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917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1 09:50
攝政大明 第六百八十一章.間隙.

到了第二天,朝議開始之后。

皇極殿內,王保仁正式接任了太子太師的位置,并且在德慶皇帝的圣旨之下,還接手了三法司的協作統籌之事。

這也就意味著,大明朝的律法、判罪、監督之事,王保仁皆是擁有插手過問的權力!

初回京城,就受到了這般器重,得到了這般炙手可熱的權柄,按理說應該是百官驚羨、王保仁也應該是春風得意才對。

然而,王保仁接受任命的時候,面色卻是有些陰沉嚴肅,而百官們打量王保仁的眼神也完全沒有驚羨的意思,反倒是有些幸災樂禍。

官場之中,關系網絡一向是錯綜復雜,不論什么事情一旦傳揚了出去,就再也稱不上秘密,很快就會人盡皆知。

所以,德慶皇帝將黃有容彈劾南京六部的事情告訴三法司之后,這件事情很快就傳到了百官耳中,而王保仁負責三法司協作與統籌的事情,也很快就是人人盡知,將這兩件事情結合到了一起之后,所有的明眼人皆是猜到了德慶皇帝打算利用王保仁對付南京六部的意圖,看似“器重”的任命也只是這個陷阱的一環罷了,也很清楚王保仁如今進退兩難、前狼后虎的尷尬處境。

所以,百官們完全沒有羨慕王保仁的意思,反倒是有些幸災樂禍,想要看看王保仁究竟是要棄車保帥,還是要背水一戰,但不論王保仁如何選擇,他都不會得到任何好處,最大的受益者只會是朝廷中樞。

就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下,王保仁接受了德慶皇帝的任命,也接受了百官們的“誠摯”恭賀。

然而,看到百官們的表情神色,顯然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話,王保仁又是心中一沉。

事情到了這一步,王保仁已經非常清楚,他必須要盡快做出選擇了,不論是與朝廷中樞一起對付南京六部,還是與南京六部一起對抗朝廷中樞,雖然這兩種選擇對他而言都沒有任何好處,但若是繼續拖延著,任由百官們看他的尷尬笑話,那么他的威望與聲譽就會徹底毀于一旦,這是他更加不能接受的事情!

“最多兩天!兩天之內,必須要做出決定,這件事情絕不能繼續拖延下去了!”

王保仁暗暗下定了決心。

此時,德慶皇帝好似完全不清楚王保仁的尷尬矛盾以及百官們的幸災樂禍,依然是一副器重信任王保仁的模樣,面容嚴肅的緩緩開口道:“三個月前,戶部尚趙俊臣遇刺,可謂是震驚朝野,影響極為惡劣,然而三法司辦事不利,遲遲不能偵破案情,朕讓王太師負責三法司的事情,也是對三法司的督促之意,還望三法司一定要明白朕的心思,盡快偵破案情,絕不要再讓朕失望了,距離朕定下的最后時限還有八天,若是三法司依舊無法破案,那么朕也就只好將你們以‘瀆職罪’論處了!”

然后,德慶皇帝又換了一幅和煦表情,向王保仁說道:“王太師,你是老臣子了,一向是經驗豐富、敏銳果敢,朕對你也是寄望深重,還望你一定要盡力督促三法司,切不要讓他們再生懈怠之心。”

聽到德慶皇帝的吩咐后,刑部尚張伯崇、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右都御史呂純孝、大理寺卿方世等人紛紛出列,齊齊向德慶皇帝保證道:“還請陛下放心,臣等絕不敢滋生怠慢之心,一定會趕在時限之前偵破案情!”

擔保之際,三法司的四位主官皆是信心滿滿,并不像前幾日那般心虛忐忑。

畢竟,德慶皇帝已經有了明確暗示,要將趙俊臣遇刺案的臟水潑到南京六部身上了,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過是盡快落實案情、盡力遮掩線索與證據之中的破綻罷了,“栽贓陷害”、“虛構證據”這種事情對他們而言皆是輕車熟路,只需要三兩天時間就能辦成!

王保仁心中覺得憋屈,但他不希望百官們進一步笑話自己,表面上依然是一副沉穩模樣,同樣是緩聲答道:“陛下放心,老臣一定盡力!”

在此之前,王保仁在德慶皇帝面前一直是自稱為“臣”,這是為了表示自己依然是身強力壯、精力充沛,期望德慶皇帝能夠重用自己。但如今,王保仁在德慶皇帝面前的自稱已是悄然間變成了“老臣”,這就是刻意展現自己的資歷與忠心了,希望德慶皇帝能夠看在自己資歷與忠心的份上,不要將自己坑得太慘,從某方面而言已經是一種服軟的表現。

德慶皇帝似乎完全沒有看出王保仁與三法司幾位主官的心思,只是滿意點頭道:“既然幾位愛卿這般信誓旦旦的保證,那朕就等著你們的結果了!”

說到這里,德慶皇帝話鋒一轉,也結束了王保仁與三法司的話題,又說道:“今天的朝議上,除了王太師的任命之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歷經兩個月時間之后,朝廷四年一度的‘京察’已經是塵埃落定了,這次‘京察’的結果讓朕深感欣慰,絕大部分京城官員都在‘守’、‘政’、‘才’、‘年’的‘四格’之中列為一等,在‘八法’之中列為劣等的官員也只是極少數,由此也可見朝廷的政治清明、百官們的勤懇用心……”

聽到德慶皇帝的說法,皇極殿內眾官員大都是一副振奮模樣,但實際上包括德慶皇帝在內,所有人的心中皆是不以為然。

每四年一次的“京察”很大程度上只是走過場罷了,京城里的絕大部分官員都有后臺靠山,想要在“京察”中評優并不困難,剩下的中立官員也一定會提前走門路、送好處,同樣不會在“京察”中列為劣等,作弊現象極為嚴重,除非是黨爭最激烈的時期,否則每次的“京察”大都是皆大歡喜的局面,唯有那些地位低微、沒有后臺、也不愿意走門路的少數底層官員才會被評為劣等,用來裝點門面,純因政績不佳而受參罰者并不多見。

事實上,“京察”的優劣評級從來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京察”結束后,究竟有哪些官員會得到外放晉升的機會!這才是各大派系暗中角力的真正戰場!

所以,德慶皇帝的話語并沒有實際意義,但百官們依然是神情專注,因為他們知道德慶皇帝馬上就要說到實際內容了。

果然,說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話語之后,德慶皇帝又說道:“借著‘京察’的機會,朝野也再一次挖掘了一批可用之才,值得朝廷重用提拔,經朕與幾位閣老商議之后,決定讓他們前往地方歷練!近兩年以來,朝廷先是發生了‘南巡籌備舞弊案’,然后又是蘇長畛的貪賄結黨案,從京城到南直隸,有許多官員都受了牽連、落了罪名、丟了官位,讓朕心中很是失望,只希望百官們引以為鑒,尤其是那些前往地方歷練的官員,切要謹記‘忠君愛民’四字!”

說完之后,德慶皇帝向著身邊的大太監張德點頭示意。

然后,太監張德邁步向前,并且拿起一份圣旨揚聲宣布了總計三十一位京城官員的任命,這些官員皆是這次‘京察’的直接受益者,不僅是在“四格八法”中評為優等,并且還得到了外放地方、晉升官職的機會。

事實上,這只是一部分任命,七品以下的任命并不需要在皇極殿內宣布。

因為“南巡籌備舞弊案”與蘇長畛的案子,從京城到南直隸的各地衙門出現了許多空缺,所以德慶皇帝這一次的任命規模也要比往年大得多,朝廷各大派系皆是或多或少的收獲了好處。

但收獲好處最大的,無疑還是“趙黨”!

因為周尚景的刻意退讓與主動配合,“趙黨”總計有一十二位官員晉升成為各地的知府知州,還有十三位官員得到了知縣、同知之類的官職。

這代表著“趙黨”的根基底蘊得到了極大的增強。

一時間,“趙黨”官員們皆是喜氣洋洋,朝廷各大派系也是紛紛側目。

只是,等到宣布結束之后,德慶皇帝并沒有繼續糾纏京察的話題,只是問道:“京察的事情,大約就是如此了,眾位愛卿可還有其他事情呈奏于朕?”

隨著德慶皇帝的話聲落下,百官們的表現頗是默契,齊齊向著趙俊臣的位置看去。

而趙俊臣也沒有讓百官們失望,很快就邁步出列,向德慶皇帝呈奏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見到趙俊臣的表現之后,德慶皇帝的臉上閃過了無奈之色,忍不住輕輕搖頭,但還是說道:“奏吧。”

趙俊臣揚聲道:“啟稟陛下,臣昨日看過了戶部的賬目,發現江南各地目前用來耕種糧食的土地已經僅僅剩下四百余萬畝,只有太祖時期的半成多些,早已經不是我朝最主要的產糧之地,而朝廷目前最重要的產糧之地湖廣各府近年來用以耕種糧食的土地同樣是逐漸減少,僅僅近十年就減少了百余萬畝,全部換成了水果、茶煙等物……若是長此以往,朝廷的糧食恐怕會愈加周轉困難,臣希望朝廷能夠頒布法令,讓各位還田于糧……”

隨著趙俊臣的奏呈,百官們同樣是紛紛面現無可奈何的模樣!

近段時間以來,趙俊臣每天早朝上都會建議朝廷頒布法令驅使百姓們重新耕種糧食,又或者是建議朝廷撥放銀兩用來大興水利與灌溉,總而言之趙俊臣依然是沒有放棄自己農業改革的最后兩項。

可以說,趙俊臣近段時間以來對農業的重視,已經是近乎偏執了。

許多官員甚至是私下戲稱趙俊臣為“趙重農”、“農部尚”,以譏諷趙俊臣這段時間以來的表現。

隨著趙俊臣的呈奏結束之后,百官們依然是寸步不讓,紛紛出列反對,這已經成為了近段時間以來早朝上的固定流程,趙俊臣每天都會因為這些事情與百官們進行一場激辯,不論是德慶皇帝還是朝中百官都是煩不勝煩,但也都是無可奈何——到了如今,已是沒有任何人敢忽視趙俊臣的態度了。

然后,這一天的早朝也同樣是在趙俊臣與百官們的激烈爭辯中落下了帷幕。

趙俊臣的表現看似偏執,但他通過一場又一場的激辯,卻已經是漸漸摸清了百官們的底線!

明天無事,會爆發一次,至少萬字!

(天津)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2 12:06
攝政大明 第六百八十二章.王保仁的決定.

