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939
V123210 發表於 2015-9-19 18:03
攝政大明 第三百六十二章.防患.


聽到肖文軒與蘇西卿的顧慮,趙俊臣卻不以為然,搖頭道:“你們的這些顧慮,的確有些道理,但顧慮的方向卻是錯了。”

“還請大人賜教。”肖文軒與蘇西卿對視一眼后,向著趙俊臣齊聲說道。

“先說對張招娣的控制問題……固然,張招娣與我的血緣關系確實是疏遠了些,但就算是雙方關系親近,將來在利益抉擇之際,卻也未必就會多么可靠,即使是兄弟或者夫妻,歷史上相互出賣的例子難道就少了嗎……你們要記住,忠誠的前提是利益的結合、是恩威并重的手段,而不是關系的遠近親疏。趙家女子在入宮之后,固然會是我的天然同盟,但這并不代表著她們就會對我忠心耿耿,不論是張招娣還是趙穎兒,她們都會有自己的小心思,而我們要做的,就是不要讓她們的小心思、小動作影響到我們的計劃。”

頓了頓后,趙俊臣又說道:“我將趙家女子送入宮中,只是為了將來的某些時刻可以獲得一個名義與借口罷了,卻不是因為趙家女子就會比旁家的女子更好控制,事實上,無論是誰,承擔了這么重要的任務,我們都需要一個控制的手段。至于張招娣的控制,恩,她不是還有一個弟弟嗎?她們姐弟二人相依為命多年,想來一定是感情深厚的很,既然如此,咱們可以從她弟弟身上著手。文軒,這件事就交由你來辦,至于其他的,我會另想方法。”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肖文軒沉思片刻后,答道:“說起來,趙德順擔任了趙家族長之后,將來必然會整頓趙家學堂的,趁著這次機會,咱們可以將張招娣的弟弟接到趙家、控制在手中。名義上就說是教她弟弟讀書識字,這樣既能讓她感恩,也會讓她有所顧忌,大人您看這樣可好?”

趙俊臣點頭表示贊同之后。又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其實,依我看來,張招娣的性子雖然是逆來橫受、柔中帶堅,但相對而言還算好控制。這樣的人只要不觸犯她的底線,她也就不會抵抗什么,相對于張招娣,我反倒是更擔心趙穎兒入宮之后會做出一些自作聰明的事情……當然,這些事情我將來自然會有所防范,并不是現在就要操心的事情。”

蘇西卿說道:“既然大人您有信心可以控制張招娣,那么我與肖公子也就不會再擔憂什么了,只是張招娣與趙穎兒之間的關系確實是一個隱患,她們二人入宮之后,說不定就會產生沖突。而且張招娣這個名字實在是有些不雅……”

趙俊臣依然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笑道:“是啊,趙穎兒并不喜歡張招娣,甚至還會時常欺辱張招娣,她們兩人一同入宮后,也必然會出現沖突,但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們想,趙穎兒畢竟是我的族人,入宮之后陛下也必然會對她心生防范,這個時候若是讓陛下發現了趙穎兒時常欺辱張招娣的事情。那么陛下在憐惜張招娣之余,也就不會再警惕張招娣的存在了,這種情況對于我們的計劃只有好處,卻沒有壞處。”

說話間。趙俊臣的眼中有狠辣之色一閃而過,然而蘇西卿與肖文軒皆是沒有發現。

依照趙俊臣的計劃,趙穎兒與張招娣在入宮之后,趙穎兒只是一個明面上的幌子,而真正接近德慶皇帝的人則是張招娣,若是趙俊臣的計劃一切順利的話。張招娣雖然是以婢女的身份入宮,但她將來的圣寵還會遠遠在趙穎兒之上。

只是,趙穎兒與張招娣原本就有矛盾,到時候再看到德慶皇帝越來越寵愛張招娣、對自己卻是越來越冷淡,妒火中燒之下會不會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卻是誰也沒辦法控制的事情。

這般情況,才是趙俊臣這項計劃的真正隱患。

對此,趙俊臣自然是洞若觀火,事實上,在選定趙穎兒入宮的同時,趙俊臣也做好了拋棄趙穎兒的準備,若是趙穎兒到時候還懂得隱忍與顧全大局的話,那么一切皆是好說,若是趙穎兒到時候被沖昏了頭腦、要做出什么不利于大局的事情,那么趙俊臣也只好犧牲她了。

當然,這種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的考量,并不適合向蘇西卿與肖文軒明說,事實上蘇、肖二人也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一點,所以趙俊臣心安之余,也略略感到一些失望。

顯然,蘇西卿與肖文軒并不是什么謀慮周全的大才,至少現在還不是。

諸般想法,在趙俊臣的心中只是一閃而過,接下來趙俊臣的神色已是恢復如常,繼續笑著解釋道:“至于張招娣的名字,固然是有些樸實,但這般樸實的名字反而會讓人感到安心,陛下他也許會喜歡這個名字也說不定,若是陛下他不喜歡這個名字,那么陛下自然會親自為她改名,這樣陛下他也會更有成就感,倒不用我們越俎代庖……”

打消了肖文軒與蘇西卿的心中顧慮之后,窗外的天色已是漸漸昏暗。

不知不覺間,一天時間已是過去了。

當趙俊臣與肖文軒、蘇西卿的交談結束后,趙家新任族長趙德順前來求見,邀請趙俊臣與趙家眾宗老們共進晚餐。

對此,趙俊臣自然不會拒絕。

在晚飯之際,趙俊臣趁機向趙德順、以及趙家一眾宗老們宣布了趙家子弟進入國子監的人員名單、以及他決定推薦趙穎兒入宮成為后宮妃嬪的事情。

對于趙俊臣的決定,無論是趙德順、還是趙家的宗老們,皆是不敢提出異議,連聲表示贊同。

當然,趙俊臣并沒有向他們說明張招娣要作為陪同婢女一同入宮的事情,這件事情趙俊臣并不希望讓太多人注意到,越是隱秘越好。

事實上,此時連張招娣本人也還不知道趙俊臣的決定。

經歷了更換趙家家主的事情,趙俊臣在趙家的威信已是完全確立了起來,對于趙俊臣的決定,趙德順與趙家宗老們皆是無不答應,既不敢深究、也不敢追問,所以趙俊臣也不用向他們詳細解釋什么。

對于趙德順與趙家宗老們而言,既然國子監名單與入宮人選已經確定了,那么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趙俊臣的認祖歸宗儀式了。

這件事關系到趙家的臉面與聲望,卻是萬萬馬虎不得。
as000538 發表於 2015-9-22 10:32
第三百六十三章 儀式(上)

    趙俊臣如今已是廟堂之中數得著的權臣之一,而趙家只是揚州左近的一個土豪地主罷了,兩者的勢力影響可謂是天差地遠,當初若不是德慶皇帝的意願,趙俊臣也不會這般為趙家下功夫、耗心神,如今趙俊臣要認祖歸宗、重回趙家,這件事情對於趙俊臣本人而言,其實並沒有什麼增益,但對於揚州趙家而言,好處卻是數不勝數。

    所以,揚州趙家自然是希望這件事情可以隆重其事的公佈天下、大張旗鼓的廣而告之,讓所有人都見識到揚州趙家的後台深厚,如此一來,借助趙俊臣的聲勢,揚州趙家在狐假虎威之下,聲勢也會大幅增長。

    於是,在趙俊臣回歸趙家之際,專門舉辦一場聲勢浩大的歸宗儀式,也就成了揚州趙家的集體意願 ,到時候趙家所有人也皆是會與有榮焉、沾光不少。

    所以,舉辦儀式的提議雖然是由趙家的前任家主趙德清提議出來的,而趙德清如今已是失去了家主之位,但無論是新任家主趙德順,還是趙家的一眾耆老們,皆是不打算改變這個計劃,在趙俊臣忙於挑選國子監名單與入宮人選之際,趙家上下也皆是為了這場儀式而忙碌準備著,或是派發請帖、或是修繕場地、或是營造聲勢,總之都沒有閒著。

    在這件事情上,趙俊臣也再次見識到了揚州趙家在涉及自身利益之時的辦事效率,僅只是一天的時間,揚州趙家竟然已是完成了不少進度。

    既然揚州趙家在這件事情上辦的不錯,趙俊臣也就不打算插手了,除了觀禮嘉賓的名單之外,趙俊臣皆是沒有任何干涉,只是任由揚州趙家自行發揮。

    按照揚州趙家的計劃,這場歸宗大典將會在三天之後舉辦,雖然時間很趕促,但趙家上下卻是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

    *

    接下來的兩天。就在揚州趙家上下為了這場大典而忙碌著的同時,趙俊臣也沒有閒著。

    第二天早晨,趙俊臣吃過了早飯之後,就再次招來了趙穎兒見面。

    昨晚。趙俊臣已當眾是宣佈了趙穎兒將會是最終入宮人選的事情,此時趙穎兒自然也得到了消息,所以她見到趙俊臣之後,自然是連連表示感激之意,並再次向趙俊臣保證了自己將來一切都會以趙俊臣為主。

    只是。隨著身份的轉變,趙穎兒的心態也悄然出現了些許轉變,面對趙俊臣的時候,神色雖然依舊恭敬,但也暗藏了一絲矜持之意。

    對此,趙俊臣表面上並沒有什麼表示,只是等到趙穎兒的感激話講完之後,不動神色的說道:「在我看來,你確實是最適合入宮的人選,由你入宮的話。對我也有許多好處,所以你也不需要說太多的感激話,我只是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罷了……只希望你今後不要讓我後悔就是。」

    聽到趙俊臣這麼說,趙穎兒就打算再說些什麼,然而還沒等她開口,趙俊臣已是繼續說道:「不過,你入宮之前,還有一件事情需要解決……按照慣例,你可以帶一位知心的陪同丫鬟一同入宮,這個丫鬟看似不起眼。但實際上十分重要,畢竟後宮的形勢複雜,宮裡給你安排的宮女說不定就是其他人的眼線、未必可靠,所以帶一個自己人進宮也是必須的。否則遇到事情的時候,身邊連一個可靠的幫手都沒有,就未免有些窘迫了。」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我知道,你身邊原本就有一個丫鬟,也伺候你許多年了。但我調查過了,那個丫鬟出身於農戶,平日裡舉止有些粗俗,不能登大雅之堂,而且還有亂嚼舌根的毛病,這樣的人是絕不能帶入宮中的,否則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壞事……恩,你心中可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聽趙俊臣將事情講得這麼嚴重,趙穎兒的表情也慎重了起來,只是陪同丫鬟的人選既然這般重要,要求自然是極高,趙穎兒平日裡所接觸的卻大都是趙家內部的丫鬟侍女,這些人的素養比她身邊原本的丫鬟還有所不如,又如何可以擔當大任?

