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954
as000538 發表於 2016-4-12 20:05
第四百二十九章 趙俊臣的構想(下)

    徽浙商賈,儘是財大氣粗之輩,如今他們又有求於趙俊臣,自然不會吝嗇金銀。

    為了宴請趙俊臣,徽商們包下了台兒莊境內最奢華的酒樓「福慧閣」,又在「福慧閣」內擺下了最華侈的酒席,像是鴿舌粥、蒸熊掌、鳳尾魚翅、琵琶大蝦、鹿肉龍脯等等名貴菜餚,可謂是應有盡有,並且還招來了台兒莊附近所有最美麗的歌娘舞妓,極盡奢華之能事。

    此外,徽商們還備下了「區區薄禮」若干,只希望趙俊臣可以痛快收下。

    事實上,只要趙俊臣願意開口,那麼但凡是世上能夠用金銀買到的東西,徽商們就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為趙俊臣準備妥當。

    如今,趙俊臣即將要負責商稅整頓的事情,從某方面而言,這些徽商們的生死興衰很大程度上就要看趙俊臣的眼色了,對於徽商們而言,只要能夠討好趙俊臣,再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

    這一晚,當趙俊臣來到「福慧閣」的時候,徽商們亦是齊齊出門相迎,雖然沒有敲鑼打鼓、鞭炮齊鳴,但也是場面隆重、聲勢浩大,態度畢恭畢敬,可謂是給足了趙俊臣面子。

    不過,趙俊臣看到這樣的場面之後,卻是下意識的眉頭微皺,似乎有些不快。

    與此同時,鹽商總會會長林雲璞、茂晟商行的大老闆戴逢福、大榮船行的大老闆白明宇三人已是快步來到了趙俊臣面前,帶領著眾徽商齊齊向趙俊臣行禮問安,態度謙卑之極。

    如今,形勢變化之下,這三人對待趙俊臣的態度已是發生了根本性的扭轉——上次見面的時候,三人看似恭敬。但實際上則是將自己擺在了與趙俊臣相平等的位置,暗藏機鋒、絲毫不讓,但此時他們的姿態則是放低了許多,即使是年輕氣盛的白明宇,也表現出了一副順從模樣。

    「趙大人,多日不見。一切可好?聽聞您近些日子忙著商稅整頓的事情,一直是閉門謝客,今夜我等冒昧邀請您,原本也不敢抱有太大希望,沒想到趙大人竟能在百忙之中賞光赴宴,這實在是我等徽浙商幫的莫大榮耀啊。」

    行禮問安之後,林雲璞一副深感榮幸的模樣,連聲說道。

    另一邊,白明宇亦是補充道:「是啊。趙大人您能抽空賞臉赴宴,就是將我們徽浙商幫視為朋友,還請趙大人相信,我等徽浙商幫雖然儘是些銅臭商賈,但也絕不會虧待朋友的!」

    戴逢福則是趁機討好道:「聽聞趙大人您為了商稅整頓的事情,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是閉門苦思,十分幸苦,一片為國為民之心。可謂是天地可鑒,實在是千古未有的能臣啊。朝廷能得到趙大人您的輔佐,亦是千古之幸!」

    隨著三人的話聲落下,眾徽商們亦是紛紛出聲應和,彷彿趙俊臣的赴宴給了他們天大的面子。

    對於徽商們的討好恭維,趙俊臣卻是不鹹不淡,即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高興。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厭惡,只是緩緩說道:「哦?原來各位這般看得起本官,然而本官當初向各位提議合作之後,就一直等待各位的消息,結果遲遲沒有收到答覆。本官還以為各位不屑於我的提議呢。」

    聽到趙俊臣的暗諷,以林雲璞為首,所有徽商皆是面現尷尬之色。

    然後,不待他們解釋,趙俊臣又說道:「還有,各位皆是富可敵國之輩,願意宴請本官,也是本官的榮幸,但如今南巡船隊已是來到台兒莊,陛下與中樞近半大員皆是聚於左近,正是風雲際會的時候,最好還是低調行事,然而各位這般大張旗鼓的招待本官,若是此事傳揚了出去,豈不是給本官找麻煩嗎?」

    林雲璞連忙解釋道:「還望趙大人您明鑒,對於您的合作提議,我等徽浙商人皆是重視無比,絕不敢有絲毫怠慢,然而您的提議實在是事關重大、影響深遠,徽浙商幫之內又是成員眾多、想法各異,想要商討出一個結果,自然是耗時許久,待我等好不容易商議妥當之後,卻發現陛下已是結束了南巡、打道回京了,如今我等匆匆趕到台兒莊,其實也正是為了合作之事!」

    接著,戴逢福亦是解釋道:「我等也知道陛下與許多朝廷重臣如今就在台兒莊左近,絕不敢給趙大人您添麻煩,所以我們在福慧閣宴請趙大人的同時,也出銀子將福慧閣所在的整條街道全都包了下來,現如今這附近全都是自己人,無關人等皆是被屏退了,絕不會有任何不好的傳聞傳揚出去,這一點還請趙大人您放心就是!」

    聽到林雲璞的解釋之後,趙俊臣只是不置可否。

    但聽到戴逢福的解釋之後,趙俊臣卻是微微一愣。

    下意識的環顧左右,發現整條街道果然是冷冷清清,除了徽商們的眾多隨從之外,竟是再也沒有其他人。

    於是,趙俊臣不由得心中暗暗感慨——這些徽浙商賈,果然是財大氣粗、一擲千金,別人宴客最多就是包下一家酒樓罷了,但這些徽浙商賈倒好,不僅包場了酒樓,連帶著整條街道都被他們包場了!

    要知道,自從泇運河開通之後,台兒莊的繁華已是直追蘇杭等地了,消費絕不算低,而「福慧閣」身為台兒莊境內最奢華的酒樓,自然是位於最繁華的街道,徽浙商幫為此所花費的銀兩恐怕會是一個天文數字。

    暗暗感慨之間,趙俊臣也就不再追究這些小事了,只是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卻是本官多慮了,既然如此,咱們就開宴吧,各位也不必拘束,咱們邊吃邊談就好。」

    對於趙俊臣的要求,林雲璞等人自然是答應不已,並且連忙將趙俊臣迎入了「福慧閣」,期間林雲璞等人還趁機向趙俊臣介紹了其餘徽商的身份來歷。

    這些徽商。皆是知名船行與知名商行的老闆,平日裡財大氣粗、手眼通天,恐怕就連南直隸巡撫蘇長畛也未必能讓他們放在眼裡,但此時他們有求於趙俊臣,卻一個個皆是態度謙卑,向趙俊臣行禮問好的時候就差是以頭搶地了。

    *****

    進入了「福慧閣」之後。眾人密密麻麻坐滿了三張酒桌,其中趙俊臣坐在主位,而林雲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則是陪坐一旁。

    開宴之後,林雲璞等人原本還想要招來舞孃歌姬助興,卻被趙俊臣主動拒絕了。

    接著,趙俊臣抬手輕輕一壓,阻止了徽商們的恭維討好,然後又站起身來,緩緩說道:「在場的各位朋友。皆是徽浙境內的名商巨賈,說是富可敵國也不為過,就算是本地的知府知縣們,恐怕也不敢怠慢你們!今日這般盛情款待本官,本官十分感激,亦是非常榮幸。」

    說完,趙俊臣舉起酒杯,淺淺一飲。

    另一邊。隨著趙俊臣話聲落下,眾徽商亦是齊齊起身。舉杯盡飲之後,又紛紛說了些恭維客套的話語。

    趙俊臣則是再一次抬手虛壓,說道:「不過,雖然十分感激各位的盛情款待,但本官政務纏身,實在是沒有太多的空閒時間。今夜恐怕是不能陪各位盡興了,所以咱們還是長話短說、直奔主題吧。」

    聽趙俊臣這麼說,眾徽商微微一愣之後,也是紛紛表情嚴肅了起來。

    他們知道,趙俊臣接下來要講的話。與徽商集團的榮辱興衰息息相關,所以他們也安靜了下來,認真傾聽趙俊臣的講話。

    趙俊臣依然是一副淡然模樣,緩緩說道:「各位匆匆趕來台兒莊,又盛情招待本官,想必是聽聞了京城裡的那些事情……沒錯,在陛下南巡期間,太子在京城裡通過了決議,要整頓商稅、整治走私了!而且,與往年那些小打小鬧不同,太子公佈了許多數字,宣稱朝廷每年都會因為商稅漏洞與走私氾濫而損失掉至少兩千萬兩白銀,這引起了朝野所有人的關注,所以這一次的整頓,必然是大刀闊斧、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隨著趙俊臣的話聲落下,許多徽商皆是面現驚慌之色。

    趙俊臣歎息一聲,又說道:「說起來,各位皆是富可敵國之輩,但你們的家財究竟是怎麼得來的,卻也是人所周知!所以,數百年來,我朝每一次的整頓商稅、整治走私的時候,就會有許多徽浙商人受到波及,不僅幸苦積攢的萬貫家財要被查抄,甚至連性命也保不住……而這一次的整頓,卻又要比往年的力度更大、範圍更廣、決心更足,毫不誇張的說,若是沒人出手相助的話,往後一年之內,在座各位至少會有一半人要被抄家問斬,剩下的人即使能夠保全性命,恐怕也要搭進去大半家財!」

    這一番話,可謂是十分殘酷,但趙俊臣的表情依然平淡,彷彿只是在說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聽到趙俊臣的描述之後,徽商們愈加的驚慌了,甚至還有人忍不住身體顫抖了起來。

    不過,徽商們也知道,趙俊臣並不是危言恐嚇他們,根據京城那邊傳來的消息,如今的形勢只會比趙俊臣的描述還要更加嚴重許多!

    只是,趙俊臣的這一番話,也擊毀了他們心裡最後的僥倖。

    一時間,徽商們在林雲璞、戴逢福、白明宇三人帶領之下,紛紛向趙俊臣哀求道:「趙大人,這件事您一定要想想辦法啊!」

    「趙大人,如今也只有您能救我們了!」

    「趙大人,只要您能幫我們一把,我等徽浙商幫今後必有厚報!」

    「趙大人……」

    在徽商們紛紛出聲哀求的時候,趙俊臣第三次抬手虛壓,止住了場上的混亂局面。

    待徽商們安靜下來之後,趙俊臣歎息道:「實話告訴你們,朝廷這一次的決心很大,所以,這次的商稅整頓,必然會有一些走私商人要被嚴懲,朝廷的商稅狀況也必須要有所改善,否則朝廷是絕不會輕易罷休的……若是你們想要抵抗死守,即使是我也救不了你們,如今你們唯一的自救方法,就是與朝廷合作了!」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至於合作的方法,我之前已是向林會長他們談過了,想必林會長他們也向眾位提及過,那就是朝廷提供優惠政策,而你們則是提供船隻、人力與財力,我們聯起手來一同壟斷京杭運河與長江航道的生意,如此一來,你們就成為了朝廷的合作者,有了朝廷的優惠政策之後,各位的收益雖然略低了一些,但也省去了打點關係、收買官員的支出與精力,最重要的是,各位從今往後就再也不必因為朝廷的政策變動而擔驚受怕、膽戰心驚了,對於各位而言,卻也不失為一個長遠的立足之道……或許,幾十年之後,各位的商行也會像是晉商們一般成為百年老店也說不定。」

    聽到趙俊臣的這番描述之後,徽商們雖然已是再難有其他選擇,但依然是紛紛面現為難之色。

    畢竟,與朝廷合作的風險太大了,他們也會受制於人。

    此外,已是習慣了橫財之後,徽商們也很難習慣這種細水長流的經營模式。

    見到眾徽商的表情變化之後,趙俊臣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又說道:「本官也知道,走私這種事情很難根絕,即使殺了一批走私商人,也很快就會有另一批走私商人出現……但本官蒙受君恩,自然就要忠君之事,如今本官的野心很大,偏偏就想要畢其功於一役,徹底扭轉我朝走私氾濫的情況。」

    然後,趙俊臣一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態度,繼續說道:「然而,本官也深知『堵不如疏』的道理,所構想的辦法也有些不同……那就是朝廷與你們這些走私商人合作!事到如今,本官也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這種合作的本質,就是將你們的走私活動合法化!然後再將你們平日裡收買官員、打通關節所支出的銀子,變成朝廷的商稅收入……當然,這樣一來,朝廷的商稅收入雖然會有所增加,但依然是遠遠不足,所以,本官也只會與那些有實力、並且也願意合作的商人們進行合作,至於那些實力不足的走私商人、以及不願意合作的走私商人嘛……吞併了他們的走私份額之後,所帶來的商稅收入大概也就足以讓朝廷滿意了!此外,將這些人抄家問斬之後,本官也可以給朝廷一個滿意的交代,畢竟朝廷這般大張旗鼓的整頓商稅、打壓走私,若是沒有幾個走私商人的家產與腦袋作為陪襯,恐怕也不足以彰顯朝廷的威嚴!各位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說完,趙俊臣再次一笑,總結道:「所以,在座的各位若是不願意與朝廷合作,本官也絕不會勉強!不過,到了最後,別怪本官無情就是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6-4-14 11:11
第四百三十章 野心勃勃的計劃


    時至今日,趙俊臣已是一位合格的政客了,惟妙惟肖的謊言、以假亂真的演戲,對於趙俊臣而言已是信手拈來、近乎本能了。

    不過,這一次,趙俊臣向徽商們的講話,卻大都是趙俊臣的真實想法。

    畢竟,徽商們一個個皆是奸猾似狐、狡詐似鬼之輩,尋常謊言根本騙不過他們,趙俊臣唯有實話實說,將所有的利弊關係全都明明白白的向他們剖析清楚,才有可能真正的說服他們。

    太子朱和堉整頓商稅的事情,皆是因為趙俊臣的暗中推動,但趙俊臣也知道,朱和堉整頓商稅之後,固然會栽一個大跟頭,但他留下的爛攤子,終究還是需要自己出手收拾。

    若是趙俊臣不能妥善的收拾好這個爛攤子,那麼下一個栽跟頭的人就是趙俊臣自己!

    所以,趙俊臣對於整頓商稅、整治走私的事情,也早就有了一套屬於自己的完善方案。

    只是,或許是出身於後世的緣故,趙俊臣的方案比較奇特,甚至有些大逆不道。

    那就是——既然走私活動無法根絕,並且走私的利潤是又奇高無比,那麼走私這門生意就由朝廷來壟斷好了!

    這樣一來,朝廷在商稅方面的損失,至少能通過走私生意彌補很大一部分!

    所以,趙俊臣才會向徽商們提議合作——由朝廷提供優惠政策,由徽商們提供船隻、人力、財力,雙方聯合組成一家規模龐大的船行,再依靠這家船行來壟斷京杭運河與長江航道的河運生意!

    其中,所謂的「優惠政策」,就是朝廷減免這家船行絕大部分的徵稅,如此一來,這家船行的運輸生意已是與走私沒有任何區別了,只是得到了朝廷的特許,可以正大光明的「走私」罷了!

    簡單的說。就是朝廷參股、走私合法化!

