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947
as000538 發表於 2016-1-17 19:58
第三百九十九章 推動(下)

    來到蘇州的第三天,在趙俊臣的推動之下,德慶皇帝搬出了蘇州行宮,前往南禪寺所屬的園林別院滄浪亭暫住。

    不過,為了避免「驚擾地方」、「引起非議」,在德慶皇帝與趙俊臣的刻意而為之下,德慶皇帝移居滄浪亭的行動顯得十分低調,即沒有大張旗鼓,也沒有驚動百官,甚至有許多朝廷中層官員都不知曉詳細情況,至於那些底層官員與平民百姓,就更是毫不知情了。

    與此同時,出於同樣的理由,在德慶皇帝暫住滄浪亭期間,作為一處佛門聖地,滄浪亭也不會閉門拒客、將信徒們拒之門外,除了德慶皇帝所居住的後園之外,包括大雄寶殿在內的部分地方依然會對外開放,讓信徒們可以在此拜佛祈福。

    看上去,德慶皇帝移居滄浪亭的行動,只是單純為了觀賞園林景致、安心靜養一般,並沒有其他的意圖。

    若說有什麼特殊情況值得注意的話,那就是德慶皇帝移居滄浪亭之際,還特意邀請了周尚景同行同住,理由是周尚景同樣崇信佛教,所以德慶皇帝想要與周尚景談經綸佛、一同觀賞滄浪亭的景致要知道,自從德慶皇帝與周尚景之間的君臣衝突越來越明顯之後,兩人已是很少出現的親密互動了,十◇,..更別說是長時間的同住同處了。

    此外,趙俊臣借口自己同樣崇信佛教、並且想要隨時侍奉在德慶皇帝身邊,也厚著臉皮跟著德慶皇帝與周尚景二人搬入了滄浪亭之中居住,對於趙俊臣的小動作,德慶皇帝倒是沒有阻止。

    當然,趙俊臣這麼做的真實原因,還是為了近距離的見證接下來的風起雲湧。

    事實上。在德慶皇帝搬入滄浪亭居住的第二天,原本看似平靜的形勢之下,就已是湧現了陣陣波瀾。

    *

    滄浪亭,又名為妙隱庵,始建於北宋,是蘇州境內最古老的園林。內部除了最著名的滄浪亭之外,還有百賢祠、萬竹林、飛虹橋等等景觀,全園佈局,自然和諧,構思巧妙、手法得宜,堪稱佳作。

    在幾經興衰、屢易其主之後,到了元朝時期,滄浪亭已是廢為僧居,成為了西側南禪寺的別院。高僧宗敬在滄浪亭遺址上建立了妙隱庵,到了明朝太祖時期,又有高僧德本建立了大雄寶殿,再加上滄浪亭東側的大雲庵同樣是南禪寺的別院,三者聯於一處,讓南禪寺從此成為了蘇州境內數一數二的大寺,而滄浪亭也就此成為了一處佛門聖地。

    這一天,在趙俊臣與周尚景的陪同下。德慶皇帝觀賞了滄浪亭的幾處著名景致之後,興致頗高。又有些意猶未盡,突然提議要前往滄浪亭前部的大雄寶殿遊覽。

    對於德慶皇帝的突然提議,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之中閃過了一道精芒,並且開口反對道:「陛下,據老臣所知,滄浪亭的大雄寶殿如今依然是對外開放。信徒來往不斷,人員頗是雜亂,若是冒然前往的話,或許就會有無知之輩衝撞聖駕,未免不妥……此外。陛下您為了避免非議,這次移居滄浪亭之際頗是低調,若是去了大雄寶殿之後,引來了混亂與側目,驚擾了百姓暫且不談,您變換官寓的事情也會流傳出去,到時候更會帶來許多不便……」

    然而,周尚景的話還未說完,德慶皇帝已是揮手打斷,說道:「周愛卿過慮了,我大明江山一向安穩,百姓們亦是知禮守節,朕只是去大雄寶殿觀賞一番,又哪裡會有人衝撞聖駕?更何況,你我如今皆是微服,又哪裡會引來混亂與側目?再說了 ,滄浪亭的大雄寶殿天下聞名,朕既然已是來到了滄浪亭暫住,又豈有錯過之理?」

    一旁,趙俊臣的神色微微一動,也是跟著說道:「陛下說得對,首輔大人您確實過慮了。更何況,信徒們來到大雄寶殿之後,或是祈福、或是還願,但無論如何,陛下都可以藉著這次機會來瞭解民間百姓們的所思所想、所感所願,正是陛下體察民情的最好去處,這對於陛下的治理江山也是大有好處,陛下前往大雄寶殿遊覽,正是聖君應有之為,首輔大人又何必阻攔?」

    聽趙俊臣找到了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德慶皇帝頗是讚賞的點頭表示贊同,說道:「正是此理,還是俊臣你最瞭解朕的心思。」

    見德慶皇帝與趙俊臣的一唱一和,周尚景一時間也找不到理由反駁,無奈之下也只好同意了從表面上看,周尚景此時頗是不願意,卻也無可奈何。

    然後,在德慶皇帝的帶領下,三人移步向著滄浪亭的大雄寶殿走去。

    滄浪亭的大雄寶殿,經過南禪寺百餘年的經營之後,確實是威嚴壯觀,前置重簷抱廈,黃琉璃瓦蓋頂,三世佛、諸羅漢、各大菩薩的塑像金身更是無一有缺,其中主尊佛像釋迦牟尼佛的佛身金像更是高達丈餘,當人們置身其中之後,更是會不自覺的豎然起敬、敬意油然而生。

    德慶皇帝進入大雄寶殿之後,亦是神色嚴肅了許多,在遊覽之際,也再無之前的悠閒之意,並且還神色認真的拜了拜釋迦牟尼佛的佛身金像。

    不過,德慶皇帝身為帝王、地位尊貴,如今雖然是在拜佛,但也不會似尋常百姓一般屈膝跪拜,只是略略躬身罷了,這樣一來,自然是引起了周圍信徒們的側目,某些狂熱信徒還因此而心生不滿,認為德慶皇帝的這般行為是對佛祖的大不敬,就打算指責幾句,但他們還未行動,就被旁邊的僧人們搶先阻止了。

    這些僧人們之所以會這麼做,自然是因為慧寶的暗中指示。事實上,得知德慶皇帝要前往大雄寶殿遊覽之後,慧寶就做出了諸般安排,生怕會有信徒驚擾聖駕,引起德慶皇帝的不快。

    當然,就算是沒有慧寶的暗中照應,德慶皇帝身邊也同樣有禁衛暗中守護,只是這樣一來,難免會打擾到德慶皇帝的興致,慧寶自然不希望這般情況出現。

    然而,慧寶雖然是千算萬算、安排妥當,但終究不是算無遺策,最終還是有人打擾到了德慶皇帝的興致。

    就在德慶皇帝拜佛祈願之際,在大雄寶殿的一處角落,突然有陣陣哭聲響起,哭聲不僅淒涼,聲音還越來越大,很快就引起了德慶皇帝的注意。

    聽到哭聲之後,德慶皇帝眉頭微皺,轉頭看去,卻發現供奉著地藏菩薩的側室之中,正有一群人跪在那裡祈福,其中有不少人正在低聲抽泣,其餘的人也皆是神色淒涼、哎聲歎氣。

    見到這一幕,德慶皇帝面色微沉,說道:「走,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說話間,德慶皇帝已是邁步走去,趙俊臣亦是連忙跟隨,唯有周尚景面色微沉、神色變幻,然後又輕輕的搖頭歎息。

as000538 發表於 2016-1-17 19:58
第四百章 初始(上)

    來到偏殿之後,德慶皇帝暗暗觀察,發現帶頭痛哭之人乃是一位年紀大約五旬左右的老者,老者衣衫襤褸、神色滄桑,此時正跪在地藏菩薩的塑像金身之前,不斷的低聲抽泣著,哭聲淒苦,神色可憐。

    在老者的身後,跟隨著十餘位百姓,看樣子皆是貧苦人家出身,表情也皆是悲傷至極,在聽到老者的低聲抽泣之後,他們也跟著一個個的哭泣了起來。

    德慶皇帝來到偏殿之後,見到這一幕,神色不免有些遲疑。

    在德慶皇帝的一生之中,極少有與普通貧苦百姓打交道的經驗,更少有撫慰別人的經歷,如今見到一群貧苦百姓聚在一起不斷抽泣著,他雖然想要詢問緣由,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從某方面而言,「遇到麻煩找趙俊臣」已經是德慶皇帝的思維慣性之一了,所以在遲疑了片刻之後,德慶皇帝轉頭看了趙俊臣一眼,吩咐道:「俊臣,你去問問他們是怎麼回事,朕這次來這裡是為了體察民情,如今遇到了百姓疾苦之事,卻也不能坐視不理。」

    趙俊臣答應了一聲,就快步向著領頭的老者走去。

    而德慶皇帝也跟在後面,打算跟著聽一下。

    此時,就在偏殿之外,一直躲在暗中控制局面的南禪寺主持慧寶也知道了意外的發生,卻是滿臉的焦急,並且不斷窺探著偏殿內的情況,生怕這場意外會引起德慶皇帝的不快。

    在德慶皇帝駕臨南禪寺之際。為了伺候好德慶皇帝、防止有什麼意外發生,慧寶可謂是煞費苦心、準備萬全。如今的滄浪亭雖然表面上是對外開放,但實際上所有進入滄浪亭燒香拜佛的信徒都經過了嚴格篩選。皆是衣衫整齊、家世清白、老實本分的熟悉信徒,而那些衣衫不整、家世不良、秉性不佳、來歷不明的信徒,則皆是被拒之門外了。

    然而,慧寶雖然是千算萬算,但終究還是無法防止「意外」的發生。

    此時,正在地藏菩薩的金身塑像前哭泣的一眾百姓,既是衣衫狼藉、又是來歷不明,並且一看就是要招惹麻煩的存在,按理說這些人根本不可能進入滄浪亭的大雄寶殿之中。

    然而。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現了問題,這些人竟是避過了南禪寺的阻攔,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大雄寶殿之中,並且還用哭泣聲引起了德慶皇帝的注意力!