    於是,趙穎兒考慮片刻後,向趙俊臣搖頭道:「穎兒心中也沒什麼合適的人選,不妨由大人您為穎兒指派一個婢女吧。以大人您的眼光,自然可以找到合適的人選,穎兒用起來也安心。」

    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依我看來,這個人選最好在趙家內部的適齡女子之中選擇,畢竟有血緣關係,是自己的族人,要比尋常婢女可靠的多。嗯,我看張招娣就很合適,為人本份、性格低調、不嚼舌根,而且她出身不好,如今也只是寄人籬下,讓她擔任你的陪同婢女,對她而言不僅不掉身價,反而可以改善生活,她也不會有什麼怨言,此外,她與趙家的關係較遠,即使隱藏身份進入宮中,也不容易暴露,你看如何?」

    聽到趙俊臣的建議,趙穎兒的面色微變。

    趙穎兒十分不喜歡張招娣,因為張招娣的存在總是會突出她的缺點、並且讓人們忽略掉她的優點,所以趙穎兒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讓張招娣與她一同入宮的。

    於是,趙穎兒婉轉的提出了反對意見,道:「大人您的提議自然是極好的,只是我與張招娣的一向性格不合,若是我與她一同入宮的話,怕是用起來不會得心應手……」

    趙俊臣笑道:「你是在找婢女丫鬟,又不是在找姐妹閨蜜,性格合不合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只要用起來放心就好了。我知道你曾經與張招娣出現過衝突,不過依我看來張招娣並不是那種會心中記恨的人,只要你今後待她好些,她自然會用心為你辦事。畢竟,你身邊也確實缺一位像是張招娣這樣本份低調、謹慎用心的婢女。」

    趙穎兒猶豫了一下後,再次提出了異議,道:「若是大人您想要在趙家女子之中挑選這個陪同婢女的人選,穎兒倒是也有兩個好選擇。」

    然後,趙穎兒說出了兩個趙家女子的姓名。

    趙俊臣卻是失笑道:「這兩位趙家女子,家世都不錯,平日裡都是大小姐作派。讓她們委身當你的婢女,她們恐怕會心生怨言,將來說不定就會出什麼事情。更何況,這兩人與趙家的關係實在是太近了些。容易讓人察覺身份,畢竟陛下只讓我招選一位趙家女子入宮,我若是藉機偷換了數目,不免會引人非議……最重要的是……」

    說到這裡,趙俊臣的笑意中增添了一些意味深長。繼續說道:「你還記得我昨天見你的時候,向你詢問的最後一個問題是什麼嗎?」

    這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更何況趙俊臣的詢問方式也讓人印象深刻,趙穎兒自然不會忘記,答道:「大人您問的是,若是最終入宮的人選不是穎兒的話,那麼穎兒又會希望誰入宮、又會不希望誰入宮。」

    「同樣的問題,我也問了她們兩人。那麼,你猜猜她們當時是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的?」趙俊臣的笑容愈加的意味深長。

    趙穎兒畢竟是一個聰慧的女子,聽到趙俊臣的詢問之後。面色微變,然後眼中有記恨之色一閃而過,但轉瞬間已是平復了情緒,換了一副苦笑無奈的神色,緩緩道:「我與她們平日裡雖然是以姐妹互稱,但姐妹之間難免會有攀比之心,我又時時壓了她們二人一頭,所以她們二人若是不能入宮的話,恐怕也不願意讓穎兒入宮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你很聰明。但並不是真正的聰明,真正的聰明人需要懂得識人辨人之術,在這方面你還需要加強一些。」

    對於趙俊臣的教誨,趙穎兒的神色有些複雜。點頭道:「多謝大人的教誨,穎兒一定銘記。」

    說完,趙穎兒想到自己之前對張招娣的欺辱情景,又忍不住向趙俊臣問道:「還望大人您告知,那張招娣對於這個問題又是如何回答的?」

    趙俊臣微微一笑,答道:「張招娣並不在意自己是否可以入宮。所以對於這個問題,她並沒有回答,但她至少沒有不希望你入宮,由此也可以略知張招娣的品質心性……最重要的是,此女沒有野心,逆來橫受、容易控制,這也就意味著她將來絕不會給你添麻煩。」

    說著,趙俊臣一副才發覺趙穎兒心思的模樣,「微微一愣」之後,向趙穎兒問道:「怎麼?聽你的意思,似乎並不滿意我的提議?」

    此時,趙穎兒入宮的事情還不是板上釘釘,趙俊臣隨時都可以反悔,趙穎兒又如何敢反駁趙俊臣的建議?更何況,趙俊臣的建議也確實有道理。

    所以,趙穎兒猶豫了片刻後,回答道:「大人您的推薦是極好的,穎兒自然沒有什麼不滿。」

    趙俊臣再次笑道:「既然如此,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搞定了趙穎兒之後,張招娣這方面就很好搞定了。

    張招娣如今寄宿在遠房表叔家,所以她的一切安排皆是由她的遠房表叔決定,然而張招娣的遠房表叔又是一位趨炎附勢之輩,趙俊臣召見了張招娣的遠房表叔之後,只是稍稍給了他一點點好處之後,此人就很乾脆的向趙俊臣表示「張家姐弟的一切今後就交由趙大人決定」了。

    得到張招娣遠房表叔的首肯之後,趙俊臣又召見了張招娣,將自己要安排她作為趙穎兒的陪同婢女一同入宮的事情向張招娣說明了,對於趙俊臣的決定,張招娣依然是一副逆來橫受的模樣,並沒有發表反對意見,只有趙俊臣表示自己要安排張招娣的弟弟進入趙家學堂讀書的時候,張招娣的神色才稍稍露出了一絲歡喜與安心之色。

    顯然,張招娣在遠房表叔家的生活並不開心,所以哪怕是讓她跟著趙穎兒入宮、哪怕她明知道趙穎兒並不喜歡她,張招娣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抗拒之意。

    接下來,趙俊臣又安排張招娣與趙穎兒見面,讓她們兩人「和解」之餘,也向她們詳細說明了德慶皇帝的性格癖好、討好德慶皇帝的技巧、目前的後宮形勢、以及今後的聯絡方式等等。

    趙穎兒確實是一位十分聰慧的女子,學的也十分用心,很快就掌握了趙俊臣的諸般傳授。

    不過,趙俊臣表面上是教導趙穎兒,但實際上卻是為了教導張招娣,至於張招娣究竟能夠學到多少,卻要看張招娣自己了。

    畢竟,趙俊臣的一些計劃,事關重大、又十分隱秘,如今還不是張招娣應該瞭解的時候。

    *

    安排了趙穎兒與張招娣的事情之後,趙俊臣依然沒有閒著,接下來又輪流的單獨會見了那些即將要進入國子監的趙家子弟們,進一步考察這些趙家子弟之餘,也親自向他們提點了一些進入國子監後的注意事項。

    這些趙家子弟今後的前途究竟如何,如今還非常難說,但他們成為監生之後,卻必然會是揚州趙家未來的頂樑柱,趙俊臣如今與他們「交流感情」,除了防止這些趙家子弟進入國子監之後為自己招惹麻煩之外,也是為了進一步加強自己對趙家的控制力。

    等到趙俊臣將一切忙完之後,揚州趙家籌備許久的歸宗大典,也終於要開始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5-9-29 10:26
第三百六十四章 儀式(中)

    歸宗大典終於開始了。

    可惜,天公並不作美。

    這一天,天氣突然出現了變化,自從早晨開始,揚州的天空就陰沉沉的,再也沒有見到過陽光,愁雲滿天、冷風不斷,淅淅瀝瀝的陰雨下個不停,讓人的身體感到陣陣濕冷,好不難受。

    看著陰沉沉的天氣,趙家家主趙德順與一眾耆老們的臉色也陰沉了起來。

    趙家眾人為了這場儀式,前後忙碌了三天多時間,但如今,因為這場陰雨,許多準備都白白浪費了,比如重金購買的煙花爆竹,比如聲勢浩大的鑼鼓隊,又比如裝飾了花卉布幔的祭台等等,原本皆是準備充分,但此時卻全然沒了用處,即使勉強用上,在風吹雨打之下,也顯得狼狽不堪、七零八落。

    精心準備的盛典,竟是遇到了這般意外,隆重盛大的效果也是大打折扣,揚州趙家的眾人自然不會感到開心。

    最重要的是,這場歸宗大典之中,有許多觀禮嘉賓的身份可謂是顯赫隆重之極,拋開趙家所邀請的那些本地的豪族鄉紳、名士商賈不談,在趙俊臣的邀請下,許多朝廷重臣也很給面子,像是工部尚書左蘭山、南直隸巡撫蘇長畛等等,皆是親身來到趙家大宅,參加趙/ 俊臣的歸宗大典;此外,像是首輔周尚景、閣老沈常茂等人,雖然沒有親身前來,但也派了身邊親信前來恭賀,並送來了貴重的禮物。

    當大典即將要舉行的時候。德慶皇帝的隨身太監張德竟然也趕到了趙家祖宅,聲稱自己受德慶皇帝之命而來。並送給了揚州趙家一塊上等玉璧,作為趙俊臣認祖歸宗的賀禮。

    雖然張德只稍稍停留了片刻就離開了。但他畢竟是德慶皇帝的代表,意義與眾不同,這也就意味著揚州趙家的聲名已是傳入了德慶皇帝的耳中,這般榮耀對於趙家眾人而言,耀目的近乎不可思議,一些好面子的趙家耆老,甚至在那一刻感到腦袋有些眩暈,只覺得自己恍如夢中。

    他們早就知道,趙家一旦傍上了趙俊臣的大腿。就會得到無數的好處,但局限於眼光與見識,他們並不知道這般好處究竟有多大,直到此時,看到一位又一位的朝廷重臣、封疆大吏親自來到趙家參加慶典,看到內閣眾閣老、甚至是德慶皇帝也紛紛派來了使者恭賀,至於那些五品以下的官員,更是一個個的不請自來,見到趙家族人後也皆是十分客氣。雖然這種客氣只是因為趙俊臣的緣故,但趙家眾人還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榮耀與揚眉吐氣。

    要知道,揚州趙家從前只是一個土財主家族罷了,此前別說是朝廷重臣與封疆大吏了。即使只是一個七品縣令,都可以隨便給趙家擺一擺臉色,哪裡像現在?「區區」一個七品縣令。連正式參加這場歸宗大典的資格都沒有,只能送上一份禮金之後就走人!