趙俊臣偏執于農業改革、觀點又是這樣的激進,近乎不可理喻,與往日的理智表現截然不同,百官們皆是不能理解。

趙俊臣也有自己的考慮。

除了營造一種自己受到百官圍攻的局面、以降低德慶皇帝的警惕之外,趙俊臣也確實是想要辦些實事,若是有可能的話,趙俊臣也確實希望朝廷可以通過自己的提議。

趙俊臣如今的策略,與民間小商小販們的討價還價手段并沒有太大的區別,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僅此而已。

趙俊臣也有一些相對緩和的提案,但若是直接將這些相對緩和的提案拋出來,百官們依然會激烈反對,但若是趙俊臣先拋出一個非常激進的提案,并且反復用這個激進提案表示自己的堅定立場,順便也試探百官們的心理底線,然后再在適當時候拋出相對緩和的提案,這個相對緩和的提案就讓人容易接受了。

如今,趙俊臣已經漸漸摸清了百官們的底線,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拋出另一份提案了。

結束了早朝之后,百官們紛紛離開了皇極殿。

“趙黨”幾位核心官員也是一如既往的圍在趙俊臣的身旁,與趙俊臣商議后續的事情。

因為“趙黨”在“京察”中受益最大,所以“趙黨”幾位核心人物皆是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樣子,畢竟他們的許多親信也同樣成為了受益者。

離開了皇極殿之后,眼看著周圍沒有外人,工部尚書陳東祥首先說道:“趙大人,如今‘京察’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與咱們關系親近的朝廷官員總計有二十八人得到了外放晉升的機會,此外還有十余位官員雖然沒有前往地方衙門任職,但官銜也得到了提升,當真是一件大喜事……”

左蘭山也點頭道:“是啊,從今往后,咱們的勢力影響,也終于可以離開京城、擴散地方、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早朝上陛下他宣布了‘京察’的結果之后,我看朝廷各派系大都有些嫉妒眼紅的意思。”

被左蘭山打斷了話語之后,陳東祥下意識的眉頭一皺。

自從他全心全意的依附于趙俊臣之后,陳東祥就以趙俊臣的爪牙自居,但也僅僅是忠于趙俊臣一個人而已,對于“趙黨”的其余幾位核心人物,陳東祥依舊是看不上眼,平日里對待左蘭山這位“趙黨”二號人物也沒有太多恭敬,此時被左蘭山打斷了話語,難免是有些不滿。

陳東祥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他隨時都能為自己找到實現野心的目標方向,如今他又盯上了左蘭山的位置,想要取代左蘭山成為“趙黨”的二把手。

事實上,對于陳東祥的野心,也是趙俊臣所默許的,“趙黨”內部有限度的競爭,也有助于趙俊臣加強自己對“趙黨”的控制力。

不過,陳東祥也知道自己目前尚沒有挑戰左蘭山的能力,所以并沒有明確表示不滿,只是繼續說道:“依我的想法,趁著今天的機會,咱們不妨擺一場宴席,邀請那些即將要前往地方衙門任職的親近官員聚會,除了聚攏人心之外,也可以趁機叮囑他們一些必要的事情。”

趙俊臣沉吟片刻后,點頭道:“也好,時間就定在今天傍晚酉時,地點就定在天海樓,通知的事情就由陳尚書來負責。”

陳東祥見趙俊臣采納了自己的建議,不由是面現喜色,連連點頭說道:“趙大人放心,我一定及時將消息傳給他們。”

就在這時,霍正源卻是突然伸手指向遠處,說道:“趙大人您看,王保仁好像是要去覲見陛下了!”

聽到詹善常的提醒,趙俊臣轉頭看去,正好看到一位小太監領著王保仁向著御書房的方向走去。

見到這一幕,趙俊臣不由是面現沉思。

霍正源問道:“趙大人您說,這王保仁突然間覲見陛下,究竟是為何目的?”

沉思片刻后,趙俊臣緩緩道:“試探陛下的底線,順便是討價還價、為自己爭取好處、想辦法減少損失罷了,王保仁乃是一個聰明人,如今見到大局已定,自然是懂得如何抉擇。”

說到這里,趙俊臣嘴角閃過一絲笑意,說道:“或許,朝廷中樞對付南京六部的事情,會比想象中更加順利。”

不談趙俊臣與“趙黨”眾人的討論,卻說王保仁下了早朝之后,并沒有馬上離宮,而是求見了德慶皇帝,德慶皇帝也很快就召見了王保仁。

進入御書房之后,王保仁的態度要比昨天謙卑許多,向德慶皇帝恭敬行禮道:“老臣王保仁見過陛下。”

德慶皇帝依舊是一副信任有加的模樣,問道:“王太師見朕有何事?坐下談話吧。”

說話間,德慶皇帝再次命人搬來一張凳子為王保仁賜坐,情景與昨日一般無二,但王保仁的心情卻是截然不同,再也沒有昨日志得意滿的樣子。

事實上,養心殿太監為王保仁搬來凳子之后,王保仁并沒有落座,反倒是態度愈加謙卑,向德慶皇帝躬身請罪道:“陛下,老臣不敢坐,老臣這次求見陛下,乃是為了請罪而來!”

德慶皇帝似乎不明白王保仁的意思,訝然問道:“請罪?王太師不過是剛剛回京,又有何罪?”

王保仁沉聲道:“老臣昨日造訪都察院,向都察院詢問戶部尚書趙俊臣遇刺案的進度,然后才發現這件案子與南京六部有關!似乎是南京六部有一小撮官員暗中通過走私牟利,又怨恨趙大人整頓商稅的事情,竟是勾結走私商人刺殺趙大人!而老臣從前身為南京戶部尚書,對于這件事情竟是毫無察覺,實在是罪責深重!還望陛下降罪責罰!”

事到如今,王保仁心中很清楚,朝廷中樞已是鐵了心要把趙俊臣遇刺的臟水潑給南京六部了,簡直就是上下同心,王保仁在京城中樞的影響力尚且不足,完全不能扭轉局勢,所以就打起了棄車保帥的主意。

王保仁的這一番話,表面上是向德慶皇帝請罪,但實際上就是想要把趙俊臣遇刺案的事情歸咎于“南京六部的一小撮官員”,以保全南京六部絕大部分官員的意思。

然而,德慶皇帝又如何聽不明白王保仁的深意,卻是緩緩說道:“這件事情,王太師也只是受了小人蒙蔽,罪不在你,而在于那些蒙蔽你的小人!不過,話又說回來,以王太師的眼光見識,若是這件事只是一小撮官員的私下所謂,恐怕是瞞不住王太師的眼睛!畢竟他們參與走私的事情已經持續了很多年時間了。依照黃有容的彈劾,南京六部的糜爛乃是大范圍的事情,絕大部分官員皆是脫不了干系,朕同樣是傾向于黃有容的說法,也唯有絕大部分南京六部官員皆是參與了此事,并且是一同聯手隱瞞王太師,這件事情才顯得合理,否則又如何解釋王太師毫不知情的事情!”

德慶皇帝的這一番話,看似是對王保仁的信任不減,認為王保仁絕對沒有參與南京六部的罪行,但隱含的意思卻是十分冷酷——若是王保仁堅持認為這些事情只是南京六部一小撮官員的私下作為,那么就代表著王保仁同樣有知情不報、甚至是庇護黨羽的嫌疑!若是王保仁同意南京六部絕大部分人都參與了庇護走私、刺殺趙俊臣的罪行,那么王保仁就與這件事毫無關系!

聽到德慶皇帝這么一番看似信任、實則冷酷的表態之后,王保仁不由是沉默良久!

通過這些話,王保仁也摸清了朝廷中樞的立場,知道南京六部必然要面臨一場大規模的清洗整頓了。

想到這里,王保仁的心情愈加沉重。

然后,王保仁抬頭向德慶皇帝問道:“卻不知,若是南京六部的罪行一旦落實,陛下您又要如何懲治南京六部?”

德慶皇帝態度堅決的說道:“南京六部既然是出現了大范圍的糜爛,絕大部分官員皆是膽大妄為、視朝廷法紀于無物,甚至還膽敢刺殺朝廷重臣,朕自然是不能輕饒,一場大規模的清洗整頓是必須的,所有涉案的官員、以及知情不報的官員,皆是要問罪撤換!”

聽到德慶皇帝的表示,王保仁也終于是下定了決心,表情嚴肅的說道:“老臣懇請陛下務必要謹慎一些,在南京六部之中,即使是出現了大規模的糜爛,但依然有許多忠君勤勉的官員,若是陛下您的動作太大的話,恐怕會有許多無辜官員會受到牽累、也容易造成冤案。”

所謂“忠君勤勉的官員”,其實也就是特指王保仁留在南京的朋黨親信。

王保仁向來是性格果斷,知道事不可違之后,他就開始設法為自己減少損失了。

他這一番話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他愿意幫助朝廷中樞出手整頓南京六部,也愿意站在朝廷中樞這邊,與南京六部徹底決裂,但希望朝廷能夠保全他的勢力人脈,不要讓他多年以來的經營付諸于流水。

在此之前,王保仁固然是南京六部的領袖人物,但南京六部畢竟只是王保仁的踏腳石而已,該放棄的時候,王保仁也絕不會有太多的猶豫。

聽到王保仁這么快就有了選擇,德慶皇帝眼中閃過了一絲欣賞。

事實上,王保仁的這番表態,也正中德慶皇帝的下懷!

德慶皇帝固然是想要整頓清洗南京六部,但也并不希望王保仁的權勢人脈受到太大的損失,因為德慶皇帝還希望王保仁將來制衡周尚景、趙俊臣等人。

第一更!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2 12:08
攝政大明 第六百八十三章.患得患失.

德慶皇帝并不希望王保仁的勢力人脈遭受太大的損失,但他還需要考慮許多事情,比如朝廷中樞針對南京六部的后續計劃、比如朝中幾位權臣的反應、又比如王保仁今后的定位等等。

于是,德慶皇帝沉吟片刻后,終于是開口道:“南京六部已經是大范圍的糜爛了,也不知道還能留下多少忠君愛民的官員!依朕看來,南京六部的高層官員恐怕全都已經爛了,就算是還有一些忠心耿直的官員,恐怕也只是少數中下層官員罷了。”

到這里,德慶皇帝搖頭嘆息,似乎是非常痛心的樣子。

看到德慶皇帝的表現,王保仁又是心中一沉。

德慶皇帝的態度很明顯,朝廷可以保留王保仁的一部分朋黨,但名額絕不會太多,并且南京六部的尚書侍郎們,絕對是一個都不會留下!