    在此之前,走私商人們為了順利走私,總要將自己的一部分收益分紅送給各路官員,用以打通關節、收買官員、尋找靠山!但按照趙俊臣的計劃。從今往後朝廷就會是這些走私商人們的唯一靠山,所以走私商人們只要將股份分紅送給朝廷就好!

    此外,正如趙俊臣所說的那樣,他並不會與所有的走私商人都進行合作,在這項計劃之中。趙俊臣採取的是拉攏一部分走私商人、再打壓另一部分走私商人的策略;唯有那些有實力、有影響力的大走私商人,才能夠得到趙俊臣的「友誼」!

    至於那些實力不足的走私商人,又或者是那些不願意與趙俊臣合作的走私商人,則是趙俊臣的打擊目標,侵吞了他們的市場份額之後,這家聯合船行才能夠大幅提高收益、真正的壟斷航運生意,順便還可以殺雞儆猴,威懾那些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

    並且,朝廷沒收了這些走私商人的資金與船隻之後,還可以將這些資金與船隻投入到聯合船行之中。增加朝廷在聯合船行裡的股份與話語權,進一步增加朝廷的收益!

    根據趙俊臣的估計,通過這樣的方法,朝廷的財政收入每年都會增加至少上千萬兩白銀!

    當然,這些銀子朝廷並不會全部佔為己有,還會以補貼的形式,將一部分銀子放給沿途的地方衙門,用以彌補地方衙門的損失、平息地方衙門的不滿。

    到了那時候,既可以增加朝廷的收益,也可以打壓屢禁不絕的走私現象。還可以減少各地亂收稅的現狀,可謂是一箭三雕!

    最重要的是,趙俊臣整頓商稅的舉動,不僅不會得罪所有得利益相關方。反而還會形成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將徽商集團以及沿途地方官員全都拉攏到自己這一邊,讓他們成為趙俊臣的利益共同體,到了那個時候,趙俊臣的權勢也將會擴充到一個十分驚人的地步!

    *****

    徽商們大都是聰明人,他們很快就聽明白了趙俊臣的意思。並且分析出了趙俊臣提議的利弊。

    然後,那些有意與趙俊臣合作的徽商們,紛紛提出了心中的疑慮之處,期望得到趙俊臣的詳細解答。

    隨著趙俊臣的話聲落下,一位徽商迫不及待的問道:「請問趙大人,這家船行的生意範圍有多廣?可是任何商品都可以運輸?」

    趙俊臣心中早有預案,馬上回答道:「我朝鹽鐵兩物一向是官營,所以除了這兩項之外,任何商品皆在船行的生意範圍之內……當然,只要各位願意與朝廷合作,那麼即使是鹽鐵兩物,朝廷也會適當的給予方便……」

    趙俊臣的這一番話,可謂是**裸的暗示了——只要你們願意與朝廷合作,那麼朝廷不會動你們鹽鐵走私的利潤——當然,利潤分成還是要收的!

    聽到趙俊臣的回答之後,許多原本還是態度搖擺的徽商,頓時增加了興趣。

    然後,又有一位徽商問道:「趙大人您說朝廷會提供優惠政策,那麼這些優惠政策具體有哪些?力度又有多大?」

    趙俊臣依然是馬上回答道:「除了最基本的貨物稅、船鈔與門攤稅之外,其餘的繁雜稅捐,像是抽分、過路稅、臨時捐獻等等,一律全免!此外,仿照我朝初期之例,若是運送百姓的基本生活物資、以及農耕用具的話,連最基本的貨物稅也可以免征!還有,這家船行得到朝廷支持之後,也可以避免地方衙役的私下為難、剋扣卡罰,減少許多麻煩與成本!本官之前已是算過了,按照本官的提議,商人們通過這家船行運輸貨物,至少可以減免七成的成本,甚至比走私的成本還要更低一些!有了這樣的優勢,這家船行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壟斷京杭運河與長江航道的生意!」

    得到趙俊臣的回答之後,一眾徽商們又是一陣騷動!

    趙俊臣給予他們的優惠,似乎要比想像中更大一些!

    不過,即使得到了這些的優惠,依然還是有很大一部分徽商猶豫不定。

    最終,鹽商總會會長林雲璞詢問了一個極為關鍵的問題:「趙大人,您的提議自然是利國利民,對我等而言也是有利可圖。只是這家聯合船行一旦成立之後,規模必然是極為龐大,但也正因為如此,我等商人即使提供了再多的船隻、人力與資金。恐怕每個人也佔不了多少股份,如此一來,我等豈不是成為了無足輕重的股東、徹底失去了船行的決策權?如此一來,我等商人們出錢出力,最終卻是落得一個受制於人的局面……」

    林雲璞的詢問還未說完。就已是被趙俊臣打斷了:「林老闆過慮了,這家聯合船行說到底只是一種結盟方式罷了,並不是將各位的船行徹底整合在一起,各位的船行在名義上將會成為這家聯合船行的分支,平日裡也是利益一致、共同行動,但實際上各位依然是自家船行的決策者,只是與其他船行結成了同盟、用了同一個名字、並且得到了朝廷參股罷了!此外,這家聯合船行每隔三年都會選出七位執事股東,對聯合船行的事務進行管理、制定聯合船行的經營方向,在這七位執事股東之中。也會只有一位執事股東代表朝廷!簡單的說,朝廷只負責提供優惠政策、並且坐收紅利罷了,經營的事情還是由各位負責!」

    聽到趙俊臣的回答,大部分徽商皆是進一步的放下了心中顧慮。

    在此之前,他們最擔心的就是聯合船行成立之後,他們會徹底失去自主權,從此只能成為一個無足輕重的股東。

    然後,白明宇又詢問了另一個關鍵問題:「我等商人與朝廷聯合組建了船行之後,收益又要如何分成?畢竟,朝廷只是提供了優惠政策。而我等則是要提供船隻、人力與資金,若是我等商人佔有股份太低的話,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趙俊臣微微一笑,詳細解釋道:「股份收益的分配。要視具體情況而定!各位提供的船隻、人力與資金越多,那麼佔有的股份也就越高!理論上,朝廷對各家船行的控股不會過四成!此外,各位若是有額外功勞的話,那麼朝廷也會給予額外優惠,進一步增加各位的股份分紅!」

    白明宇目光一閃。再次問道:「哦?卻不知大人您所說的額外功勞,具體是指什麼?」

    趙俊臣輕輕一笑,解釋道:「在聯合船行成立之後,對於那些沒有加入聯合船行的走私商人,朝廷自然是要出手懲治,而各位都是走私行業裡的大家能手,對於同行們的現狀,自然是瞭如指掌!到時候若是能夠提供他們的罪證把柄,讓朝廷可以輕易的將他們一網打盡,那麼各位自然是有功於朝廷,到時候朝廷也會在收益分紅方面進行讓步!」

    這一番話,趙俊臣語氣平淡,卻又產生了最大的效果!

    同行往往是競爭對手,相互最是瞭解,相爭也最是殘酷!

    許多原本已是願意合作的徽商,聽到趙俊臣的話後紛紛是眼中冒光、幹勁十足,準備收集同行們的罪證,以此來增加自己今後的利益!

    而那些原本並不願意合作的徽商,聽到趙俊臣的話後則紛紛是冷汗直流——如今,朝廷即將要整治走私,他們不願意與趙俊臣合作,也是抱著僥倖心理,覺得朝廷未必能查到自己身上,但趙俊臣的這一番話說出來之後,他們就知道,若是自己不參與合作的話,就絕無可能逃過朝廷的懲治!畢竟,朝廷或許無法收集到他們的走私罪證,但其他的走私商人卻是對他們的一切情況瞭如指掌!在其他走私商人的幫助之下,自己若是盲目抵抗,必然是無法倖存!

    一時間,這些原本不願意合作的徽商,也紛紛改變了想法,打算接受趙俊臣的「友誼」,成為聯合船行的一部分!

    看著徽商們的神色變化,趙俊臣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目的已是達成了,經過自己的這一番話,徽商們已是徹底失去了抵抗心理,如今只剩下了與朝廷合作這一條路可走了!

    其實,趙俊臣的「驅狼吞虎」之計,還有另一層用意,那就是通過收集走私商人的罪證,藉機掌握那些走私商人收買各路官員的罪證!

    到了那個時候,必然會有許多官員貪污受賄的把柄落到趙俊臣的手中,而趙俊臣得到了這些罪證之後,自然就可以「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了!

    趙俊臣為了商稅整頓的事情,已是蓄謀已久!

    所以,當趙俊臣得到了整頓商稅的權柄之後,就注定趙俊臣要一飛沖天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6-4-15 17:38
第四百三十一章 後手

    終於,在趙俊臣的軟硬兼施之下,絕大部分徽商都被趙俊臣說服了,紛紛表示自己願意與朝廷合作、加入到聯合船行之中!

    至此,趙俊臣整頓商稅、整治走私的計劃,已是成功了一半。

    不過,趙俊臣並沒有馬上做出什麼行動,只是吩咐徽商們回去準備,讓他們過些日子再前往京城之中與趙俊臣商議具體的細節。

    畢竟,趙俊臣還沒有正式接手商稅整頓的事情,關於成立聯合船行的事情,趙俊臣也需要說服德慶皇帝與朝廷百官之後,才能夠正式展開,也唯有如此,這項計劃才算是初步成功了。

    不過,依趙俊臣看來,說服德慶皇帝其實要比說服徽商們更加容易一些,畢竟在趙俊臣的計劃之中,相比較徽商們的出錢、出力、出人手,德慶皇帝並不需要付出太多東西,只需要提供一些政策優惠就可以了,然後趙俊臣只要再向德慶皇帝講明白這項計劃能夠帶來多少銀子的收益,那麼德慶皇帝就不會有太多的猶豫了!

    德慶皇帝最大的缺點之一就是「窮怕了」,所以只要有針對性的說服,德慶皇帝也可以變成一位納諫如流、性格隨和的帝王。

    當趙俊臣離開「福慧閣」的時候,月掛枝頭,天色漸晚。

    與徽商們告辭之後,趙俊臣並沒有馬上回去,而是領著許慶彥漫步在台兒莊的夜市之中。詳細觀察台兒莊的現狀。

    在趙俊臣的計劃之中,台兒莊的地位至關重要,雖然傳聞中台兒莊如今已是繁華無比、直追蘇杭等地。但趙俊臣還是要實地考察一下,然後才能安心。

    事實證明,傳聞並沒有錯,自從泇運河開通之後,台兒莊就已是成為了聯結南北的樞紐之地,京杭運河的重要碼頭、商業重鎮,現如今雖然已是夜色漸濃。但台兒莊依然是一副「一河漁火,歌聲十里,商賈迤邐、夜不罷市」的景象。

    暗暗觀察之際。趙俊臣心中沉思道:「自從泇運河開通以來,台兒莊的商業繁華果然是一日勝過一日!每年僅是漕船往來就有一萬兩千餘艘,通過這裡運往京師的糧食更是高達四百萬石以上!此外,江浙、湖廣一帶的絲綢、竹木、茶葉、稻米、棉布等等物資也是由此通過、源源不斷運往北方。至於北方的山果、生薑、藥材、雜糧、皮張。煙革等等也同樣是通過台兒莊中轉南下!依托京杭運河的南糧北運、物資交流、鈔關稅收,台兒莊的經濟活力如今已是十分驚人,連資本主義萌芽都已是表現得非常明顯了。」

    思索之間,趙俊臣的表情十分認真,又想道:「自古以來,許多政策的出發點都是好的,但常常是事與願違,政策實行之後不僅沒有帶來好處。反而產生了許多弊端,這往往是因為下面辦事的人不守規矩、暗動手腳。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就是這個意思!

    等到聯合船行正式成立之後,徽商們為了謀取更大的利益,就未必不會暗動手腳、陽奉陰違,卻需要在幾處交通樞紐處設立關卡,進一步打壓走私活動之餘,也可以嚴密監視聯合船行的貨品賬目……其中,台兒莊的存在,就是重中之重,只要台兒莊的排查足夠嚴密,那麼徽商們即使想要暗動手腳,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想到這裡,趙俊臣的眉頭卻是微微皺了起來。

    台兒莊的存在是如此的重要,為了有效的控制聯合船行的行動,趙俊臣需要派出一位親信官員駐紮於此,嚴密監視聯合船行的貨品賬目,鎖住聯合船行的脖子,防止自己親手組建的這個龐然大物成為脫韁野馬、脫離控制。

    所以,駐紮台兒莊的官員,不僅需要是趙俊臣的親信,能力也必須足夠強、手段還要足夠靈活,最重要的是,這位官員必須要有一定的原則性,不能監守自盜、被徽商們輕易收買!

    然而,趙俊臣門下的眾官員之中,大都是些貪官污吏、牛鬼蛇神,雖然不乏有忠心耿耿者、能力出眾者、手段靈活者,但廉潔自守之輩卻是極少,而四者兼備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這樣的情況,讓趙俊臣不由有些撓頭。

    然後,趙俊臣突然想到了數月前投靠到自己門下的臨清知府張繼之!(詳見三百零八章)

    對於臨清知府張繼之,趙俊臣只見他過三次,卻是對他印象深刻、頗有好感!

    當初,在德慶皇帝南巡之際,為了保護民力,張繼之是唯一一位沒有勞民傷財為德慶皇帝修建行宮的地方官員!

    也正因為如此,山東的官員們擔心德慶皇帝的怪罪,皆是疏遠與排擠了張繼之,也讓趙俊臣趁機將張繼之收到了自己門下!

    此人雖然是性格懦弱了一些,卻又能夠堅守原則與底線,眼光與才幹也十分出眾,手腕靈活,頗有經濟頭腦,可謂是優點極多,所以趙俊臣也十分看重於他!