    然而。榮耀最讓人感到興奮的地方,就在於萬眾矚目之下的得意、以及其它人的那羨慕嫉妒的恭維與討好。

    可惜。因為這場陰雨,所有觀禮嘉賓們如今都躲在了臨時搭建的避雨棚裡,皆是沒辦法露面,尤其是那些身份貴重的朝廷重臣們,他們自然不會與揚州本地的地主老財們呆在一起,卻是單獨的聚在一處避雨棚內,與其他嘉賓隔在兩邊,這樣一來,揚州本地的觀禮嘉賓們見不到那些朝廷大員、封疆大吏,也無法直觀的感受到趙家的面子有多大、威風有多高,這不免讓趙家眾人有種錦衣夜行的遺憾。

    對於趙家眾人而言,這種遺憾是巨大的,畢竟,若是讓揚州各界親眼看到揚州趙家的嘉賓陣容,那麼趙家的聲威大漲之餘,今後在揚州境內完全可以橫著走了,可惜因為一場陰雨,效果大打折扣,這樣一來,也就不難理解趙家上下的陰沉臉色了。

    *

    對於趙家眾人的小心思,趙俊臣並不瞭解,心中也並不在意,此時他正在趙宅客廳之中,與左蘭山、蘇長畛等人說話。

    剛開始,因為這場歸宗大典的緣故,左蘭山、蘇長畛等人還刻意恭賀了趙俊臣回歸趙家之事,然而當他們看到趙俊臣不以為意的神色後,也很快就明白了趙俊臣對於此事的真實態度,於是話鋒一轉,皆是不再提趙家之事,將話題轉移到近幾日的南直隸形勢上面了。

    「近幾日,南直隸的形式不太平啊,頗是有些暗流洶湧的意思,尤其是蘇州那邊……聽說蘇州同知前幾日突然失蹤了,引起了許多混亂,然後隔了兩天才傳出消息,說是這位蘇州同知並不是失蹤,而是被錦衣衛的人秘密拘捕了,可是他被拘禁在哪裡,又因為何事被拘禁,卻沒人知道。」

    左蘭山在評點之間,神色看似隨意,但一雙眼睛卻緊緊盯著蘇長畛,顯然是想從蘇長畛的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蘇長畛身為南直隸巡撫,蘇州更是巡撫衙門的所在地,按理說他對於這些事情應該最為關切才對,但此時的蘇長畛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隨口解釋道:「據我所知,被錦衣衛拘捕的官員,絕不僅僅只是蘇州同知一人,僅只是蘇州左近,就有七八位文武官員被錦衣衛秘密控制住了,其中還包括蘇州知府周素海的親信師爺……看來,蘇州乃至於南直隸官場,一場劇烈震盪是在所難免了。」

    趙俊臣知道,這是德慶皇帝向周尚景出招了,雖然還未駕臨蘇州,但德慶皇帝已是派出錦衣衛控制了許多蘇州官員,顯然是想要提前收集證據,為他接下來的計劃做準備。

    於是,聽到蘇、左二人的討論後,趙俊臣心中也產生了一些興趣,開口問道:「哦?這般情況我也聽聞了一些,卻不知詳細情況如何?這麼多蘇州官員被錦衣衛秘密逮捕了,難道蘇州知府周素海就沒有任何反應?」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蘇長畛的神色頗是怪異,剛準備說些什麼,趙家族長趙德順突然來到房中,看了一眼蘇長畛與左蘭山之後,有些猶豫的向趙俊臣說道:「大人,雖然天氣不大好,但吉時已到,咱們是不是應該舉行大典了?」

    趙俊臣揮了揮手,說道:「不著急,我還在等一個人,等那個人來了,咱們再開始儀式。」

    「可是,時辰已是到了,若是耽誤了吉時……」

    趙德順還打算再勸,然而他畢竟沒什麼主見,當他看到趙俊臣眉頭微皺之後,話到一半就閉口了,並且主動離開了房間。

    而趙俊臣的眼光,則繼續盯在蘇長畛身上,想要從蘇長畛口中得到更詳盡的消息。
as000538 發表於 2015-10-1 07:19
第三百六十五章 儀式(下)

    雖然,蘇長畛心中有些好奇趙俊臣究竟在等待什麼人,竟是會為此而專門推遲了認祖歸宗的儀式,但見到趙俊臣探詢而來的眼神後,還是壓下了心中的疑惑,詳細解釋道:「說起來也是奇怪,這些日子以來,廠衛們四處活動,抓捕了蘇州境內的不少官員,其中大都是蘇州知府周素海的親信,明擺著就是在針對周素海……乃至於周素海身後的那位大人,然而周素海不僅沒有擔心受怕,反而行事高調了許多,連續多日大宴賓客,竟是有些夜夜笙歌的意思,好似成竹在胸一般,讓人不由有些奇怪。」

    說到這裡,蘇長畛的表情也愈加的疑惑起來。

    依照蘇長畛的想法,這件事情如果攤在自己身上,恐怕就要緊張慌亂、徹夜失眠了,說不定還會嚇個半死,更別說是大宴賓客、夜夜笙歌了,所以蘇長畛也完全無法理解周素海的做法。

    事到如今,若是說周素海還不看到出事情的嚴重性,以為自己仗著首輔周尚景的庇護就不會有事,卻也說不過去——蘇長畛與周素海同地為官多年,也非常瞭解周素海的性格為人——在蘇長畛的眼中,周素海對自己的要求極高,這些年來的一舉一動都在盡力模仿著他的祖父周尚景,雖然有些鸚鵡學舌的意思,但也模仿了周尚景六七成的手段城府,絕不是一個放縱無知的紈褲。

    更何況,就算是周素海看不到事情的嚴重性,難道周尚景也看不到嗎?事到如今,隨著蘇州形勢發生變化。許多明眼人已經看出來了,這是德慶皇帝又要和周尚景鬥法了,接下來朝野局勢必然會發生許多變化。而且德慶皇帝這次所找到的突破口就是周尚景的長孫、蘇州知府周素海!以周尚景的老謀深算,又豈會沒有任何的防範與反擊?

    也正因為如此,蘇長畛反倒是愈加看不透周素海的目的了。

    準確的說。蘇長畛看不透的是站在周素海身後的周尚景,不明白周尚景如今究竟在謀劃些什麼!

    然而,早在南巡之前,趙俊臣就已經預測到了如今的這場變故,心中也預先做了許多推演,所以蘇長畛雖然看不明白周尚景的謀劃。但趙俊臣卻能夠略略猜到一些。

    於是,趙俊臣沉吟片刻後,又問道:「哦?不知道周素海這些天來所宴請的客人都有哪些人?」

    蘇長畛想了想後,答道:「倒也沒什麼重要的人物,大都是些有聲望的儒生。還有一些賓客是江南商賈中的頭面人物,反倒是官場中人很少見。」

    果然如此!

    聽到蘇長畛的回答後,趙俊臣雙眼微瞇,然後又突然一笑,向蘇長畛恭維道:「蘇大人不愧是南直隸巡撫,如今雖然是身在揚州、伴駕陛下,但對於蘇州的風吹草動依然是瞭若指掌、洞若觀火……今日從蘇大人這裡得到了許多消息,獲益良多。只希望蘇大人今後還要多多指教才是……正如左尚書所說,如今的廟堂局勢,變幻莫測、暗流洶湧。我等雖然是置身於事外,但也不能後知後覺,否則一旦被牽連了進去,就會進退失據、不知所措了。奈何在南直隸境內,我實在是沒什麼經營,在收集消息之際不免有些遲緩。所以今後還望蘇大人多多幫忙了。」

    蘇長畛如今正迫切希望與趙俊臣聯姻,對於趙俊臣的請求自然不會拒絕。反倒是眉開眼笑的連聲答應,只覺得自己與趙俊臣的關係更近了一些。

    接下來。針對目前的廟堂局勢,趙俊臣與蘇長畛、左蘭山二人又探討了許多,只是各自有所保留,三人皆是沒有透漏自己的真實心意。

    其中,左蘭山對於這件事情的關切,只是源於政客對於政局形勢變化的敏感本能,或許還想要渾水摸魚、趁機撈一些好處,言語之間對趙俊臣也多有暗示與鼓動,只是趙俊臣卻是遲遲沒有回應。

    而蘇長畛對於這件事的內幕瞭解最是深刻,甚至他本身也是當事人之一,只是他得到了德慶皇帝的某些保證之後,如今已是另有打算,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與趙俊臣的聯姻上面,反倒是有些事不關己、淡然旁觀的意思。