    「究竟是怎麼回事!?」看到偏殿內的情況之後,慧寶轉頭向身後的幾位僧人質問道:「這些人一個個衣衫不整、來歷不明,他們究竟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我不是已經向你們吩咐過了嗎?像這種人絕不能放他們進來,否則一旦引起陛下的不快,咱們南禪寺就要生禍了!」

    聽到慧寶的質問,幾位僧人也是面面相覷。良久之後,終於有人回答道:「主持,我們確實按您的吩咐去辦了,他們這些人究竟是怎麼出現的。我、我們也不知道,按理說絕不應該出現這般情況才對……」

    慧寶的眉頭擰成了麻花,神色間隱隱浮現了一絲憂慮。

    他突然覺得。眼前的情況實在是有些詭異,彷彿蘊含著什麼陰謀算計一般。這麼大的疏漏,若是沒有人刻意安排。也根本不可能發生!自己這次為了討好德慶皇帝、將德慶皇帝請入滄浪亭居住,或許是一個愚蠢的決定,平白讓南禪寺捲入了漩渦之中。

    「趕快去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隨著慧寶的一聲吩咐,幾位僧人趕忙去了,只剩下慧寶依然是神色焦急的站在偏殿外面,繼續窺探著偏殿內的情況,心中不斷向佛祖祈禱,希望眼前的意外不會讓德慶皇帝遷怒到南禪寺。

    說起來,自從擔任了南禪寺的主持之後,他還是第一次如此虔誠的向佛祖祈願。

    而就在這麼幾句話的功夫,在偏殿之內,形勢已是再次發生了改變!

    此時,趙俊臣已是問清楚了百姓們哭泣的緣由,一旁,德慶皇帝也聽在耳中。

    慧寶距離太遠,無法聽清楚詳細內容,只見到德慶皇帝彷彿面有怒色、周尚景沉默不語,而趙俊臣則是垂著頭,讓人看不清楚表情。

    趙俊臣還算有親和力,安慰了幾句之後,很快就得到了幾位百姓的信任,並且打探到了他們的哭泣原因。

    原來,這些百姓皆是蘇州的漁家,就在一年之前,蘇州有倭寇海盜來犯,倭寇們乘船沿河進入蘇州境內之後,住在河邊的漁家們成為了最開始的受害目標,在倭寇的燒殺搶掠之下,許多漁家都遇到了家破人亡的慘劇!

    眼前這些正在哭泣的百姓,皆是家中有親人在那場慘劇中遇難,如今正是週年之際,所以便在今天一同來到南禪寺的大雄寶殿,既是祭奠逝去的親人,也是向地藏菩薩祈福,希望在地藏菩薩的庇護之下,那些逝去的親人們下輩子可以轉生到一個好人家,不要再受苦。

    然而,祭奠之際,想到了去年的那場慘劇,這些百姓無法按耐住心中的悲痛,卻是紛紛哭出了聲,最終竟是引起了德慶皇帝的注意!

    這些百姓們的描述,正是德慶皇帝、周尚景、趙俊臣等人神色各異的原因。

    事實上,當德慶皇帝聽到「倭寇」二字之後,神色就已是變了,原本還算溫和的眼神突然銳利了許多,並且時不時的打量周尚景兩眼,表情十分嚴肅。

    另一邊,周尚景似乎是若有所思,又似乎是面帶疾苦,卻是沉默不語。

    至於趙俊臣,則是低頭垂首,卻也不打算發表任何觀點。

    三人之間的氣氛,就這麼沉悶了下來。

    片刻之後,德慶皇帝突然轉身,快步離開了大雄寶殿,向著滄浪亭後園方向走去。

    而趙俊臣與周尚景兩人,則是連忙跟上。

    當三人離開了大雄寶殿的範圍之後,德慶皇帝終於開口說話了。

    「周愛卿,這已經是朕第二次聽到蘇州曾發生倭寇作亂的事情了!上一次,你曾信誓旦旦的向朕保證,所謂蘇州倭寇之事,純屬子虛烏有,朕當時也信了你,但如今這般情況,你又打算如何解釋?!」
as000538 發表於 2016-2-6 08:22
第四百零一章 初始(中)

    質問之後,不待周尚景回答,德慶皇帝已是繼續說道:「你可知道,欺君之罪究竟有多重?即使你是當朝首輔、三朝老臣,這般罪名也不是你一人可以承擔的!」

    言語神態之間,威嚇之意十分明顯。√∟,

    然而,周尚景的神色依然保持著淡定沉穩,面對德慶皇帝的嚴厲質問,也只是緩緩答道:「陛下,自從瘦西湖之行後,針對蘇州倭寇的傳言,老臣也特意的反覆詢問過周素海,也專門派人暗中查探過,確實是絕無此事!畢竟,倭寇肆虐蘇州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必然是波及甚廣,即使是周素海懷著僥倖心思欺瞞了老臣,老臣暗中派人查訪之後,也絕不應該查不到任何端倪。」

    在周尚景回答之際,趙俊臣偷偷觀察著德慶皇帝的神色。卻發現周尚景死扛著不承認之後,德慶皇帝的眼中竟是隱約閃過了一絲喜色。

    按理說,在如此明顯的證據面前,像是周尚景這般死扛著不承認,不僅是欺君之罪,更還是藐視皇權,德慶皇帝此時按理應該怒不可遏才對。

    所以,發現德慶皇帝的神色變化之後,趙俊臣的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也不知德慶皇帝心中究竟打著怎樣的主意。

    不過,德慶皇帝神色間的喜色也只是一閃而過,短短一瞬間之後,德慶皇帝的表情已是換成了理所當然的憤怒,眼神冷厲、緊緊盯著周尚景,冷聲說道:「查不到任何端倪?就在剛才。就在那處偏殿之中,百姓們的哭訴皆是你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難道那些都不是端倪嗎?」

    頓了頓後,德慶皇帝繼續冷笑道:「前些日子。在瘦西湖畔,那位小姑娘的歌聲所傾訴之事,也同樣是蘇州發生了倭寇之亂,你當時的說法是這些只是乞丐們乞討裝可憐的手段,朕想你是三朝老臣,斷不會行欺君之事,也就信了你,然而類似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在朕眼前,你又讓朕如何相信你的說辭?偏殿裡那些受了倭寇禍害、如今正在哭訴的百姓。你又打算如何解釋?!」

    面對德慶皇帝愈加嚴厲的質問,周尚景依舊是一副不動神色的模樣,說道:「陛下,老臣以為,此事十分蹊蹺,內中恐怕有許多隱情,不可輕信,應當在詳查之後再做定論。」

    「還要詳查?好!朕就讓你去詳查!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裡,三司人員、伴駕百官、以及南直隸的本地官府。你皆可以隨意調動!這般龐大的力量,足夠你查明詳細了吧?看在你是三朝老臣的份上,朕就再信你一次,看你究竟能查出些什麼!若是你最終無法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就別怪朕治你欺君之罪了!」

    說完,德慶皇帝甩袖而去,而趙俊臣也連忙跟上。口中寬慰與討好的話語說個不停,唯獨留下了沉默不語的周尚景。

    在表面上。此時的趙俊臣一臉的茫然與失措,似乎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又似乎是對德慶皇帝與周尚景之間的衝突感到恐慌,但實際上,趙俊臣的心中卻是在暗暗震驚著,只覺得德慶皇帝的手段實在是太狠太絕——德慶皇帝的這次計劃,不僅僅只是針對周尚景,竟還打算將整個周黨都一網打盡!

    上一次,在瘦西湖畔,那個通過歌聲講訴蘇州倭寇之亂的小姑娘明顯是德慶皇帝派人刻意安排的,就是為了套住周尚景,讓蘇州的種種隱情與周尚景扯上聯繫,讓周尚景無法以犧牲周素海的手段來保全自己,等到事發之後周尚景也就免不了欺君、包庇的罪名了。

    而這一次,滄浪亭的大雄寶殿之中,那些突然出現、哭聲淒慘的百姓們,顯然也同樣是德慶皇帝所刻意安排的,然後德慶皇帝就可以借題發揮,以「朕再信你一次」的名義,讓周尚景帶人徹查蘇州倭寇的事情了,這樣一來,等到東窗事發之後,不僅是周尚景會被問罪,那些幫助周尚景遮掩此事的周黨官員們也紛紛會受到牽連!再然後,瓜連蔓引之下,所有的周黨官員都會受到波及,最終,整個「周黨」被德慶皇帝一舉摧毀之餘,周尚景也會多了一項「結黨營私」的罪名!

    德慶皇帝的連環計,既是陰謀、也是陽謀,並不算是多麼巧妙,但一環扣一環之餘,更是攻周尚景之必守,只要周尚景還想要保住自己的長孫周素海,那麼周尚景就不得不跳入德慶皇帝的陷阱之中,並且賭上所有!

    「周素海雖然是周尚景的長孫,但僅僅只是為了他,就讓自己幾十年的幸苦經營都陷入了險境,值得嗎?周尚景做出這樣的選擇,究竟是他信心滿滿可以化解此劫,還是他真的已經老糊塗了?」

    想到這裡,趙俊臣忍不住轉頭看了周尚景一眼,卻發現周尚景的神色依舊淡定,看似昏花的老眼也是充滿了深邃。

    「我倒要看看,周尚景接下來究竟要怎麼做!」

    趙俊臣又想道。

    ……

    暗思之間,趙俊臣已是隨著德慶皇帝來到了走廊拐角處,離開了周尚景的視線範圍。

    然後,德慶皇帝神色間原本的憤怒突然消失不見了,卻是換上了深思的表情。

    這一次,德慶皇帝為了讓周尚景順利上套,讓整個「周黨」都陷入局中,自然是準備了許多後手,卻沒想到諸多後手竟是一個都沒用上,周尚景就主動上鉤了!