這樣一來,王保仁就算是可以保全一部分人脈黨羽,也一定會元氣大傷。

所以,王保仁的面色自然是十分難看。

朝廷中樞的最終目標乃是從南京六部收權,并不僅僅是清洗整頓南京官場,今后還有用到王保仁的地方。

所以,德慶皇帝看到王保仁的面色難看之后,卻是秉持著“打一棒子給一甜棗“的原則,又道:“依照朕的想法,南京六部必須要徹底整頓,絕大部分官員都要撤換,唯有這樣才能表明朝廷的決心,但也要恩威并施,如此才能服眾!正好‘京察’剛剛結束,許多京城官員都外放到了地方衙門,中樞各衙門出現了許多空缺,卻是可以讓那些忠君勤勉的南京官員調任到京城中樞填補這些空缺,以嘉獎他們的清廉自守,更可以向朝野表明朝廷的賞罰分明!王太師覺得如何?”

王保仁面色陰晴變化了許久,最終還是向德慶皇帝躬身道:“陛下圣明!朝廷一向是賞罰分明,正當如此!”

王保仁回到京城之后,就打算將自己留在南直隸的朋黨逐步調度到京城任職,以擴充自己在廟堂中樞的勢力影響,德慶皇帝的這般決定,可以讓他省去許多精力與時間,雖然并不足以彌補損失,但也不算是一無所獲。

王保仁很清楚,他還沒有能力反抗朝廷中樞的共同意志,如今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所以他猶豫許久之后,最終還是同意了德慶皇帝的建議。

見到王保仁還算是識相之后,德慶皇帝眼中閃過了一絲滿意,但表面上依然是一副器重信任的模樣,緩緩道:“既然王太師也認同朕的決定,這件事就這么辦吧!王太師回去之后,就將那些忠君勤勉的官員擬一份名單呈給朕,朕自然會叮囑內閣與三法司格外留意,絕不會讓他們受到無辜牽連!……不過,如今的當務之急,終究還是查明真相、偵破案情,這件事還需要王太師盯緊一些,與三法司同心協力,朕當初的承諾依舊沒有改變,一旦案情偵破之后,朕就會鼎力支持王太師入閣輔政!”

你明明已經打定主意要把臟水潑給南京六部了,還何須“查明真相”、“偵破案情”?不過是一些掩耳盜鈴的手段罷了。

聽到德慶皇帝的法之后,王保仁心中有些譏諷。

不過,德慶皇帝最后的保證,還是讓王保仁心中多了一絲希望,心情也稍稍輕松了一些,再次向德慶皇帝躬身領命道:“陛下放心,老臣一定盡力,絕不敢懈怠!”

而就在德慶皇帝與王保仁談話的時候,突然有一位太監快步進入了御書房,向德慶皇帝稟報道:“陛下,剛剛收到快馬通報,梁輔臣梁閣老已經抵達北直隸的洛縣,即日就要進京了!”

聽到稟報,德慶皇帝頓時是面現喜意,道:“派人將此事告訴七皇子,讓他代朕前去迎接!梁輔臣進京之后,就讓他第一時間進宮見朕!”

太監得到吩咐之后,馬上就遵命離開了。

而王保仁見到德慶皇帝的表現之后,心中卻有些不是滋味。

很顯然,與王保仁不同,德慶皇帝對于梁輔臣的信任與器重,乃是發自真心的。

王保仁心中不是滋味的同時,方茹的心中也同樣不是滋味。

從昨天晚上開始,方茹的脾氣就要比往常暴躁許多,所有的趙府下人皆是膽戰心驚、心翼翼。

并且,趙府下人們也很清楚方茹脾氣變暴躁的真正原因——昨天晚上,趙俊臣留在張玉兒的房間過夜了。

方茹的心里只有趙俊臣一個人,并不希望有人與自己分享,但如今不僅是崔倩雪即將要進入趙府成為正室了,還臨時插入一個張玉兒!

很明顯,趙俊臣已經初步信任了張玉兒!

這樣一來,方茹的心中自然是感到的莫大威脅!

從某方面而言,張玉兒就是一個相貌、心機、眼光等等方面更勝一籌的方茹,方茹又是這樣的重視趙俊臣,自然是患得患失、擔心自己的地位會被張玉兒取代!

這一天,趙俊臣前去早朝之后,張玉兒很快就拜見了方茹。

張玉兒原本就是嬌媚妖嬈、風情萬種的氣質,如今她成為人婦之后,舉手抬足只見更是風韻撩人、千嬌百媚,即使方茹同樣為女子,也不得不承認張玉兒的風情確實不是尋常男子能夠抵抗的。

見到方茹之后,張玉兒并沒有炫耀什么,仿佛只是想要與方茹拉近關系,但隱約之間依然是暗示著趙俊臣對她的喜愛,這就讓方茹心中更加不舒服了。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張玉兒之后,方茹竟是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

于是,方茹也就找到了章德承——此時的方茹,愈加希望自己懷上趙俊臣的骨肉,唯有這樣,方茹心中才能多一些安全感。

此時,章德承正準備著籌建醫學院的事情,并沒有多少空暇,但章德承也知道方茹在趙府的地位,所以還是耐心陪著方茹談話。

方茹也知道章德承這段時間事情很多,就沒有繞圈子,直接問道:“章神醫,您的藥方我已經堅持服用許久了,為何還是遲遲沒有動靜?”

見到方茹這般模樣,章德承輕輕搖頭道:“老夫已經診斷過了,趙大人的身體并沒有任何問題,如夫人的身體同樣也沒有任何問題,但懷胎這種事情畢竟是講究機緣,急不得、也強求不得,只要趙大人與如夫人一直都有同房,就遲早都會有結果的。”

聽到章德承的回答,方茹心中愈加煩躁,又問道:“章神醫,您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見方茹的表現,章德承又是輕輕搖頭,道:“既然如此,老夫就為如夫人再開一副方子,但老夫還是想要勸告如夫人一句,這種事情切忌心浮氣躁,否則就算是懷上了,對孩子也不是好事。”

然后,章德承就又為方茹開了一副藥方,但很大程度上只是給方茹一個心理安慰罷了。

方茹并不知道章德承的想法,只知道章德承乃是首屈一指的神醫,得到藥方之后如獲至寶,連連向章德承表示感謝。

告辭了章德承之后,方茹馬上就讓人依照章德承的藥方前往藥房拿藥,心情也終于是稍稍穩定了一些。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卻突然有一位趙府下人向方茹稟報道:“如夫人,府外有一位姑娘求見老爺,這位姑娘名叫蘇秀寧,老爺昨天也見過她,但如今老爺還未回府,您看應該如何處置?是先打發她離開?還是留她在府里等老爺回來?”

聽到趙府下人的稟報之后,方茹頓時是柳眉輕蹙!

蘇秀寧連續兩天與趙俊臣見面,究竟是什么意思?

當初,德慶皇帝給趙俊臣牽紅線,向趙俊臣介紹了崔倩雪、陳芷容、蘇秀寧三女!如今崔倩雪即將要成為趙府正室,陳芷容化名為張玉兒成為了趙俊臣的側室,怎么就連蘇秀寧也突然出來湊熱鬧?難道這三女還要一同進入趙府不成?

因為張玉兒的事情,方茹卻是下意識的排斥蘇秀寧的出現。

所以,方茹想了一下之后,吩咐道:“老爺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府,讓她留在府里等待也不合適,又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事情要見老爺,卻也不能就這么讓她回去……這樣吧,你將她領到側堂,由我來見她!”

聽到方茹的吩咐之后,趙府下人馬上就領命去辦了,而方茹則是平復了一下思緒之后,向著趙府側堂的方向走去。

卻,時隔一天之后,蘇秀寧與湘姨再次來到了趙府側堂。

與昨天相比,此時的蘇秀寧心情更加有些忐忑,因為趙府下人帶領她們進入趙府的時候已經清楚了,趙俊臣還未回府,如今要見她們的人乃是趙府的如夫人方茹!

在此之前,蘇秀寧還以為自己會成為趙府妾室,也認真打探過趙府的事情,很清楚這位如夫人方茹絕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角色!

恩,第二更!

今天還有兩更!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2 12:09
攝政大明 第六百八十四章.消息.

“秀寧,別擔心,你這次來趙府是為了給趙大人傳信、是好心給趙大人幫忙,如今雖然是趙大人不在府里,但那位如夫人也絕不敢刁難你,否則她就沒辦法向趙大人交代!”

見到蘇秀寧忐忑的模樣,湘姨連忙開口鼓勁。

聽到湘姨的話后,蘇秀寧輕輕點頭,但表情間的不安并沒有減少多少。

看到蘇秀寧的表現,湘姨心中輕輕一嘆。

失去了家族與父親的支持之后,蘇秀寧雖然是一直強自鎮定著,但依然是失去了主心骨,雖然湘姨并不知道蘇秀寧曾經是什么樣子,但一定要比現在從容許多。

而就在這時,方茹已經是來到了側堂,抬眼打量了蘇秀寧幾眼之后,卻是不由一愣。

看蘇秀寧內斂秀靜的樣子,也完全不敢與自己對視,倒不像是一個狐媚女子。

蘇秀寧的形象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她連續兩天來趙府糾纏趙俊臣,方茹依然是心中沒有任何好感,卻是直接走到了蘇秀寧身前,問道:“你就是蘇秀寧姑娘?不知道你來趙府找我家老爺有什么事情?老爺如今尚未回府,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若是姑娘你有什么事情,不妨是與我說吧,等到老爺回府之后,我自然會代為轉告。”

聽到方茹一連串的詢問,蘇秀寧稍稍猶豫了一下,但終究還是放棄了與趙俊臣再次見面的機會,因為她隱約有一種感覺,眼前這位趙府如夫人對她很不友好,若是她非要與趙俊臣見面的話,恐怕不僅不能得償所愿,反而還會引來一場爭執。

于是,蘇秀寧并沒有理會一旁湘姨的眼神示意,輕聲說道:“趙大人他給了我一張刑部侍郎的手令,令我可以每日進出刑部大牢探望父親,而我昨天去刑部大牢的時候,遇到了一位名叫郭敏的犯人,他得知我認知趙大人之后,就一直是沖我呼喊說要見趙大人,還說要投靠趙大人……我也不知道趙大人會不會見他,但覺得這件事還是告訴趙大人一下比較好。”