    至於趙俊臣,卻是將自己的心思隱藏的最深,表面上趙俊臣此時只是一副饒有興趣、圍觀看熱鬧的模樣,但他的真實想法究竟為何,卻任誰也猜不出來。

    *

    三人閒聊之間,不知不覺已是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按照時間,這場歸宗大典早就應該開始了,但趙俊臣依然在等待著什麼人,卻遲遲沒有起身的意思,依舊與蘇、左兩人聊個不停。

    趙家祖宅的前庭,是這次歸宗大典的舉辦場地,眾位觀禮嘉賓已是在這裡等待許久了,可是慶典遲遲沒有開始,趙俊臣也遲遲沒有現身,觀禮嘉賓們自然是有些不耐煩了,不免是議論紛紛,不斷猜測著這場慶典推遲的原因,各式各樣的流言也因此而不斷湧現出來。

    而趙家族人們雖然心中著急,卻也不敢催促趙俊臣,只是想方設法的安撫著嘉賓們的情緒。

    就在這時,一輛模樣普通的馬車緩緩行駛到了趙家祖宅門外,接著又有一老一少兩名男子從馬車裡走了下來。

    不久後,肖文軒步伐匆匆的來到趙俊臣、左蘭山、蘇長畛三人所在的廳堂,向著趙俊臣躬身稟報道:「大人,他來了。」

    「哦?他們終於趕到了?還好,倒是沒有耽擱太多的時間。」聽到肖文軒的稟報後,趙俊臣眉梢一揚,終於中止了談話,並且站起身來,又轉頭向蘇長畛、左蘭山二人問道:「我要去迎接一位貴客,兩位大人可願意同去迎接?」

    聽到趙俊臣的邀請,蘇長畛與左蘭山皆是心中好奇,不知道究竟是哪位貴客,不僅讓趙俊臣刻意為他推遲了儀式開始的時間,還鄭重其事的親自出門迎接!

    按理說,除非是德慶皇帝親至,否則就算是首輔周尚景也不會有這麼大的面子!

    但無論如何,既然趙俊臣如此看重,就說明這位貴客的身份絕對是非同小可,蘇長畛與左蘭山自然不願意錯過機會,於是齊聲道:「這位貴客既然能讓趙大人如此看重,我等自然是同去迎接。」
as000538 發表於 2015-10-3 11:11
第三百六十六章 「念恩」

    當趙俊臣帶領著左蘭山、蘇長畛二人來到趙家祖宅的前庭,已是在這裡等候多時的觀禮嘉賓們自然是產生了一陣騷動。

    雖然,因為趙俊臣遲遲沒有露面,觀禮嘉賓們已是在綿綿陰雨中苦候了小半個時辰,心中難免會有些埋怨,也悄悄說了許多牢騷話,但是當趙俊臣突然現身之後,觀禮嘉賓們卻皆是在一瞬間就變換了表情,換上了一副諂媚討好的笑臉,將不滿情緒隱藏在心底深處,並紛紛冒雨離開了遮雨棚,向著趙俊臣等人湧來,在行禮問安之餘,也大聲說著各式各樣的恭維話,期望自己可以引起趙俊臣或者左、蘇二人的注意。

    畢竟,對絕大多數人而言,像是趙俊臣、左蘭山這樣的朝廷重臣,又或者蘇長畛這樣的封疆大吏,平日裡絕對是難得一見的,此時遇到了機會,自然是要想法設法的討好恭維、為自己謀求利益了。

    然而,對於觀禮嘉賓們的討好與諂媚,趙俊臣卻並不在意,只是向著眾人輕輕點頭示意,腳步卻是毫無停留之意,直直向著趙家祖宅的大門處走去。

    而蘇長畛與左蘭山二人,也是緊緊跟在趙俊臣的身後,對於一眾觀禮嘉賓的問候,更是沒有任何表示,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態度要比趙俊臣還要傲慢許多。

    見到趙俊臣與蘇、左二人這般模樣,觀禮嘉賓們自然是感到無比好奇,不知道趙俊臣他們要出門做什麼,也皆是下意識的紛紛跟上。

    然後。不知從何處傳來消息,說趙俊臣與左蘭山、蘇長畛這是要去外面迎接一位貴客,而歸宗大典之所以會延遲舉辦,也是為了等待這位貴客的緣故——這般消息傳開之後,很快就產生了轟動效應。畢竟以趙俊臣的身份之尊貴,如今竟是對這位神秘的「貴客」如此重視,顯然這位「貴客」的身份一定會更加尊貴了。

    只是,趙俊臣如今已是朝廷中數得著的權臣之一,即使是首輔周尚景親自前來,趙俊臣也不必如此的大費周章。甚至專門延遲了慶典的舉行,難道這位貴客的身份比之首輔周尚景還要更加尊貴?再考慮到趙俊臣一向最是受德慶皇帝寵信,難道是德慶皇帝親自前來?

    這世上從來都不缺乏善於揣摩的「聰明人」,在觀禮嘉賓之中,自詡為聰明人的也絕不在少數。於是,諸般猜測之後,幾乎所有的嘉賓都隨著趙俊臣等人前往趙宅大門外迎接「貴客」了。

    然而,當所有人都在來到了趙宅門外,並且見到了傳說中的「貴客」之後,卻皆是一副出乎意料的模樣。

    只見在趙家祖宅之外,正有一老一少兩名男子等候在那裡,顯然就是趙俊臣所迎接的「貴客」了。

    然而。這兩人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身份尊貴的模樣。

    這兩人之中,年輕的男子神態有些輕浮。總給人一種小人得志的感覺,雖然衣著看似華貴,面料也算是考究,卻是下人們的衣裝樣式——事實上,許多人已是發現了,這位年輕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趙俊臣的長隨許慶彥!——他顯然不會是傳說中的那位「貴客」了。

    至於另一位老者,年紀大約五旬往上。一副富家翁的打扮,氣質也有些儒雅。站在許慶彥的身側稍前,被許慶彥虛扶著胳膊,似乎地位要比許慶彥更高一些,但神色氣質之間,總給人一種不得志的老儒生的感覺,見到趙俊臣帶領著一群人前來迎接他之後,老者的臉上更是露出慌亂之色。

    前來觀禮的嘉賓們大都是人精,他們只是看到老者的氣質與神色變化之後,就大致已是確定,這位老者的身份最多只是一位讀過書的鄉下地主、又或者是一位身家富裕的教書先生罷了,並不需要他們特別關注。

    顯然,這一老一少,皆不是什麼顯赫人物,更不會是什麼「貴客」,既然如此,趙俊臣又為何會為他們二人如此看重?不惜大動干戈、率領眾人一同出門迎接?

    難道說,是趙俊臣搞錯人了?

    心中疑惑之下,包括左蘭山與蘇長畛在內,所有人的目光皆是集中在趙俊臣身上,等待著趙俊臣的進一步表示。

    *

    另一邊,趙俊臣卻沒有理會其他人的心中疑惑,只是加快步伐,來到老者身前,絲毫沒有顧及自己的身份,向著老者深深的鞠了一躬。

    等趙俊臣直起身來,又用袖子擦了擦雙眼——然後觀禮嘉賓們才猛然發現,不知何時,趙俊臣的雙眼已是通紅一片了!

    當然,並沒有人知道,趙俊臣已是在袖子上刻意沾染了一些蒜汁,也正因為這些蒜汁,趙俊臣才會「眼含熱淚」——畢竟,趙俊臣的演技雖然已經十分不錯了,但並非是專業演員,沒辦法說哭就哭,一些輔助手段還是必須的!

    「老師,學生不孝,自從進入官場之後,只是一心經營仕途,已是三年餘沒有回鄉看望老師,也沒有將老師您接到京城享福,還將慶彥一直帶在身邊,讓老師您一直在鄉下寂寥獨生,如今學生回歸家族,更還要老師一路奔波前來參加,沒有親自前往迎接,實在是學生的不對……」

    說到後面,趙俊臣已是語帶泣聲!

    原來,趙俊臣口中所謂的「貴客」,就是眼前的這位老者,而眼前的這位老者,就是許慶彥的父親、當年在趙俊臣即將餓死街頭之際收養了趙俊臣、並且教授趙俊臣詩書文章的許老夫子!

    當然,如今的趙俊臣已是李代桃僵,之前也從未見過許老夫子,許老夫子對他的恩情雖然是怎麼誇大也不為過,但趙俊臣對於許老夫子卻並沒有什麼深刻的感情,只是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存在罷了——不過,趙俊臣畢竟得到了許老夫子的莫大好處,所以他也願意盡力的報答恩情,但畢竟沒有任何的感情,此時的「動情」、「哽咽」等等,也大都是偽裝出來的。

    事實上,趙俊臣興師動眾的率領一眾觀禮嘉賓迎接許老夫子,並非是趙俊臣小題大做,只是趙俊臣在趁機表現的一場戲罷了!

    既然是一場戲,那麼就需要一個主題,而趙俊臣想要宣揚的主題就是——我趙俊臣是一個念舊記恩的人!只要是對我好的人,我就絕不會吝嗇於報答!

    所以,想要與我合作的各界人士,只要你們真心幫我,我是絕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以上,就是趙俊臣這一番表演的主題思想!