    計劃固然很順利,但太順利了也讓德慶皇帝的心中隱隱感到不安,只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畢竟,以周尚景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德慶皇帝的算計,但即使如此周尚景還是義無反顧的跳入了陷阱之中,只能說明周尚景擁有某些足以反敗為勝的底牌。

    然而,這些底牌究竟是什麼,德慶皇帝卻是一時間也想不出來。

    雖然,德慶皇帝的計劃才剛剛開始,也同樣擁有自己的底牌,但這種捉摸不透的感覺,依然讓德慶皇帝感到不快。

    所以,對於德慶皇帝來說,當務之急就是派廠衛嚴查周尚景這段時間以來的所有動作,尋找自己所疏漏的地方。

    於是,沉思片刻後,德慶皇帝轉頭向趙俊臣說道:「俊臣,朕接下來想要獨自靜靜,你就不要伴駕了,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趙俊臣知道,德慶皇帝接下來有許多安排不方便自己知道,所以自己也不能留在德慶皇帝身邊,於是也沒有糾纏,答應一聲之後後,也就轉身離去了。

    而德慶皇帝則依舊是一副沉思表情,緩緩向著臨時官寓走去。

    ……

    卻說趙俊臣離開了德慶皇帝之後,也沒有走遠,只是來到滄浪亭的花園之中,暗暗思索著接下來的局勢變化。

    然而,就在趙俊臣思索之際,就在趙俊臣的不遠處,一顆時隱時現的光頭引起了趙俊臣的注意,也打斷了趙俊臣的思路。

    原來,南禪寺的主持慧寶大師此時正是一副心慌意亂的樣子,並且不斷探頭探腦的窺視著趙俊臣,一副想要找趙俊臣說話,卻又害怕打擾到趙俊臣的樣子。

    見到慧寶的模樣,趙俊臣微微一笑,也猜到了慧寶此時的大約想法,於是衝著慧寶一招手,然後慧寶就一路小跑著來到了趙俊臣的身前。

    ……

   ps:人生之大無奈,就是你傾盡全力、付出所有,也無法改變任何人的想法,「理解」二字,知易行難!「誤解」二字,卻又總是知難行易!然後,我們人生中的某一時刻,就會突然成為死結,無論如何也化解不開!

    這段時間以來,受家事所累,蟲子實在是身心俱疲,也影響了寫作思路,上個月僅僅只更新了一章,質量也十分差勁,實在抱歉。雖然事情還未解決,但接下來蟲子會恢復正常更新的!因為蟲子突然發現,寫作竟是一種逃避現實的可行方法!苦笑!

    許多時候,當現實無論如何也無法扭轉之後,逃避並不代表軟弱,而是唯一的選擇了。

    以上。

as000538 發表於 2016-2-18 15:03
第四百零二章 初始(下)

    見到趙俊臣的招手之後,慧寶一路小跑來到趙俊臣的身前,表情帶著些許惶恐不安,往日裡高僧大德的模樣再也不見絲毫。

    跑到趙俊臣身前,慧寶行禮之後,卻是哭喪著臉慌忙解釋道:「趙大人,自從陛下駕臨我滄浪亭之後,為了防止有人驚擾聖駕,貧僧對於出入的信徒一直是嚴加挑選、不敢有絲毫的懈怠,至於那些百姓們為何會突然跑到地藏殿之中哭泣擾眾,更還驚擾了陛下的遊興,貧僧事先實在是不知情啊!還望趙大人您一定要明鑒,也一定要代我南禪寺上下向陛下解釋一二啊。」

    顯然,德慶皇帝在大雄寶殿被驚擾了聖駕之後,慧寶擔心自己與南禪寺會受到牽累,所以就匆忙跑到趙俊臣這裡來解釋了。

    聽到慧寶的解釋之後,趙俊臣輕輕一笑,十分客氣的說道:「慧寶大師不必擔心,剛才的那些事情,雖然有些意外,也驚擾了陛下的遊興,但陛下他未必就會生氣,更不會怪罪你們南禪寺,所以你也不必緊張……放心吧,你們南禪寺不會有事的,你只要在這幾天時間裡伺候好陛下,日後自然會有你們南禪寺的好處。」

    得到趙俊臣的寬慰之後,慧寶原本緊張的表情稍稍輕鬆了一些,又再一次向趙+,..俊臣確認道:「趙大人您的意思是,陛下他這次並沒有生氣?」

    趙俊臣又是一笑,含糊其辭的解釋道:「倒也未必是沒有生氣。但陛下的怒意並不是因為這次事情引起的,也並不會針對你們南禪寺就是了。」

    趙俊臣的解釋雖然含糊其辭,但這種略帶神秘的解釋方式。反而讓慧寶放心了許多。

    然後,慧寶又向趙俊臣說了許多恭維話,自覺討了趙俊臣的歡心之後,總算是打算離開了。

    只是,在離開之前,慧寶又稍稍猶豫了片刻,然後小心翼翼的向趙俊臣試探道:「趙大人。貧僧剛才去調查了一下,發現下面的僧人們確實有用心篩選出入滄浪亭的信徒,並沒有玩忽職守。那些哭鬧的百姓之所以可以進入南禪寺,是因為有禁衛以您的名義提前打了招呼,這件事您可知道?……」

    趙俊臣似笑非笑,說道:「這件事我並不知情。也與我無關。不過你南禪寺既然是佛門聖地,就不能將信徒們拒之門外,是不是這個道理?」

    聽到趙俊臣的答覆之後,慧寶頓時明白了,這件事不論究竟與趙俊臣有沒有干係,趙俊臣都不想擔責任,也不打算讓自己深查下去,於是喏喏應是。連忙離去了。

    ……

    看著慧寶離去的背影,趙俊臣的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憐惜。然後又瞬間消散。

    對於慧寶與南禪寺而言,從今天開始,真正的麻煩才剛剛開始罷了。

    在蘇州,南禪寺雖然是數一數二的大寺,底蘊雄厚、信徒無數、影響力巨大,即使是蘇州官員也不敢隨意招惹,但對於德慶皇帝、周尚景、以及趙俊臣而言,南禪寺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如今慧寶被利益蒙蔽了雙眼,盲目將德慶皇帝迎入滄浪亭居住,並且捲入了這場政治鬥爭之中,無疑是十分危險的。

    利益固然誘人,但想要得到那些利益,前提卻是自身擁有相匹配的實力!

    實際上,根據趙俊臣的計劃,在這場詭譎複雜的政治鬥爭之中,不論德慶皇帝與周尚景究竟誰勝誰負,慧寶與南禪寺都注定會成為一個犧牲品!

    這一切,在趙俊臣推動德慶皇帝入住南禪寺的滄浪亭之際,就都已經注定了。

    雖然,慧寶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高僧大德,心性也功利虛偽了一些,但趙俊臣其實並不討厭他,對他也沒有什麼敵視情緒或者利益衝突,之所以將慧寶與南禪寺擺放在這麼一個火山口的位置上,也只是因為慧寶與南禪寺很適合罷了,這樣符合趙俊臣的計劃,僅此而已。

    當然,對於趙俊臣的諸多想法,慧寶並不知情,他如今只是一心想著討好德慶皇帝的事情,並且憧憬著日後的種種好處,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將會遭遇怎樣的悲慘境遇。

    ……

    又過了三天之後,蘇州再次風雲突變。

    首先,在德慶皇帝的旨意之下,周尚景召集了各路官員,開始秘密調查蘇州倭寇傳聞的真相,等到三天時限結束之後,周尚景也向德慶皇帝呈報了結果。

    按照周尚景的說法,蘇州並沒有出現過倭寇作亂的事情,只是有一些地痞無賴偽裝成倭寇海盜,意欲搶劫百姓,讓一些漁民受到損失,但這些地痞無賴的行動很快就被蘇州官府鎮壓了,並且已經依律定罪,這些事情在刑部內也有備案,期間蘇州官員反應迅速、鎮壓有力,也得到了朝廷中樞的誇獎,只是下面的百姓不知詳細,依然以為是倭寇作亂,所以才造成了種種誤會。

    周尚景的調查結果,可謂是十分詳盡,還有頗多旁證,另一邊,德慶皇帝得到了調查結果之後,卻也沒有提出太多的質疑,竟是輕易的相信了。

    但趙俊臣相信,這件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然後,當周尚景的調查結束之後,德慶皇帝也「適時」的結束了對滄浪亭的遊興,又在趙俊臣的安排之下,前往拙政園暫住,在那裡,拙政園的主人王志隆已是恭候多時了。

    與此同時,慧寶與南禪寺因為伺候得力的緣故,也得到了許多封賞,而南禪寺的滄浪亭內部也多了許多德慶皇帝的題詞題字,相信憑藉著這些殊榮,南禪寺今後在蘇州附近的聲望還會更進一步。

    當然,前提是沒有「意外」發生的話。

    最後,當德慶皇帝離開了滄浪亭、搬到拙政園入住之後沒多久,「意外」發生了。

    也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民間傳出了一些半真半假的傳聞,稱德慶皇帝如今正在南禪寺的滄浪亭暫住,還時常會在滄浪亭內部微服走動,與來往出入的信徒們進行交流,甚至還為某些身懷冤屈的百姓解決了麻煩。

    等到這般傳言漸漸擴散之後,卻是引起了民間百姓的極大震動。

    最終,南禪寺與慧寶還未來得及享受他們的既得利益,麻煩就已是先一步的找到他們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6-2-24 09:18
第403章 混亂(上)

    如今,就在蘇州,因為倭寇之亂而家破人亡的百姓並不在少數,雖然為了封住百姓之口,官府也給予了他們一部分善後補償,但大仇未能得報、冤情不得伸張,些許補償與他們的損失相比更也是車薪杯水,百姓們心中自然是有些怨氣難舒。←,

    不過,在封建社會,百姓們的天性向來都是怯弱的,相比較由自己站出來抗爭命運,他們更期望憑空天降一位「青天大老爺」為自己作主,「告御狀」之類的事情,往往也只是戲文裡的故事,在現實中卻是少之又少。

    雖然,根據坊間傳聞,德慶皇帝如今就居住在滄浪亭之中,也表現出了一副願意「為民做主」的明君姿態,但因為心中的怯弱天性,以及地方官府的暗中警告,在最開始的時候,那些受了倭寇禍害的百姓們卻是完全沒有產生過「告御狀」的想法對於百姓們而言,自己一個草民去見皇帝就已經是一件恐怖至極的事情了,更遑論是告御狀?至於倭寇之亂的種種損失,也只能怨自己倒霉。

    然而,百姓們雖然怯弱一些,但同樣是盲從的,從來都受不得撩撥。

    如此一來,在某些別有用心的勢力的暗中推動之下,不僅蘇州形勢發生了激變,德慶皇帝與周尚景的鬥爭,也是自此由暗轉明!