聽到蘇秀寧的回答之后,方茹又是微微一愣,沒想到蘇秀寧確實是有事情。

不過,方茹依舊是沒有掉以輕心,點頭道:“原來如此,多謝蘇姑娘特意來趙府傳信,這件事我一定會轉告我家老爺。”

見方茹結束了話題,似乎也沒有挽留的意思,蘇秀寧心中輕輕嘆息一聲,說道:“既然如此,不敢打擾,我就告辭了。”

說完,蘇秀寧就打算領著湘姨離開。

然而,見到蘇秀寧的這般表現之后,方茹反倒是換了一張笑話,突然伸手拉住蘇秀寧,并且笑道:“說起來,我也從老爺那里聽說過妹妹的事情,似乎是令尊犯了事情,如今正在刑部大牢里?唉,一個姑娘家,突然遭了這般劫難,還要一個人操持生活,當真是可憐!我看見妹妹之后,就覺得投了眼緣……這樣吧,妹妹你今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煩,就直接來趙府找我,咱們都是女人,彼此不需要太多的顧忌,說話也方便一些,就不要去打擾我家老爺了,老爺他每天都是朝務纏身,難以分心,就算是想要照顧妹妹,恐怕也照顧不周到,還不如交由我來操辦,妹妹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方茹笑吟吟的看著蘇秀寧,態度也非常熱情,但話里的意思非常明顯,那就是不希望蘇秀寧今后再來糾纏趙俊臣了。

見方茹這般表現,蘇秀寧就知道自己今后確實是再難與趙俊臣見面了,但她性子向來柔順,并且方茹身為趙府的如夫人也確實占著道理,蘇秀寧稍稍沉默片刻之后,就點頭輕聲道:“我明白了。”

然后,蘇秀寧再也沒有停留,直接領著湘姨離開了。

見到蘇秀寧的離去背影,方茹則是開始思考著蘇秀寧所帶來的情報。

“郭敏,這個人是郭湯的親兄弟,經商才華非比尋常,僅僅是憑借郭湯的關系,就將‘四通商行’經營得有聲有色,成為京城內部數得著的大商行,并且此人長袖善舞、八面玲瓏,與方方面面的關系都很不錯……當初相公他暗中鼓動太子朱和堉進行商稅改革的時候,這個郭敏竟是一眼就看穿了隱患,勸說郭湯一定要阻止太子,表現出了很不錯的眼光,也因此讓相公有些看重他,派人暗中招攬,可惜這個郭敏最終還是拒絕了相公的招攬,等到郭湯得罪了相公之后,他就受到了牽累,不僅是苦心經營的‘四通商行’被官府封掉,他自己也是身陷牢籠……”

回顧著郭敏的資料,方茹暗暗思索道:“看來,被相公懲治了一頓之后,郭敏想起了相公當初招攬他的事情,就想要投靠相公、以此來拯救郭家……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相公親手整垮了郭家,郭家族人必然是心生怨恨,就算是他投靠了相公,相公又如何會信任他?不過,還是去探一探比較好,此人想要投靠相公,或許會有什么投名狀也說不定。”

想到這里,方茹就招來了一位較為親信的趙府管事,吩咐道:“你去刑部大牢一趟,那里面有一個犯人名叫郭敏,此人想要投靠老爺,你代表老爺去見他一面,也探一探他的口風,看看他是否有用。”

聽到方茹的吩咐之后,這位趙府管事馬上就去辦了。

蘇長畛垮臺之后,蘇秀寧已經是無權無勢的一介平頭百姓,想要進出刑部大牢自然是需要刑部官員的手令,但趙俊臣乃是朝廷權臣,趙家管事只要亮明身份之后,進出刑部大牢卻不用這般麻煩。

這天晌午,趙俊臣處理完了戶部的公務之后,就回到了趙府歇息。

方茹一向是負責情報方面的事情,等到趙俊臣回府之后,就馬上向趙俊臣通報了三個十分重要的消息。

首先是梁輔臣進京的事情,其次是郭敏想要投靠的事情,最后則是太子東宮傳出的消息。

第三更!

凌晨之后還有一更!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2 12:10
攝政大明 第六百八十五章.伏筆.

趙府書房內,方茹向趙俊臣稟報了梁輔臣進京的消息。M.slk.tw

“梁輔臣終于是進京了?”

聽到方茹的消息之后,趙俊臣的表情有些鄭重。

相比較王保仁,趙俊臣對梁輔臣要更加重視許多。

王保仁或許有些心機手段,但他在廟堂中樞沒有任何根基,留在南京的根基底蘊也要遭遇毀滅性的打擊,還要遭受周尚景的暗中打壓,德慶皇帝也并不是非常支持他,所以王保仁在短時間內注定是翻不出太大的風浪。

如今廟堂的格局已經漸漸均衡穩定,留給王保仁的發展空間太小,除非是周尚景、趙俊臣、沈常茂、朱和堉這四人之中有一位突然垮臺,否則王保仁僅僅是憑借一些心機手段,很難真正崛起。

但梁輔臣則不同,他乃是德慶皇帝最為信任的“帝黨”官員,很容易就可以得到德慶皇帝的鼎力支持,并且他鎮守邊疆多年,功勞與聲譽皆是極高,就連周尚景也不會輕易打壓,又是內閣輔臣的身份,很容易就能夠掌握一定的話語權。

簡而言之,梁輔臣的出現會真正的改變廟堂局勢。

最重要的是,這段時間趙俊臣一直有些擔憂邊疆局勢,而梁輔臣也是一個辦實事的人,所以趙俊臣很想要盡快與梁輔臣討論一下,否則趙俊臣就遲遲不能安心。

所以,收到消息之后,趙俊臣的態度非常嚴肅。

而方茹則是回答道:“就在巳時三刻左右,七皇子朱和堅代表陛下迎接梁輔臣進京,如今梁輔臣已經入宮覲見陛下了,看陛下的意思,今天也會留梁輔臣在宮中用膳。”

趙俊臣沉吟片刻后,吩咐道:“等到梁輔臣離京之后,就給他送去一份我的名帖,約他明天早朝后見面。”

方茹點頭表示明白。

然后,方茹又說道:“此外,太子東宮那邊傳來消息,稱是昨天太子朱和堉已經把趙山才的遺物全部交給王保仁了,王保仁得到趙山才的遺物之后,頗是大喜過望,這兩天他雖然是因為南京六部的事情焦頭爛額,但也沒忘記接手趙山才留下的情報機構與那批人才。”

聽到方茹的稟報之后,趙俊臣卻是換了一幅表情,隱約有些譏諷,似乎也有些感嘆。

然后,趙俊臣緩緩說道:“這個王保仁也是慘,進京之后不僅是被朝廷中樞高層聯手算計,還要被已經死去許久的趙山才算計……原本還以為王保仁當年能與周尚景爭鋒于一時,會是一個很難對付的人物,但如今看來王保仁呆在南京太久了,早已經失去了當年的敏銳與警惕!”

說到這里,趙俊臣輕輕搖頭。

當初趙山才為了與趙俊臣合作,卻是把他留下的一部分計劃告訴了趙俊臣,趙俊臣也參與了其中一些,所以趙俊臣很清楚王保仁究竟是踏進了怎樣的陷阱。

方茹也是面帶不屑,說道:“是啊,還以為王保仁是怎樣厲害的人物,但他自從進京往后,就一直為別人做嫁衣,確實是讓人失望。”

趙俊臣再次搖頭,說道:“倒也不要太輕視王保仁,這段時間以來的經歷,必然會讓他重新拾起當年的敏銳謹慎,如今只是打他一個措手不及罷了,等他將來站穩了腳跟,就未必像現在這般好對付了。”

方茹點了點頭,說道:“茹兒會讓人留意王保仁的。”

說到這里,方茹終于是談到了郭敏的事情:“今天,蘇秀寧姑娘從刑部大牢里帶來了一個消息,稱是郭湯的兄弟郭敏想要見相公一面,還說要投靠相公,茹兒就讓人去刑部大牢見他,看他是否有什么投名狀,結果卻是出人意料。”

聽到方茹的說法,趙俊臣有些好奇,問道:“郭敏?這個人倒也算是一個人才,只是受了郭湯的牽連……怎么?難道他的投名狀很驚人不成?”

方茹再次點頭,說道:“確實很驚人,按照郭敏的說法,在朝廷的清流之中,并不僅僅是郭湯與郭敏兄弟依靠走私偷稅牟利,其實很多清流看上去光明正大、秉公無私,但實際上都不干凈,比如都察院左都御史呂純孝就在‘四通船行’里有一成干股,作為回報呂純孝幫著郭敏打通了許多門路,并且‘四通船行’還經常高價購買閣老程遠道的文章字畫,其實就是一種行賄的手段,程遠道先后得到了近七萬兩銀子……”

說到這里,方茹的表情滿是譏諷,說道:“若是郭敏沒有交代這些事情,茹兒還真不知道這些事情,還以為這些清流當真是兩袖清風,更沒想到‘四通船行’從某方面而言竟還是清流的財神,怪不得郭湯落難之后,清流們會耗費那么大力氣出手搭救!……郭敏說他愿意幫助相公進一步打擊朝廷清流,并且他經商本領不俗,也愿意為相公效力,只希望相公能夠放過郭家一馬就行。”

說完,方茹面現期待之色,等著趙俊臣的回應,只要趙俊臣點頭同意之后,她就會幫助趙俊臣進一步的打擊清流聲譽。

然而,趙俊臣沉吟片刻之后,卻是搖頭道:“郭敏的這些情報,看似有用,但實際上全都是無關緊要,我朝俸祿低廉,官員們若當真是兩袖清風,恐怕就要活不下去,陛下他又是一向秉持著‘水至清則無魚’的觀念,僅僅是這么一點事情,并不能打擊到清流……更何況,陛下他這段時間雖然是一直出壓清流,但那也是為了廢黜太子做準備,并不是陛下他當真要舍棄請流了,朝廷還需要清流制衡各大黨派,陛下他不會任由清流垮臺的……更何況,如今我要改善名聲,卻也不能把清流逼得太緊。”

聽到趙俊臣的回答之后,方茹隱約有些失望,但依然是點頭認同了趙俊臣的說法,并且問道:“那么相公還理會那個郭敏嗎?”

趙俊臣思索片刻后,說道:“這個郭敏,雖然不能放心重用,但說起來倒也有些用處……”

第四更!