    事實上,這一番表演也確實產生了不錯的效果!
as000538 發表於 2015-10-5 07:41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大義與私德

    閒話少提。

    諸般想法,在趙俊臣的心中只是一閃而過,其餘人等自然不會瞭解到趙俊臣的真實心思,他們此時只看到趙俊臣一副「眼含熱淚」、「聲音哽咽」的模樣,不由是紛紛感到意外,也不知眼前這位其貌不揚的老者究竟是何方神聖,竟是會讓趙俊臣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失態。

    另一邊,許老夫子見到趙俊臣這般模樣,原本還有些拘謹的神色也漸漸的激動了起來,連忙扶住趙俊臣的胳膊,同樣是眼眶發紅,顫聲道:「俊臣……你想的太多了,我這幾年來過的很好,你每隔一段時間就給我送來一大筆銀子,我吃喝不愁、衣食無憂,你又哪裡會愧對於我了?只是見到你越來越出息,我就非常開心,你如今已是朝廷重臣,還能如此顧念我這個啟蒙老師,不忘舊情,對我而言,就非常知足了……聽說你與趙家重歸於好,我也為你感到高興,今天是你認祖歸宗的大好日子,當著這麼多貴客的面前,你要表現得高興一點、大度一點,切不要為了我失態,讓別人笑話……」

    相比較趙俊臣的做作表演,許老夫子的神態則皆是一副發自肺腑的模樣,在略顯蒼老的臉龐上,那欣慰、傷感、開懷、激動等等情緒相互混雜的表情,是無論如何也偽裝不出來的。

    看到許老夫子這般模樣,趙俊臣心中閃過了一絲愧疚,只覺得自己利用了許老夫子對自己的無私付出與真誠感情。

    *

    屢次落第,髮妻早喪。這些年來一直沒有續絃,除了許慶彥之外,世上已是再無親人,對趙俊臣有著收養、救命與教導之恩——以上這些,就是趙俊臣從前對許老夫子的所有印象。不僅粗略,而且簡陋。

    不過,近些日子以來,通過旁敲側擊的手段,趙俊臣從許慶彥的口中也瞭解了不少關於許老夫子的事情,知道這位許老夫子與許慶彥不同。是一位和善本份、只是稍顯迂腐的落第老書生,雖然一生不得志,但也從未辦過什麼壞事。

    當初,許老夫子收養了即將餓死街頭的趙俊臣,也只是出於心中的善念。絕沒有任何投機或者利用的意思。在養育教導趙俊臣的那些年,他對待趙俊臣就像是親兒子一般,也絕不比許慶彥差上絲毫。

    甚至於,因為許慶彥不喜歡讀書、趙俊臣又比較爭氣的緣故,許老夫子更是將自己的一腔期望全部寄托在趙俊臣身上,當年趙俊臣在進京趕考之際,許老夫子因為不放心趙俊臣一個人上路,更是讓自己的親生兒子許慶彥擔任趙俊臣的長隨與書僮。服侍趙俊臣的生活起居,恩情之重,由此可見一斑。

    可以說。許老夫子對趙俊臣的付出與感情,絕對是無私與真誠的,救命之恩、養育之情、教導之義,再怎麼誇張描述也不為過。

    可惜,許老夫子的性格雖然本份和善,但為人實在是迂腐了一些。平日裡總是會不厭其煩的向趙俊臣與許慶彥二人灌輸一些儒家的「普世價值觀」,嘮嘮叨叨、囉囉嗦嗦。仿若魔音貫耳,若是趙俊臣與許慶彥觸犯了他的底線。許老夫子更是會一改往日的本份和善,變得頗是嚴厲,讓趙俊臣與許慶彥皆是避之不及。

    也正因為如此,當初趙俊臣高中狀元之後,雖然在仕途上一帆風順,可謂是平步青雲,但也只是每隔一段時間寄給許老夫子一筆銀子,為許老夫子買宅置地、保證許老夫子衣食無憂,卻從沒有想要將許老夫子接到京城裡居住,就是怕許老夫子會拘束自己的手腳。

    直到如今,趙俊臣已是鳩佔鵲巢,許慶彥也開始想念老父,又趁著伴駕南巡的機會,兩人才終於改變了主意,打算將許老夫子接到京城長住。

    所以,一到揚州,許慶彥就去鄉下接許老夫子了,直到此時才趕到趙家祖宅。

    *

    回想著許老夫子的諸般情況,趙俊臣的心中固然是湧現了些許愧疚。

    但下一瞬間,趙俊臣已是將這些愧疚情緒全部壓在心底深處,依然是一副愧疚與激動的模樣,繼續做戲道:「這幾年來,俊臣時常掛念著老師,如今見老師的身體依然康健,心中稍感安慰,今天俊臣派慶彥將老師您接到趙家,一來是俊臣如今要與趙家重歸於好,想讓老師您做一個見證,二來也是俊臣想要趁著這次機會將老師您帶到京城居住,讓您安享晚年。」

    聽到趙俊臣的話後,許老夫子的老臉上閃過了一絲猶豫,似乎有些故土難離,但下一瞬間已是點頭道:「既然俊臣你有這份心,那麼一切就由你安排吧。」

    顯然,對於許老夫子而言,趙俊臣與許慶彥遠遠比「故土」更加重要。

    見許老夫子答應了下來,趙俊臣一副開懷模樣,連聲說好。

    只是,趙俊臣與許老夫子的一番對話雖然溫馨和睦,讓一向是沒心沒肺的許慶彥也跟著眼眶發紅,但其餘人等因為不瞭解趙俊臣與許老夫子的過往,卻是愈加的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許老夫子究竟是何人,也不知道趙俊臣究竟為何會如此的「激動」。

    只是,趙俊臣的身份貴重,絕大多數觀禮嘉賓雖然心中好奇,但皆是不敢在這個時候插口詢問。

    還好,左蘭山與蘇長畛同樣是朝廷二品大員,與趙俊臣的關係也更加親近一些,卻是有資格向趙俊臣打聽消息。

    於是,趁著趙俊臣與許老夫子話語稍歇之際,左蘭山邁前一步,插口問道:「趙大人,是否可以介紹一下,眼前這位老人家是……?」

    聽到左蘭山的詢問之後,趙俊臣一副遲遲恍然的模樣,似乎才發現了自己的失態。然後慎重其事的向左蘭山與蘇長畛介紹道:「這位是許老夫子,不僅是我的啟蒙恩師,更還對我有救命之恩、養育之情,說是恩重如山也不為過。所以,趁著這次伴駕南巡的機會。我打算將他老人家接到京城裡居住,回報他老人家的恩情之餘、也盡一盡自己的孝心。」

    然後,趙俊臣又向許老夫子介紹道:「老師,這兩位是我在朝中的同僚,平日裡與我的關係很好,一位是工部尚書左蘭山。一位是南直隸巡撫蘇長畛。」

    聽到趙俊臣的介紹之後,無論是左蘭山與蘇長畛,還是許老夫子,皆是心中驚異。

    左蘭山與蘇長畛萬萬沒想到,趙俊臣口中所謂的「貴客」。竟然只是他幼年時的啟蒙恩師、落魄時的救命恩人罷了——恩情固然重要,但犯得著這般大動干戈嗎?不僅率領眾人出門迎接,更是為了他而刻意推遲了慶典時間,對於利益至上的政客而言,這般作為不免有些輕重不分了。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趙俊臣重情念恩的形象,也在蘇、左二人的心中樹立了起來。在心中不以為然之餘,左蘭山與蘇長畛對於趙俊臣的印象,也悄然的出現了一些改觀。甚至還莫名的增加了許多好感。

    世人就是如此,一方面,自己經過諸般的磨練之後,已是變得愈加的圓滑與自私,並且將無私、情義、公正等等品質視為「幼稚」,但另一方面。對於這些「幼稚」的品質,心底深處依然會存在著某些嚮往。若是身邊的盟友或者潛在盟友能夠「幼稚」一些,他們也會莫名的感到一陣安心。

    至少。在這一刻,左蘭山身為趙俊臣的重要朋黨,心中就安定了許多——在此之前,左蘭山屢次見證了趙俊臣的心機城府、計謀手段,心中佩服之餘,卻也不免會暗暗感到擔心,擔心趙俊臣今後會將自己作為棄子犧牲掉,但此時見到趙俊臣如此的「重視恩情」之後,心中的擔憂卻瞬間消散了許多,只覺得自己只要用心為趙俊臣辦事,依照趙俊臣的重情念舊的性格,絕不會輕易的拋棄自己。

    而蘇長畛也同樣如此,在此之前,他雖然一心想要與趙俊臣聯姻結盟,但也只是迫於無奈之舉,在他的心底深處,依然認為趙俊臣這樣的貪官是配不上自己女兒的,頗是擔心自己女兒嫁給趙俊臣之後會受到冷待。但經過趙俊臣的這一番表演之後,蘇長畛的心中想法也悄然發生了轉變,與趙俊臣聯姻結盟的心思也愈加的迫切了。

    與此同時,左蘭山與蘇長畛的心中也暗暗下了決定,今後他們要與許老夫子多多「交流感情」,借此來拉近自己與趙俊臣的關係!

    另一邊,許老夫子聽到趙俊臣的介紹之後,心中何止是驚訝,簡直就是驚駭了,沒想到趙俊臣身後看似不起眼的兩人,竟然一位尚書與一位巡撫,皆是朝廷裡的核心大臣,連五品知府見到後都需要磕頭的大人物。

    許老夫子性格迂腐、為人本份,雖然心中也知道趙俊臣的身份地位不遜色於左、蘇二人,但得知了左、蘇二人的身份後,還是忍不住膝蓋一軟,下意識就要行禮問安。

    然而,許老夫子還未行禮,左、蘇二人已是搶先一步,一左一右扶住了許老夫子的胳膊,並且神色親切的噓寒問暖,仿若是見到了自家長輩一般。

    許老夫子完全沒想到左蘭山與蘇長畛會待他如此客氣,平日裡當慣了草民,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只覺得恍如夢中,在左蘭山與蘇長畛的親切關心之下,一時間只剩下了點頭答應的份。

    *

    不談左、蘇二人與許老夫子的感情交流,隨著趙俊臣的一番介紹,其餘的觀禮嘉賓們也皆是明白了許老夫子的真實身份。

    與左、蘇二人一樣,見趙俊臣竟是如此的「念舊重情」,眾人在不以為然之餘,對於趙俊臣的印象也悄然發生了轉變!