    原本,趙俊臣是打算回京之後,將張繼之調任到京城戶部任職,幫助趙俊臣進一步的掌控朝廷的財政大權。

    然而,此時再想想,將張繼之調任到這裡,擔任兗州知府之職(台兒莊在明朝屬於兗州管轄),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雖說,張繼之在山東官場中不被待見、頗受排擠,但也正因為如此,張繼之今後若是想要有所作為,就只能緊緊抱住趙俊臣的大腿!此外,趙俊臣的親信李立德如今已是任職為山東布政使,也正好可以暗中照拂於他。

    「這樣看來,張繼之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心思漸定之後,趙俊臣就打算回去了。

    然後。趙俊臣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卻是許慶彥今天的表現有些太安靜了,竟是沒有任何的多嘴插話。

    於是,趙俊臣轉頭一看。卻發現許慶彥此時正靜靜跟在自己身後,不斷傻笑著,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趙俊臣輕輕搖頭,問道:「慶彥,你在想些什麼?竟是傻笑成這樣?」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之後,許慶彥才稍稍回神,然後答道:「少爺。您不知道,剛才咱們離開福慧閣的時候,有一位徽商偷偷告訴我。說他們為少爺您備下了一些禮物,如今已是送到了咱們的暫時住所!嘿嘿,少爺您想啊,這些徽商一個個皆是富可敵國、財大氣粗。他們備下的禮物哪裡能小氣了?如今他們又是有求於少爺。這些禮物恐怕是價值不菲,或許有幾十萬兩銀子也說不定!」

    說完,許慶彥繼續傻笑了起來,一副幸福至極的模樣。

    見到許慶彥的這幅德行,趙俊臣不由苦笑搖頭,知道許慶彥的守財奴秉性發作了。

    說起來,趙俊臣這段時間以來,已是再沒有任何貪污挪用的舉動了。即使偶爾有受賄的情況,也大都是出於人情考量。並不是主動為之。

    反倒是趙俊臣為了收買人心,近一年時間以來頗是給予了門下官員不少好處,再加上情報網絡的組建、滲透軍隊與內廷的計劃、平日裡討好德慶皇帝的開銷,皆是需要大筆的銀子,如此種種加在一起,造成了趙府的銀子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是收不抵支,存銀每天都會減少,即使有「悅容坊」這個金礦,情況也沒有多少好轉。

    許慶彥身為一個守財奴,對於這般情況自然是痛心不已。

    也正因為如此,徽商們的禮物對於許慶彥而言不啻於久旱逢甘霖,扭轉了趙府存銀的虧損現象,許慶彥自然是開心不已。

    就在趙俊臣苦笑搖頭之際,許慶彥又說道:「少爺,咱們當初還在揚州讀書的時候,可是見慣了徽商們的威風,就連那些知府知縣們對他們也是點頭哈腰、討好不已,但如今他們見到少爺的時候,卻是百般討好、萬般小心,就差是以頭搶地了……說起來,這些徽商們影響力不小,他們投靠了少爺之後,少爺在朝廷裡的權勢影響恐怕也能夠增加不少!」

    說完,許慶彥一副與有榮焉的暢快模樣,只是這副模樣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聯想到「小人得志」一詞。

    趙俊臣再一次失笑搖頭,說道:「徽商們對我畢恭畢敬,也只是因為迫不得已、有求於我罷了,即使願意與我合作,也未必是心甘情願的投靠,林雲璞向來是深藏不露,白明宇亦是不甘蟄伏之輩,他們即使是一時向我俯首了,卻也不會永遠的受制於我,只要時機得當,他們或許就會想辦法擺脫我的控制,你卻不能被他們的偽裝給騙了。」

    說完,趙俊臣又問道:「對了,當初在徐州的時候,我讓你派人留意一下徐州吳家的『榮發船行』,如今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許慶彥微微一愣,反問道:「榮發船行?哦,想起來了,那家船行的少東家曾經自不量力的想要與少爺爭風吃醋,卻是讓陳芷容陳姑娘給好好的羞辱了一番,最終他們請來了南直隸戶部侍郎曹文斌向咱們賠禮道歉,還送了一顆名貴的金剛石作為賠禮……」

    說到這裡,許慶彥搖了搖頭,說道:「我派人盯著他們呢,但一直沒有收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傳來,只聽說他們聽從了少爺的勸告,打算離開日漸衰落的徐州,轉到其他地方發展……不過,他們究竟是否願意投靠少爺,目前並沒有准信。」

    趙俊臣點了點頭,吩咐道:「你派人繼續留意一下他們,這家船行對我會有大用!」

    正如趙俊臣之前所說的那些,他並不是十分信任徽商集團。

    徽商集團大都是純粹的商人,然而商人大都是見利忘義的。

    聯合船行一旦組建之後,必然會是一個龐然大物,徽商集團的實力也一定會增強許多。

    所以,為了防止徽商集團脫離自己的控制,在拉攏徽商集團的同時,趙俊臣也防患於未然的準備了許多後手。

    其中,在台兒莊設立關卡只是趙俊臣的後手之一!

    在聯合船行之中安插一枚釘子,則是趙俊臣的另一個後手!

    對於這枚釘子的選擇,趙俊臣比較屬意於徐州的榮發船行!這家船行因為徐州的衰落而漸漸衰落了,很容易控制,但元氣尚存,正需要有人扶它一把。
as000538 發表於 2016-4-15 17:39
第四百三十二章 在通州

    不談趙俊臣的運籌帷幄、勃勃野心。

    卻說,在德慶皇帝不斷的催促之下,南巡船隊一路上皆是滿速航行,幾乎沒有任何的耽擱停留,離開了台兒莊之後,又經過了連續四天時間的趕路,終於是到達了通州。

    至此,南巡船隊距離京城只剩下了一步之遙。

    然後,德慶皇帝卻是突然頒布了一道聖旨,要求南巡船隊在通州暫歇一天,讓所有伴駕人等都養足精神、消解疲乏,等到第二天清晨再正式進京。

    因為一路上的舟車勞頓,包括德慶皇帝在內,南巡船隊的所有人如今皆已是身心疲憊、難掩乏態,若是就這樣回京的話,眾人的疲態落入朝野各方勢力的眼中,或許就會讓人們產生許多不好的聯想,進而發生一些惡劣影響,所以德慶皇帝的這道聖旨也算是考慮詳細。

    只是,德慶皇帝雖然是想讓所有人都養足精神、消除疲憊,但京城如今已是近在眼前,一場廟堂巨變即將要開始,又有誰會真的放鬆警惕、安心休息?

    情況正好相反,南巡船隊來到通州之後,伴駕官員們或是四處打探消息,或是提前進行佈局、或是忙著站隊自保,反倒是愈加的忙碌了。

    不過,趙俊臣並不在此列。

    早在大半年之前,趙俊臣就已經開始為今日的局勢進行準備了,時至今日,大都已是準備妥當,並不需要臨陣磨槍,接下來只要按部就班的執行計劃即可,所以趙俊臣來到通州之後。反倒是悠閒了許多,相比較眾人的忙碌急促,趙俊臣頗有一些「閒看風起雲湧」的淡定。

    當然,趙俊臣也沒有完全閒著。

    當他來到通州之後,發現有幾位「趙黨」官員已是在這裡等待自己多日了。

    這幾位「趙黨」官員,分別是原都察院右僉都御史顧全、原吏部侍郎劉長安、以及原戶部侍郎詹善常。

    這三人的官職前面。之所以要加上一個「原」字,卻是因為他們如今已是被罷免了官職,成為了平民之身,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三人沒有受到官身約束,可以提前來到通州等待趙俊臣,向趙俊臣通報京城裡的消息。

    原來,在德慶皇帝南巡期間,趙俊臣與左蘭山二人皆是伴駕南下。留在京城裡的「趙黨」群龍無首,沒有人可以主持大局,留京監國的太子朱和堉與留京輔政的閣老黃有容又皆是趙俊臣的朝中政敵,在他們的聯手打壓之下,留在京城裡的「趙黨」官員們可謂是狼狽不堪,頗是經歷了一段黑暗時光。

    在那段時間之中,每位「趙黨」官員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彈劾與責罰,其中都察院右僉都御史顧全與吏部侍郎劉長安二人。甚至還被罷免了官職,戶部侍郎詹善常也被勒令停職、在家反省。

    可以說。這是「趙黨」自從成立以來最為狼狽的一段時間,有許多「趙黨」官員因為頂不住壓力與恐慌,為了謀求自保,紛紛拋棄了原先的立場,轉而投靠了其他派系。

    一時間,「趙黨」留在京城的勢力出現了極大的衰退——若不是太子朱和堉與閣老黃有容很快就因為商稅整頓的事情鬧翻了。並且再也顧不上打壓「趙黨」,或許等到趙俊臣返京的時候,整個「趙黨」派系都已經被朱和堉與黃有容二人給連根拔起了。

    所以,顧全、劉長安、詹善常這三人,如今可謂是滿腹冤屈。他們來到通州尋找趙俊臣,除了向趙俊臣通報京城裡的諸般動態之外,也是為了趁機向趙俊臣訴苦叫屈,期望趙俊臣可以為他們「主持公道」!

    在趙俊臣的臨時住所之中,趙俊臣招待了顧全、劉長安與詹善常三人,並且還找來了工部尚書左蘭山作陪。

    「三位大人,在我與左大人伴駕南巡期間,實在是讓你們受委屈了,不過還請你們放心就是,等我回京之後,你們三位很快就可以官復原職,至於你們這段時間以來所受的委屈,我自然會為你們連本帶利的找回來!」

    聽完了詹善常、顧全與劉長安三人的訴苦之後,趙俊臣的神色卻是十分平靜,只是緩緩說道。

    只是,趙俊臣的神色雖然淡定,但語氣卻是十分的堅定。

    另一邊,左蘭山也是狠狠點頭道:「確實如此!太子與黃有容二人,竟敢趁著趙大人與我伴駕南下之際打壓異己、黨派傾軋,這件事絕不能就此罷休,也絕不能輕易放過他們!哼!因為商稅整頓的事情,他們二人如今已是自身難保,卻也怪不得咱們落井下石了!」

    朱和堉乃是太子儲君,黃有容乃是內閣閣老,若是平時,左蘭山也不敢這般放狠話!

    但如今的形勢已經很明顯了,因為商稅整頓的事情,朱和堉固然要栽跟頭,黃有容受到牽連之後,更是要倒台失勢,再加上趙俊臣即將要接手商稅整頓的事情,「趙黨」的勢力也會大漲,所以左蘭山也就有了痛打落水狗的勇氣,表現得魄力十足。

    另一邊,詹善常、顧全與劉長安三人雖然不知道趙俊臣即將要接手商稅整頓的事情,但也知道太子朱和堉與閣老黃有容即將要倒霉了,所以他們對於趙俊臣與左蘭山的保證,倒也是頗有信心。

    實際上,他們也知道趙俊臣回京之後,必然會撥亂反正、讓他們官復原職,自從太子朱和堉捅下了商稅整頓的婁子之後,他們就已是非常確信這一點。

    所以,他們這次來通州尋找趙俊臣的目的,與其說是訴苦叫屈,還不如說是向趙俊臣表忠心、討好處——趙大人你可看見了?我們受了您的牽累,遭了這麼多罪,但依然是對您忠心耿耿,所以您可絕不能虧待了我們——自從見了趙俊臣之後,詹善常、顧全與劉長安三人話裡話外就是這個意思。

    果然,聽到趙俊臣與左蘭山的保證之後,詹善常歎息了一聲,又說道:「可惜的是,許多同僚看不清形勢,也不似我們一般對趙大人您忠心耿耿,在太子與黃有容的打壓之下,他們承受不住壓力與恐慌,為了自保竟是背叛了趙大人,紛紛改換門庭,投靠了黃有容他們!我與顧御史、劉大人雖然是多次挽留他們,但他們就是不聽勸告,反而還紛紛唾棄我等……如今黃有容即將要倒台了,他們這些人自然是傻眼了……只可惜,因為這些人的背叛,咱們在京城裡的聲勢衰減了許多。」

    一旁,劉長安搖頭道:「是啊,我等雖然是對趙大人您忠心耿耿,但人心各異,卻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我等幾人一般……」

    顧全更是表現出了一臉的愧疚,道:「當初,趙大人您離京的時候,曾囑咐我等幾人掌控京城大局,然而我們最終卻是連自身都沒能保住,雖然一直堅守本心,沒有似其他人一般背叛大人,但心中依然是心中有愧、覺得自己辜負了大人的重托。」

    三人說話之際,雖然是滿臉的惋惜與愧疚,但他們的眼神卻是一直偷偷瞄著趙俊臣,等待趙俊臣撫慰他們。

    對於他們的小心思,趙俊臣自然是洞若觀火。

    事實上,不用他們說,趙俊臣也會給予他們極大的好處,就算是千金買馬骨了,將他們立為標桿,也讓世人知道忠心於趙俊臣的好處有多大。

    於是,趙俊臣點頭之後,緩緩說道:「那些改換門庭的人,倒也無需理會他們,這次的事情,對於咱們而言,其實也是一次去蕪存菁的考驗,那些投機倒把的牆頭草離開之後,咱們也能夠更加的團結。如今,黃有容即將要倒霉了,朝中許多位置都會發生變動,經此一事之後,留下的同僚皆是我可以信任的,卻也可以大加重用。」

    聽到趙俊臣的隱約保證之後,知道趙俊臣即將要給予他們一些好處,三人皆是大喜,這段時間以來所受的委屈,也是不翼而飛。

    見詹善常、劉長安與顧全的這般模樣,趙俊臣輕輕一笑,剛準備再說些什麼,許慶彥卻是突然進入到客廳之中,並且附在趙俊臣的耳邊說了些什麼。

    聽到許慶彥的稟報之後,趙俊臣微微一愣,說道:「哦?倒也是巧和,他們二人竟是同時來了!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進來吧,也趁機讓大家瞭解一下我接下來的計劃。」
as000538 發表於 2016-4-18 20:33
第四百三十三章 敬畏

    說完之後,趙俊臣站起身來,領著眾人來到客廳之外,竟是親自迎接。

    見到趙俊臣的態度之後,不論是左蘭山,又或是顧全、詹善常、劉長安三人,皆是感到好奇,也不知究竟是什麼客人,竟是能讓趙俊臣親自降階相迎。

    很快的,兩位客人已是一前一後的來到了眾人眼前。

    看到這兩位客人之後,除了趙俊臣之外,所有人皆是震驚了!

    原來,這兩位客人皆是熟人,卻也皆非友類!

    第一位客人,乃是黃有容的親信與智膽、「黃黨」三大干將之一、當朝大學士霍正源!

    至於第二位客人,則是「趙黨」的叛徒,如今正在黃有容門下混得風生水起的工部侍郎陳東祥!

    按理說,這兩人與「趙黨」是敵非友,並不應該是趙俊臣的貴客。

    其中,霍正源乃是黃有容的親信與智膽,幫著黃有容屢屢與趙黨為難,但畢竟只是黨派傾軋、各為其主,眾人雖然會敵視於他,但心中並不會產生太多的怨恨!

    然而,陳東祥卻是「趙黨」自成立以來的最大叛徒,他自從背叛了趙俊臣之後,就很乾脆的投靠了趙俊臣的政敵黃有容,然後為黃有,容提供了許多「趙黨」官員的罪證,屢屢與趙俊臣為難,尤其是戶部與工部的官員,因為陳東祥提供的那些罪證,頗是損失了不少人。

    此外,當趙俊臣與左蘭山伴駕南巡之後,陳東祥更是成為了黃有容打壓「趙黨」的急先鋒,不僅出力最多,表現也最為積極!在德慶皇帝南巡期間。那些背叛「趙黨」的官員,恐怕有三分之二都是陳東祥促使的!並且,顧全、詹善常、劉長安等人之所以會丟掉官職,陳東祥亦是居功至偉!

    相比較明面上的敵人,往往是內奸更讓人仇恨!所以,相比較霍正源。陳東祥與趙黨之間的關係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仇深似海」!

    顧全、詹善常與劉長安三人,前段時間皆是因為陳東祥而丟了官職,如今見到陳東祥的出現之後,紛紛是紅了眼見,仗著趙俊臣就在身前,就打算喝罵陳東祥幾句。

    然而,他們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趙俊臣就已是搶先開口,向左蘭山、顧全、詹善常、劉長安等人介紹道:「這兩位。大家都已經很熟悉了,但現在容我重新介紹一下,這一位是霍正源霍大學士,才智高絕、學識出眾,乃是我朝少有的眼光長遠之輩,從今往後,霍大學士就是自己人了,大家今後要多多親近一下。」

    聽到趙俊臣的介紹之後。左蘭山、詹善常等人皆是一驚!