    ……

    一年之前,倭寇突襲蘇州,雖然蘇州城內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波及,但蘇州郊外、長江沿岸的漁家百姓們卻是受損嚴重。

    其中,受損最嚴重的地方,則是長江畔的三處村莊,一處名叫河上村,一處名叫西鄰村,還有一處名叫李家集。

    就在德慶皇帝離開了南禪寺滄浪亭的這一天,河上村卻是一副群情激奮的狀況。

    一大早。河上村的漁民百姓們就紛紛湧到村長吳守正的屋前,將房門堵了個嚴嚴實實,並大聲叫嚷著要與吳守正對質。

    見到村民們的舉動,吳守正自然是心中慌亂。尤其是他此時心中有鬼,見到了村民們的這般舉動,還以為自己的事情暴露了,不由大驚。

    原來,為了隱瞞倭寇霍亂蘇州的事情。蘇州官府也是花費了大力氣的,甚至不惜用銀子來封住百姓的言論在倭寇之亂中,每一戶受損的人家皆可以得到一筆數目不菲的銀兩補償其中,受到波及的人家可以得到一兩銀子的補償、死了人的門戶可以得到十兩銀子的補償、女人被糟蹋的人家可以得到三兩銀子的補償,至於百姓們的財產損失,也會得到一定程度的補償……等等等等,倒也算是考慮詳細。

    然而,如今的大明朝,貪官污吏早已經成了拔除不掉的頑疾,「雁過拔毛」也成為了所有官員的本能。雖然蘇州知府周素海反覆嚴令這筆補償銀子一定要如數發放到百姓手中,但政令到了下面,終究還是變了模樣,以河上村為例,按理說應該領取七百六十六兩銀子的補償,但這筆銀子發到吳守正手中之後,卻只剩下了四百六十六兩,而吳守正拿到這筆銀子之後,更是先截留了六十六兩銀子,只發給了村民四百兩銀子。與官府最初給出的數字相比,竟是少了近半。

    這還是周素海千叮嚀萬囑咐的結果,事實上,若不是周素海的嚴令讓下面的官吏心有顧忌。這筆銀子最終能有兩百兩銀子發放到百姓手中就算是很不錯了。

    不過,即使如此,在封建王朝時代,百姓們因為各種天災而受到損失之後,竟然還能得到官府的銀兩補償,即使數量不多。卻也算是天下奇聞頭一遭了,所以在最開始的時候,遇難的百姓人家皆是感恩戴德,周素海也算是勉強封住了悠悠之口,而吳守正雖然私下裡貪墨了六十餘兩銀子,卻也是心安理得、頗是篤定。

    畢竟,河上村的村民們,生活頗是封閉,大都只會打漁賣魚,沒幾個識字的,更沒人會去刻意打探官府的政令,雖然就住在蘇州城郊,但也很少有人進城,所以吳守正完全不擔心村民們會知曉自己私下截留銀子的事情。

    事實上,在村民們看來,他們所得到的補償已經足夠多了。

    然而,就在這幾天,也不知是誰傳出了消息,將官府補償銀子的明細標準全部列了出來,還將短缺的銀兩全都到了吳守正的頭上,稱是吳守正一口氣貪了村民們三百六十六兩銀子!

    如此一來,自然是引起了諾大的風波,村民們得知自己應得的補償銀子竟是少了近半之後,可謂是激憤滔滔,原本感恩戴德的心思再也不見,只覺得自己受了損失畢竟,人心總是不足,銀子則是越多越好。

    幸好,吳守正擔任村長多年,威望尚存,而村民們也只是聽到了一些零碎流言,沒有確鑿的證據,所以吳守正還是勉強將這場風波壓制了下去。

    然而,就在今天,村民們突然堵在房外,大聲叫嚷著「吳守正出來」、「村長在哪裡快出來」、「村長我們有事情要問你」,吳守正還以為自己終於是事發了,卻是戰戰兢兢的躲在屋子裡面,完全沒有露面的勇氣。

    只是,吳守正愈是不敢露面,村民們就愈是叫得凶,吳守正也就愈加的心驚膽戰就在吳守正開始考慮逃跑之際,卻不知為何,堵在房外的百姓們突然安靜了下來。

    就在吳守正心中疑惑的時候,房外又傳來了一道溫和有禮的聲音。

    「吳村長可在?學生王博才在此,還請吳村長現身與村民們見上一面……吳村長放心,學生向您保證,村民們並沒有惡意,更不會危及您的安全,村民們只是有幾個疑問想與村長您確認一下。」

    聲音雖然溫和有禮,但吳守正聽到聲音之後,反而愈是擔心了。

    原來,這道聲音的主人名叫王博才,原本也是河上村的居民,但他為人聰慧又十分爭氣,竟是考上了秀才的功名。於是就全家搬遷到蘇州城內居住了,只是每年回河上村掃墓一次。

    不知為何,現如今明明不是王博才每年掃墓的時間,但王博才竟然也出現在河上村內!

    這王博才與河上村的尋常村民不同。他擁有秀才功名,不僅識字多聞,而且熟悉官場政令,吳守正私下貪墨村民銀兩的事情,雖然能夠瞞過尋常村民。卻絕對瞞不過王博才!

    依吳守正猜想,村民們今天突然堵了自己的房門,或許就是王博才的緣故!

    這樣一來,吳守正卻是愈加不敢露面了。

    房外,王博才靜靜等候了片刻之後,見吳守正依然沒有露面,卻是再次開口說話了,聲音依然是溫和有禮,但又增添了幾絲威脅之意。

    「吳村長,方剛鄉親們意欲強闖房門。雖然被學生阻止了,但吳村長若是再不出現,學生卻不敢保證接下來的狀況了。」

    隨著王博才的話聲落下,原本平靜的屋外,也再次響起了村民們的呼喝聲,大都是要吳守正馬上現身露面的。

    形勢逼人之下,吳守正躲也沒處躲、逃也沒處逃,猶豫了片刻之後,終於還是戰戰兢兢的推開房門露面了。

    來到房外,吳守正放眼看去。只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男女老少皆有,似乎河上村的村民們如今皆是聚在了這裡,而站在眾村民最前面的。則是一位身穿儒衫的青年書生,相貌雖然尋常,但氣質頗是溫和儒雅,讓人一見就會聯想到「君子」二字。

    這名青年書生,正是河上村出來的秀才王博才!

    見吳守正終於現身了,王博才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吳守正一眼。眼神之中隱含輕藐輕藐,但又一閃而逝。

    與此同時,村民們見到吳守正現身之後,皆是情緒激動了起來,亂七八糟的向吳守正質問些什麼,只是聲音太過雜亂,吳守正一時間也聽不清楚,只聽到「銀子」之類的叫喊聲,似乎也印證了他心中最初的猜測,面色不由一變。

    眼見形勢太過混亂,王博才眉頭輕皺,然後轉身輕壓雙手,示意村民們安靜。

    王博才雖然只是區區一個秀才,但畢竟是一個有功名的讀書人,是河上村近百年來的首位,頗受村民們的尊敬。

    所以,見到王博才的動作之後,村民們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鄉親們,你們想要問些什麼,博才大約都知道,若是各位鄉親信得過博才的話,就由博才代表各位向吳村長詢問吧!否則咱們這七嘴八舌的,恐怕吳村長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聽到王博才的話後,村民們漸漸安靜了下來,皆是將目光集中在王博才身上。

    見到村民們的表現,王博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再次轉身,向吳守正問道:「吳村長,我回到村裡,聽鄉親們說官府因為倭寇的事兒補償了咱們村四百兩銀子,是不是有這事兒?」

    吳守正心中愈是驚亂,但還是強自平靜的點頭答道:「是有這麼回事。」

    王博才又問道:「但依據學生所瞭解的情況,以及咱們村的受損程度,官府補償給咱們村的銀子至少應該有七百六十兩才對,怎麼到了吳村長這裡,就只剩下了四百兩?竟是少了近半銀子?」

    見村民們盯著自己的眼神漸漸不對,吳守正下意識的慌忙推脫道:「這、這個,我……我也不知道,當時官府給我的銀兩就這麼多,我是一錢都不少的分給鄉親們了。」

    王博才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吳村長的為人秉性,學生也是瞭解的,也相信吳村長絕不會私下貪墨村民們的體恤銀子,不過,我這些年來一直住在蘇州城內,也熟悉蘇州官府的諸項政令,我可以明白無誤的告訴吳村長,依照蘇州官府的補貼條細、以及咱們村的受損情況,咱們村的鄉親們至少可以得到七百六十兩的補貼銀子!但如今,卻是有近半銀兩被人截走了!」

    「這件事,我不清楚,我只是負責收到銀子之後再把銀子分發出去罷了……」聽王博才為自己摘清了關係,吳守正心中長出了一口氣之餘,亦是連忙進一步的推脫責任。

    然而,吳守正雖然想得很好,但王博才卻並沒有放過他。

    「短缺了至少三百六十兩銀子……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吳村長身為咱們河上村德高望重的魁首人物。理應找官府將這筆銀子索要回來才是!這也是鄉親們今天找您的目的。」

    聽王博才這麼說,吳守正心中又是一驚。

    自古只聽說官府向百姓收銀子的,又哪裡有百姓找官府要銀子的道理?