    畢竟,趙俊臣雖然聲名狼藉,但只是因為貪官的名聲,然而趙俊臣的貪污受賄雖然干係重大,但對於尋常百姓與底層官員而言,終究是距離太遠,與自己沒什麼太大的關係,也沒辦法產生什麼強烈的共鳴情緒。

    然而,趙俊臣重情重義的形象,雖然與「大義」無關,只是一種「私德」罷了,但對於尋常百姓與底層官員而言,這種「私德」卻讓他們發現了撈取好處的機會——只要自己能夠給予趙俊臣一定的幫助,那麼趙俊臣就不會吝嗇於報答——這樣的機會,自然是扭轉了許多人對於趙俊臣的看法。

    對於世人而言,自私總是難免的,「公正無私」、「為國為民」這樣的「大義」雖然會受到世人讚頌,但「知恩圖報」、「重情重義」之類的「私德」卻更讓世人心生親切。

    無他,所謂「大義」,只是對江山朝廷有好處,而所謂「私德」,卻有可能讓自己撈到好處!

    趙俊臣如今之所以會表演這麼一齣戲,也正是把握到了世人的這般心理。

    相信隨著今天的事情漸漸流傳出去,朝野官民心中對於趙俊臣的印象,也會扭轉許多。

    *

    與此同時,有幾名衣裝華貴、身型富態的男子,正站在一眾觀禮嘉賓之中,全程觀看了趙俊臣的這一番表演。

    這幾人,分別是茂晟商行的大老闆戴逢福、大榮船行的大老闆白明宇、以及鹽商總會的會長林雲璞,這三人不僅皆是財大氣粗之輩,並且在官場中也有一定的影響力,平日裡揚州商人們有什麼集體行動,也皆是由這三人帶頭,是揚州鹽商的魁首人物。

    事實上,趙俊臣的表演很成功,同樣騙過了他們的眼睛。

    所以,知曉了許老夫子的身份後,這幾人對趙俊臣的印象也悄然發生了一些轉變。

    「沒想到,趙俊臣這麼一個滿朝皆知的大貪官,竟然也懂得知恩圖報……倒是讓我對他的印象好了一些。」

    幾人之中,年紀最輕的白明宇緩緩說道。

    白明宇的話聲剛落,戴逢福也是點頭道:「這樣也好,咱們今後與趙俊臣接觸,也有了下手之處,可以先與他建立私人交情,多讓給他一些好處,讓他時常感念咱們的好處,接下來他自然會給予咱們足夠的回報……說起來,咱們這些鹽商,平日裡最怕遇到的就是那些伸手要錢之後又翻臉不認人的狗官,像是趙俊臣這般會念舊念情的貪官,倒是一個稀罕物,可以長遠投資下去。」

    對於白明宇與戴逢福的評論,林雲璞不置可否,只是說道:「趙德清雖然失去了趙家家主之位,但並沒有徹底失勢,他已是幫著咱們搭好線了,今天的慶典結束之後,咱們就可以與趙俊臣見面了,還請兩位做好準備。」
as000538 發表於 2015-10-8 09:55
第三百六十八章 接觸

    隨著許老夫子終於趕到了趙家祖宅,天空也漸漸晴朗了一些,趙家已是籌備多日的歸宗大典,也終於正式開始了。

    慶典的過程,可以說是千篇一律,沒有任何的驚喜與新穎之處,並不需要詳細描述。

    雖然,揚州趙家也算是準備詳盡,一直在盡力的營造隆重莊嚴的氣氛,然而趙俊臣早已是見慣了朝廷舉辦的各類儀式,也早就見慣了大場面,對於趙家舉辦的這一場「大典」,自然不會有太多的情緒波動、也沒有留下任何的深刻印象,只是按部就班的走完了慶典流程。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慶典舉辦的過程當中,趙俊臣再次向觀禮嘉賓們隆重介紹了許老夫子的身份,並「飽含深情」的回顧了自己與許老夫子的過往經歷,表示自己今後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回報許老夫子當年對自己得恩情,最後還讓許老夫子擔任了這場儀式的見證人,這也讓許老夫子再次成為了焦點人物。

    可以說,在趙俊臣的刻意作秀之下,在這場慶典之中,許老夫子出盡了風頭,引來了無數人的側目,而趙俊臣「知恩圖報」、「念舊重情」的形象,也在眾人的心中愈加的深刻了許多。

    可惜,對於趙俊臣的這場作秀,趙家眾人並不是十分喜歡,一來,趙家被許老夫子搶去了許多風頭,心中自然會有些不甘;二來,許老夫子的出現,也讓世人知曉了趙家當年將趙俊臣母子趕出家族的「黑歷史」——對於這段「黑歷史」,趙家原本是一直在盡力掩蓋的。

    奈何。實力懸殊之下,趙俊臣根本不會在意趙家的想法,而趙家對於趙俊臣的所作所為也只能默默承受,不敢有絲毫的質疑。

    就這樣,歸宗大典看似順利的結束了。雖然期間出現了些許波折,但最終的結果也算是賓主盡歡了。

    *

    卻說,在歸宗大典結束之後,趙俊臣剛剛回到房間,趙家的前任家主趙德清就前來稟報,稱茂晟商行的大老闆戴逢福、大榮船行的大老闆白明宇、以及鹽商總會的會長林雲璞等三人一同求見趙俊臣。有要事與趙俊臣商議。

    對此,趙俊臣早有預料,也大約可以猜到這三人的來意——事實上,趙俊臣之所以會同意趙家舉辦這場歸宗大典,除了演戲作秀之外。也是為了製造一個與鹽商勢力接觸的機會。

    所以,聽到趙德清的稟報之後,趙俊臣很爽快的同意了,並且也沒有任何的擺譜耽擱,直接就讓趙德清將那三人請來見面。

    趙德清得到了鹽商的許多好處,態度自然是更加慇勤,同樣沒有任何的耽擱,很快就將三位鹽商請來了。

    就這樣。趙俊臣與徽浙的鹽商勢力進行了第一次接觸。

    而趙俊臣在南直隸的佈局,也終於逐步展開了。

    *

    當戴逢福、白明宇、林雲璞三人進入趙俊臣的書房之時,趙俊臣抬頭細細打量這三人。眼神頗是認真,沒有絲毫的輕視。

    當初,趙俊臣與晉商勢力接觸之後,對於商人勢力的精明算計與勢力影響,早已是深有體會,雖然因為逐利天性與時代環境的緣故。這個時代的商人們缺乏了一些遠見卓識,但也絕不可小覷。

    在明清時期。徽商是與晉商齊名的商人集團,又因為地處海疆的緣故。徽商的眼界還要更開闊一些、思維也更活絡一些,所以趙俊臣對於眼前三人也更加不敢輕視。

    只見在三人之中,茂晟商行的大老闆戴逢福的年紀最大,看樣子已是年近六旬,神色頗是沉穩老練,眼神中也閃爍了精明之色,只是他自從進入房間之後,就一直亦步亦趨的跟隨著白明宇與林雲璞二人,並且還不斷依據白、林二人的步伐來調整自己的步伐,顯然是魄力有所不足,生性過於謹慎,也沒什麼堅定的立場。

    與戴逢福相比,白明宇則是恰恰相反,他在三人之中年紀最輕,不過是三十出頭,相貌也算是俊朗,年紀輕輕就成為了揚州境內數一數二的大鹽商,人生經歷可謂是一帆風順,恐怕從未遇到過太大的挫折,所以他的神色之間,也難免會有些驕橫與氣盛之意——事實上,在他們三人進入趙俊臣的書房之後,白明宇也是唯一一個敢直視趙俊臣雙眼的人。

    與戴逢福、白明宇相比較,林雲璞身為鹽商總會的會長,卻沒有什麼太明顯的特徵,他的年齡大約五旬左右,相貌尋常、氣質平凡、舉止低調、神色內斂,讓趙俊臣一時間也無法看出他的根底,然而林雲璞能夠成為鹽商總會的會長,此時又站在三人中間,顯然是三人中的領袖人物,可想而知他的手段必然是非同凡響。

    而就在趙俊臣打量這三人之際,這三人已是來到趙俊臣的身前,齊齊行禮道:「草民林雲璞(戴逢福、白明宇),拜見趙大人!」

    趙俊臣此時也換上了一副笑瞇瞇的和氣面孔,說道:「三位大老闆不必多禮,還請入座說話。」

    「多謝大人。」說話之間,林雲璞與戴逢福、白明宇三人紛紛坐了下來。

    只是,林雲璞剛剛入座之後,就再次站起身來,並且拿出了一份禮單,又說道:「我等徽浙商人,雖然遠離京城中樞,只是偏野小民,但也早就聽聞了趙大人您的盛名,心中頗是欽佩,如今終於有幸見到大人,自然是不勝榮幸,所以也準備了區區一份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大人您笑納。」

    趙德清作為趙俊臣與鹽商勢力的中間搭線人,此時正候在一旁,見林雲璞拿出禮單之後,就連忙伸手接過,並轉交給了趙俊臣。

    在經手之間,趙德清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禮單的內容,雖然只是極少的一部分,但還是讓他的呼吸忍不住急促了許多。

    ……高達兩尺一寸的血紅珊瑚盆景一座、上等的羊脂玉薄瓶兩個、黃庭堅的真跡一幅、百年何首烏三顆……

    這些東西,每一樣都是價值千金,然而鹽商們竟是隨隨便便就拿出了這麼一大堆作為見面禮,世人皆言徽浙鹽商們富可敵國,而趙德清這一刻也總算是深信不疑了。

    當然,趙俊臣並不似趙德清一般沒見過世面,接過禮單之後只是粗粗看了一眼,然後神色間閃過了一絲驚訝,緩緩說道:「若是這份禮也算是薄禮,這世上怕是沒什麼厚禮了。」

    說話間,趙俊臣將禮單放在手邊,沒有說要收下,但也沒有說不收,只是抬眼看著林雲璞等三人,問道:「這麼厚的一份禮,你們怕是有事相求吧?」
as000538 發表於 2015-10-8 17:26
第三百六十八章 接觸