    他們都知道,黃有容一旦垮台之後。「黃黨」的權柄勢力必然會被朝中各大派系瓜分吞併,他們也是蠢蠢欲動,心中頗有一些想法,正準備向趙俊臣提議,卻沒想到趙俊臣早已是謀劃得當,竟是將「黃黨」三大干將之一的霍正源收買了!

    「趙黨」與「黃黨」爭鬥多次。他們自然知道,在「黃黨」三大干將之中,霍正源的存在遠遠要比林維、張誠更加具有威脅性,若是只論謀略眼光的話,霍正源甚至還要強過黃有容!再加上霍正源在「黃黨」之中的聲望極高、人緣頗好。所以霍正源投靠了趙俊臣之後,「趙黨」在瓜分「黃黨」勢力的行動之中,恐怕已是佔據先機了!

    想到這裡,不論是左蘭山,又或是詹善常、顧全、劉長安三人,皆是向霍正源表示歡迎,表現得十分友善。

    另一邊,霍正源雖然才智頗高,地位也尊貴,但畢竟是初入「趙黨」,卻也不會表現得太過孤傲,亦是十分和氣的向眾人點頭致意。

    一番客套之後,包括霍正源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陳東祥!

    陳東祥的背叛帶給了「趙黨」極大的傷害,雙方的仇恨已是再難化解,所有人都不知道陳東祥求見趙俊臣的原因!

    難不成,陳東祥竟是異想天開的想要重新投靠趙俊臣?若是這樣的話,迎接陳東祥的只會是羞辱罷了。

    在眾人的注目之下,陳東祥的表現卻是非常淡定,只是靜靜等待著趙俊臣開口介紹。

    然後,趙俊臣再次介紹道:「至於這一位,大家也知道,乃是工部侍郎陳東祥,在世人眼中,陳東祥是咱們之中的叛徒、是黃有容的幫兇,但如今形勢已定,許多事情已是不需要再保密了,所以我就向大家解釋一下……那就是,陳大人至始至終都是自己人,他投靠黃有容之後的種種舉動,也皆是出自於我的授意!事實上,近些日子以來,咱們與黃黨的種種衝突之中,之所以可以屢佔先機,陳大人可謂是居功至偉!所以,大家今後切不可再誤會陳大人,要友好相處才是!」

    聽到趙俊臣的介紹之後,眾人卻是一陣沉默。

    畢竟,陳東祥這些日子以來帶給「趙黨」的傷害實在是太多太大了,讓眾人重新接受陳東祥的存在,卻是十分困難。

    尤其是,想到陳東祥的種種舉動,有許多「趙黨」官員皆是因為陳東祥的緣故而被罷官問罪,這一切竟然皆是出自於趙俊臣的授意,眾人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有什麼表示。

    難道,要責怪趙俊臣不折手段、出賣自己人嗎?

    即使心中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但眾人又如何敢當面提出來?

    所以,氣氛也就尷尬了下來。

    最終,還是霍正源認真打量了陳東祥幾眼之後,開口打破了尷尬氣氛,說道:「原來如此,我早就懷疑陳大人投靠黃有容的目的不純,依靠陳大人提供的那些罪證,黃有容固然是懲治了一些趙黨官員,但往往也會因此落入局中,自身的損失反而會更大許多,原來這一切皆是源自於趙大人的謀劃!」

    另一邊。左蘭山仗著自己的身份與趙俊臣平等,猶豫了一下之後,終於是開口問道:「趙大人,當初陳東祥投靠了黃有容之後,卻是馬上向黃有容揭發了『淮河水災案』,因為這件事情。咱們的戶部與工部可謂是損失慘重,共有一十九位官員被罷了官職,這件事難道同樣是出自於你的授意?」

    面對左蘭山的質問,趙俊臣的神色依舊平靜,緩緩道:「我說過了,陳東祥所辦的每一件事,都是出自於我的授意!並不僅僅是向黃有容揭發『淮河水災案』的事情,在陛下南巡期間,陳東祥也向黃有容提供了顧全顧大人、詹善常詹大人、以及劉長安劉大人的一些罪證。三位大人也正因為這些罪證才被罷免了官職!此外,這段時間以來,陳東祥或是威脅、或是慫恿,造成了許多人背叛了咱們,轉而投靠了黃有容,這件事同樣是出自於我的授意!」

    聽到趙俊臣的解釋之後,眾人面色再變,只覺得趙俊臣心機深沉、手段無情。竟是指使陳東祥辦了這麼多件出賣自己人的事情!一時間,左蘭山、詹善常等人皆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趙俊臣!

    不過。霍正源的才智眼光深受趙俊臣的看重,如今也沒有辜負趙俊臣的厚望,沉思片刻之後,竟是隱約猜到了趙俊臣的想法,於是再次開口道:「但依我想來,趙大人您之所以這麼做。必然是另有緣故,對否?」

    趙俊臣輕輕一笑之後,點頭說道:「正是如此,我的這些決定,皆是為了咱們這些人的長遠發展考慮!先說『淮河水災案』。這件事情是工部與戶部的某些官員瞞著咱們私下犯案的,這種行為說是背叛也不為過,即使沒有黃有容,我也會出手懲治他們!此外,這些人貪婪如狼、卻又愚笨如豬,他們的貪婪和愚笨遲早都會連累到咱們,所以我也只是藉著黃有容之手,幫助咱們清理門戶、消除隱患罷了!」

    聽到趙俊臣的解釋之後,眾人皆是輕輕點頭表示認同,算是認可了趙俊臣的解釋。

    畢竟,官員們瞞著上司做事,乃是官場上的最大忌諱,不僅沒有分享好處,還極有可能會連累他人,這樣的行為確實是遭人怨恨,趙俊臣藉著黃有容之手清理門戶,倒也說得過去。

    唯一值得商榷的地方,就是趙俊臣沒有通知其他人,只是專斷獨行的做出了決定,但趙俊臣身為「趙黨「的最大領袖,卻也擁有專斷獨行的資格,別人也不好說些什麼。

    另一邊,趙俊臣見眾人接受了自己的解釋之後,又說道:「至於這段時間以來,陳東祥不斷慫恿朝中的親近同僚背叛咱們,也是出自於我的授意,畢竟咱們近段時間勢力擴張得太快了,固然是有許多人投靠了咱們,但卻是良莠不齊、人心各異,許多人根本不值得信任,所以我也是趁著這次機會篩選一番,否則,這種情況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成為咱們最大的短板!」

    這一次,眾人依舊是點頭表示贊同。

    後世有一句話,叫做「任何忠誠都是經不住考驗的」。

    身為上司,你固然不能盲目的信任下屬,但也不能因為懷疑就設局測試下屬的忠心,否則只會傷了人心,動搖下屬的忠誠。此外,任何忠誠都是有限度的,你若是提供的誘惑太大,那就別怪下屬背叛了!

    然而,這句話只適用於那些已經為你效力多年的老人、或者是那些品性高潔的君子!然而,趙俊臣門下的那些官員,大都是投靠不久的新人,並且大都是些見利忘義的小人,偶爾測試一下他們的忠誠,倒也是無可厚非。

    所以,眾人依舊是接受了趙俊臣的解釋。

    然後,趙俊臣將目光轉向了詹善常、顧全與劉長安三人,又說道:「至於陳東祥向黃有容提供證據,致使你們三位被罷官奪職的事情,也同樣是出自於我的授意,但我之所以這麼做,卻是為了保護你們三位!」

    聽到趙俊臣的這般解釋之後,詹善常、顧全與劉長安三人皆是面現疑惑,不明白趙俊臣的深意。

    趙俊臣輕輕一笑之後,進一步解釋道:「你們三位跟隨我時間最久,在朝中的位置也最為重要,所以我伴駕南巡之後,你們三位必然會成為黃有容與太子朱和堉的眼中釘,他們也必然會全力的打壓你們!即使沒有陳東祥提供的那些罪證,黃有容與太子也必然會尋找其他的罪證,所以我索性就讓陳東祥向黃有容提供了一些有破綻的罪證,這樣一來,你們三位固然會短時間內丟掉官職,但我回京之後,也可以通過這些罪證中的種種破綻輕易的恢復你們的官職!這一切,皆是為了你們三位的安全考慮,為了演戲演全套,我事前並沒有將真相告知,這一點還請三位大人切不要怪罪。」

    聽到趙俊臣的這番解釋之後,詹善常、顧全與劉長安三人又如何敢真的怪罪趙俊臣?相互對視一眼之後,只是齊齊向趙俊臣行禮,道:「趙大人您對我等的愛護,可謂是用心良苦,我等又如何敢怪罪於您?大人您手段高明,我等欽佩不已!」

    事情到了這一步,陳東祥的種種「惡行」皆是得到了解釋,再加上趙俊臣的刻意維護,眾人也終於是再次接納了陳東祥的存在。

    但與此同時,眾人也因此一事,再次見識了趙俊臣的手段,只覺得趙俊臣眼光長遠,早已是預料到了一切,只是輕輕施展手段,就將所有人都玩弄於鼓掌之間,所以他們對於趙俊臣也就愈加敬畏了。

    尤其是詹善常、顧全與劉長安三人,原本還有一些居功自傲的心思,只覺得自己這些時間沒有背叛趙俊臣就已是天大的功勞了,還為趙俊臣受了這麼多苦罪,趙俊臣理應撫慰補償他們,所以他們見到趙俊臣之後,更是屢屢向趙俊臣暗示好處,但經此一事之後,這些心思早已是不翼而飛了!

    因為,他們突然發現,他們三人之所以沒有背叛趙俊臣,只是因為趙俊臣的計劃之中沒有這一項罷了,所以陳東祥慫恿其他人背叛趙俊臣、並且許諾了大量好處的時候,反倒是屢屢逼迫他們,讓他們只能緊緊抱住趙俊臣的大腿,無法產生其他心思。

    反之,若是他們脫離了趙俊臣的計劃,竟是真的背叛了趙俊臣,那麼如今他們也將會迎接趙俊臣到最嚴重的責罰!
as000538 發表於 2016-4-18 20:34
第四百三十四章 在京城

    事實上,知曉了趙俊臣的諸般謀劃之後,不僅僅只是顧全、詹善常、以及劉長安三人,即使是工部尚書左蘭山,也同樣是對趙俊臣產生了敬畏情緒。

    這一點,通過他們的態度變化就可以看得出來。

    詹善常、顧全、劉長安三人面對趙俊臣的時候,態度愈加的謙卑謹慎了,再不敢居功自傲、討要好處;而工部尚書左蘭山的態度亦是小心翼翼了許多,自覺得放低了姿態,再也不敢仗著自己的官職與趙俊臣相同而言行無忌了。

    畢竟,不論趙俊臣如何解釋,但有一點事實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遮掩的。

    那就是趙俊臣的手段高超,遠勝於眾人,並且在趙俊臣的諸般謀劃之中,他們這些人的存在都只是區區棋子罷了,而棋子一旦招惹了主人,就隨時會變成一枚棄子!

    所以,他們會心生敬畏,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敬畏」並不代表「忠誠」,往往還意味著疏遠。

    但對此,趙俊臣並不在意。

    想要得到君子的效忠,僅僅只依靠「敬畏」二字是遠遠不夠的,但若是想要得到小人的服從,除了利益關係之外,「敬畏」二字則是重中之重。

    ※★,.. 像是詹善常、顧全、劉長安等人,雖然並非是純粹的小人,但也更加不是君子,他們投靠趙俊臣的根本原因也只是因為利益關係罷了,若是有一天出現了更大的利益誘惑,他們未必不會背叛趙俊臣。

    所以,趙俊臣今日的種種表態,也正是為了樹立威信、讓他們對自己產生敬畏之心,這樣一來。他們也會愈加的服從自己,不敢輕易背叛。

    其實,在此之前,「趙黨」本質上只是一個鬆散的利益聯盟罷了,並非是一個強有力的政治集團,趙俊臣能夠成為「趙黨」領袖。也只是因為趙俊臣可以為眾人謀取最大的好處罷了。

    也正因為這般原因,在此之前,趙俊臣對「趙黨」的控制力並不是很強,若是想要進行什麼行動,往往還需要說服其他的「趙黨」官員,並沒有一言九鼎的能力。

    所以,趙俊臣一直想要樹立威信,加強自己對「趙黨」的控制力。

    然而,趙俊臣從前無論是威望還是實力。皆是有所不足,若是一味的樹立威信,只會適得其反,讓「趙黨」官員們心生反感。

    但如今,時機已是恰當在趙俊臣伴駕南巡之際,「趙黨」官員失去了趙俊臣的庇護之後,就彷彿是喪家之犬一般任人欺辱,這樣一來。趙俊臣的重要性已是展現無疑,這變相的增加了趙俊臣的威望。

    此外。趙俊臣即將要接手商稅整頓的事情,權勢必然會大漲,所以趙俊臣的實力也漸漸充足了。

    所以,如今已是趙俊臣樹立威信的最佳時機!

    與此同時,黃有容已是即將要倒台失勢,趙俊臣出於各種考慮。會全力將左蘭山捧入內閣、擔任閣老,到了那個時候,左蘭山明面上的地位已是高於趙俊臣,或許就會造成「趙黨」領導權混亂的局面,趙俊臣選在這個時候樹立威信。也是為了預防這般情況的發生。

    今日,趙俊臣詳細解釋自己的諸般謀劃,其實就是向眾人暗示一個事實我的手段、心智、能力皆是要遠遠高於你們,既可以保護你們萬無一失,也可以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這全在我的一念之間!所以,你們今後也不要產生什麼小心思,乖乖聽我領導就好!