    於是,吳守正連忙說道:「這件事。我可沒辦法!大家也知道,官府的銀子每經手一次,就至少要短掉三成,那些短缺的銀子如今皆已是落入了蘇州大小官員的手中,咱們不過是平民百姓。自古民不與官鬥,這些銀子又哪裡能要得回來?」

    王博才又問道:「這麼說,吳村長認為這筆銀子咱們是要不回來了?蘇州官府不會管這件事情?」

    不知不覺之間,吳守正已是被王博才牽著鼻子走了,聞言連忙點頭,說道:「要不回來,絕對要不回來,至少我是沒有辦法。」

    王博才沉默一瞬後,突然揚聲說道:「吳村長雖然沒有辦法,但我倒是有一計。雖然有些冒險,但成功的把握也很高,而且事成之後,咱們不僅能要回短缺的銀子,說不定還可以免去鄉親們今後幾年的稅賦!」

    原本,眾村民聽到吳守正的結論之後,皆是有些喪氣,再聽到王博才的這番話語,自然是喜出望外,紛紛向王博才打聽詳細。

    「王秀才。究竟是什麼辦法,你說來聽聽。」

    「王秀才是讀書人,最有見識,他的辦法一定能成!」

    「王秀才。咱們村的百姓就全靠你了。」

    聽到村民們的紛紛景從,讓王博才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得意。

    然後,王博才轉身向村民們大聲宣佈道:「鄉親們,你們大概還不知道,咱們的皇帝老爺,如今已是離開了皇城。南巡來到咱們蘇州了!根據我所得到的消息,他老人家目前就暫住在南禪寺的滄浪亭裡!所以,咱們可以一同到滄浪亭找皇帝老爺申訴冤屈、告御狀!」

    聽到王博才的主意,所有人皆是安靜了下來,氣氛變得頗是沉凝。

    找皇帝、告御狀?這可不是這些老實巴交的漁民們敢做的事情。

    良久之後,吳守正最先反應了過來,顫聲說道:「王秀才,你說夢話嗎?找皇帝老爺申冤?這、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見村民們皆是遲疑,甚至有些退縮,王博才的聲音愈加的洪亮堅定:「當今的聖上乃是明主,若是讓他知道咱們的冤屈,就一定會為咱們做主的!大家難道不知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道理嗎?對於皇上來說,給予咱們補償,只是他老人家一句話的事兒,還能為自己賺取一個好名聲,得到咱們蘇州百姓的歌功頌德,可謂是百利而無一害!事實上,據我所知,皇上他老人家居住在滄浪亭期間,已經辦了不少為民做主的好事了!各位鄉親只要依我的主意,這件事情的把握至少能有九成!」

    見王博才這般篤定,除了吳守正之外,村民們皆是有些動搖。

    只是,對於村民們而言,「見皇帝」、「告御狀」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恐怖,所以他們一時間也無法下定決心。

    見村民們的神色依舊有些遲疑,王博才的眉頭一皺,卻是再次說道:「此外,我來這裡的路上,聽說李家集、西鄰村的鄉親們也抱著相同的想法,如今已是趕往滄浪亭告御狀去了!這麼多人都要告御狀,咱們還怕什麼?難道官府還能把咱們這上千號人全都抓進牢房不成?」

    自古以來,「法不責眾」四字早已是深入人心,再加上王博才的全力鼓動、以及銀子的誘惑,村民們終於還是放下了心中懼怕,認同了王博才的想法,並且紛紛說道:「王秀才說得有理,咱們這就告御狀去!」

    「對,咱們這麼多人,還怕什麼!」

    「皇帝老爺一定會為我們做主的!」

    一開始,只是一兩人表示贊同,但漸漸的,幾乎所有村民們都贊同了王博才的想法,並且表現得頗是興奮。

    唯有村長吳守正還算是冷靜,但大勢難違,卻也無可奈何。

    事實上,在王博才的指揮下,吳守正很快已是被村民們裹挾著向著蘇州城方向而去了!

    ……

    與此同時,包括李家集、西鄰村在內,蘇州所有受到倭寇禍害的地方,皆是發生著類似的事情!

    南禪寺的滄浪亭,從這一日起,卻是注定要多事了。 本帖最後由 as000538 於 2016-2-24 09:20 編輯

as000538 發表於 2016-2-24 09:18
第404章 混亂(中)

    這一天,千餘名百姓毫無預兆的突然出現,皆是倭寇之亂的受害者,他們將滄浪亭圍得水洩不通,一時間,南禪寺的僧人與信徒們皆是進出不得。

    不過,圍堵滄浪亭的百姓雖然人數巨多,但傳聞德慶皇帝如今就暫住在滄浪亭內,所以百姓們也不敢造次,只是黑壓壓的跪成一片,或是大哭、或是哀求、或是申訴,紛紛請求德慶皇帝為他們作主,如此一來,形勢倒也沒有失控。

    但就算是這樣,卻也足以讓南禪寺的主持慧寶大師手忙腳亂、慌成一片了。

    慧寶完全想不明白,德慶皇帝曾經暫住滄浪亭的消息,究竟是誰傳出去的?竟是引來千餘名百姓圍堵滄浪亭,要求見皇上、告御狀!

    偏偏,傳出去的消息又是半真半假、不盡不實,德慶皇帝明明已經於昨日離開了滄浪亭、前往拙政園暫住了,但百姓們卻以為德慶皇帝依然住在滄浪亭內,無論南禪寺的僧人們如何勸說解釋,他們都不肯離去,非要見皇帝不可。

    最重要的是,在德慶皇帝離開之前,趙俊臣曾刻意叮囑過,要求慧寶絕不能透漏任何關於德慶皇帝的消息,這樣一來,南禪寺的僧人們在勸說解釋的時候,言辭難免有些曖昧含糊,圍堵滄浪亭的百姓們聽到這些解釋與勸說之後,反倒是愈加確信德慶皇帝如今就住在滄浪亭之內了,也就愈加不肯離去了。

    眼看著形勢越來越嚴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失控若是讓千餘名情緒激動的百姓衝擊了寺廟,那後果可不是鬧著完的!慧寶自然是心情焦躁、坐立不安。

    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百姓們圍堵了滄浪亭一整天時間,又再一次勸說解釋無果之後,慧寶終於是徹底絕望了,只好召集了一些精明老道的僧人,一同商討對策。

    ……

    「現在的情況,大家也看到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形勢失控,你們可有良策解難?」

    該夜,大雄寶殿之中,慧寶已是徹底失去了念佛的心思。直截了當的向眾僧人問道。

    一名僧人看著頗是氣盛,建議道:「不若咱們將這裡的情況稟報蘇州官府吧!蘇州的周知府與咱們南禪寺一向親善,一定會幫咱們排憂解難的!到時候官府衙役的棍棒下去,也能為咱們解解氣,看誰今後還敢圍堵咱們南禪寺!」

    慧寶卻是搖頭。說道:「不成!百姓們明明是來找皇帝的,咱們若是通過官府將他們擋回去,就是阻攔天聽,將來說不得就會引來聖怒,到時候的後果咱們卻是承擔不起。」

    另一名僧人則建議道:「主持不是知曉陛下的行蹤嗎?咱們既然不能阻攔天聽,就不妨將這裡的情況稟報於陛下,到時候諸般困窘也會迎刃而解,咱們也不必承擔什麼責任。」

    慧寶依然搖頭,並且苦笑著解釋道:「恐怕也是不成,先不說陛下離開南禪寺之後。我已是失去了面見聖駕的資格,如今的蘇州形勢也絕不是看上去這般平靜!若是咱們避過蘇州官府、將此事告於陛下,又會得罪另一位大人物,咱們依然是吃罪不起……唉,都怪我當初蒙蔽了心智,竟是將陛下請入滄浪亭居住,讓咱們南禪寺捲入了黨爭之中,最終落入了進退兩難的窘境,如今我雖然是後知後覺的看明白了,卻也是悔之晚矣!」

    說完。慧寶連連歎息,只怨世上沒有後悔藥賣。

    又有一位僧人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建議道:「當初搭線讓皇帝陛下住入滄浪亭的人,不是戶部尚書趙俊臣趙大人嗎?這件事情既不能告知於官府、又不能通報於陛下。何不求助於趙俊臣大人、交由趙大人解決?這樣一來,不論如何,都有趙俊臣大人背書,咱們南禪寺也可以脫了干係!」

    聽到這個建議,慧寶眼睛一亮,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忍不住拍腿道:「這倒是一個好主意!對!我這就去找趙俊臣大人!陛下是他請到滄浪亭的,這件事於情於理都應該交由他去解決!」

    說完,慧寶就已是站起身來,匆匆向著殿外走去。

    心急之下,竟是沒有絲毫的耽擱。

    只是,趙俊臣就一定會幫助南禪寺度過此劫嗎?只怕未必。

    然而,走投無路之下,慧寶也只能僥倖一試了!

    ……

    就在慧寶打算去尋找趙俊臣的時候,南禪寺之外,在一處不起眼的民居之中,同樣有幾人正在聚會商議。

    這幾人,身份來歷各不相同,有人是青年書生,有人是鄉村耆老、有人是壯年大漢,其中,帶領河上村百姓圍堵滄浪亭的秀才王博才也赫然在列!

    這些人皆是各自村裡的魁首人物,百姓們今天之所以會圍堵滄浪亭,也皆是因為他們的推波助瀾、暗中操控。

    在各自村裡,這幾人皆是聲望頗高、受人尊敬,但此時在民居之中,他們則皆是神色恭敬、垂手聽訓。

    向他們訓話的人,是一位神色威嚴的壯年男子,此人雖然是穿著尋常,但他的舉手抬足之間,卻自有一股殺伐果斷的威懾力。

    「今天的事情,各位都辦的不錯,將百姓們聚攏到了起來,我心甚喜!不過,如今大戲不過是剛剛開幕,一切都只是開始罷了,各位一定要再接再厲,不可掉以輕心, 絕不能讓百姓們散去,要繼續圍堵滄浪亭,將聲勢造起來!在百姓們圍堵滄浪亭期間,一切吃喝用度,我皆已是準備完善,各位全都不必操心,只要繼續鼓動百姓們的情緒就好!」

    頓了頓後,壯年男子又說道:「若是……各位可以將百姓們的情緒完全鼓動起來,甚至引導他們衝擊滄浪亭,並且引來蘇州官府的干預,那麼各位的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不必擔心蘇州官府的干預,也不必懼怕蘇州官府會找各位的麻煩,各位一定要記住,在這件事情上,各位的後台,遠遠要比蘇州官府更硬更強!待事成之後,各位的好處,也要遠遠超乎想像!」

    說話之間,壯年男子猛地一揮手,帶動了衣衫晃動。

    衣衫晃動之間,壯年男子所佩戴的腰牌轉瞬即逝。

    在這塊腰牌上面,隱約可以見到三個金字「錦衣衛」! 本帖最後由 as000538 於 2016-2-24 09:28 編輯

as000538 發表於 2016-3-2 07:45
第四百零五章 混亂(下)
   
    相比較滄浪亭,拙政園的景色更加的精美迷人,佈局也更加巧妙,池廣林茂、林木蔥鬱、庭院錯落、開朗大氣。  

    所以,德慶皇帝與趙俊臣住入拙政園之後,遊覽景致之餘,心情也頗是不錯。

    但閒情雅致只是暫時的,隨著天色將晚,趙俊臣告辭了德慶皇帝,回到房間之後立馬招來了許慶彥,向他詢問南禪寺滄浪亭的現狀與進展。

    畢竟,南禪寺之所以會陷入如今得窘境,雖然主要是因為德慶皇帝的謀劃,但也有趙俊臣在暗中推波助瀾的「功勞」。

    此外,南禪寺滄浪亭的局勢變化,與德慶皇帝接下來的計劃密切相關,所以趙俊臣來到拙政園之後,卻派了許慶彥前往滄浪亭觀察局勢。

    趙俊臣相信,德慶皇帝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也同樣會密切關注局勢,大家的閒情逸致皆只是偽裝罷了,在此勝負未分、局勢未明之際,所有人的心弦都會緊緊繃著,絕不敢放鬆絲毫。