明天如果時間寬裕的話,也會盡量多寫一些。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2 12:11
攝政大明 第六百八十六章.棟梁之臣.

早在三十年前,德慶皇帝尚未登基的時候,梁輔臣就已經是德慶皇帝最為信任的大臣了,這些年來也一向是忠心耿耿、任勞任怨。

以梁輔臣的資歷地位,其實早就可以入閣輔政了,如果他想要留在京城中樞,也沒誰可以強迫于他,與此同時,陜甘三邊之環境惡劣,更是人盡皆知,但梁輔臣為了朝廷大局、也為了穩固德慶皇帝的兵權,卻是在陜甘三邊一呆就是近十年時間,功勞苦勞比誰都大,但收獲的好處卻是少之又少,但梁輔臣從來都沒有抱怨過一句。

梁輔臣的表現,德慶皇帝也是看在眼里,所以德慶皇帝對于梁輔臣的信任也是遠勝于旁人,將梁輔臣視為自己真正的心腹鐵桿。

梁輔臣入宮覲見之后,德慶皇帝心中也非常歡喜,并且很快就支開了七皇子朱和堅、太子太師王保仁等人,只留下了梁輔臣一個人談話,態度也很是開誠布公,并沒有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

“近兩年來,廟堂之中風云變化,內閣里的黃有容、溫觀良等人紛紛倒臺,周尚景也失去了首輔的位置,反倒是趙俊臣快速崛起、自成一派,朝堂局勢多有震蕩,中樞與地方皆是有些不穩當,即使是朕偶爾也會力不從心、無法掌控大局……”

在梁輔臣面前,德慶皇帝并沒有掩飾自己的心身疲憊,神態語氣皆有倦意,緩緩說道:“朕也知道,如今邊疆局勢有些隱患,陜甘三邊那里離不開你掌控大局,但朕依然是調你回京了,因為京城中樞才是江山之根本,京城中樞若是稍有混亂,整個江山都會亂成一團,所以朕需要你出面幫著朕控制局勢。”

說到這里,德慶皇帝更是搖頭,嘆息著說道:“朕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這帝王與臣子的關系,許多時候就是天生的仇敵,不論是朕給予了他們怎樣的信任與器重,他們依然會有自己的小算盤,稍稍有了一點自己的利益,就馬上與朕生分了起來,朕愈是遷就他們,他們就愈是陰奉陽違、欲壑難填,像你一般至始至終都可以忠心耿耿的大臣,實在是少之又少……所以,梁輔臣啊,朕今后必然會愈加依仗于你,你可切不要讓朕失望。”

梁輔臣的年紀與德慶皇帝相當,同樣是五十出頭的樣子,頭發花白,胡須有些凌亂,飽經風霜的面容布滿了深深的皺紋,身材很高,略有些消瘦,若不是一身官服,看上去就和尋常老農沒有任何差別,但他神情堅毅冷肅,一雙眼神精光閃爍,卻又會給人一種無法形容的壓力。

聽到德慶皇帝的話語之后,梁輔臣沉聲道:“陛下安心,臣一定會竭盡全力、為陛下分憂!”

與廟堂里的其他權臣不同,梁輔臣向來是不善言辭、也不善辯論,也從來都不會夸夸其談、口若懸河,但他只要是開口保證過,那么他就一定會盡心盡力。

德慶皇帝很清楚梁輔臣的性格,聽到梁輔臣的保證之后,表情間也閃過了安心之色。

然后,德慶皇帝問道:“廟堂里最近的局勢變化,你可是心中有數?”

梁輔臣點頭道:“臣赴京之前,已經向新任三邊總督王錚打探清楚了,已是心中有數。”

德慶皇帝同樣點頭道:“既然你已經是心中有數,那朕也就不需要浪費口舌了。你今后在廟堂里的任務,主要是三點,首先是盡量削弱周尚景的勢力影響,周尚景已經是權傾朝野多年,若是繼續下去,朝廷就要只知周尚景而不知朕了;其次則是為朕盯著趙俊臣,這個人的權勢雖然不能與周尚景相比,但他實在是太年輕了,若是任由他發展下去,今后會比周尚景更加麻煩,最后則是幫著朕控制內閣,但這件事不著急,大可以慢慢來。”

聽到德慶皇帝的吩咐之后,梁輔臣的眉頭輕輕一皺。

在梁輔臣看來,德慶皇帝這般急切想要對付周尚景、壓制趙俊臣,有些太急切了,并不利于江山穩定。

周尚景固然是一個權臣,但他也同樣是朝廷的頂梁柱,除了周尚景之外,滿朝百官之中再也沒有其他人擁有周尚景一般的經驗、眼光、以及威望,可以穩定廟堂局勢、規劃朝廷方向;至于趙俊臣,也同樣是不可或缺,若是沒有趙俊臣的幸苦維持、大膽開拓,朝廷的錢糧周轉恐怕早就崩潰了。

最終,梁輔臣并沒有直接反駁德慶皇帝的說法,只是說道:“臣認為,不論陛下您如何看待周尚景,他都已經垂垂老矣,很難再堅持幾年,陛下最好還是早作準備,尋找一位資歷、聲望、經驗等等方面皆是可以接替周尚景的大臣,否則周尚景離開廟堂之后,朝廷無人可以主持大局,說不定就會出現動蕩……陛下,恕臣直言,朝廷目前還離不開周尚景。”

說到這里,梁輔臣稍稍猶豫了一下之后,又補充道:“此外,朝廷的錢糧徹底充盈之前,恐怕也離不開趙俊臣。”

梁輔臣的質疑,并沒有引起德慶皇帝的不快,反而讓德慶皇帝連連點頭表示認同。

不過,德慶皇帝并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只是說道:“朕自然也明白這些道理,周尚景的替代人選,朕早已經想好了,就是你梁輔臣!以你的資歷、聲望、眼光、手段,再得到朕的鼎力支持,今后接替周尚景絕不會有任何問題。至于趙俊臣……朕目前只是不希望他的權勢擴張太快,打算稍稍壓制一下,還不會真正出手對付,畢竟朝廷的商稅整頓、川鹽改制、以及農務整改等等事情還離不開他。”

聽到德慶皇帝的解釋,梁輔臣又是一愣,卻沒想到德慶皇帝竟是這樣看重自己,竟是將自己視為周尚景的接替人選。

與此同時,德慶皇帝對趙俊臣的評價同樣是令人深思。

朝廷目前還離不開趙俊臣,是因為朝廷的商稅整頓、川鹽改制、以及農務整改等等事情還需要趙俊臣來主持,那么若是朝廷的商稅整頓、川鹽改制、以及農務整改等等事情全部結束之后呢?德慶皇帝是不是就不需要趙俊臣了?

當初,趙俊臣在德慶皇帝心中的定位很清楚,就是朝廷圈養的肥豬,時不時還要為德慶皇帝背黑鍋、吸引民憤,再等到新皇登基之后,就要殺之立威、平息民怨……

對此,梁輔臣一向是洞若觀火。

但如今,隨著趙俊臣的權勢越來越大,但德慶皇帝卻依然是春秋鼎盛,若是德慶皇帝一直留著趙俊臣直到新皇登基,恐怕新皇就很難對付趙俊臣了,如此一來,德慶皇帝對趙俊臣的定位似乎也發生了許多變化。

聽德慶皇帝的意思,如今趙俊臣之于朝廷,就類似于戰國時期商鞅之于秦國,從吸引民怨變成了吸引官怨,德慶皇帝想要利用趙俊臣來改革明朝弊政,等到弊政改好之后,朝廷的錢糧固然是寬裕了,但趙俊臣也就成為了萬夫所指,然后也就可以隨手拋棄掉了。

德慶皇帝雖然沒有明說,但似乎就是這么一個意思。

察覺到德慶皇帝的想法之后,梁輔臣既沒有因為德慶皇帝對自己的器重而幸喜若狂,也沒有因為德慶皇帝對趙俊臣的態度而兔死狐悲,依舊是一幅沉穩模樣,只是稍稍沉默了片刻,就緩緩答道:“既然陛下您心中早有考量,那臣也就放心了!”

德慶皇帝笑道:“朕對你的器重,要遠遠超于百官,你一定要認真辦事,當然朕也會給你全力支持,你不必有任何顧忌。”

“臣多謝陛下!”梁輔臣致謝之后,卻又話鋒一轉,說道:“陛下,臣心中還有一些顧慮,乃是陜甘三邊的事情!陜甘各地已經是連續三年出現旱情了,百姓們近乎已是無法維持生計,僅僅憑借著朝廷的賑濟維持,稍有不慎就會引發一場大亂!此外,北方蒙古韃靼境內同樣是災情嚴重,近兩年屢屢侵犯,臣也是好不容易才將他們阻擋于關外,但三邊各大軍鎮已經是漸漸無力維持,如今王錚王大人代替臣擔任三邊總督之后,卻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夠熟悉三邊軍政事務,眼看著又要到了秋收之際,隨時都會有火篩入寇,卻是不得不防!臣懇請陛下撥調大量糧草與精兵強將前往陜甘三邊,以防內外之患!”

聽到梁輔臣的這般建議,德慶皇帝卻是沉吟不語。

良久之后,德慶皇帝緩緩說道:“這件事情,容朕考量一下!撥調兵士進入陜甘三邊,倒是可行……但朝廷目前并沒有更多的糧草了。”

梁輔臣不由一愣,問道:“據臣所知,近年來國庫在趙俊臣的經營之下,已經是日趨好轉,為何會沒有糧草周轉?”

原本,梁輔臣還以為朝廷會有一些自己沒有想到的難處!

然而,德慶皇帝接下來的回答,卻是讓梁輔臣突然間心中一冷!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2 12:12
攝政大明 第六百八十七章.我現在就要見他.