    當然,對於趙俊臣的想法,左蘭山、詹善常等人依然是不知不覺,唯有大學士霍正源察覺了一些,但霍正源對此不僅沒有感到反感,反倒是眼中閃過了一絲讚賞之色。

    出於性格原因,霍正源並不希望自己今後的領袖會是一位軟弱之人。

    *****

    接下來,趙俊臣開始與眾人商議吞併「黃黨」的計劃,大致不過是策反、收買、打壓異己罷了,無需詳細說明。

    卻說,就在此時,不到三十里外的京城之中,各方勢力同樣是醞釀著各自的計劃。

    在太子東宮之中,朱和堉得知了德慶皇帝如今已是駕臨通州、即將要返回京城之後,連忙招來了「太子.黨」的眾多成員,商議對策。

    其中,除了閣老程遠道、少傅郭湯、都察院左都御史呂純孝等人之外,七皇子朱和堅同樣是赫然在列!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七皇子朱和堉已是得到了「太子.黨」所有人的認同與信任,開始堂而皇之的出席「太子.黨」的各種聚會,明目張膽的為「太子.黨」出謀劃策,並且「太子.黨」所有官員也皆是對此感到理所當然,並且已是將七皇子朱和堅視為「太子.黨」的二把手,僅次於太子朱和堉。

    事實上,太子朱和堉對於七皇子朱和堅可謂是信任之至,對於朱和堅的建議亦是言聽計從,從這方面而言,就說朱和堅如今已是成為了「太子.黨」的真正控制者也並不為過。

    此時,朱和堉與朱和堅坐在主位之上,程遠道、郭湯、呂純孝等人則是分坐兩側。

    只見朱和堉原本剛毅的面容之上,此時竟是遍佈愁容,緩緩說道:「父皇如今已是來到了通州,明日就要回京了!可惜咱們整頓商稅的計劃,不僅沒有收穫任何的成效,反而還讓廟堂局勢混亂了許多,明日我見到父皇之後,必然會受到責怪,我倒也不擔心父皇的訓斥,只擔心咱們這些日子以來的幸苦成果會毀於一旦,商稅整頓之事也是無疾而終,那可如何是好?」

    說完,朱和堉不住的搖頭歎息。

    近些日子以來,朱和堉總算是如願以償的掌控了廟堂、並且開始依照自己的想法處理政務了,但也正因為如此,朱和堉終於是漸漸意識到了自己從前的膚淺。發現朝廷政局並非是憑借一腔正氣就可以擺平的。

    所以,如今的朱和堉,竟是漸漸成熟了一些,許多想法也不似從前那般天真了。

    事實上,朱和堉經此一事之後,或許會逐步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帝王繼承人也說不定。

    只可惜。留給朱和堉繼續成長的時間,實在是不多了。

    另一邊,聽到朱和堉的歎息之後,呂純孝怒聲說道:「只怪下面的官員欺上瞞下、陽奉陰違,竟是敢阻礙朝廷的政令,即使咱們屢屢殺雞儆猴,也不能讓他們心生畏懼,咱們整頓商稅的諸般政策,不僅在中樞阻礙重重。在地方上更是變成了一紙空文!如此一來,又如何能夠收穫成效?」

    閣老程遠道亦是搖頭道:「我朝的商稅存在極大紕漏,所以必須要大刀闊斧的整頓,但若是咱們的整頓沒有收到任何的成效,只是造成了政局混亂,卻也無法得到陛下的支持,恐怕咱們這些日子的諸般努力,就要付諸於流水了!這般情況。著實惱人……」

    郭湯猶豫了片刻之後,說道:「陛下的心思究竟如何。咱們如今還不能知曉,或許陛下未必就不會支持咱們……」

    另一邊,聽到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朱和堉的眉頭卻是漸漸皺了起來。

    無他,眾人的觀點雖然很多,但大都無用。只是一些抱怨與推測罷了。

    如今的朱和堉,已是漸漸實際了許多,相比較抱怨與推測,他更希望聽到一些行之有效的建議!

    於是,朱和堉將目光轉向了身旁的七皇子朱和堅。期望得到朱和堅的出謀劃策。

    注意到朱和堉的目光之後,朱和堅先是輕輕咳嗽了兩聲,然後問道:「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府中休養身體,對朝中局勢沒有太多的關注,聽各位大人所說,難道咱們整頓商稅的行動竟是沒有收穫任何成效?」

    聽到朱和堅的詢問之後,包括朱和堉在內,所有人皆是有些尷尬。

    畢竟,眾人在朱和堅的謀劃之下,先是破壞了沈黃同盟、衝破了黃有容的阻撓,然後又強行壓服了百官的異議、順利推行了整頓商稅的決策,接著又在朱和堅的幫助之下,巧妙的營造聲勢、聯合了所有可以聯合的力量,將整頓商稅的想法轉化為了實際的政令……

    可以說,在整頓商稅的初期,「太子.黨」在七皇子朱和堅的輔佐之下,可謂是順風順水,沒有遇到任何的阻礙。

    可惜,朱和堅的身體狀況不好,做完了這些之後,他的身體自然是「堅持不住」了,所以也就不再參與「太子.黨」的行動,安心去休養身體了。

    當時,朝廷大局已是完全掌握在「太子.黨」的手中,「太子.黨」眾人亦是信心滿滿,覺得在這般情況之下,即使沒有朱和堅的幫忙,也足以讓他們大施拳腳了。

    然而,從那之後,「太子.黨」竟是諸事不順,商稅整頓不僅沒有見到任何成效,反倒是廟堂局勢愈加混亂了,「太子.黨」的大好局面,亦是逐步喪失,時至今日,「太子.黨」看似掌控著大權,但實際上已是舉步維艱了。

    簡而言之,「太子.黨」離開了朱和堅的輔佐之後,不僅是一事無成,而且還逐步喪失了原本的優勢,連守成都無法做到。

    如此一來,聽到朱和堅的詢問之後,眾人自然是有些尷尬。

    看到眾人的神色,朱和堅眼中閃過了一絲鄙夷,但表面上卻依然是一副平靜模樣,只是輕輕歎息一聲之後,緩緩說道:「唉,商稅乃是我朝最為敏感的地方,想要進行整頓,也確實不是朝夕之事,遇到一些挫折,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所以如今的局面雖然不好,但也怪不得各位大人,但這般情況落入父皇的眼中,只會落得一個無能的評價,所以咱們的當務之急,還是設法取得父皇的諒解,讓咱們繼續主持商稅整頓的事情,到了那個時候,再另想辦法扭轉局勢……」

    朱和堉眼前一亮,只覺得朱和堅的分析一針見血,自己總算是聽到了一些有用的建議。於是連忙問道:「哦?取得父皇的諒解?七弟你可有具體的辦法?」

    朱和堅微微垂頭,彷彿是在沉思一般,實際上則是藉著垂頭的動作掩蓋了自己眼中的隱隱激動。

    朱和堅覬覦儲君之位已久,自然不會真心幫助朱和堉扭轉局面。

    事實上,朱和堅只會提出一個看起來很美好的計劃,但太子朱和堉若當真是依計而行。那麼朱和堉的下場只會變得更加的狼狽。

    這個「看起來很美好的計劃」,朱和堅已是準備多時了!

    然而,就在朱和堅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一位東宮太監急匆匆的來到太子朱和堉身邊,並且向朱和堉稟報道:「殿下,有人自稱是前任太子太師何明的學生、今科殿試的榜眼,名叫趙山才,想要求見於您。」

    聽到稟報之後,太子朱和堉微微一愣。說道:「趙山才?他不是隨父皇南巡了嗎?如今應該正在通州伴駕才對,怎麼會來到京城?」

    另一邊,都察院左都御史呂純孝卻是大喜,道:「殿下,那趙山才乃是何明前輩的關門弟子,繼承了何明老前輩的帝王心術之學,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是才智高絕之輩。並且他也算是咱們自己人,如今趕來京城。必然是為了給殿下排憂解難的,咱們何不招他進來?或許他會有辦法解決眼前難局也說不定!」

    太子朱和堉也曾見過趙山才幾次,對趙山才的印象頗佳,所以聽到呂純孝的建議之後,馬上就點頭答應了,說道:「既然如此。就招趙山才進來說話吧。」

    另一邊,聽到呂純孝的提議之後,七皇子朱和堅眼中閃過了一絲精芒,並且沉默了下來。

    朱和堅也曾是前太子太師何明的學生,深知何明權謀之術的高深難測。可惜朱和堅並不是太子,所以何明一直不待見朱和堅,從沒有將真才實學傳授給朱和堅,但朱和堅對於權謀之道可謂是天賦異稟,竟是憑藉著何明所傳授的些許皮毛,硬是發展到了如今這一步!

    不過,也正因為朱和堅深知何明的可怕,所以當初德慶皇帝召回何明重新擔任太子太師的時候,朱和堅卻是一不做二不休,派人扮作土匪在半路上截殺了何明全家,因為朱和堅十分清楚,太子朱和堉一旦得到了何明的輔佐,那麼自己的野心就再也沒可能實現了。

    也正因為如此,趙山才如今雖然是名聲不顯,但他作為何明的關門弟子,朱和堅卻是完全不敢小覷。

    所以,朱和堅也就突然沉默了下來他所構想的那個「看似很美好的計劃」,想要瞞過「太子.黨」眾官員不難,但未必能瞞過趙山才,這個時候若是冒然提出來,或許就會被趙山才拆穿!

    另一邊,在等待趙山才的時候,朱和堉也再次向朱和堅詢問主意,但朱和堅只是說自己還未構想妥當,要再考慮一會,卻是朱和堅打算親眼見過趙山才的真實本領之後,再做決定。

    然後,趙山才很快就出現了。

    頭頂著何明關門弟子的光環,趙山才雖然是資歷淺薄、年紀輕輕,但「太子.黨」眾人皆是對他高看一眼,當趙山才出現之後,眾人的目光亦是齊齊聚集在他的身上。

    在眾人矚目之下,趙山才的神色淡定從容,只是快步來到太子朱和堉身前,躬身行禮道:「學生趙山才,這廂有禮了!見過太子殿下,也見過各位大人!」

    太子朱和堉問道:「山才,你不是正在伴駕嗎?陛下如今還在通州,要明日才能回京,你怎麼提前回來了?若是讓別人知曉了,恐怕你就要受到吏部處分了。」

    趙山才搖頭歎息道:「聽聞太子殿下整頓商稅的舉動,山才又如何還能坐得住?到達通州之後,就私下離開了南巡隊伍,急匆匆的趕回京城了!不過,山才身份低微,南巡隊伍又是人數巨多,山才雖然是缺席了,但未必就會被發現。更何況,若是能夠解除太子殿下的危局,即使山才被吏部處分了,一切也是值得的。」

    「危局?怎麼講?」

    太子朱和堉確實是成長了許多,竟是敏感的察覺到了趙山才用詞的嚴重性,連忙問道。

    趙山才再次歎息一聲,問道:「近些日子以來,太子殿下忙著商稅整頓的事情,恐怕對於陛下南巡的經過沒有投以太多的關注吧?」

    太子朱和堉微微一愣,點頭道:「確實如此,這段時間我一心撲在商稅整頓的事情上,並沒有關注父皇南巡的詳細經過,怎麼了?難不成父皇南巡期間出了什麼事?」

    趙山才見到太子朱和堉這般遲鈍模樣,下意識的再次歎息了一聲,然後說道:「太子您該不會當真以為陛下這次南巡只是為了遊玩吧?實際上,陛下這次南巡乃是另有深意,朝廷的局勢亦是險些因此而產生巨變。」

    聽到趙山才的解釋之後,太子朱和堉又是一愣,追問道:「什麼意思?快詳細講來!」

    然後,趙山才向太子朱和堉以及「太子.黨」眾人詳細解釋了南巡期間德慶皇帝與首輔周尚景的鬥法博弈、以及德慶皇帝打算趁機扳倒周尚景的深意。

    聽到德慶皇帝與周尚景的諸般明爭暗鬥,所有「太子.黨」官員皆是一片震驚,沒想到德慶皇帝的南巡計劃之中還有這般深意!

    與此同時,德慶皇帝與周尚景的鬥法經過,可謂是精彩至極,眾人雖然只是事後打聽,也同樣是感到驚心動魄。

    所以,當趙山才講訴完畢之後,眾人感到震驚之餘,竟然還有許多人露出了一絲意猶未盡的表情。

    見到眾人只顧著聽故事,竟是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趙山才只覺得氣急,又說道:「陛下與周尚景明爭暗鬥多年,扳倒周尚景一直是陛下的心中夙願,在蘇州的時候,陛下距離成功只剩下了一步之遙,但就在這個時候,陛下他收到了太子您整頓商稅的消息,為了穩定朝野局勢,無奈之下只能放棄對周尚景的攻擊,無數的心血與準備亦是因此而毀於一旦……如此一來,陛下心中的惱火也是可想而知,太子殿下,您毀掉了陛下扳倒周尚景的計劃,陛下如今對您可謂是極度的不滿,絕不是幾句訓斥就可以過去的……」

    說到這裡,趙山才的表情愈加肅穆,又一字一頓的說道:「在陛下的眼中,太子殿下您如今已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嚴重一些,陛下或許已是產生了換儲的想法也說不定……」

    聽到趙山才的這一番話,包括太子朱和堉在內,眾「太子.黨」官員才紛紛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尤其是他們聽到「換儲」二字之後,皆是表情慌亂、臉色蒼白!

    儲君之位,乃是「太子.黨」最根本的利益,若是朱和堉失去了儲君之位,那就意味著整個「太子.黨」都要煙消雲散了!

    在此之前,他們總覺得商稅整頓的事情即使再嚴重,最多也就是得到德慶皇帝幾句訓斥罷了。

    而就在「太子.黨」眾人慌張失措的時候,趙山才又說道:「事至如今,形勢雖然嚴重,但未必就沒有挽回的可能!」

    隨著趙山才的話聲落下,七皇子朱和堅的眼中突然間閃過了一絲殺氣!

    在朱和堅看來,眼前的這個趙山才,絕不能留!
as000538 發表於 2016-4-18 20:34
第四百三十五章 趙山才之策!

    雖然,趙山才年紀輕輕、資歷淺薄、地位低微,但他氣質從容、神色冷靜、雙目有神,舉手抬足之間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氣度。︽,

    再加上趙山才乃是前任太子太師何明的關門弟子,傳承了帝王心術之學,「太子.黨」眾人已是將他視為自己人,也會格外的高看他一眼。

    所以,聽到趙山才的警告之後,「太.子黨」眾人盡皆是慌張失措、六神無主,又聽趙山才說此事還有挽回的可能之後,眾人又是紛紛精神一振,用期盼的目光看向趙山才,等待趙山才的獻策。

    只是,這樣一來,原本被「太.子黨」眾人視為主心骨的七皇子朱和堉,如今竟是被場上所有人給忽略掉了,所以七皇子朱和堉的目光也就愈加陰沉了。

    不過,陰沉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到了下一瞬間,七皇子已是恢復了尋常時候的淡定模樣,沒有讓任何人察覺到異常。

    另一邊,趙山才見到「太.子黨」眾人的表情變化之後,心中卻是輕輕一歎。

    他傳承了前太子太師的帝王心術之學,而「帝王心術」看似高深莫測,但說到底其實就是權謀制衡與人心揣摩的方法罷了。

    其實,趙山才見到太子朱和堉之後,為了引起「太.子黨」眾人對自己的重視,以便更好的說服眾人聽從自己的建議,已是悄然的使用了帝王心術之中的某些手段。

    那就是——想要說服對方採納自己的建議,首先要做到兩點:其一是充分展現自己所擅長的領域。其二是讓對方隨時都處於不自信的動搖狀態之中;這樣一來,對方就會下意識的依賴你、信任你、並且採納你的建議。

    見到太子朱和堉之後。趙山才也正是這麼做的——他先是口若懸河、侃侃而談,將德慶皇帝與周尚景博弈鬥法的經過向眾人詳細講訴了一遍。這就是暗示眾人「各位並不瞭解目前的複雜形勢,唯有我才可以洞若觀火」,以此來展現優勢、引起眾人的重視。

    然後,趙山才又突然拋出了太子朱和堉的眼下危機,乾淨利落的摧毀了「太.子黨」眾人的信心,並且在「太.子黨」眾人慌張失措的時候,又拋出了一根救命稻草……

    事情到了這一步,節奏已是完全掌控在趙山才的手中,「太子.黨」眾人的心神已是被趙山才所奪。下意識的將趙山才視為他們的主心骨……

    這個時候,趙山才再提出自己的建議,想要說服「太.子黨」眾人自然是輕易了許多!

    反之,若是趙山才一開始就提出各種建議,結局只會是截然相反!