    ……

    得到趙俊臣的召喚之後,許慶彥很快就來到了趙俊臣的房間,並且向趙俊臣詳細講訴了滄浪亭的形勢變化。

    認真聽完之後,趙俊臣輕輕笑道:「不出所料,陛下果然是在這裡等著周尚景呢!因為百姓們圍堵滄浪亭的緣故,蘇州倭寇之亂的事情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了,到了那個時候,欺君、包庇、結黨等等罪名,周尚景怕是一個也少不了!若是周尚景處理不當,讓圍堵滄浪亭的百姓們產生了民變,整個周黨都會毀於一旦!如今,陛下的佈局已成,就要看周尚景有沒有逆轉的底牌了!」

    趙俊臣對於德慶皇帝的佈局,可謂是大為讚歎,但許慶彥卻是不以為然。撇了撇嘴說道:「少爺,要我說,陛下他為了對付周尚景,實在是太費周折了!倭寇的事情。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只要找到一些證據,就可以直接去尋找周尚景的麻煩,又何必繞這麼多的彎子!」

    趙俊臣失笑道:「所以說你眼光短淺、見識不明!固然,倭寇之事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的。只要用心,總會找到一些鐵證,但然後呢?這些鐵證只能牽扯到蘇州知府周素海,卻奈何不了周尚景!然而陛下的野心甚大,不僅是針對周素海,更還要對付周尚景!不僅要扳倒周尚景,更還要將整個周黨一網打盡!」

    頓了頓後,趙俊臣繼續說道:「這些日子以來,陛下他步步為營、連環算計,手段實在是高明……在揚州的瘦西湖畔。他先是讓周尚景擔保蘇州無事,來到蘇州之後,又讓周尚景領著周黨官員詳查倭寇之亂的隱情,卻是逐步讓周尚景與所有周黨官員都捲入了此事之中,再也無法摘脫干係!等到陛下圖窮匕見之際,自周尚景以下,所有的周黨官員都會獲罪!到了那個時候,整個周黨都會被連根拔起,陛下也就大獲全勝了!」

    說完,趙俊臣突然歎息一聲。又說道:「只可惜了那些圍堵滄浪亭的百姓,不僅被人利用了,陛下為了擴大此事的影響,或許要引起一場民變。他們接下來恐怕還要遇上一場劫難!」

    ……

    就在許慶彥似懂非懂的點頭之際,門外突然有人前來稟報,稱是南禪寺的主持慧寶求見趙俊臣。

    得到稟報之後,趙俊臣考慮了片刻,還是決定見一見慧寶。

    很快的,慧寶已是來到了趙俊臣的房間。

    然後。不待趙俊臣開口說話,慧寶已是「撲通」一聲跪在趙俊臣面前,哀聲道:「趙大人!還請您救一救南禪寺吧!如今也只有您能救我們了!」

    見慧寶這般模樣,趙俊臣則是明知故問道:「怎麼回事?我與陛下昨日才離開了南禪寺,前後不過一天的時候,難道南禪寺竟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不成?」

    慧寶連連點頭,然後將百姓們圍堵滄浪亭的事情向趙俊臣詳細解釋了一遍。

    慧寶的描述,頗是淒慘可憐,但趙俊臣卻是不為所動,說道:「既然有百姓無故圍堵你們滄浪亭,何不求助於蘇州官府?」

    慧寶說道:「百姓們圍堵滄浪亭,是為了見陛下、告御狀,若是我通報了蘇州官府,蘇州官府將百姓們趕了回去,那我南禪寺豈不是阻礙了天聽?將來若是引來了陛下的怪罪……」

    趙俊臣一揮手,不以為然道:「慧寶大師多慮了,陛下是九五之尊、天下共主,不僅身份貴重,還要日理萬機,又豈是什麼人想見就能見的?百姓們有冤屈就應該去尋找本地的官府申訴,就算是想見陛下,也應該層層通報,不可壞了規矩,所以你就安心的通知蘇州衙門吧!放心,將來絕不會有人怪罪你們阻攔聖聽的,若是有人借此為難你們,自然有我擔著。」

    聽趙俊臣這麼說,慧寶一時間也別無他法,只好答應了。

    不過,隱約之間,慧寶總覺得趙俊臣讓自己通報蘇州衙門是為了某種算計,但雙方的身份地位相差懸殊,慧寶也只能被趙俊臣牽著鼻子走了。

    一時間,慧寶愈加後悔自己邀請德慶皇帝入住滄浪亭了,誰能想南禪寺竟是因此而捲入了一場詭譎複雜的政治鬥爭之中,被人利用了還無法反抗?

    然而,後悔已是來不及了,慧寶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喪氣之餘,慧寶也無心停留,就此向趙俊臣告辭。

    只是,在慧寶離去之際,趙俊臣又突然說道:「對了,竟是忘了恭喜慧寶大師了,這段日子以來,你伺候得力,陛下也十分滿意,如今已是下了旨意,冊封你為南禪寺方丈了!從今往後,你將不再是慧寶主持,而是慧寶方丈了!」

    方丈、主持,兩者皆是一家寺院的魁,看似相同,實則天差地遠。

    所謂「主持」,只是寺內僧人們所推舉的領袖,而「方丈」則是朝廷所冊封的領袖,受到了官方的承認,擁有許多特權。

    在大明朝,佛家寺院雖然數不勝數,但擁有方丈的寺院卻不足十家,所以一家寺院的方丈,往往還會成為本地宗教界的領袖人物,受到周圍寺廟的共同擁戴。

    慧寶被冊封為南禪寺方丈之後,無論慧寶還是南禪寺,在佛教的地位都會水漲船高,這也是慧寶所孜孜追求的利益!當初慧寶想法設法的邀請德慶皇帝住入滄浪亭,也正是為了這個目的。

    如今,目的終於實現了,但慧寶卻不知自己究竟該喜還是該憂。

    畢竟,若是無法度過眼前這場危機,一切都是虛的。

    ……

    慧寶心情複雜的離去之後,趙俊臣略略沉吟了片刻,又向許慶彥吩咐道:「你去將肖文軒、蘇西卿、牛輔德、歐陽博、李傳文、李倫六人找來見我,我有事情要與他們商議。」

    在揚州的時候,趙俊臣通過蘇西卿的前橋搭線,終於組建了自己的幕僚團隊。其中,牛輔德、歐陽博、李傳文、李倫四人,皆是當中最出眾的人物。

    如今,德慶皇帝與周尚景的衝突已是由暗轉明,趙俊臣將這些幕僚們尋來,自然是為了商議對策。

    借此機會,趙俊臣也可以進一步的考察他們的心性、能力、以及立場。

    畢竟,德慶皇帝與周尚景的種種衝突,與趙俊臣的諸般機密無關,牛輔德、歐陽博、李傳文、李倫四人輔佐趙俊臣的時間尚短,忠心尚且無法保證,但在這件事情上,趙俊臣也願意與他們深談,就算是他們洩露了消息,也損害不到趙俊臣的利益,反而可以藉機考察他們的忠心程度。
as000538 發表於 2016-3-2 07:46
第四百零六章 敗局?(上)
  
    很快的,肖文軒、蘇西卿、牛輔德、歐陽博、李傳文、李倫六人已是來到了趙俊臣的房間。

    趙俊臣招呼眾人落座之後,並沒有客套太多,而是直奔正題,將德慶皇帝與周尚景兩人博弈鬥法的經過與現狀向他們詳細講訴了一遍。

    然後,趙俊臣問道:「目前情況就是這樣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話,近兩天時間之內,陛下與首輔大人的衝突就會由暗轉明,正是圖窮匕見、政局變動的時候,咱們應該怎麼做才能獲取最大的利益,卻是大有講究……現在,你們來談談自己的想法吧。」

    眾人皆是在官場上打滾多年的老油條了,如今又輔佐了趙俊臣這樣的中樞重臣,又大都是江南人士,對去年倭寇之亂的事情也是瞭解詳細,所以即使趙俊臣不解釋,他們也大約可以猜到目前的局勢。

    不過,得到趙俊臣的解釋之後,他們對於局勢的判斷也更加深刻明確了許多。

    尤其是德慶皇帝的佈局算計,更是讓他們暗暗心驚,只覺得目前朝廷局勢的複雜程度,還要遠遠超乎想像。

    只是,暗驚之餘,他們又隱隱感到了一絲興奮。

    在輔佐趙俊臣之前,像是牛輔德、歐陽博、李傳文⊕,..三人,雖然也算是幕僚行當中的佼佼者,頗享盛名,但他們也只是輔佐過巡撫、總督之類的封疆大吏,參與的黨爭謀算雖然並不算少,但與德慶皇帝和周尚景的鬥法博弈相比。無論格局、層次、又或是影響力,都要遠遠遜色。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至於其他三人,就不用說了。蘇西卿在輔佐趙俊臣之前,只輔佐了一些芝麻小官;肖文軒雖然深得趙俊臣看重,但初入幕僚行當不久,不久前還只是一位自以為是的書生;李倫固然是聰慧無比,又有家學淵源,但年紀輕輕,歷練不足。

    如今,剛剛輔佐了趙俊臣,就可以參與到皇帝與首輔的爭鬥之中。他們的建議與行動甚至可以影響到天下格局、歷史變遷,心中自然有一股興奮之情難以抑制。

    畢竟,在所有讀書人的心中,「一言興邦、一言誤國」才是他們所追求的最高境界。

    ……

    不過,雖然是心中興奮,又想要在趙俊臣面前展現才智,但聽到趙俊臣的詢問之後,幾位幕僚卻皆是沒有急著開口回答,而是紛紛將目光集中在蘇西卿身上。

    畢竟。蘇西卿輔佐趙俊臣的時間最長、資歷最老、功勞最多不僅肖文軒曾經跟著蘇西卿學習過一段時間,算是蘇西卿的半個徒弟,而且牛輔德、歐陽博、李傳文、李倫四人也是蘇西卿介紹給趙俊臣的,所以蘇西卿的能力與才智雖然稍低了一些。但他目前依然是趙俊臣幕僚團隊中的魁首人物,其他幾位幕僚也會給予他足夠的尊重。