德慶皇帝輕輕一嘆,表情滿是為難,緩緩說道:“梁輔臣你剛剛回到京城,并不知道朝廷中樞的難處,國錢糧如今確實是充裕了一些,但也僅僅只是最近兩三年而已,國過往一直是長期虧空,欠賬實在是太多了,總是需要補上去……就拿官俸來講吧,前些年或多或少都欠了一些,為了讓百官們安心,是不是要逐步補上?各衙門多年沒有修繕,大都是破敗殘缺,是不是也要撥銀子翻新?往年戶部沒銀子,許多事情都拖延了,如今全都要逐漸補上,雖然每項都不算特別多,但林林總總加起來,這余銀也就不多了……

此外,國銀子還算是勉強夠用,但各地糧倉的存糧早已經是漸漸不足了,眼見著陜甘、山西、河南等地陸續發生災情,朝廷還需要留著糧食應急,卻是拿不出更多的糧食了,這幾天趙俊臣一直是為了民間農耕整改的事情與百官們吵架,顯然也是被糧食的事情逼急了……”

德慶皇帝解釋之際,卻還是隱瞞了許多事情,比如戶部原本還剩下一部分銀子,但德慶皇帝為了修建自己的皇家林園,早已經盯上這部分銀子了,自然是不希望這部分銀子用于別處。

梁輔臣畢竟不了解國詳情,聽到德慶皇帝的解釋之后,也點頭表示了認同。

然后,梁輔臣又問道:“陛下,據臣所知,黃有容前往南直隸之后,抄了許多貪官與走私商人的家產,總計收獲了四五百萬兩銀子,難道這筆銀子也不能動用?”

這筆銀子,德慶皇帝同樣是盯著,還指望這筆銀子最終能夠進入自己的內帑,自然也不希望挪用于別處,于是就再次搖頭道:“這筆銀子目前還留在南直隸,仍然在整理與登記,許多財物還要陸續變賣,至少還要等兩個月時間才能運到京城,并且這筆銀子各大衙門都盯著,不僅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也很難挪用于陜甘三邊。”

見德慶皇帝再次搖頭,梁輔臣終于是輕輕皺眉,稍稍猶豫之后,又問了一個十分敏感的問道:“那么,陛下的內帑是否還有余銀?”

聽到這個問題,德慶皇帝眼中猛然間閃過了一絲警惕!

明朝幾百年來,皇權與臣權此起彼伏、相互爭鋒,很大程度上就體現于內帑與國的銀糧!每當皇權衰落、臣權強盛的時候,大臣們就會盯上內帑的銀子,千方百計的想要把內帑的銀子挪到國;每當臣權衰落、皇權強盛的時候,皇帝們也會盯上國的銀子,同樣是費盡心機的想要把國的銀子挪到內帑!

所以,見梁輔臣將主意打到內帑上面,德慶皇帝自然是心中警惕。

因為,一旦開了先例,百官們就會紛紛盯上內帑的銀子,到了那個時候,內帑有再多的銀子也不夠用!

內帑自然是有銀子,并且是數目極為龐大!

就算是趙俊臣還未接手內承運的時候,內帑的銀子也僅僅只是入不敷出而已,但底蘊尚在,依然還有兩百余萬兩銀子!等到趙俊臣接手內承運之后,入不敷出的情況已經是發生了扭轉,并且還增加了胰子專賣的財源,再加上每年朝廷稅入的分成、皇莊的收入、還有溫觀良、黃有容進貢的一生積蓄……如今內帑的銀子至少有千萬之巨!

而且,內帑賬目上的銀子也只是皇帝私銀的一部分,明朝皇帝與民間土財主并沒有任何本質區別,養心殿后面就窖藏著三百余萬兩金銀,這筆銀子就不在內承運的賬上。

這還是德慶皇帝有了銀子就大肆揮霍的結果!近兩年來,宮中的開支足足多了三倍有余,若是德慶皇帝稍稍節儉一些,內帑的銀子至少還能增加幾百萬兩!

然而,內帑的銀子用于皇家的揮霍窮奢自然是無所謂,但用于朝廷的事情,則是絕不可行!

對于這種事情,明朝皇帝們一向都是區分的很清楚,德慶皇帝同樣也是如此!

所以,聽到梁輔臣的詢問之后,德慶皇帝馬上就斷然拒絕道:“內帑的銀子不行!內帑已經沒銀子了!”

說完之后,德慶皇帝才發現自己的語氣有些激烈,于是就稍稍放緩了語氣,擺出一幅為難的模樣,解釋道:“輔臣你別看朕乃是九五之尊,但朕也沒有多余的銀子啊,宮里的開支、大臣的賞賜、前朝的貼補,這些銀子都不是小數目!此外還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需要到處用銀子,哪里還有余銀留下?就拿今年來舉例吧,南巡的事情雖然大都是使用國的銀子,但內帑也同樣耗費了近二十萬兩銀子之多!然后,趙俊臣要整頓商稅,創辦了‘聯合船行’,朕為了表示支持,也同樣投入了一百萬兩銀子,此外,朕打算仿造江南園林再建一個皇家園林,這件事更是需要耗費三百萬兩銀子以上……這林林總總的算下來,內帑不僅沒有余銀,反倒是虧空了許多,哪里還有多余的銀子補貼陜甘三邊?”

梁輔臣并不清楚內帑的實際狀況,所以德慶皇帝哭窮的時候也是面不改色、泰然自若。

但梁輔臣聽到德慶皇帝的解釋之后,心中卻是有些發寒。

梁輔臣固然是不了解內帑的實際情況,但他畢竟是一位實干能臣,又哪里看不出蹊蹺之處?

為了南巡,德慶皇帝就可以從內帑拿出二十萬兩銀子!為了賺取更多的銀子,德慶皇帝同樣是財大氣粗,直接向“聯合船行”投入了百萬兩銀子!為了修建皇家園林,德慶皇帝更是大手筆,一口氣拿出了三百萬兩銀子,并且這還只是初步投入!

梁輔臣還記得,十年前的紫禁城因為缺少銀子維護,已是有了一些破敗跡象,但如今的紫禁城卻已是煥然一新,還新添了許多殿宇閣樓,這顯然也是內帑的開支,同樣是需要數十萬兩銀子!

但眼看著陜甘三邊出現了極大隱患,不僅是百姓們早已經是無以為繼,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民變,就連邊防也出現了嚴重漏洞,隨時都有可能,這些事情皆是緊要至極,與江山百姓的安危息息相關,正是最需要銀糧支持的時候,德慶皇帝卻是突然宣稱內帑沒銀子了!

這樣的態度,自然是讓人心寒!

于是,梁輔臣不由是沉默良久。

見到梁輔臣這般態度,德慶皇帝不由有些心虛。

事實上,德慶皇帝也不希望陜甘三邊的局勢糜爛,這并不利于江山穩定,若是不損害自身利益,德慶皇帝還是愿意付出努力、扭轉局勢的。

所以,德慶皇帝沉吟片刻后,卻是提出了新的建議:“說起來,再過一段時間,秋稅就要收入國了,趙俊臣的商稅整頓也會初現成果,到時候國的錢糧也會充裕一些,朝廷也就有余力支援陜甘三邊了,所以輔臣你也不必太心急,只是稍稍拖延一些時日,想必不會有大礙。”

梁輔臣則是緩緩搖頭,表情嚴肅的說道:“陛下,國征收秋稅乃是秋收之后的事情,但每年的火篩入寇則是秋收之前的事情!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若是等到朝廷征收秋稅之后再支援陜甘三邊,恐怕朝廷兵馬支援陜甘三邊就成了明年的事情了,早已經耽誤了時機。”

見梁輔臣直接否決了自己的建議,德慶皇帝不由有些氣惱,但也知道梁輔臣所說有理,只好另想辦法。

但德慶皇帝本身也不擅長經營周轉之術,所以他才會離不開趙俊臣,如今又如何能想到解決之策?

思索良久之后,德慶皇帝依舊想不到辦法,也就索性放棄了,搖頭說道:“陜甘三邊的隱患,確實是不能坐視不理,但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朕一時間也想不到解決辦法……這樣吧,輔臣你去找一下趙俊臣,朝廷的錢糧事情一向是由他負責,他也擅長此道,或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在錢糧的事情上,德慶皇帝的原則一向是“只要別動朕內帑的銀子,就一切好說,有困難就讓趙俊臣去解決”!

如今,德慶皇帝也同樣是這樣的態度。

聽到德慶皇帝的推搪,梁輔臣心中隱隱有些失望,只覺得德慶皇帝身為天下共主,卻是公私太過分明,一心只想著保護內帑私銀,又太過沉溺于帝王心術,眼里面只盯著朝廷中樞,卻是忽視了整個江山大局。

自從梁輔臣覲見了德慶皇帝之后,德慶皇帝就一直是強調著周尚景的威脅、趙俊臣的隱患、內閣的陽奉陰違等等,但他對于陜甘三邊的隱患與危機,卻是看似重視、實則敷衍,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梁輔臣多年以來鎮守陜甘三邊,對于朝廷的種種隱患與弊端,早已經看得分明,很清楚朝廷必須要進行改變,否則必然會釀成大禍,他愿意回京入閣輔政,也是想要有所作為,但德慶皇帝這樣的態度,卻是讓梁輔臣有些心寒。

不過,梁輔臣確實是一位“忠臣”,不論德慶皇帝給予的支持有多少,他都會盡力辦事,從不會有任何的抱怨。

所以,沉默片刻之后,梁輔臣終究沒有將自己的不滿表現出來,只是答道:“既然如此,臣會盡快尋找趙大人商議對策,若是最終有了解決之策,還望陛下支持。”

見梁輔臣不再盯著內帑之后,德慶皇帝的表情也重新和煦了起來,連連點頭說道:“朕早已經說過了,今后會全力支持于你,既然輔臣你憂心于陜甘三邊的事情,朕也不會袖手旁觀,只要是朕能夠辦到的事情,就一定會盡力支持,輔臣你不必有任何顧忌。”

然后,德慶皇帝又再次強調了自己對梁輔臣的器重,以及自己對江山百姓的重視,但梁輔臣心中卻已是有些不以為然了。

留在宮中與德慶皇帝共進午膳之后,眼見著德慶皇帝有了疲態,梁輔臣也就及時告辭離宮了。

出了午門之后,一名身穿千戶服飾的俊雅男子快步來到了梁輔臣的身前。

這名男子年紀大約三十出頭,身材高大壯碩、雙目明亮,舉手抬舉之間滿是干練,但氣質之間又有一絲雅儒氣,給人一種統兵儒將的感覺。

見到梁輔臣面色嚴肅之后,似乎是有些心情郁郁,這名男子關切的問道:“閣老,難道是覲見陛下有些不順利?”

此人名叫戚斌,乃是梁輔臣的得力臂助,擅長于統兵之術,原本梁輔臣打算將他留在陜甘三邊,但出于某種考慮,卻還是暫時將他帶到了京城。

梁輔臣看了戚斌一眼,卻是不愿意說出自己對德慶皇帝的不滿,緩緩搖頭道:“沒有,覲見陛下還算是順利,陛下很看重于我,陜甘三邊的事情也會全力支持,只是具體的操辦有些麻煩,需要耗費一些心思。”

見梁輔臣這般模樣,戚斌神色間若有所思。

然而,不待他思索下去,梁輔臣已經是開口問道:“戚斌,可是有什么事情?”