    然而,順利的實現了自己的目標之後,看著「太.子黨」眾人的期盼眼神,趙山才卻是略略有些失望。

    無他,事情雖然是很順利。但「太.子黨」眾人如此輕易的上鉤了,竟是沒有絲毫的掙扎,預留的諸多後手皆是沒有了用武之地,這只能說明「太.子黨」之中確實是沒什麼傑出人才。連趙山才這樣資歷淺薄的新人,只是稍稍施展手段,就可以輕易的影響他們。

    趙山才已是將自己視為「太子.黨」的一員。自然是希望「太子.黨」之中的人才越多越好,所以見到這一幕之後。趙山才難免有些失望。

    就憑借眼前這些人,即使挺過了眼下的難關。今後又如何要與周尚景、趙俊臣這些老奸巨猾、心智高絕的權臣進行爭鬥?

    這一刻,趙山才只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

    不過,趙山才眼中的失望只是一閃而過。

    很快的,趙山才已是恢復了自信從容的模樣。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注視之下,趙山才緩緩說道:「事情到了這一步,太子殿下的首要之務,就是取得陛下的諒解,盡量的打消陛下對於太子殿下能力方面的疑慮,如此才能夠穩定儲君之位,也才能夠進一步的圖謀後事!」

    趙山才的建議初始之處,與七皇子朱和堅的建議頗是相似。

    所以,聽到趙山才的建議之後,朱和堉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七皇子朱和堅一眼,態度也愈加認真了一些。

    然後,太子朱和堉問道:「關於這一點,我們之前也想到了,但具體的方法還沒有想到,山才你可有辦法教我?」

    趙山才的經驗畢竟淺了一些,直到此時才因為太子朱和堉的動作注意到了七皇子朱和堅的存在。

    只是,朱和堅此時的表現異常低調,也沒有穿著皇子服飾,所以趙山才並不知曉七皇子朱和堅的身份,並且如今也不是開口詢問的時候。

    所以,趙山才只是稍稍關注了朱和堅一下之後,已是開口解釋道:「想要達成這些目標,太子殿下您首先要做到三件事!其一,就是要盡量向陛下展現您的孝心與忠心,待您見到陛下之後,一定要設法向陛下解釋,您整頓商稅的真正原因,乃是因為您這些年來屢屢見到陛下受到缺糧少錢的掣肘,卻是不忍心再看到陛下苦惱,所以一心想要為陛下解決這個麻煩,以全自己的孝道!到時候您不妨說得動情一些,甚至可以誇張一些,總而言之,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孝義與忠心!」

    頓了頓後,趙山才繼續說道:「不論如何,殿下您與陛下終究是父子關係,父親見到兒子的孝順舉動之後總是會心軟的!即使是兒子因為孝義闖了大禍,在父親眼中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殿下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所有一切的原因都歸結於自己的孝義與忠心,如此才能緩解陛下心中的怒火!」

    聽到趙山才的建議之後,場上眾人皆是深以為然的點頭表示認同。覺得趙山才的建議確實有道理。

    另一邊,太子朱和堉猶豫了一下之後。也同樣是點頭答應了。

    其實,太子朱和堉整頓商稅的真實原因。完全與孝義無關,只是他生性秉直,見到明朝的商稅漏洞之後無法視而不見罷了!此外,趁機向德慶皇帝展現自己的能力、並且插手趙俊臣的財政大權,也同樣是太子朱和堉的心中想法。

    只不過,太子朱和堉如今終究是稍稍成長了一些,性子不似從前一般固執,已是懂得了變通的道理。

    所以,趙山才的建議雖然有欺君嫌疑。但太子朱和堉經過詳細考慮之後,終究還是答應了。

    見太子朱和堉表示認同之後,趙山才眼中閃過了一絲喜意。

    經過短時間的交流,趙山才已是發現了太子朱和堉的成長,對於趙山才而言,這算是整頓商稅之事的最大收穫了。

    於是,趙山才精神一振,又繼續說道:「殿下您要做的第二件事,則是向陛下認錯道歉!因為。您這段時間以來整頓商稅的行動,不僅沒有收穫絲毫的成效,反而還徹底攪亂了廟堂局勢,如此一來。陛下如今已是對您的能力產生了質疑,這也是您目前最大的危機!畢竟,陛下雖然是您的父親。但他更是大明朝的皇帝!陛下絕不會將大明江山交到一位能力不足的繼承人手中,也正因為如此。陛下如今才會產生換儲的心思!」

    說到這裡,涉及到了儲君之位。「太.子黨」眾人的表情也愈加嚴肅了許多,也愈加認真的傾聽趙山才的建議。

    只見趙山才進一步解釋道:「所以,殿下您講訴了自己的孝心之後,陛下的怒火會稍歇一些,趁著這個機會,殿下您必須要認真向陛下道歉認錯,但具體的道歉方法卻是大有講究!您在道歉的時候,要詳盡分析自己在整頓商稅時的種種不足,還要主動承認自己考慮不周詳,破壞了陛下扳倒周尚景的計劃,在此期間,您還要參雜一些自己對於廟堂局勢的看法,並且提出一些行之有效的建議!」

    頓了頓後,趙山才總結道:「簡而言之,到了那個時候,您明面上是向陛下道歉,但實際上則是藉著道歉的機會向陛下展現您的成長與變化,讓陛下知道您經過了商稅整頓的事情之後,無論是心智、眼光還是城府皆是成熟了許多,唯有如此,才能降低陛下對您能力的質疑,進一步打消陛下換儲的想法!」

    隨著趙山才的話聲落下,「太子.黨」眾人紛紛是面現喜色,只覺得趙山才的計策大為可行。

    另一邊,太子朱和堉卻是面現猶豫之色。

    無他,太子朱和堉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最近他雖然是成長了許多,但眼光與能力依舊有限,讓他向德慶皇帝展現能力、分析廟堂局勢、提出有效的建議,並且還要得到德慶皇帝的認同,這些已是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見到太子朱和堉的表情變化之後,趙山才很快已是猜到了他的想法。

    於是,趙山才又說道:「殿下您向陛下展現自己能力見識的這一步,可謂是至關重要,一定要得到陛下的認同才行!雖然殿下您胸中自有溝壑,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需要事先做好功課、並且還要博采眾長才好!學生不才,對於目前的廟堂局勢也有些看法,如今已是盡數寫了出來,還望殿下您能夠稍稍看一下。」

    說話間,趙山才已是從袖中掏出了幾張信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了許多文字,裡面儘是趙山才對於廟堂形勢的看法。

    顯然,趙山才的考慮十分詳盡,早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另一邊,太子朱和堉接過信紙之後,展開粗粗看了一遍,很快已是面露震驚之色。

    信紙中的諸般內容,可謂是盡數展現了趙山才的眼光與見識,其中對於廟堂局勢的看法、分析、與建議,皆是一針見血,有許多都是太子朱和堉事先完全沒能想到的,朱和堉雖然只是粗粗瀏覽了一遍,但已是有了一種茅舍頓開的感覺。

    與此同時,太子朱和堉也終於見識到了趙山才的才華過人之處!

    原本,在太子朱和堉看來,趙山才雖然是前任太子太師何明的關門弟子,並且頗有才華,但充其量也只是一位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罷了。

    在此之前,趙山才雖然提出了一些不錯的建議,但只是揣摩人心罷了,雖然難得,但並不顯得珍貴!

    然而,閱讀了趙山才對於廟堂形勢的分析之後,太子朱和堉卻是突然發現,眼前的趙山才絕不僅僅只是「青年才俊」那麼簡單,需要自己以國士之禮相待!

    於是,太子朱和堉將幾張信紙珍而重之的收入袖中之後,竟是站起身來、親自向趙山才鞠躬行禮,說道:「先生才智高絕,若是我能夠度過眼下難關,還望先生今後能夠繼續輔佐於我,我必會以國士之禮相待!」

    朱和堉不僅是當朝儲君,而且年紀還要比趙山才更大一些,如今竟然是主動向趙山才行禮,並且以「先生」相稱,這般情況卻是震驚了場上所有人。

    趙山才亦是十分震驚,連忙鞠躬回禮,口稱不敢。

    但與此同時,趙山才也發現了太子朱和堉的好處。

    太子朱和堉雖然手段稚嫩了一些、心性也固執了一些,但他心性堅毅秉直、遇到挫折之後也會成長、還可以禮賢下士、虛心聽取別人的建議,如此種種,皆是說明了太子朱和堉確實是一位良主!

    所以,面對太子朱和堉的禮遇,趙山才吃驚之餘,心中也是暗暗下定決心,自己一定要全力輔佐太子朱和堉,並且通過太子朱和堉來實現自己的胸中抱負!

    然而,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現實很快就潑給了趙山才一盆冷水。

    行禮之後,朱和堉也沒有理會其他人的震驚,只是問道:「剛才,先生說我需要辦三件事,其一是向父皇展現孝心,其二是向父皇認真道歉,並且藉著道歉的機會展現自己的成長變化,那麼第三件事又是什麼?」

    因為太子朱和堉接連採納了自己的建議,並且對待自己頗是禮遇,所以趙山才對於自己接下來的建議也是信心十足。

    只見趙山才緩緩說道:「至於第三件事,則是殿下您要幫助陛下收拾商稅整頓的爛攤子,不僅要設法穩定朝野局勢,而且商稅整頓的事情還要繼續進行下去,直到收到具體成效為止!否則,商稅整頓這件事將會是殿下您永遠的痛處,不僅世人會因此而小覷殿下,這件事也會成為陛下心中的一個疙瘩!唯有商稅整頓收穫了具體的成效,您才可以真正的證明自己的能力、趁機樹立威信,成為無人可以置疑的太子儲君,通過這件功勞,您的地位也將會穩如泰山!」

    聽到這裡,太子朱和堉依然是點頭不已、表示認同!

    然後,趙山才又說道:「然而,商稅之事,極為敏感,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以學生看來,在我朝百官之中,唯有戶部尚書趙俊臣可以解決此事,所以殿下您不妨主動向陛下舉薦趙俊臣,讓趙俊臣輔佐您整頓商稅,如此一來……」

    然而,這一次,趙山才的話還沒說完,太子朱和堉就已是面色一變,並且下意識的搖頭否決道:「讓我主動舉薦趙俊臣?這怎麼可能?不行!絕對不行!」
as000538 發表於 2016-4-18 20:35
第四百三十六章 朱和堅定計

    太子朱和堉非常敵視趙俊臣,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至於原因,則是眾所紛紜。

    有人說,德慶皇帝與太子朱和堉的性格不合,所以朱和堉雖然是當朝儲君,但德慶皇帝卻一直不大待見他,態度十分冷漠,如此一來,作為傳聞中德慶皇帝的私生子、又深受德慶皇帝寵信的趙俊臣,自然是受到了太子朱和堉的敵視與嫉妒;

    也有人說,太子朱和堉嫉惡如仇,自然是敵視天下所有的貪官污吏!而趙俊臣作為廟堂中最出名的貪官,太子朱和堉卻一直是奈何不了他,懲治趙俊臣的行動不僅無法如願,反倒是親眼見證了趙俊臣的步步高陞、越來越春風得意,所以太子朱和堉也就愈加敵視趙俊臣了;

    又有人說,太子朱和堉與德慶皇帝存在著治國理念的分歧,太子朱和堉一向是用人取其德,德慶皇帝則一向是用人取其才,而趙俊臣乃是出了名的有才無德,就成為了這種分歧的具體衝突所在,所以太子朱和堉屢屢針對趙俊臣,也是為了向德慶皇帝證明自己觀念的正確性!

    如此種種,觀點各異。

    在此之前,趙山才也認真分析過太子朱和堉敵視趙俊臣的原因,最終趙山才認為各種說法皆有道理,太子朱和堉仇視趙俊臣的原因乃是許多因素所促成的,需要綜合考慮,並不能單純的歸咎於一種原因。

    但也正因為如此,太子朱和堉對於趙俊臣的敵視。可謂是根深蒂固,很難化解。

    然而。趙山才終究還是低估了朱和堉對於趙俊臣的敵視程度,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建議尚未說完。就被太子朱和堉給否定掉了!

    *****

    事實上,朱和堉作為「太子.黨」的領袖魁首,他的態度自然是深刻的影響到了所有的「太子.黨」官員。

    此外,趙俊臣不止一次將「太子.黨」玩弄於股掌之間,這也加深了「太子.黨」對趙俊臣的仇視態度!

    所以,朱和堉剛剛否定了趙山才的提議之後,眾「太子.黨」官員亦是紛紛開口,表達了對太子朱和堉的贊同。

    只見閣老程遠道說道:「山才,你之前的提議都很好。在老夫看來已是足夠了,又何必畫蛇添足、讓太子殿下向陛下舉薦趙俊臣?那趙俊臣乃是我朝的頭號貪官,名聲最是狼藉,若是太子向陛下舉薦了這種人,恐怕是連太子殿下的名聲也會受到連累!不可,此事絕不可行!」

    說完,程遠道連連搖頭,他搖頭的幅度是如此之大,以至於他臉上的花白鬍鬚亦是晃動不已。

    說起來。程遠道當初能夠進入內閣成為閣老,還是因為趙俊臣鼎力支持的結果。

    雖然,趙俊臣這麼做的原因是受到了德慶皇帝的逼迫,但程遠道終究是得到了趙俊臣的好處。

    然而。也正因為如此,程遠道成為了閣老之後,頗是受到了一些清流的非議。所以程遠道為了保護自己的名聲,成為閣老之後不僅沒有顧念趙俊臣的好處。反倒是屢屢與趙俊臣為難,在「******」之中。他對待趙俊臣的態度也最為激烈,卻是想要通過行動來證明自己的立場、表明自己的清白。

    所以,聽到趙山才的提議之後,除了太子朱和堉之外,程遠道依然是最先表達了反對意見。

    另一邊,隨著程遠道的話聲落下,都察院左都御史呂純孝亦是開口道:「確實,咱們想要整頓商稅,完全可以自己動手,又何必求助於趙俊臣這個貪官?並且還要讓太子殿下主動向陛下舉薦?近段時間以來,咱們整頓商稅的計劃之所以會遇到挫折,並非是政策不得當,而是因為政令無法暢行,受到了諸多的阻礙,但等到陛下回京之後,有了陛下的支持與督促,這般情況自然會大為好轉,到了那個時候,根本無需趙俊臣幫忙,咱們一樣可以收穫成效!」

    當初,呂純孝的朝中好友、都察院右都御史李成儒就是因為趙俊臣的算計而丟掉了官職,只能黯然離開官場,而呂純孝身為都察院的魁首,也時常因為趙俊臣的搗亂而無法掌控都察院的局勢,所以呂純孝對於趙俊臣的恨意並不比其他人少,此時發言反對的時候,態度也十分決絕!

    然後,少傅郭湯亦是搖頭道:「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咱們皆是君子,趙俊臣卻是徹頭徹尾的小人,又如何能攪到一起?若是咱們向陛下舉薦了趙俊臣,這件事一旦傳揚出去,世人還以為咱們向小人們低頭求救了呢!」

    「太子.黨」一向是眼高手低著稱,而少傅郭湯則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他在「太.子黨」中最富有清名,但相對也最沒有什麼實幹能力。

    也正因為如此,趙俊臣對於少傅郭湯向來是看不起的,甚至不屑於親自出手對付他,所以在「太子.黨」中,郭湯是少有的與趙俊臣沒有恩怨的官員。

    不過,郭湯最是重視清名,在他眼中,一切有礙自己名聲的事情皆是下下之策,所以他同樣不贊成趙山才的提議。

    隨著程遠道、呂純孝、郭湯三人表明態度之後,場上的「太子.黨」官員們亦是紛紛出言表示贊同,你一句我一句,各有各的觀點,但歸結起來只有一條,那就是太子朱和堉絕不能向德慶皇帝舉薦趙俊臣,更不能主動與趙俊臣進行合作!