    當然,若是蘇西卿遲遲不能展示出足夠的能力。他在幕僚團隊中的地位遲早都會被其他人所取代。

    見到眾人的目光皆是集中在自己身上,蘇西卿也有心表現自己的能力。於是他神色認真的回答道:「趙大人,依我判斷。周尚景的敗局已定了!」

    「哦?何以見得?」

    「陛下的佈局實在巧妙,在他的連環算計之下,周黨已是陷入了倭寇之亂的事情而無法自拔!陛下住入滄浪亭之後,先是將自己的行蹤暴露出去,然後又在百姓圍堵滄浪亭之前脫身離開,來到了拙政園居住,讓自己暫時成為了一個旁觀者,將百姓們圍堵滄浪亭的大麻煩丟給了周尚景,這更是一招妙棋!接下來,周尚景將會陷入左右為難之際,無論是否驅散那些圍堵滄浪亭的百姓,倭寇之亂的事情都將會無法遮掩,他包庇周素海的罪名也將是鐵證如山,到了那個時候,周尚景也只能任由陛下宰割了。」

    頓了頓後,蘇西卿猶豫了一下,又進一步補充道:「事實上,陛下為了進一步加重周尚景的罪名,或許還會藉機引發一場民變,到了那個時候,周尚景更是沒有回天之力,即使能夠從倭寇之亂的事情裡脫身,民變的事情也足夠他喝一壺了。」

    最後,蘇西卿總結道:「無論如何,這場博弈之中,陛下已是佔盡了優勢,不管周尚景如何算計,皆已是沒有了回天之力,所以我才會斷言,周尚景的敗局已定。大人您如今的當務之急,就是做好萬全準備,等周尚景垮台之後,設法接收周尚景的權勢遺產!」

    聽到蘇西卿的分析之後,趙俊臣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然後將目光轉向了其他人,問道:「你們的看法呢?」

    肖文軒說道:「我的看法與蘇師爺相同,周尚景看樣子終於要敗了!接下來,廟堂形勢一定會發生大變,大人您一定要早做準備才是!」

    雖然肖文軒馬上贊同了蘇西卿的觀點,但牛輔德、歐陽博、李傳文、李倫四人,卻皆是有些遲疑。

    按理說,蘇西卿的分析並不算錯,這場爭鬥發展到了現在,局勢已是漸漸明朗,德慶皇帝已經佔盡了優勢,周尚景彷彿已是徹底失去了翻盤的機會。

    所以,他們也無法反駁蘇西卿的觀點。

    但他們幾人與蘇西卿不同的是,牛輔德、歐陽博、李傳文三人曾經輔佐過總督、巡撫之類的朝廷封疆大吏,接觸的層面比較高,對周尚景的手段城府也比較瞭解,而李倫身為李傳文的幼子,也聽李傳文講過許多朝廷隱秘,他們完全不相信周尚景會毫無反抗之力的被德慶皇帝算計扳倒!

    於是,猶豫了片刻之後,牛輔德當先說道:「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如今,陛下的種種謀劃,我們大約已是看明白了,但周尚景的呢?依我看,以周尚景的心機城府、老謀深算,絕不會任由陛下算計,或許還有翻盤的底牌,如今陛下看似佔了絕對優勢,但自古以來,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例子卻也不少!不過,周尚景若想翻盤,必須要出奇制勝!但周尚景的奇兵究竟是什麼,還需要我們進一步調查。」

    另一邊,歐陽博則說道:「我也這樣想,陛下看似勝券在握,但周尚景的心機手段絕不遜色於陛下,未必沒有反敗為勝的可能。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大人要做好兩手準備,若是陛下勝了,我們應當如何應對?若是周尚景勝了,我們又應當如何應對?如此才能萬全。」

    李傳文年紀最大、經驗最豐富,考慮的也最全面,說道:「此外,大人若是想要渾水摸魚,也應該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獲取什麼樣的利益!是內閣的位置?還是更大的權柄影響?還是更多的追隨者?又或是進一步鞏固聖眷?分清主次之後,根據不同的需求,我們也要做好不同的準備!」

    對於牛輔德、歐陽博、李傳文的觀點,趙俊臣依然是不置可否,只是輕輕點頭。

    然後,趙俊臣將目光放在了李倫身上,示意李倫發表見解。

    在趙俊臣的幕僚團隊之中,李倫的地位最低,如今所有人都發表了觀點,也輪到李倫開口表態了。

    然而,李倫竟是走神了,完全沒有注意到趙俊臣的目光示意,只是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麼。

    見李倫這般模樣,李傳文身為李倫的父親,擔心趙俊臣會因此生氣,連忙咳嗽了一聲,並且狠狠的瞪了李倫一眼。

    然後,李倫才反應過來,連忙向趙俊臣請罪,說道:「剛才我忍不住猜想了一下周尚景的應對之策,竟是走神了,實在失禮,還請大人見諒。」

    趙俊臣並沒有怪罪李倫的失禮,只是問道:「那你可有想到些什麼?」

    本來,趙俊臣只是順口一問,完全不認為李倫可以想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畢竟,周尚景的種種謀劃,連趙俊臣也看不明白,更何況是初出茅廬的李倫?

    然而,李倫卻是說道:「大約有了一些想法。」

    趙俊臣一愣,又問道:「哦?說來聽聽!」

  
as000538 發表於 2016-3-2 07:47
第四百零七章 敗局?(中)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之後,李倫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剛才,牛師傅曾說到,陛下如今已是佔盡了優勢,周尚景若是想要挽回敗局,就只能出奇制勝,這句話讓我深以為然!而我這些年遍覽史書,發現所謂的『出奇制勝』,看似花樣繁多,但歸納起來其實只有一點,那就是因勢利導,轉移對手的注意力之餘,再集中力量攻擊對手的弱點,而這些弱點又往往十分隱蔽,甚至是對手本人都不曾發覺,所以也沒有進行防範。」

    頓了頓,李倫又說道:「所以,我剛才就在想,周尚景的『以奇制勝』,一定是他找到了陛下的某些弱點,然後要借此逼迫陛下防守自保、放棄攻擊,但陛下身為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已是立於不敗之地,又有什麼弱點是可以被周尚景利用的?」

    說到這裡,李倫又有些窘色,繼續說道:「我想到這裡之後,卻是想不出陛下有哪些可以利用的弱點,還請大人見諒。」

    聽到李倫這般嘎然而止的論訴,其餘幾位幕僚的神色各不相同,蘇西卿不以為然、肖文軒若有所思、牛輔德表情嚴肅、歐陽博輕輕搖頭、李傳文眉頭輕皺。

    至於趙俊臣,心中卻是一驚。

    隱約之間,↑,..趙俊臣覺得李倫的猜想已經很接近事實了!

    甚至,出於對德慶皇帝的瞭解,趙俊臣還更進一步,已是找到了德慶皇帝的弱點!

    那就是皇權!

    德慶皇帝對皇權的重視是無以倫比的!事實上,德慶皇帝這次對付周尚景,就是為了削弱臣權、增強皇權!但也正因為如此,若是德慶皇帝對付周尚景的行動不僅無法增強皇權。反而還會損壞皇權的話,那麼德慶皇帝一定就是中止自己的行動!

    想到這裡,趙俊臣突然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似乎已經抓住了思路、找到了周尚景的策略方向。

    不過,轉瞬之間,趙俊臣又有些疑惑了。

    周尚景究竟要施展怎樣的手段。才能讓自己與皇權成為一損俱損的關係呢?

    似乎,這又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許,只有等到圖窮匕見之際,趙俊臣才能知曉詳細了!

    不過,無論如何,李倫能夠想到這些,就足夠趙俊臣對他另眼相看了!

    畢竟,李倫的這些構想,是趙俊臣自己也沒有想過的!

    這就是趙俊臣組建幕僚團隊的原因所在了!幕僚們可以幫助趙俊臣處理事情、分擔壓力只是一部分。群策群力、集思廣益、出謀劃策、查漏補缺、等等等等,才是最重要的!

    畢竟,受限於眼光角度、思維方式、見識經歷,任何人都不可能考慮萬全、面面俱到,組建了幕僚團隊之後,卻可以取長補短、博采眾長,相互討論之間,更可以迸發出思維火花、產生靈感。

    所謂「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這句俗語雖然有些誇大,但也未必沒有道理。

    如今。趙俊臣不就是因為李倫的幾句無意之言而豁然開朗了嗎?

    ……

    暗思之間,趙俊臣再次看向李倫的時候,眼中閃過了一絲激賞。

    不過,在表面上,趙俊臣依舊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只是點頭說道:「嗯。你的這些想法,倒是不錯,可惜不夠詳細,也無法確認,否則。我們或許就可以因勢利導,獲取更大的好處了。」

    趙俊臣並沒有將自己的欣賞表現出來,畢竟李倫的年紀輕、資歷淺、地位低,若是趙俊臣對他表現出了太多的欣賞與重視,說不定就會引來其他幕僚的妒恨與不滿,畢竟像是牛輔德、歐陽博等人,皆是心高氣傲之輩,李倫的風頭若是壓過了他們,他們恐怕不會高興。

    所以,趙俊臣的平淡表示,其實也是出於對李倫的愛護之心。

    對此,李倫並不知曉,只是見趙俊臣表情平淡,並沒有重視自己的想法,難掩失望之色。

    李倫的表情,趙俊臣自然是看在眼裡,但趙俊臣依然是沒有任何表示,只是轉移了話題,與眾幕僚商議自己接下來的策略方向。

    接下來,經過了詳細討論之後,趙俊臣與幾位幕僚終於制訂出了一份詳細的方案,根據不同的情況、不同的需求,皆是制訂了不同的策略,可謂是考慮周全、極為詳盡,這樣一來,等到朝廷局勢出現變化之後,趙俊臣就可以應變自如了。

    等到這場討論結束之後,時間已是子時。

    眼見天色已晚,趙俊臣親自起身相送,將幾位幕僚送出了房門,以表現自己對他們的重視之意。

    等到幕僚們離去的時候,趙俊臣站在房門之外,眼神雖然有些疲憊,但更多的還是滿足!