戚斌聽到梁輔臣的詢問之后,也回過神來,從袖中抽出兩份名帖交給梁輔臣,說道:“閣老覲見陛下的事情,周尚景與趙俊臣的人先后送來了名帖,想要約見閣老談話。周尚景想要約在今天晚上與閣老見面,而趙俊臣卻是打算約在明天早朝結束之后與閣老見面相談。”

伸手接過兩份名帖之后,梁輔臣略略沉吟了一下,然后吩咐道:“如今晌午剛過,趙俊臣應該還未去戶部衙門辦公……走,隨我去趙府,不必等到明天了,我現在就要見趙俊臣!”

對于梁輔臣這般雷厲風行的辦事風格,戚斌顯然是早已經習慣了,并沒有任何意外,只是點頭答應之后,就轉身去安排了。

而梁輔臣則是轉頭看了一眼紫禁城,眼神隱隱有些波動,然后又輕輕搖頭,轉身向著自己的轎子位置走去。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2 12:13
攝政大明 第六百八十八章.三邊秘聞.

當趙俊臣得知梁輔臣親自前來趙府拜訪自己的消息之後,心中有些吃驚,只覺得不可思議。

官場之上,等級森嚴,最是講究尊卑,排序、稱呼、禮節等等,皆是大有講究。

如今,梁輔臣親自前來拜訪趙俊臣,可謂是給足了趙俊臣面子,但他自己卻是失了身份。

驚訝之余,趙俊臣不敢怠慢,連忙是擺出最隆重的場面,親自出府相迎。

出了府門之後,趙俊臣一眼就看見了梁輔臣。

梁輔臣的相貌不揚,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民間老農,但他內斂冷肅的氣質,以及他身上所散發的那種若有若無的壓迫感,卻是讓趙俊臣印象深刻。

梁輔臣的身邊隨從,也只有三五人而已,但一個個皆是干練精強、氣概不凡,同樣是讓人不能忽視。

尤其是梁輔臣身后那名身穿千戶服飾的俊朗男子,雖然是氣質雅,但舉手抬足之間卻又有一股精干之氣,更是讓人過目難忘。

很顯然,梁輔臣這些年來駐守陜甘三邊,身邊頗是培養了一批人才。

稍稍打量了梁輔臣以及梁輔臣的身邊隨從之后,趙俊臣已是快步來到梁輔臣面前,向梁輔臣躬身行禮道:“下官原本是打算明天早朝之后主動前去拜見梁閣老,沒想到梁閣老先行來到了鄙府拜訪下官,實在是失禮了。”

梁輔臣打量了趙俊臣幾眼之后,卻是不動聲色,依然是一副冷靜從容的模樣,輕輕點頭道:“我一向不講究這些,沒什么失禮不失禮的,這里并非是談話的地方,你我還是進入府里面詳談吧。”

見梁輔臣完全沒有客套的意思,趙俊臣心中又是一愣。

與此同時,梁輔臣的這一番話,也再次讓趙俊臣印象深刻,先不談梁輔臣的直入主題、態度坦率,僅僅是梁輔臣自稱為“我”,就讓他顯得與眾不同,內閣里的幾位閣老,或是自稱“老夫”,卻是為了彰顯資歷,或是自稱“本閣”,卻是為了彰顯地位,也唯有梁輔臣自稱為“我”,完全沒有任何要彰顯資歷、地位的意思,雖然他本身的資歷地位僅是次于周尚景一人而已!

不過,通過這么一句話,趙俊臣已經大約了解了梁輔臣的秉性為人,卻也沒有繼續虛偽客套,同樣是擺出一幅坦率干練的模樣,點頭答應之後,就直接引著梁輔臣向著府內走去。

進入趙府客堂之後,趙俊臣與梁輔臣分別坐在主位兩旁,而梁輔臣的幾位隨從則是站在一側,一個個皆是身形如同標槍一般挺直不動。

再次看了一眼梁輔臣的幾位隨從之後,趙俊臣心中隱隱有些羨慕,但表面上則是不動聲色,只是直接向梁輔臣問道:“據下官所知,梁閣老乃是今天回京,估算一下時間,應該是剛剛覲見了陛下,卻又馬不停蹄的趕到下官這里,卻不知是有何事?”

趙俊臣說話之際,梁輔臣一直是靜靜的打量著趙俊臣,從趙俊臣的相貌氣質,再到趙俊臣的舉止神情,皆是沒有放過,一雙眼睛精光閃爍,仿佛是看穿了趙俊臣的心底思緒。

趙俊臣的心理素質向來不錯,但在梁輔臣的打量注視之下,卻也同樣是隱隱有些壓力。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之後,梁輔臣終于是收斂了目光,緩緩說道:“我在陜甘三邊呆了十年時間,只有五年前回過一次京城,那時候趙大人尚未踏上仕途,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面。”

趙俊臣連連點頭表示認同,說道:“確實如此,下官對梁閣老神往許久了,卻是無緣相見,一直是心中甚憾……好在粱閣老今後就要長留于京城了,下官一定會時常向梁閣老討教。”

梁輔臣卻是搖頭,說道:“我只是擅長軍政之事,并不擅長錢糧經營,也不擅長黨派攻訐,恐怕是沒法教你。”

見梁輔臣這么說,趙俊臣表情有些尷尬。

梁輔臣又說道:“今天來見你,主要是為了兩件事!首先是為了感謝你去年時候對陜甘三邊的大力支援,那批錢糧與工匠,確實是幫了陜甘三邊良多,若是沒有這些東西,恐怕三邊軍鎮與蒙古韃子的戰事還要更加被動。”

趙俊臣連連搖頭道:“梁閣老過譽了,只恨下官能力有限,又礙于一些忌諱,不能正大光明的提供資助,雖然是籌集了一些錢糧與工匠送到了陜甘三邊,但只是車薪杯水罷了,不敢讓梁閣老致謝。”

梁輔臣同樣搖頭,說道:“并非如此,陜甘三邊環境惡劣、世情疾苦,那批錢糧雖然對你而言并不算多,但對于陜甘三邊而言卻已經是雪中送炭了。”

談到這里,趙俊臣突然反應了過來,表情間隱隱有些吃驚,問道:“聽梁閣老的意思,陜甘三邊今年曾有火篩入寇?但為何京城這邊一直沒有收到消息?”

梁輔臣稍稍沉默片刻後,緩緩答道:“陜甘連續三年發生了旱情,北邊的蒙古韃子也不好過,同樣是災情嚴重,所以也不像往年一般只有秋收左右才會侵犯,就在今年三月份,也就是陛下南巡的時候,蒙古準噶爾部就曾是大舉來犯,陜甘三邊雖然是勉力抵擋了攻勢,但損失極為嚴重,說是殺敵八百自損三千也不為過,邊境百姓也受到了劫掠,所以這件事情就被我壓下去了。”

聽到梁輔臣的解釋之後,趙俊臣心中再次一愣,卻沒想到梁輔臣會這般坦白的說出自己的把柄!

不僅是戰事失利,并且邊疆百姓們還遭到了劫掠,梁輔臣不僅沒有如實呈奏、向朝廷請罪,反倒是私自隱瞞,這種事情一旦傳揚出去,恐怕梁輔臣必然會遭到萬夫所指,清流們也一定會迫不及待的跳出來進行彈劾,到了那個時候,梁輔臣的仕途也就會走到盡頭!

與此同時,梁輔臣瞞報戰事的行為,似乎也與他一向以來的表現有些沖突,在趙俊臣的印象中,梁輔臣這個人絕對是屬于“忠臣”范疇。

眼見著趙俊臣表情有些詫異,梁輔臣身邊那位穿著千戶服飾的俊朗男子則是突然插口解釋道:“趙大人不要誤會!梁閣老瞞報戰事,絕不是為了遮掩己過,實在是逼不得已!那時候陛下正準備南巡,若是梁閣老通報了戰敗之事,陛下的南巡大計就受挫,必然是心中震怒,朝廷也一定會追究責任,整個陜甘三邊的官員將士都會受到牽連,這樣一來,三邊軍鎮更是會發生大亂,尤其是邊軍里的那些軍頭,也一定會強烈反彈,到時候原本就后繼無力的三邊軍鎮恐怕就要徹底失控了!所以梁閣老認真考慮之后,為了穩定三邊之大局,才會私自瞞下此事。”

梁輔臣卻是緩緩搖頭,終于是詳細解釋了自己的想法,說道:“三邊軍鎮之糜爛,遠遠超乎朝廷之想象!許多時候,我也只能以維穩為主,不得不考慮手下人的想法……在各大軍鎮的將領們看來,這次的戰事失利不僅是一件壞事,反倒是一件好事,損失的數千邊軍,可以讓他們得到許多空餉好處,若是我向朝廷通報了戰事,他們不僅要被降罪,空餉的好處也會失去,所以就一直是暗中阻撓、施加壓力,我當時原本已經寫好了請罪的奏疏,但還未送給朝廷,陜甘三邊就因為某些人的鼓動,連續發生了六場兵變,所以我也只好將這件事壓下去了……”

說到這里,梁輔臣眼中閃過了一絲惱怒與無力,繼續說道:“如今,軍鎮兵早已經沒有戰力,只是湊數罷了,唯有將領們精心培養的親兵私軍尚有一戰之力,但也正因為如此,我許多時候也離不開他們的支持,不得不做出讓步……去年我向趙大人討要的那筆錢糧,絕大部分也是用在培養私兵上面,卻是打算培養一支可以由自己控制的私兵,如此才能夠壓制各軍鎮里的軍頭,打壓他們養兵自重的勢頭,可惜剛剛出了一些成果,我就被陛下召回京城了。”

“原來如此!”聽到梁輔臣的解釋之后,趙俊臣也終于體會到了梁輔臣這些年來的為難之處,連連嘆息道:“這些年來,梁閣老以一己之力維護陜甘三邊之穩定,實在是太幸苦了!”

然后,趙俊臣看了一眼那名穿著千戶服飾的俊朗男子,向梁輔臣問道:“這位兄弟氣質不凡,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位居千戶,又受到梁閣老的這般看重,定是本領不凡,卻不知是何來歷?”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之后,梁輔臣開口介紹道:“他名叫戚斌,乃是戚家後人,與當年的戚少保一樣,擅長統兵之道,我近年來所練的那支私兵,就是由他負責訓練與統帥!今年蒙古韃子來犯,卻也唯有戚斌爭氣,帶著那支私兵為我打了一場勝仗!”