    然後,趙山才終於發現,自己不僅小覷了太子朱和堉對趙俊臣的敵視態度,也同樣小覷了「太子.黨」所有人對趙俊臣的敵視態度。

    其實,趙山才與趙俊臣接觸過很多次,只覺得趙俊臣雖然是一位貪官。但平日裡倒也算是平易近人、態度溫和,氣度、手段、眼光也皆是不凡。拋開趙俊臣的貪官身份,趙山才對趙俊臣甚至還有些許好感。所以趙山才也根本無法理解「太子.黨」眾人對趙俊臣的敵視態度!

    所以,趙山才也萬萬沒有想到,原本盡在自己掌控之中的形勢,竟是因為「趙俊臣」三字而瞬間反轉!

    就在趙山才驚訝不已的時候,隨著「太子.黨」眾人發言完畢,太子朱和堉再次說道:「山才先生,你也看到了,我們與趙俊臣完全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為謀。讓我舉薦趙俊臣、並且與趙俊臣合作,卻是完全不可能!即使我願意,其他人也不會支持。」

    太子朱和堉對待趙山才依然是非常尊重,但他說話時的態度也同樣的決絕。

    如此一來,趙山才也終於見識到了太子朱和堉與「太.子黨」眾人性格固執迂腐的一面。

    對此,趙山才短時間內也無法改變,只是盡力的規勸道:「還望太子殿下三思,您向陛下舉薦趙俊臣、與趙俊臣合作進行商稅整頓,可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首先。這能夠進一步向陛下證明您的成長,表明您在處理朝政的時候,已是可以完全拋開個人的喜好恩怨;其次,您的這般舉動也可以麻痺朝中的那些貪官奸臣們。減緩他們對您的攻訐與阻礙,為咱們贏來恢復實力的時間;最後,趙俊臣的理財之術天下無雙。並且他最是瞭解商稅現狀,手段也十分靈活。有了他的輔助,太子您整頓商稅的成功可能性將會大大增加。到了那個時候,您作為商稅整頓的促使者與領導者,也將會獲得最大的好處!退一萬步來講,即使商稅整頓最終失敗了,您到時候也可以將一切過錯全部推給趙俊臣,不承擔任何的責任……」

    很顯然,趙山才的這一番話,已是將所有的利害關係全都向太子朱和堉剖析明白了。

    可以說,依照趙山才的這番建議,那麼「太子.黨」的形勢即使會遭遇短時間的不順利,但將來也會大有可為之處。

    然而,面對趙山才的規勸,太子朱和堉依然是固執搖頭道:「山才先生的建議固然有道理,但你卻忽視了至關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趙俊臣乃是一個大貪官,整頓商稅這般重要的事情,我又如何能交給他負責?依他的貪婪秉性,必然會渾水摸魚、趁機貪污挪用,到了那個時候,只會讓朝廷與百姓的利益受損,所以我絕不能將此事交給趙俊臣!」

    太子朱和堉說完之後,一眾「太子.黨」官員竟是紛紛喝彩!

    在此之前,「太子.黨」眾人只想到了自己的名聲,卻沒有想到趙俊臣的貪官秉性,以及朝廷與百姓的利益,如今得到太子朱和堉的提醒之後,卻是紛紛表示贊同,認為這才是當朝儲君應有的胸襟與眼光!

    「只要趙俊臣能夠有效的整頓商稅,能夠大幅提高國庫的收入,那麼朝廷與百姓只會收到實惠,即使趙俊臣趁機貪污挪用了一些,又有什麼關係?難不成趙俊臣還能永遠的貪污下去?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面對朝廷的百年大局,又何必著眼於細微之處?」

    有那麼一瞬間,趙山才很想要這樣質問太子朱和堉與「太子.黨」眾人。

    不過,趙山才終究還是忍住了。

    因為趙山才很清楚,一旦自己提出了這樣的質問,那麼「太子.黨」眾人就會將自己視為異類,逐漸的疏遠自己,到時候他再想要太子朱和堉聽從自己的建議,就難上加難了。

    畢竟,這不是策略的分歧,而是理念的分歧。

    於是,趙山才再次沉默片刻後,卻是換了一種說法,再次規勸道:「太子殿下的想法,確實有些道理,但太子殿下您想過沒有?趙俊臣的理財之術,深受陛下的信任,他又是當朝的戶部尚書,即使您沒有主動提出,陛下也一定會讓趙俊臣接手商稅整頓的事情!

    只是,到了那個時候,商稅整頓的事情您恐怕就再也無法插手了,這也就意味著您在這件事情上遭遇了徹底的失敗,而趙俊臣得到了這般權柄之後,他的勢力也必將會大幅提高、再難抑制!如此種種。皆是對您有百害而無一利!反之,若是您主動舉薦趙俊臣。那麼趙俊臣即使負責了商稅整頓之事,也只會成為您的幫手。到時候您依然可以參與此事,並且還可以設法抑制趙俊臣的權勢擴張!」

    若是趙俊臣本人在場的話,聽到趙山才的這一番話,必然會大吃一驚。

    因為,太子朱和堉如若當真是就這樣被趙山才說服的話,那麼趙俊臣的許多後續計劃,就皆有可能會遭遇失敗。

    這個趙山才,不愧是趙俊臣最為看重的謀士智者,依照他的種種計劃。不僅太子朱和堉的形勢將會逐步扭轉,還可以最大程度的抑制太子朱和堉的政敵趙俊臣的發展!

    可以說,只要趙山才繼續輔佐太子朱和堉,那麼朱和堉對趙俊臣的威脅將會大幅提高,成為趙俊臣無法忽視的勁敵。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太子朱和堉能夠聽從趙山才的建議。

    然而,朱和堉即使是成長了許多,但他的固執秉性卻絕非是朝夕之間能夠扭轉的。

    所以,聽到趙山才的規勸之後。太子朱和堉固然是覺得有道理,但心底依然是感到排斥。

    於是,太子朱和堉終於是想到了七皇子朱和堅的存在,覺得七皇子朱和堅的眼光才智同樣是十分高明。必然有自己的看法,所以太子朱和堉轉頭向七皇子朱和堅問道:「七弟,關於山才最後一點建議。你是支持還是反對?可有什麼想法?」

    隨著太子朱和堉的詢問,場上眾人亦是紛紛回想起了七皇子朱和堅的過人之處。也皆是將目光集中在朱和堅的身上。

    然而,對於太子朱和堉的詢問、以及眾人的注視。七皇子朱和堅卻是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只是靜靜的打量著眼前的趙山才。

    *****

    七皇子朱和堅的打量目光,看似十分溫和,但隱藏在溫和之下的情緒,則是深深的忌憚與冷冽的殺機!

    聽到趙山才的諸般建議之後,七皇子朱和堅愈發覺得,眼前的趙山才的威脅十足,能力眼光皆要比想像中更高許多,所有的謀劃皆是一針見血、直至本質!自己與趙俊臣合力為太子朱和堉布下的死局,竟是險些讓趙山才三言兩語給徹底化解掉!若是讓他繼續輔佐太子朱和堉的話,那麼太子朱和堉的諸般隱患都將會逐漸消除,那麼自己對儲君之位的覬覦也就永遠無法實現了。

    「此人絕不可留,必須要盡快解決!決不能讓他繼續輔佐太子朱和堉!」

    朱和堅暗暗想道。

    不過,朱和堅最擅長掩藏情緒,所以他心中雖然是殺機四溢,但目光卻顯得十分溫和。

    打量了趙山才片刻之後,朱和堅突然是輕輕一笑,並沒有回答太子朱和堉的詢問,只是點頭讚賞道:「你就是何明老師的關門弟子趙山才?聽聞何明老師將自己的一身所學盡數傳授給了您,如今一見,果然是才智過人、非同凡響!當初,我也曾在何明老師門下學習詩書,說起來,你我也算是師兄弟了。」

    說話之間,朱和堅的表情十分親切,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頓了頓後,朱和堅又說道:「剛才,太子殿下也曾向我詢問對策,然而我倉促間只是想到了『設法取得父皇諒解』這一步,並且只是一個大略的方向罷了,並不似你的方法一般詳細……何明老師果然是沒有找錯傳人,太子能夠得到你的輔佐,何其之幸?」

    另一邊,趙山才也終於知曉了眼前之人的身份,竟是傳說中的七皇子朱和堅!

    在此之前,趙山才見朱和堅雖然是年紀輕輕,但氣度雍容,十分不凡,還可以與太子朱和堉並肩而坐,身份必然是十分尊貴,但因為皇子不得參政的慣例,趙山才卻一直沒有往這方面想。

    聽到朱和堅的誇讚之後,趙山才連忙垂首謙虛道:「七皇子殿下過譽了,學生的諸般想法,皆已是構思多日,可謂是準備充足,而七皇子您能夠倉促之間就想到根本之處,卻是遠勝於學生了。」

    與此同時,藉著垂頭的動作,趙山才也掩飾了自己眼中的震驚與忌憚!

    當初。前任太子太師何明考慮到自己年紀大了,也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撒手人寰。但又不放心太子朱和堉的處境,所以就收下了趙山才作為關門弟子。將一身所學盡數傳給了趙山才,希望趙山才今後可以代替自己輔佐太子朱和堉——這也是趙山才投靠太子朱和堉的真正原因!

    當時,何明也曾詳細向趙山才介紹了京城裡的人物與形勢——按照何明的說法,等趙山才進入官場之後,有兩個人一定要千萬留心,第一個人是內閣首輔周尚景,此人的手段心智皆是高明無比,即使是何明也未必能夠贏過,自是不提;而第二個人。則是七皇子朱和堅!

    按照何明的說法,當年太子朱和堉與七皇子朱和堅一同拜在自己門下學習,期間何明對待朱和堅的態度十分冷淡,這一是因為朱和堅並非是當朝儲君,不適合學習何明的帝王心術,另一方面則是何明發現朱和堅太聰明了,並且性格有些偏激,隱隱也表現出了一些野心,所以何明就對他更加防範了。

    只是。朱和堅與朱和堉同堂學習,自然還是不可避免的學到了一些帝王心術的本領,雖然只是一些皮毛罷了,但以朱和堅的天賦。或許還真能夠融會貫通也說不定,到了那個時候,以朱和堅所表現出來的偏激性格。或許就會成為一個隱患。

    也正因為如此,趙山才得知眼前之人竟是七皇子朱和堅之後。心中震驚之餘,亦是心生防範。只覺得「太子.黨」如今的內部形勢,未必是那麼簡單!

    另一邊,太子朱和堉最是看重七皇子朱和堅,亦是點頭表示贊同,道:「是啊,七弟你一直在府中養病,對於朝中局勢變化絲毫不知,直到現在才稍稍瞭解了一個大概,能想到這麼多已經非常了不起了!當然,山才先生亦是才智高絕,但咱們都是自己人,卻也不必比較。」

    朱和堅笑著點了點頭,又轉頭向太子朱和堉說道:「三哥,這趙山才的舉手抬足之間,似乎頗有何明老師當年的風采,今後加以磨練,必然會成就大器……只是現在嘛,卻還是有些稚嫩!」

    聽到朱和堅的說法,似乎也不贊同趙山才的提議,不由眼前一亮,問道:「哦?怎麼說?」

    朱和堅輕輕搖頭道:「與趙山才的想法相同,其實我也認為,商稅整頓的事情還是交給趙俊臣處理最好,滿朝之中也唯有他才能擔此重任!我知道三哥你一向不喜歡趙俊臣,但你不能否認他在理財方面確實有獨到之處!然而,咱們就一定要向陛下舉薦趙俊臣、並且與趙俊臣合作嗎?卻也未必!依我看來,商稅整頓之事,要不然就由咱們全權處理,要不然就盡數交給趙俊臣,但就是不能相互合作!」

    「哦?七皇子為何要這樣講?還請賜教!」

    趙山才決定試探一下七皇子的心智能力,於是開口問道。

    七皇子朱和堅輕輕歎息一聲,說道:「道理很簡單,咱們與趙俊臣的關係十分緊張,若是相互合作、一同整頓商稅,必然會陷入相互扯皮、相互阻礙、相互推卸責任的死循環之中,到了那個時候,不僅商稅整頓無法收到成效,朝野局勢也會進一步的動盪不安……」

    說到這裡,朱和堅的表情認真了一些,一副大公無私的模樣,又說道:「商稅關係到我朝的根本利益,這個時候,咱們應當以大局為重,以解決商稅問題為首要之務,若是咱們與趙俊臣的合作降低了商稅整頓的成功可能性,那又為何要合作?」

    「原來如此,學生受教了!」

    聽到朱和堅的解釋之後,趙山才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反駁。

    七皇子朱和堅的意外出現,讓趙山才決定暫時收斂自己的鋒芒,暫時觀察局勢。

    另一邊,見趙山才被朱和堅說服之後,朱和堉卻是面露喜色,說道:「既然如此,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我不會主動向父皇舉薦趙俊臣,更不會與趙俊臣合作整頓商稅,但整頓商稅的事情,也絕不能落入趙俊臣手中,這件事情我一定會向父皇據理力爭!」

    聽到朱和堉的決定,場上眾人皆是點頭表示贊同。

    唯有趙山才隱隱歎息了一聲!

    因為趙山才知道,太子朱和堉扭轉自身局勢的最好方法,已是被太子朱和堉親自放棄了。

    可惜,出於各方面的原因,趙山才卻是無法阻止!
as000538 發表於 2016-4-18 20:36
第四百三十七章 德慶回京(一)

    在通州歇了一天時間之後,到了第二天清晨的卯時一刻,南巡船隊終於是再次起航,向著京城駛去。

    不同於此前的行程倉促、緊趕慢趕,離開通州之後,南巡船隊的航速悄然間變得緩慢了許多,氣勢也穩重莊嚴了許多,表現出了一副悠然自若的態度,盡顯帝王出行的從容自信,彷彿德慶皇帝回京的原因只是因為遊興盡了而已。

    怎麼說呢,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但必須要裝作不知道,還有些事情,哪怕已是成為了公開的秘密,但也必須要裝模作樣、********,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政治」了。

    不過,通州距離京城只有三十里左右的距離,所以南巡船隊的航速雖然是緩慢了許多,但依然是趕在辰時之前來到了京城!

    至此,歷經四個多月之後,德慶皇帝終於是結束了南巡、回到了京城中樞。

    為了迎接德慶皇帝回京,自太子朱和堉、閣老黃有容以下,所有留守京城的朝廷官員皆是出城相迎,場面頗是隆重。

    然而,就在百官迎接德慶皇帝的時候,場上卻突然出現了耐人尋味的一幕!