    自從進入廟堂之後,出於種種原因,趙俊臣還算是順風順水,並沒有遇到太大的挫折,也沒有遇到太多的遺憾。

    若是讓趙俊臣挑選一個最大遺憾的話,那無疑就是自己與趙山才失之交臂、無法將趙山才收為己用了。

    趙山才不僅是才華橫溢,還傳承了帝王之學,若是趙俊臣能夠得到他的輔佐,無疑會是如虎添翼。

    可惜,趙山才並不願意與趙俊臣「同流合污」,斷然拒絕了趙俊臣的招攬,這一直讓趙俊臣感到十分遺憾。

    然而,時至今日,趙俊臣已是漸漸看開了。

    天下何其大?人才又何其多?自己怎麼可能擁有全部?

    反過來講,也正因為如此,趙山才雖然出眾,但也並非就是不可或缺的!其他不談,就是李倫、肖文軒、曾煒等人,皆是年輕一輩中的出眾人物,若是培養得當的話,將來未必就會遜色太多!更何況,趙俊臣的幕僚團隊組建之後,在群策群力之下,效果只會更勝於趙山才的輔佐!

    想到這裡,趙俊臣微微一笑,突然有些輕鬆了。

    ……

    幕僚團隊組建之後,趙俊臣雖然輕鬆了一些,但朝廷的局勢並不輕鬆,反而愈加嚴酷了!

    就在百姓們圍堵滄浪亭的第二天,一場突然而來的「意外」,引起了朝野的軒然大波!

    這一天,圍堵滄浪亭的百姓們在某些有心人的引導之下,竟是情緒激動的衝擊了滄浪亭!引發了一場極大的混亂,近乎於民變!

    然後,迫不得已之下,滄浪亭求助於蘇州官府,然而蘇州城裡的衙役、捕快全部加起來也不過兩百餘人,又如何可以控制千餘名情緒激動的百姓?

    無奈之下,蘇州官府也只好層層上報,最終通報到了周尚景那裡!

    順便一提,德慶皇帝這個時候「恰好」有了遊興,不知道去哪裡遊玩了。

    危急之際,周尚景也只好利用自己的人脈,請求蘇州境內的駐軍「靖亂」。

    然後,在捕快、衙役與軍隊的聯合鎮壓之下,百姓們的騷動很快就被平定了下來。

    只是,在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這場鎮壓行動顯得格外的激烈,百姓們受到了不小的損傷,其中有三位百姓被「誤殺」,另有七位百姓受了重傷!

    與此同時,上千名百姓被蘇州官府抓捕入獄,一時間蘇州城的牢房竟是人滿為患!

    如此一來,自然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順便,百姓們圍堵滄浪亭的原因也被查明了!竟是因為倭寇之亂的事情!

    就在兩天之前,周尚景才信誓旦旦的向德慶皇帝保證過,表示蘇州壓根沒有發生過倭寇之亂!如今,百姓們卻又因為倭寇之亂的事情產生了民變,那就只有一種解釋了!

    周尚景為了包庇自己的長孫周素海,犯了欺君之罪!

    而周尚景的那些朋黨們,也皆是同謀,與周尚景狼狽為奸!

    於是,剛正不阿的清流們憤怒了!渴望陞官的政治投機者們興奮了!周尚景的政敵們激動了!

    所以,到了傍晚時候,當德慶皇帝回到拙政園的時候,他的書桌上面,已是擺滿了彈劾折子!

    總計一百一十七份折子,全都是彈劾周尚景的!

    一時間,周尚景「罪責難逃」的言論遍佈朝堂,彷彿已是成為了當今世上最強烈的民意!

    與此同時,德慶皇帝針對周尚景的佈局與算計,已是到了收尾的時候!

    在絕大多數人的眼中,周尚景的敗局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6-3-2 07:47
第四百零八章 敗局?(下)

    如今,正是德慶皇帝與周尚景的決戰前夕,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朝廷政局都會產生一定的變動,正是最敏感的時機,所以,這一夜幾乎所有人都是徹夜難眠。

    拙政園內,德慶皇帝的書房之中。

    在德慶皇帝的書桌上面,密密麻麻堆滿了奏折,全都是彈劾周尚景的奏折!

    坐在書桌後面,德慶皇帝不斷翻閱著折子,神色認真、略顯嚴肅。

    與趙俊臣的那些幕僚們的看法一樣,德慶皇帝也不認為周尚景會如此輕易的束手就擒。

    計劃進行到現在,實在是太順利了,周尚景竟是乖乖的跳入陷阱之中,德慶皇帝所準備的所有後手皆是沒有了用武之地,這般反常情況,讓德慶皇帝感到疑慮重重。

    這幾天以來,德慶皇帝可謂是偵緝四出,不論是錦衣衛、東廠、又或是西廠,皆是被德慶皇帝派了出去,就是為了打探周尚景的行動、摸清周尚景的計劃。

    然而,直到現在,德慶皇帝依然沒有發現任何端倪,彷彿周尚景已是認命了一般,並沒有任何反抗。

    但愈是這樣,德慶皇帝心中就愈是覺得沒底。

    搖了搖頭,德慶皇帝將心底的疑慮甩  了出去身為九五之尊,他十分討厭這種不自信的感覺。

    「如今,造勢已成,朝中絕大部分官員都站在了朕這邊,而周尚景的種種罪名也已是鐵證如山,無論怎麼看。周尚景這一局都已經是十死無生了!哼!朕卻是不信,周尚景事到如今還能有手段逆天翻盤!」

    這般想著。德慶皇帝的情緒終於穩定了許多,然後將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眼前的彈劾折子上。期望自己能從這些奏章裡面發現一些周尚景的破綻。

    最終,德慶皇帝並沒有失望,確實發現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在百餘份彈劾折子裡,最厚的一份就是趙俊臣的奏章,而且這份奏章與其他彈劾奏章不同,竟是內容十分翔實,詳細羅列了去年蘇州倭寇之亂的詳細經過、以及蘇州知府周素海在首輔周尚景的指示之下掩蓋此事的種種證據,不僅條理清晰,而且旁證極多。

    若是周尚景原本還有萬一的希望可以倭寇之亂的事情中脫身的話。那麼趙俊臣的這些證據擺出來之後,周尚景已是徹底不可能摘脫關係了,無論如何,包庇周素海、掩蓋倭寇之亂的罪名,周尚景已經是背定了!

    此外,趙俊臣的這份奏章,所涉及的官員也不僅僅只是周尚景而已!所有幫著周尚景掩蓋蘇州倭寇之亂的周黨官員,同樣是名單詳細,這些周黨官員究竟做了哪些事情、又犯了怎樣的罪名。亦是全都羅列在冊!

    可以說,有了趙俊臣的這份奏折之後,不僅周尚景已是鐵證如山、勝算變得更低,德慶皇帝事後連根拔除周黨派系的時候。也會輕鬆許多。

    所以,詳細看完趙俊臣的奏折之後,德慶皇帝忍不住拍了桌子。連續叫了三聲「好」字!

    「好!好!好!趙俊臣果然沒有讓朕失望,竟是及時找到了這麼多的鐵證!朕當初將西廠交給趙俊臣。果然是沒有看錯人!在這般緊要關頭,西廠的辦事能力竟是要更強於東廠與錦衣衛!這般翔實的證據。即使東廠與錦衣衛恐怕也無法搜集到!哼!朕倒要看看,有了這些鐵證之後,你周尚景還能有什麼能耐翻盤!」

    說話之間,德慶皇帝表情歡喜了許多,不復剛才那般沉凝,環繞在心頭的疑慮,也頓時消散了許多!

    ……

    與此同時,周尚景也在緊鑼密鼓的佈置著。

    來到蘇州之後,因為蘇州知府周素海就是周尚景的長孫,所以周尚景就搬到了周素海的府邸暫住。

    此時,在周尚景的臨時書房之中,周尚景蒼老的臉龐上也是表情嚴肅。

    在他的身前,所有的周黨重要官員亦是齊聚一堂,分坐兩側,等候著周尚景的吩咐。

    然而,周尚景並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的喝著茶,彷彿等待著什麼。

    時不時的,會有人推門進入書房,快步來到周尚景的身前,然後交給周尚景一張小紙條,周尚景看了這些紙條之後,或是點頭、或是搖頭,但依舊是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揮手讓這些人離去。

    所有的周黨官員都等待著周尚景表態,神色忍不住有些焦急畢竟,這次博弈若是輸了,那麼不僅周尚景會獲罪,整個周黨派系都會被德慶皇帝連根拔起然而,周尚景依然是沉穩如山,遲遲沒有任何表示。

    很快,時間已是凌晨子時,周尚景的神色之間也增添了一些疲憊,但依然是十分沉穩,不緊不慢的品茶等待。

    就在某些周黨官員忍不住要開口詢問的時候,突然,又有一人推門進入書房。

    此人名叫周璐,明面上只是周府中的一名普通管事,但實際上此人還暗中控制著周尚景手中的情報網絡,乃是周尚景的鐵桿心腹之一,即使是一些周黨重要官員,也從來不敢小瞧此人。

    周璐進入書房之後,同樣是快步來到周尚景的身前,但並沒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樣遞給周尚景小紙條,而是就這麼站在周尚景的面前,並且靜靜等待周尚景喝完手上的茶茗。

    見到周璐出現之後,周尚景端茶的手不引人注意的輕輕一頓,看似昏花的老眼也閃過了一絲精芒!

    但接下來,周尚景還是表情平靜的喝了一口茶茗,然後才開口問道:「情況如何?……那個人,可同意老夫開出的條件了?」

    周璐緩緩說道:「回老爺的話,那人已是同意了老爺您開出的條件!並且表示,等到了明天,他會堅定的站在老爺您這一邊,並且按照老爺您的計劃行事!」

    聽到周璐的回答之後,周尚景原本嚴肅的老臉突然閃過了一絲笑意:「既然如此,卻是老夫賭贏了!陛下的計劃雖然厲害,但若是得到了此人的幫助,那老夫就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

    說完,周尚景猛地站起身來,環顧著眼前的一眾周黨官員,說道:「你們都等急了吧?放心,老夫不會讓你們白等的!現在,老夫就向你們具體說明,你們明天的任務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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