個荒島,並無糧食。各船倉促逃命,船上縱然有些存糧,也支撐不了幾天。一百多艘船,男女老幼差不多有一千多人。擠在方寸之地也非長久之計。各股都在計較,下一步到底該何去何從。

    眼下,他們的選擇無非是:投奔某一股海上勢力:比如鄭芝龍、李魁奇、劉香這幾個“大掌櫃”,或者把船燒毀上岸,暫時隱蔽起來。

    到底應該投奔誰,大家都有不同的看法,一時間誰也說服不了誰。但是大多數人不大願意走這條路,經過這次大戰,損兵折將――沒有實力,投奔過去也不會受到重視,到時候就是當炮灰的命。

    至於自己起頭自己幹的想法,倒不是沒人想過,但是這裏船少頭目多,又沒有人有足夠的威信,大家根本舉薦不出一個頭目來掌握大局。

    潰敗之後,糧、餉都沒有來源,各家雖然都帶出些積存的財物,對於重整旗鼓來說未免是杯水車薪。

    林佰光一直沒有吭聲,與其現在提出來就遭到無窮的置疑和反對,不如等他們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時候再說話。往往能一錘定音。

    就這樣商議了二天,一直沒有什麼結果。大擔嶼除了有限的淡水之外一無所有,連燒柴都不足,再商議下去,大家就要斷糧。這天晚上胡胖子終於忍耐不住,宣布自己要上岸了。

    “老子不幹這買買了,洗腳上岸算了!這十來年,擔驚受怕,搞了這幾萬的銀子,吃吃喝喝混個富家翁等死算了。”

    這話倒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有些隻剩下一兩條船的人都在打起了這個主意。他們幾乎人人都積累的數目不等的財物,而且過去發達的時候,托人在家鄉置下許多產業,回去收租當個富家翁過日子還是不成問題的。

    大敗之後,人心往往心灰意懶,退隱的心思就占了上風。
slayeroc 發表於 2014-6-1 20:15
    第二百零四節 投奔

    林淡卻道:“你們別白日做夢了。當年項羽說‘無言見江東父老’,為啥?三千人跟著他出去打仗一個都沒能回來!你們出來闖蕩這些年,家鄉的子侄、親族、同鄉跟著出來的有多少,死了又有多少?就這麼回去還想過安穩日子?那些弟兄的老母寡婦不把你們的門檻踹倒才怪!”

    林淡又道:“你們上得岸去,一個個腰纏萬貫,這些年來在幹什麼又不是沒人知道。手裏沒了刀槍,豈不是大大的肥羊?就算官府不來找你們的麻煩,那些劣紳要尋你個不是,你還不得乖乖的把銀子吐出來?

    “再者,這些年來在座的誰沒個仇家?殺了人家老子娘的,奪了人家老婆女兒的,燒了人家房子的……到時候一個個有冤報冤枉,有仇報仇,能不能留條性命都難說!”

    胡胖子一聽頹然坐了下去,原本心思活絡想回家的人也都不言聲了。

    投奔其他大幫沒有前途,自立門戶又辦不到,連最後的回鄉納福也變得困難重重。

    走投無路,這種感覺強烈的篡取了他們的心。仿佛是無邊的黑暗籠罩在每個人的頭上。

    這時候林佰光才站了出來,他咳嗽了一聲:

    “諸位,不如去臨高吧?”

    “臨高?!”林淡如夢初醒,“去投奔澳洲人?!”

    施十四也仿佛想了起來一樣:“不錯,去投奔澳洲人吧!”

    然而大夥還是用猶疑的眼光看著林佰光――喝酒的時候說得話是一回事,事到臨頭,要真正去做不得不好好的思量思量。

    “各位兄弟!”林佰光這幾天攢足了精氣神,就等著這一刻。這一瞬間,縣招商辦主任的靈魂附體!他開始闡述起已經打了幾周的腹稿。著重說明:目前臨高正在百廢待舉之時,大家去投奔,必然受到重用。而且澳洲人占有臨高,不論是船隻休整駐泊都有根據地,而且人人都有宅院,不會象過去那樣在海上四處漂泊,時時要受斷水斷糧的困苦。

    這番說辭頗為打動人心,漂泊海上的苦處,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但是這澳洲人畢竟根基甚淺,也不知道在臨高能待到幾時,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施十四的身上――這裏唯一去過臨高的隻有他了。

    施十四點點頭:“林兄弟的話,我信得過!我願意去臨高!”

    差不多就是一錘定義了。眾人彼此對視,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主意來。這時候,忽然有人問道:“我有一事,想向林兄弟請教!”

    林佰光知道,這是進入到招商的答疑階段了。一看發問的是個不大熟悉的頭目,名叫李廣發的,此人帶來了三條船。他是偶然間闖到這裏來的,原本隻是想在此地取水,見大家都聚集此處,便留了下來――畢竟人多勢眾好照應。

    “澳洲人的本事,施大哥去過臨高,都是見識過得,想來也不會哄騙兄弟們。隻是澳洲人到底打算在臨高待多久?”

    這事可是事關重大的問題,大家既然要投奔主家,就得有個安穩的地方,不能今天去了明天又散夥。

    “待到這天下不姓朱,我們也要在臨高待下去!”林佰光毫不猶豫道。

    “好!”施十四不由得叫好――想不到這林兄弟還如此的豪情萬丈。

    “兄弟有豪氣!”李廣發點點頭,“若是劉大掌櫃或者鄭芝龍不讓你們在臨高待下去又如何?”