    卻說,德慶皇帝步下了龍船之後,面對迎駕的朝廷百官,他先¤,..是簡短的總結了自己在南巡期間的經歷與收穫,然後又突然將目光轉向了太子朱和堉,開口詢問道:「太子,在朕南巡期間,你與幾位閣老留在京城。一同掌控中樞局勢,朕這樣安排是為了讓你熟悉政務、趁機向幾位閣老學習經驗……如今已是過去了數月時間。你可有所收穫?」

    德慶皇帝的一番話,看似漫不經心。但實際上則是飽含深意。

    要知道,在德慶皇帝南巡期間,太子朱和堉乃是留守京城的監國,閣老黃有容則是留守京城的輔政,在明面上的地位,自然是太子朱和堉更高,一切也皆是以太子朱和堉為主,而黃有容則只是輔佐罷了。

    然而,因為德慶皇帝的這一番話。情況已是悄然間發生了轉變,變成了太子與幾位閣老「一同掌控中樞局勢」,而太子朱和堉留京監國期間的主要任務也變成了「熟悉政務」、「學習經驗」!

    如此一來,商稅整頓所造成的混亂局面,自然是不需要太子朱和堉來負責了!

    德慶皇帝的深意,許多聰明人皆是聽了出來,紛紛是表情微變。

    正站在太子朱和堉身旁的閣老黃有容,更是因為德慶皇帝的這一番話而面色蒼白了許多。

    另一邊,聽到德慶皇帝的詢問之後。太子朱和堉的表情微微一動,稍稍猶豫了片刻之後,終於還是回答道:「回父皇的話,兒臣這段時間以來跟隨幾位閣老學習政務。頗是學到了許多東西,受益良多。」

    聽到太子朱和堉的回答之後,德慶皇帝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溫言撫慰道:「那就好,幾位閣老皆是經驗豐富、老成謀國之輩。你確實需要向他們多多學習……當然,朕知道你向來勤勉。但也不能過猶不及了,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將來的時間還長,也不必太過勞累了。」

    說話之間,德慶皇帝對於太子朱和堉的關切愛護之情,可謂是溢於言表。

    太子朱和堉則是垂首道:「多謝父皇的關愛,兒臣曉得了。」

    德慶皇帝點頭之後,再次向太子朱和堉問道:「在朕南巡期間,江山可否太平?各地可有什麼天災人禍?」

    太子朱和堉答道:「在父皇南巡期間,各地並沒有天災人禍出現,天下皆是太平。」

    德慶皇帝依然是點頭表示滿意,又問道:「朝廷中樞可有什麼積存的政務沒有得到處理?」

    太子朱和堉答道:「數月以來,朝中並沒有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政務,兒臣與幾位閣老皆是按照朝廷慣例處理了,沒有政務積存。」

    按道理講,這個時候德慶皇帝應該再詢問「朝野局勢是否穩定」、以及「朝廷政令是否暢通」了。

    然而,德慶皇帝就好似忘了這些一般,竟是不再開口詢問了,只是撫慰了幾句之後,就轉身乘坐鑾駕,打算就此回宮了!

    不過,德慶皇帝登上鑾駕之後,似乎是臨時想到了什麼,又轉身向太子朱和堉說道:「太子你與朕同車而行吧,關於近段時間以來的廟堂局勢,朕還想要再向你詢問幾句。」

    聽到德慶皇帝的吩咐之後,太子朱和堉自然不敢違背,快步登上了德慶皇帝的御駕,與德慶皇帝同車而行。

    朱和堉雖然是當朝儲君,但能夠與德慶皇帝同車而行,卻也是非同尋常的恩榮了。

    然而,德慶皇帝自從步下龍船之後,竟是至始至終都沒有理會太子朱和堉身旁的閣老黃有容,甚至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反倒是一味的關注太子朱和堉,表現出了明顯的維護之意。

    態度親疏,可謂是一目瞭然!

    通過這些表態,德慶皇帝的暗示已是非常明顯,那就是商稅整頓的事情,太子朱和堉的表現固然是有些莽撞了,造成了朝野局勢的動盪,但朕護定他了!至於這件事的替罪羊嘛……黃有容作為南巡期間的輔政閣老,不正是最好的選擇嗎?

    德慶皇帝的深意,自然是有許多明眼人看出來了。

    所以,當德慶皇帝乘坐鑾駕離去之際,許多官員看向黃有容的目光,皆是意味深長,或是飽含同情、或是幸災樂禍。

    至於此時的黃有容,則已是面色蒼白、身體微微顫抖了,再也看不到往常的笑面虎模樣。

    許多「黃黨」官員,此時也是心思各異,或是恐慌難耐、不知所措,或是心生異念、打算轉換門庭了。

    不過,即使黃有容失勢倒台的形勢如今已是一目瞭然,「黃黨」也即將要分崩離析、煙消雲散,但黃有容畢竟是經營朝野多年的權臣,依然還有許多「黃黨」官員對他不離不棄。

    隨著德慶皇帝的鑾駕緩緩離去,少傅張誠、戶部尚書林維、大學士霍正源、工部侍郎陳東祥等人,皆是快步來到黃有容的身前、聚在黃有容的身旁,維護著黃有容最後的尊嚴。

    其中,張誠、林維等人,是想要找黃有容商討主意,打算奮力一搏、扭轉形勢,至於霍正源、陳東祥等人,卻是別有用心了。

    與此同時,如今已是貴為內閣首輔、表面上依然是黃有容盟友的沈常茂,同樣是來到黃有容的面前,卻是出言邀請黃有容同車而行!
as000538 發表於 2016-4-18 20:36
第四百三十八章 德慶回京(二)

    「黃閣老可願意與老夫同車而行?老夫這次伴駕南下,與黃閣老數月未見,心中甚是想念,若是你我同車而行,咱們也可以趁機敘舊一二。」

    卻說,一眾「黃黨」官員來到黃有容身旁之後,正準備與黃有容商議對策,但沈常茂卻是突然現身,並且向黃有容開口邀請道。

    聽到沈常茂的邀請,黃有容的表情愈加灰敗了。

    黃有容並非笨人,他自然是猜到了沈常茂邀請自己同車而行的真正目的。

    不外乎就是沈常茂想要趁火打劫,打算通過黃有容來吞併「黃黨」勢力罷了。

    畢竟,黃有容雖然是倒台在即,但他對「黃黨」的影響力依然存在,只要得到黃有容的支持,那麼沈常茂收編「黃黨」勢力的行動自然能夠輕鬆許多。

    當然,為了得到黃有容的支持,沈常茂也需要給予黃有容一定的好處!

    所以,黃有容先是環顧了周圍的「黃黨」眾人,然後又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點頭道:「老夫確實也想要與沈首輔深談一番,既然如此,咱們二人就同車而行吧。」

    說完,黃有容沒有再理會周圍的「黃黨」成員,當先向著沈常茂的車架方向走去。

    見到黃有容的這般選擇,沈常茂眼中閃過了一絲喜意,然而少傅張誠、禮部尚書林維等人則紛紛是面色大變。

    事至如今,德慶皇帝要拿黃有容作為替罪羊的心思已是非常明顯了,所以黃有容也只剩下了兩種選擇。或是拚死反抗、奮力一搏、設法扭轉乾坤;又或是束手就擒、安心認命、想辦法為自己安排後路。

    若是黃有容選擇前者,那麼黃有容此時就應該緊急與「黃黨」官員們商議對策、表明自己奮力一搏的決心、振奮「黃黨」眾人的士氣。

    若是黃有容選擇後者。那麼他與沈常茂進行一場交易則是最好的選擇,畢竟沈常茂如今已是內閣首輔。足以庇護黃有容安享晚年,而且沈常茂想要吞併「黃黨」,黃有容憑藉著自己對「黃黨」的殘餘影響力,也有資格與沈常茂討價還價,為自己與「黃黨」眾人爭取最大的利益。

    最終,黃有容選擇了與沈常茂同車而行、秘密商議,顯然他已是徹底失去了反抗德慶皇帝的勇氣,完全認命了!

    其實,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滿朝上下,除了周尚景之外,從沒有任何人可以違背德慶皇帝的意志!德慶皇帝既然已是決定要放棄黃有容了,那麼黃有容也就只能夠黯然致仕了!

    對於黃有容的決定,沈常茂自然是心中暗喜,而黃有容的幾位死忠們則是隱隱感到有些失望。

    唯有早已經暗中投靠了趙俊臣的大學士霍正源與工部侍郎陳東祥二人,卻是相互對視了一眼,眼神皆是意味深長!

    *****

    卻說,黃有容與沈常茂登上馬車之後。馬車隨著德慶皇帝的鑾駕緩緩而行,但車廂之內的黃有容與沈常茂二人,卻是長時間的相顧無語。

    一向以笑面虎形象示人的黃有容,如今固然是面色灰敗。表現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樣。

    而一向是神情冷厲的沈常茂,此時也換了一副面孔,同樣是表情悵然。默然無語。

    沈常茂成為了內閣首輔之後,固然是野心勃勃的想要吞併「黃黨」。以增強自身的權柄勢力,但他們二人這麼多年以來或是爭鬥或是合作。沈常茂深知自己的能力手段與黃有容相比也只是旗鼓相當罷了,如今見到黃有容的下場,卻也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惘然。

    兩人沉默良久之後,終究還是黃有容不願意再耽擱時間,主動開口道:「聽到,沈閣老你已是成為了內閣首輔,然而黃某人如今已是自顧不暇,恐怕是無法為你慶賀了。」

    沈常茂搖了搖頭,說道:「老夫能夠成為閣老,看似是坐收漁翁之利,但實際上只是陛下與周尚景兩人暫時妥協的結果罷了!周尚景他之所以會是周尚景,絕不僅僅只是因為內閣首輔的位置,同樣的,老夫即使成為了內閣首輔,恐怕也成不了第二個周尚景。」

    黃有容微微一愣,認真打量了沈常茂片刻之後,卻是問道:「你倒是看得明白,但你既然已是有了這般覺悟,為何還是想要趁火打劫、擴張權勢?」

    沈常茂的表情默然,再次搖頭,道:「看透了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則是另一回事!人在廟堂,身不由己!若是我今日沒有趁火打劫、吞併你的權勢,那麼日後就是別人趁火打劫、吞併老夫的權勢了!走到了如今這一步,除了繼續往前,老夫難道還有其它的選擇?更何況,許多事情,老夫早已是習慣了,若是突然放棄了,只怕會渾身不舒服。」

    兩人對話之間,看似頗有哲理意味,但實際上則是隱含著一股深深的無奈情緒。

    說起來,沈常茂與黃有容二人,皆是內閣閣老,看似權高位重,相比較尋常官員與民間百姓,他們自然是高高在上,但相比較德慶皇帝與周尚景二人,他們的存在也只是一枚棋子罷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放棄。

    對於這種局面,他們都曾經極力反抗過,但越是反抗,他們就越是感到了自身的無力。

    事到如今,黃有容已是放棄了反抗,但沈常茂則依舊堅持著。

    所以,沈常茂依然要爭權奪勢,野心勃勃的想要吞併黃有容的權勢,想讓自己成為真正的內閣首輔……但看似主動的態度,其實也只是為了自保罷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後,黃有容再次歎息了一聲。

    另一邊,沈常茂也終於提到了正題。道:「說起來,當年內閣中的四位閣老。分別是周尚景、溫觀良、以及你我二人,但如今。不過短短一年餘時間,情況已是徹底改變,溫觀良垮台了、你眼下也快了,周尚景失去了首輔之位,反倒是一向最低調的老夫得到了些許便宜……」

    當沈常茂說到「你眼下也快了」這一句的時候,黃有容身體微微一振,但終究沒有反駁,只是靜靜聽著沈常茂說下去。

    只聽沈常茂繼續說道:「回想起當初溫觀良失勢時的情景,實在是令人唏噓不已。那溫觀良也算是老臣了,但只是因為些許過錯,就被陛下徹底放棄了,任由朝中百官肆無忌憚的彈劾於他,若不是溫觀良忍痛將自己的大半家產全部上交給了陛下,恐怕他如今也無法平平安安的致仕養老。」

    說到這裡,沈常茂的目光微微一閃,又問道:「那麼,依黃閣老看來。你如今的處境,又會比當初的溫觀良好上多少?」

    終於,沈常茂放棄了無謂的感慨,直接說到了事情的本質之處。

    黃有容再次沉默了片刻。卻是突然開口反問道:「那麼,你又能夠庇護我多少?」

    沈常茂緩緩答道:「只要你願意將自己的權柄、人脈、勢力盡數轉交於老夫,那麼老夫至少可以保證你能夠平平安安的致仕養老。你這些年以來所積攢的那些家財,也能夠保全大半!」

    黃有容點了點頭。說道:「沈首輔倒是好眼光,一眼就看穿了老夫的心中所求。不過,老夫的那些門人皆是跟隨老夫多年,尤其是林維與張誠二人,對老夫可謂是忠心耿耿、盡心效力,老夫畢竟不是無情之輩,卻也不能隨意的放棄他們。」

    沈常茂表情嚴肅的保證道:「只要你能夠說服他們投入老夫門下,那麼只要他們今後沒有產生異心,老夫就一定會將他們視為自己人看待,絕不會虧欠了他們,關於這一點還請黃閣老放心就是!」

    黃有容猶豫了片刻之後,又說道:「我目前的困境,任誰都能夠看得明白,所以我在派系之中的威望恐怕也衰落了許多,再也不能似從前一般一言九鼎!所以,我雖然會盡力的說服他們投靠於你,但也不敢保證能竟全功。」

    聽到黃有容的遲疑,沈常茂並不在意,只是說道:「關於這些,老夫自然也清楚,黃閣老你只要盡力就好!事實上,老夫也不妨告訴你一件事,這次南巡期間,陛下與周尚景暗中鬥法,老夫卻是站在了周尚景這一邊!而周尚景當初所提出的條件,除了內閣首輔的位置之外,他還保證『周黨』接下來不會參與到瓜分『黃黨』的行動之中,所以除了趙俊臣之外,老夫並沒有其它的競爭者!所以只要黃閣老你能夠全力配合,那麼其他人自然是佔不了多少便宜!」

    「哦?你們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要瓜分老夫的權柄勢力了?」聽到沈常茂的解釋之後,黃有容的面色愈加的灰敗,卻也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又說道:「既然如此,黃某就同意你的條件了,還望沈首輔今後不要毀約才是!」

    「自然不會!」

    就這樣,沈常茂與黃有容達成了秘密協議,黃有容將會主動配合沈常茂吞併『黃黨』的行動,盡力說服「黃黨」官員們轉而投靠到沈常茂門下;而黃有容失勢之後,沈常茂則會全力保護黃有容的身家財產安全、以及保證不會虧待那些投靠於他的「黃黨」眾人。

    協議達成之後,黃有容只覺得悵然若失、心中苦澀,卻也不願意再繼續面對沈常茂,於是就主動告辭,離開了沈常茂的馬車。

    沈常茂目視著黃有容離開之後,也很快就收斂了心中的悵然情緒,重新恢復了一貫的冷厲表情。

    黃有容即將要垮台了,從此就要遠離廟堂紛爭,所以沈常茂並不介意向黃有容稍稍透露自己心中的真實情緒。

    然而,等黃有容離開之後,沈常茂卻依然是那個冷厲剛絕的沈常茂!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