    隨著許老夫子終於趕到了趙家祖宅,天空也漸漸晴朗了一些,趙家已是籌備多日的歸宗大典,也終於正式開始了。

    慶典的過程,可以說是千篇一律,沒有任何的驚喜與新穎之處,並不需要詳細描述。

    雖然,揚州趙家也算是準備詳盡,一直在盡力的營造隆重莊嚴的氣氛,然而趙俊臣早已是見慣了朝廷舉辦的各類儀式,也早就見慣了大場面,對於趙家舉辦的這一場「大典」,自然不會有太多的情緒波動、也沒有留下任何的深刻印象,只是按部就班的走完了慶典流程。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慶典舉辦的過程當中,趙俊臣再次向觀禮嘉賓們隆重介紹了許老夫子的身份,並「飽含深情」的回顧了自己與許老夫子的過往經歷,表示自己今後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回報許老夫子當年對自己得恩情,最後還讓許老夫子擔任了這場儀式的見證人,這也讓許老夫子再次成為了焦點人物。

    可以說,在趙俊臣的刻意作秀之下,在這場慶典之中,許老夫子出盡了風頭,引來了無數人的側目,而趙俊臣「知恩圖報」、「念舊重情」的形象,也在眾人的心中愈加的深刻了許多。

    可惜,對於趙俊臣的這場作秀,趙家眾人並不是十分喜歡,一來,趙家被許老夫子搶去了許多風頭,心中自然會有些不甘;二來,許老夫子的出現,也讓世人知曉了趙家當年將趙俊臣母子趕出家族的「黑歷史」——對於這段「黑歷史」,趙家原本是一直在盡力掩蓋的。

    奈何。實力懸殊之下,趙俊臣根本不會在意趙家的想法,而趙家對於趙俊臣的所作所為也只能默默承受,不敢有絲毫的質疑。

    就這樣,歸宗大典看似順利的結束了。雖然期間出現了些許波折,但最終的結果也算是賓主盡歡了。

    *

    卻說,在歸宗大典結束之後,趙俊臣剛剛回到房間,趙家的前任家主趙德清就前來稟報,稱茂晟商行的大老闆戴逢福、大榮船行的大老闆白明宇、以及鹽商總會的會長林雲璞等三人一同求見趙俊臣。有要事與趙俊臣商議。

    對此,趙俊臣早有預料,也大約可以猜到這三人的來意——事實上,趙俊臣之所以會同意趙家舉辦這場歸宗大典,除了演戲作秀之外。也是為了製造一個與鹽商勢力接觸的機會。

    所以,聽到趙德清的稟報之後,趙俊臣很爽快的同意了,並且也沒有任何的擺譜耽擱,直接就讓趙德清將那三人請來見面。

    趙德清得到了鹽商的許多好處,態度自然是更加慇勤,同樣沒有任何的耽擱,很快就將三位鹽商請來了。

    就這樣。趙俊臣與徽浙的鹽商勢力進行了第一次接觸。

    而趙俊臣在南直隸的佈局,也終於逐步展開了。

    *

    當戴逢福、白明宇、林雲璞三人進入趙俊臣的書房之時,趙俊臣抬頭細細打量這三人。眼神頗是認真,沒有絲毫的輕視。

    當初,趙俊臣與晉商勢力接觸之後,對於商人勢力的精明算計與勢力影響,早已是深有體會,雖然因為逐利天性與時代環境的緣故。這個時代的商人們缺乏了一些遠見卓識,但也絕不可小覷。

    在明清時期。徽商是與晉商齊名的商人集團,又因為地處海疆的緣故。徽商的眼界還要更開闊一些、思維也更活絡一些,所以趙俊臣對於眼前三人也更加不敢輕視。

    只見在三人之中,茂晟商行的大老闆戴逢福的年紀最大,看樣子已是年近六旬,神色頗是沉穩老練,眼神中也閃爍了精明之色,只是他自從進入房間之後,就一直亦步亦趨的跟隨著白明宇與林雲璞二人,並且還不斷依據白、林二人的步伐來調整自己的步伐,顯然是魄力有所不足,生性過於謹慎,也沒什麼堅定的立場。

    與戴逢福相比,白明宇則是恰恰相反,他在三人之中年紀最輕,不過是三十出頭,相貌也算是俊朗,年紀輕輕就成為了揚州境內數一數二的大鹽商,人生經歷可謂是一帆風順,恐怕從未遇到過太大的挫折,所以他的神色之間,也難免會有些驕橫與氣盛之意——事實上,在他們三人進入趙俊臣的書房之後,白明宇也是唯一一個敢直視趙俊臣雙眼的人。

    與戴逢福、白明宇相比較,林雲璞身為鹽商總會的會長,卻沒有什麼太明顯的特徵,他的年齡大約五旬左右,相貌尋常、氣質平凡、舉止低調、神色內斂,讓趙俊臣一時間也無法看出他的根底,然而林雲璞能夠成為鹽商總會的會長,此時又站在三人中間,顯然是三人中的領袖人物,可想而知他的手段必然是非同凡響。

    而就在趙俊臣打量這三人之際,這三人已是來到趙俊臣的身前,齊齊行禮道:「草民林雲璞(戴逢福、白明宇),拜見趙大人!」

    趙俊臣此時也換上了一副笑瞇瞇的和氣面孔,說道:「三位大老闆不必多禮,還請入座說話。」

    「多謝大人。」說話之間,林雲璞與戴逢福、白明宇三人紛紛坐了下來。

    只是,林雲璞剛剛入座之後,就再次站起身來,並且拿出了一份禮單,又說道:「我等徽浙商人,雖然遠離京城中樞,只是偏野小民,但也早就聽聞了趙大人您的盛名,心中頗是欽佩,如今終於有幸見到大人,自然是不勝榮幸,所以也準備了區區一份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大人您笑納。」

    趙德清作為趙俊臣與鹽商勢力的中間搭線人,此時正候在一旁,見林雲璞拿出禮單之後,就連忙伸手接過,並轉交給了趙俊臣。

    在經手之間,趙德清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禮單的內容,雖然只是極少的一部分,但還是讓他的呼吸忍不住急促了許多。

    ……高達兩尺一寸的血紅珊瑚盆景一座、上等的羊脂玉薄瓶兩個、黃庭堅的真跡一幅、百年何首烏三顆……

    這些東西,每一樣都是價值千金,然而鹽商們竟是隨隨便便就拿出了這麼一大堆作為見面禮,世人皆言徽浙鹽商們富可敵國,而趙德清這一刻也總算是深信不疑了。

    當然,趙俊臣並不似趙德清一般沒見過世面,接過禮單之後只是粗粗看了一眼,然後神色間閃過了一絲驚訝,緩緩說道:「若是這份禮也算是薄禮,這世上怕是沒什麼厚禮了。」

    說話間,趙俊臣將禮單放在手邊,沒有說要收下,但也沒有說不收,只是抬眼看著林雲璞等三人,問道:「這麼厚的一份禮,你們怕是有事相求吧?」
as000538 發表於 2015-10-10 07:43
第三百六十九章 交涉

    林雲璞的態度頗是恭敬,聽到趙俊臣的詢問之後,連忙擺出一副笑臉,答道:「大人您多慮了,我們徽浙商幫並無他求,只是久仰大人您的盛名,想與大人您交個朋友,所以就準備了這麼一份見面禮……大人您身份尊貴,我們自然不敢寒酸敷衍,否則也不足以表達我們的誠意。」

    一旁的戴逢福也是連連點頭,附和道:「是啊,這只是一份見面禮而已,我等並沒有其它的意思。」

    然而,兩人的話聲剛落,白明宇卻是突然補充道:「不過,這份見面禮雖然不能說是寒酸,但也確實不能算是什麼厚禮……若是大人您能夠成為我們徽浙商幫的朋友,那麼您就會發現,真正的厚禮還在後面呢。我等商賈中人,雖然是無權無勢,但金銀之物倒是不缺,也是絕不會虧待朋友的!」

    聽到白明宇的話,林雲璞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戴逢福更是忍不住面色一變,皆是認為白明宇的這一番話極不得體。

    剛才,趙俊臣已是明確表示了這些禮物絕對是一份厚禮了,那麼林雲璞、戴逢福與白明宇就應該隨聲附和,表示這些禮物確實是一份厚禮——然而,白明宇卻是擺出了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還說什麼「真正的厚禮還在後面☆呢」,這豈不是在譏諷趙俊臣少見多怪、沒見過真正的「厚禮」嗎?

    此外,白明宇的這一番話,內容可謂是**裸的金銀誘惑。沒有任何的遮掩,就好似僅憑著銀子就可以收買趙俊臣一般。其中所隱含的輕藐之意,有心人皆是可以聽得明白。

    然而。若是只要金銀財物就可以輕易收買,只要給錢就會為你辦事,那麼趙俊臣這麼一位朝廷二品大員,又與自己府裡的僕從有何區別?只不過價錢更高一些罷了——就算這是實情,又豈能明說出來?