    “嗬嗬,”林佰光笑道,“劉香鄭芝龍兩個加起來,想把我們從臨高趕走也是癡心妄想而已!”他說,“我口說無憑,願意去臨高的自然會讓大家看到我們的本錢。若是到了臨高諸位覺得不是久留之地的,我等奉送糧食火藥,來去自便,決不食言。”

    眼見為實,與其徒費唇舌的解釋自己擁有多少多少他們不懂得科技、工業,不如讓他們親眼看看大炮和機動船的力量。而且這一年來,澳洲人有大鐵船、快船和快槍炸炮的訊息,在這閩粵兩地流傳很廣,特別是劉香借助西班牙大帆船夜襲臨高最終慘敗的事情,更是傳遍了各處。不能不對這些人產生影響。

    另外,林佰光深信穿越集團在臨高經營一年,在當地逐漸塑造起來的蓬勃向上的社會氛圍會感染到這群渾渾噩噩的海盜頭目們――每個人都是有理想的。

    胡胖子道:“我也願意去臨高!”

    林淡這時也點頭:“我也願往。”

    眾人在這樣的氣氛下,紛紛表示願意去。起碼願意去看看是不是澳洲人是不是一股值得投靠的勢力。

    林佰光見還有一些頭目不言聲,隻是沉默不語。心想與其讓他們現在不說話暗裏使絆子,不如把話說開,來個光明磊落。便說:“此事絕不勉強,有願意去臨高的,我臨高倒履相迎!若是不願意去的,自便就是。”

    最後有大約三十條船不願去臨高,打算自謀出路。餘下的近八十條船表示願意去臨高。從大擔嶼去臨高,還有還幾天的海路,船隊裏大船小船都有,不便走外洋航線。走內海就要預備著和劉香的船隊遭遇的可能。為了便於指揮起見,大家公推施十四做總管。施十四讓船上的彈藥多的都勻出一些來給沒了彈藥的船隻,又讓婦孺老幼都上了幾條大船,免得打仗的時候分心。

    安排已定,大家各自回船準備。準備天亮開船前往臨高。

    林佰光心中十分興奮,他沒料到說服工作會如此的順利,看來在南日島上下得一番功夫還是到位的。不過他不敢把自己的興奮溢於言表,越到關鍵時刻,越不能麻痹大意。他暗暗提醒自己。

    他正要就寢,忽然施十四來了。

    “林兄弟,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還要兄弟你多多照應!”施十四說著話,態度恭敬起來,說著拿上來一個小箱子。打開一看,裏麵黃是黃、綠是綠,都是貴重的首飾,金燦燦的直逼人眼。

    “這是各位頭目的一點心意。”

    “眾位兄弟太見外了!”財寶在前,林佰光不是沒有心動,但是轉念一想自己要來何用?便換了極誠懇的態度說,“施大哥!這些財物都是弟兄們一刀一槍掙來得。我怎麼好拿?拿了良心也會不安的。大哥不用擔心,臨高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大家去了,自然都有一份好前程。”

    “好,兄弟的話我信得。”施十四見他態度誠懇堅決,不再勉強。

    陳海陽、魏愛文和冉耀正在博鋪視察著準備派出去招納諸彩老殘部的人和船。為了防著招降不成反而被人吃了,慎重起見決定還是裝備一個小型的艦隊出發比較好,起碼有能力自保。他們現在有了賀新帶來的十二條大船,這些船全是二三百噸以上的海船。裝備好之後足以自保。

    海軍對船隻進行了簡單的改裝,拆除了上麵質量不一的,口徑各異的各種鐵炮,換上了武器設計小組設計的“低配置”海軍炮。

    所謂低配置海軍炮是秉承“高低搭配”原則,裝備製造簡單,成本低廉的海軍火炮。它是由24磅滑膛加農炮和48磅的短管卡隆炮組成的,專門裝備風帆戰艦。將來也準備用來出口。

    這些船配全火炮和彈藥之後在海上足以自保。隨賀新來的水手經過幾天的教育宣傳,已經有一部分人表示願意投靠臨高了。陳海陽決定每條船配上三分之一,其他由海軍水手和海兵隊的人填補。

    正忙得不亦樂乎。忽然陳李迪上氣不接下氣的從港務辦公室跑了出來,向他報告說林佰光回來了。

    “他回來了?在哪裏?在哪裏?”冉耀連聲問。

    “剛過馬嫋!遇到了第三巡邏支隊!他帶回好幾十條船!”

    陳海陽聽說帶回來的許多船,不禁心中一喜,忙又問:“是諸彩老的船麼?有多少艘。”

    “可不少,足有七八十艘。一千多人” 李迪抑製不住心中的喜悅,“他上了樂琳的旗艦,剛和我通過話。”

    “七八十艘!都是什麼船。”

    “有大有小,很多是大船!”

    七八十艘船!這可是發了一筆大財了!就算都是臨高拖風這樣的小噸位船隻,對穿越集團的海上力量也是個可觀的增長,更不用說還都配有水手。

    “走,看看去。”陳海陽按奈不住喜悅――諸彩老還真給力呀,前後送了兩份大禮過來。

    “不用急,船還沒過馬嫋呢。”李迪笑得臉象朵花似得,“林佰光說:他們一進瓊州海峽,沿岸的烽火台就一個接一個的點烽火――大概是嚇壞了吧。”

    “我們還是應該去接應一下,以示鄭重。”魏愛文提議,“至少得派遣個執委去……”

    “我去吧。”陳海陽說,“我是海軍的大頭目嘛!”

    林佰光居然一口氣拉了這麼多船回來,不但在陳海陽等人看來是個意外,在冉耀看來也是一個意外,能從諸彩老那裏搞到十二條大船,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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