    顯然,白明宇平日裡與知府、知州之類的朝廷中層官員接觸久了,習慣了拿錢開路、用銀子砸人,也一向是無往而不利,忘形之下。卻是忘記了趙俊臣的身份地位與朝廷中層官員截然不同、天差地遠。

    所以,也就不難理解林雲璞與戴逢福的神色變化了。

    於是,白明宇的話聲剛落,林雲璞就已是聲色俱厲的呵斥道:「慎言!趙大人乃是朝堂重臣,你又豈能如此說話!?」

    另一邊,戴逢福更是慌忙向趙俊臣解釋道:「還望大人勿怪,白明宇他年輕氣盛、向來不會說話,一直是有口無心,但他絕沒有任何輕視大人之意。還請大人您明鑒。」

    林雲璞與戴逢福倒是配合默契,一個負責訓斥、一個負責解釋,並且在訓斥與解釋之餘,也偷偷打量著趙俊臣的神色變化。生怕趙俊臣會因此而生氣。

    然後,在林雲璞與戴逢福的提醒下,白明宇也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同樣是面色一變,連忙向趙俊臣道歉。

    在明朝的歷史上。徽浙商人的勢力雖然鼎盛一時,連大名鼎鼎的東林黨也是他們的代言人之一。但經過崇禎皇帝的清洗整頓之後,徽浙商人的勢力如今已是銳減了許多,雖然財力依舊充裕,但是卻失去了對朝廷中樞的影響力,對於趙俊臣這位戶部尚書、廟堂權臣,他們也是處於弱勢,並沒有太多的對抗手段,如今他們有求於趙俊臣,自然是更加不敢得罪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對於白明宇的失言,趙俊臣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輕輕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趙俊臣環視了三人一眼,緩緩說道:「哦?只是想與我成為朋友嗎?呵呵,在我看來,無論是官場或是商場,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友誼,所謂的朋友,大都是因利而聚、又因利而散,你們想與我成為朋友,又送來了這麼一份厚禮,恐怕也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些什麼吧?……恩,你們也不必驚慌失措,我並沒有生氣,相比較而言,我倒是更欣賞白老闆這般直來直往的直爽性子……說吧,你們到底想要我幫你們做什麼,若是你們不講明白的話,你們送來的這些禮物,我也無法安心收下,畢竟,你們就算是富可敵國,但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聽到趙俊臣的話後,林雲璞、戴逢福、白明宇等人的皆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然後,在趙俊臣的一再追問之下,林雲璞沉吟片刻後,也終於說出了來意,道:「還望大人明鑒,我等確實是只想與大人您交個朋友而已……若是硬要說有什麼企圖的話,那就是我等徽浙商幫想要通過與大人您的交情,為自己謀求一個平等的機會罷了。」

    「平等的機會?」趙俊臣打量著林雲璞,眼神意味深長,緩緩反問道。

    林雲璞點了點頭,說道:「其實,就是開發川鹽、整頓四川鹽務的事情!這件事的利益之大,即使是我等徽浙商幫,也是十分眼紅。然爾,晉商在大人您的鼎力支持下,幾乎是獨吞了這份大買賣,徽浙商幫無論是財力還是人力,明明是絲毫不弱於晉商,卻是連競爭的機會也沒有……」

    說到這裡,林雲璞大約是覺得自己這一番話有指責趙俊臣的意思,又連忙進一步解釋道:「當然,我等徽浙商人也知道,大人您與晉商中的幾位魁首人物是朋友,當初您在潞安府賑災的時候,得到了晉商的許多幫助,爾後晉商們更是不遺餘力的為大人搖旗吶喊、四處宣揚大人您的功績,在廟堂中也是鼎力支持大人您的立場……所以,大人您回報晉商一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頓了頓後,林雲璞聲音微微高揚了些,神色也愈加的誠摯了許多,繼續說道:「不過,我等徽浙商幫同樣是無比的敬仰大人,從今往後也願意不遺餘力的鼎力支持大人,為大人您搖旗吶喊、助長聲勢,只希望大人您能夠接受我們徽浙商幫的友誼,成為我們徽浙商幫的朋友!而徽浙商幫也絕不會讓大人您感到為難,更不需要大人您偏幫偏助,只要大人您能夠給予徽浙商人一個與晉商公平競爭的機會即可!這是我徽浙商人的全體心願,還望大人您能夠認真考慮一二。」
as000538 發表於 2015-10-14 07:21
第三百七十章 不合作?

    林雲璞的這一番話,可謂是言辭懇切、表情真摯,一副發自肺腑的模樣,自是有一股令人深信不疑的說服力。

    若是一般人,看到了林雲璞的這一番表演之後,恐怕就會下意識的相信了。

    可惜,趙俊臣卻是壓根不會相信。

    趙俊臣是一位純粹的政客,而政客與「小人」往往是同義詞,不僅心性多疑,而且從不忌憚以最大的惡意揣度他人,所以,趙俊臣從不相信商人口中的「友誼」,不論這位商人究竟是徽商還是晉商;當然,趙俊臣也從不相信其它政客口中的「友誼」,不論這位政客出身於清流還是濁流。

    因為,就像趙俊臣之前所講的那樣,無論是官場還是商場,皆是利益至上,所謂的「友誼」,也是因利而聚、又因利而散;或者說,「友誼」二字,只是雙方利益結合之後的代名詞罷了,一旦利益盡了,那麼「友誼」也就盡了。

    名利場上,毫無利益糾葛的純粹友誼並不是沒有,只是一來稀少,二來難以持久,最重要的是,那些重情輕利的商人與政客們,他們的心性固然令人欽佩,但他們也大都會因此而迎來被出賣、被淘汰的命運,不得善終——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的殘酷,所謂的「善有善報」,其實只是一句自我安慰罷了。

    徽浙商人們想要與趙俊臣「交朋友」,自然也只是因為利益的得失,至於「敬仰」、「欽慕」之類,也僅僅只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事實上。趙俊臣又有什麼名聲讓他們感到敬仰與欽慕的?會賺錢的名聲?還是貪官的名聲?若是前者,倒還有幾分可能。

    若是有一天,趙俊臣失去了權勢,不能再給這些徽浙商人帶來好處,那麼趙俊臣可以肯定。這些徽浙商人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拋棄自己,甚至還會落井下石也說不定。

    當然,反過來講,若是徽浙商人們有一天失去了財勢與影響,那麼趙俊臣也絕不會對他們多看一眼,所以趙俊臣也沒什麼資格指責別人。

    ——可以共富貴。卻不能共患難,既是相互利用、又是相互算計,這大概就是官商之人眼中的「友誼」了。

    *

    對於上述的觀念,趙俊臣不僅是深有體會、而且還深感認同,更是一直在身體力行。所以趙俊臣聽到林雲璞的話後,只是覺得林雲璞的演技不錯,但並沒有相信絲毫。

    實際上,趙俊臣也沒有隱藏自己的想法,聽到林雲璞的表述後,只是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的看著林雲璞,並沒有任何的表示。

    趙俊臣是一位純粹的政客,而林雲璞也是一位純粹的商人。兩人的價值觀非常相似,從某方面而言,可謂是心有靈犀、一點即透。

    所以。只看到趙俊臣的表情之後,林雲璞就頓時明白了趙俊臣的想法,也知道自己這一番漂亮話是糊弄不了趙俊臣的。

    實際上,若不是趙俊臣在歸宗大典上的那一番表演,林雲璞也不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看來,這位趙大人雖然有些念舊重情。但想要獲得他的信任與友誼,卻不大容易。還需要長時間的付出與經營……如今我與他不過初次見面,就突然從情誼上面著手。卻是將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在暗思之間,林雲璞也悄然的轉變了方法,開始立足於實際利益,再次說道:「當然,若是大人您能夠給予我們徽浙商人一個機會,我等徽浙商人也絕不會吝嗇於回報,只要徽浙商幫可以參與到四川鹽務改革的事情之中,那麼徽浙商幫今後在川鹽中獲取的利潤,將會提取一成,並無償的贈予大人!除此之外,我等徽浙商幫雖然無力影響朝廷中樞,但是在南直隸境內,我等還是有些影響力的,所以大人您若是想要在南直隸做些什麼,我等徽浙商幫亦是全力支持,絕不會有任何保留。」

    聽林雲璞終於說出了底牌,趙俊臣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訝。

    之前,趙俊臣已是預測到了,徽浙商幫為了參與到川鹽整頓之中,必然會花費大力氣收買自己,但也沒想到徽浙商幫的誠意竟是要比自己想像中還要更大許多。

    要知道,晉商得到了開發川鹽的許可權之後,也只是承諾給予趙俊臣半成利潤而已——這已經很多了,畢竟晉商還需要將利潤投入到再生產之中,也需要大筆的銀子收買方方面面的勢力,最終落入他們口袋的利潤,也未必會剩下太多——而徽浙商幫一口氣將好處提高了一倍,自然是令人驚歎。

    此外,徽浙商幫許諾要在南直隸範圍內全力配合趙俊臣的行動,這代表著徽浙商幫的政治立場已是完全向著趙俊臣靠攏、近乎等於投靠了,這樣的決意更是讓趙俊臣吃驚。

    可以說,徽浙商幫給予趙俊臣的回報,已是超出了趙俊臣給予他們的好處了。

    不過,轉念一想,趙俊臣也明白了徽浙商幫的如意算盤。

    得到了這麼大的好處與支持之後,趙俊臣必然是再也難以捨棄徽浙商幫了,這樣一來,趙俊臣就等於是成為了徽浙商幫在朝廷中樞的代言人,而徽浙商幫也將會再次獲得足以影響朝廷決策的能力,從這方面而言,徽浙商幫也絕不能算虧。

    「倒是好算計,徽浙商幫要比我想像中看得長遠,不過,他們給予的好處雖然超出了我最初的想像,但距離我真正想要的東西,卻還要差上一些……而且,我也不打算成為他們在朝中的代言人……」

    暗思之間,趙俊臣突然一笑,也終於不再沉默,緩緩開口道:「你們的誠意很足,我也確實有些動心了。可惜,四川鹽務整頓的事情,我依然不打算讓你們參與進去,在這件事情上,其實我們並沒有什麼可談的。」

    聽到趙俊臣的回復之後,眼前這三位南直隸境內的大商人反應各是不同。

    其中,白明宇眉頭一揚,眼中閃過了怒意,而戴逢福則是神色略有慌張,有些不知所措,至於林雲璞,卻是要鎮定許多,只是眉頭微皺,並詢問道:「哦?大人您為何會如此排斥我等?我等自問從未得罪過大人,不知大人您可否向我們說明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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