聽到梁輔臣的介紹,趙俊臣則是雙眼一亮!

戚少保!戚繼光?

眼前這個戚斌,竟是戚繼光的後人?! 本帖最後由 hung.chen 於 2018-11-22 12:18 編輯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2 12:19
攝政大明 第六百八十九章.將門之后.

趙俊臣并不精通歷史,但戚繼光的威名如雷貫耳,卻也聽說過戚繼光與戚家軍剿滅倭寇的輝煌戰績。

白水洋之戰,以少敵眾,不僅是全殲倭寇兩千余人,并且斬首三百四十四顆,生擒五名倭首,己方僅僅犧牲三人;

仙游之戰,擊潰萬余名倭寇,斬殺倭寇千余,斬首五百顆,己方僅僅犧牲二十四人;

王倉枰之戰,擊潰倭寇近萬名,斬首近兩百顆,己方無一人陣亡;

牛田之戰,擊潰上萬倭寇,斬首近七百顆,己方無一人犧牲;

類似的戰績還有很多很多。

在嘉靖、萬歷年間,戚繼光率領戚家軍于浙、閩、粵沿海諸地抗擊來犯倭寇,歷經十余年,大小八十余戰,殺敵十五萬余,掃平倭寇之患,未嘗一敗,可謂是空前絕后、彪炳史冊。

與此同時,戚繼光與蒙古部落的戰績也同樣不虛,數次全殲于敵,曾經盛極一時的朵顏部就被戚繼光全滅了。

在趙俊臣的心里,華夏自漢以后,戚繼光乃是當之無愧的最強統兵將領,尤其是戚家軍幾次大戰的戰損比,說是戰爭史上的奇跡也不為過。

而戚繼光最為強大的地方,并不是他的戰術精妙、善于奇謀,而是他的練兵能力已經超越了這個時代,他所訓練的戚家軍是十六世紀最先進的軍隊,已經摸到了近代軍隊的門檻,實現了訓練制式化、考核標準化、軍規明化、后勤專業化,作戰模式與對手已經有了代差。

所以,戚繼光也不需要多高的指揮能力,只要中規中矩的行軍布陣,然后就以力破巧一路推過去即可。

若是戚家軍一直存在下去,戚家軍的訓練模式也得到了推廣,大明朝就不需要再擔心任何外患了。

可惜的是,在這個歷史時空之中,戚家軍的最終結局依然是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戚繼光過世之后,戚繼光的侄兒戚金率領戚家軍參加了遼東之戰,最終戚家軍三千人與四川白桿兵四千人,在小遼河遭遇了數萬八旗兵,因為友軍畏戰,援兵遲遲未至,反倒是八旗援兵源源不絕,最終戚家軍與四川白桿兵在八旗兵的重重圍攻之下,以少敵多、以步兵戰騎兵、在火器方面也是處于劣勢,卻依然是義無反顧、奮勇殺敵,最終全部將士皆是悲壯殉國,無一人降韃!

此戰,戚家軍與四川白桿兵固然是全滅,但八旗同樣是死傷上萬——要知道,那時候的八旗軍總計也只有五萬人的規模而已,這一戰足足消滅了八旗軍兩成以上的戰力,讓后金許多年都沒有恢復元氣,從這方面而言,卻也是雖敗猶勝了!

失去了戚家軍之后,明朝軍隊也就繼續糜爛了下去,絕大部分軍鎮兵都成了一擊即潰的烏合之眾,只有將領們身邊的親兵家丁們尚擁有一定戰力,但也沒有任何的紀律組織,自然是連戰連敗。

每當趙俊臣讀到這段歷史,就會不由的心生感慨,如果那時候遼東兵稍稍勇敢一些,能夠大舉支援戚家軍與白桿兵,或許華夏就可以得到不一樣的歷史走向。

可惜,歷史從來都沒有“如果”二字。

想到戚繼光與戚家軍的歷史,趙俊臣看向戚斌的眼光頓時是大為不同,表情之間也多了一些敬重之色。

“你是戚少保的后人?”

趙俊臣看著眼前的戚斌,表情鄭重的問道。

戚斌見到趙俊臣的這般表現,顯然是十分敬重戚家先祖,心中對趙俊臣也終于有了一絲好感。

在此之前,戚斌見到趙府的奢華之后,又聯想到陜甘三邊之疾苦,認為趙俊臣果然是一名大貪官,對趙俊臣的印象很差。

然后,戚斌的表情閃過了一絲傲色,點頭答道:“正是!戚少保乃是卑職的祖爺爺。”

趙俊臣又問道:“你為梁閣老訓練親兵家丁,可是按照戚少保當年的《紀效新》與《練兵實紀》?還有,戚少保當年的鴛鴦陣、車營等戰術,你可懂得?”

趙俊臣的這般詢問,顯然是他非常了解戚繼光的事跡,戚斌對趙俊臣的好感不由是又增加了一分,點頭道:“卑職為梁閣老所訓練的一營私兵,總計五百五十人,全是按照《紀效新》與《練兵實紀》進行操練,至于祖爺爺當年的鴛鴦陣與車營,卑職也全都懂得,不過鴛鴦陣乃是因為浙閩沿海多有山陵沼澤,道路崎嘔大部隊兵力不易展開,而倭寇又善于設伏好短兵相接,所以祖爺爺才設計了鴛鴦陣,但這種陣法在與蒙古韃子交戰的時候作用不大,所以卑職暫且還沒有傳授給梁閣老的私兵。”

聽到戚斌的解釋之后,趙俊臣突然眉頭一皺,然后輕輕搖頭,說道:“戚千戶,我需要提醒你幾句,這里是廟堂中樞,有很多事情都要注意忌諱,有一些話在陜甘三邊可以講,但在京城里卻是絕對不行!你所訓練的那營軍丁,乃是梁閣老的親兵家丁,而不是梁閣老的私兵!這一點你一定要切記!你在我面前這么講也就罷了,但‘私兵’二字一旦傳到別人的耳中,梁閣老恐怕會有大麻煩!”

聽到趙俊臣的提點,戚斌不由一愣,但他是一個聰明人,很快就明白了趙俊臣的意思,表情微微一變,連忙向趙俊臣躬身行禮致謝道:“多謝趙大人的提點,是卑職言語無忌、沒有考慮周全,險些害了梁閣老,今后一定會謹行謹言!”

陜甘三邊一向是天高皇帝遠,并沒有太多的忌諱,軍鎮的將領們吃空餉、喝兵血,視軍鎮兵如奴仆,但為了保證自己的話語權與影響力,卻又耗費大力氣培養自己的親兵與家丁,這些親兵與家丁實際上就是他們的私兵私軍,朝廷向來是無力節制,“私兵”二字也向來不是什么忌諱,軍鎮的將領們皆是以坐擁私兵為榮,但京城中樞的情況則是截然不同,“私兵”這兩個字眼就太敏感了,一旦是傳入了德慶皇帝的耳中,哪怕是德慶皇帝再是如何信任梁輔臣,也必然會心生疑慮。

想明白了這些事情之后,戚斌心中對趙俊臣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只覺得趙俊臣并不是什么壞人。

事實上,對于絕大部分人而言,區分別人的好壞標準都很一致,那就是對待自己的好壞!對自己好就是好人,對自己壞就是壞人,戚斌也是不能免俗,雖然他眼見到趙府的奢華景象之后,就已經確實了趙俊臣的貪官身份,但如今趙俊臣不僅是非常敬重戚家先祖,并且還好心為梁輔臣考慮,在戚斌眼中也就不算是壞人了。

另一邊,聽到趙俊臣的提點之后,梁輔臣同樣是輕輕點頭表示認同,雙眼掃過了自己的幾位隨從,緩緩說道:“趙大人的提點,確實有道理,京城與三邊不同,你們今后說話辦事之際一定要謹慎一些。”

然后,梁輔臣向趙俊臣點頭致謝,說道:“在陜甘三邊呆久了,心里面的謹慎與忌諱也忘記了許多,多謝趙大人的提點。”

趙俊臣連連搖頭道:“梁閣老客氣了,您對待下官坦誠,下官自然也要投桃報李、為梁閣老考慮。”

然后,趙俊臣又問道:“不過,梁閣老向下官坦誠講出三邊隱秘,毫無遮掩之意,恐怕也不是無的放矢吧?梁閣老您究竟有什么事,還請直說為好。”

梁輔臣深深看了趙俊臣一眼之后,依然是沒有任何遮掩,說道:“這就是我來見趙大人的第二件事了!眼看著秋收將至,北方的蒙古韃子隨時都會再次進犯,但因為今年年初的戰事,陜甘三邊的各大軍鎮卻已經是后繼乏力了,恐怕是難以抵擋,需要朝廷支援大量的精兵強將,也需要朝廷提供大量的錢糧,但歸根結底,重點還是錢糧二字!若是沒有足夠的錢糧支持,朝廷的援軍就算是去了陜甘三邊也只是增加負擔罷了!

今天覲見陛下的時候,我已經向陛下說了此事,但陛下說朝廷的錢糧不足,他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就讓我來找你拿主意,趙大人你掌管著天下錢糧,是否可以尋些辦法籌集一部分錢糧支援陜甘三邊?陜甘三邊連續三年發生旱情,百姓們無以為生,如今已是隱患重重,僅僅是維穩就需要耗費全部力氣,卻是絕不能任由蒙古韃子破關劫掠了,否則一定會發生大亂子,到了那個時候,朝廷再想要彌補,就已是為時太晚了!”

聽到了梁輔臣的來意之后,趙俊臣并沒有任何意外。

剛才,梁輔臣向趙俊臣坦誠講訴了陜甘三邊的戰敗之事,就是擔心趙俊臣會敷衍拖延,想要向趙俊臣表明事情的嚴重性與緊迫性!

事實上,因為趙俊臣去年對陜甘三邊的秘密支援,梁輔臣對趙俊臣的總體印象還算不錯,認為趙俊臣就算是一名貪官,但心中也有朝廷大局,并不是毫無底線,也愿意為江山百姓出一份力,所以他才會這般坦白的講出自己的把柄。

然而,趙俊臣雖然沒有意外梁輔臣的來意,但表情則是有些為難,緩緩說道:“梁閣老您應該也聽說了,為了朝廷的存糧之事,下官每天早朝上都會與百官們進行爭吵,國的存糧確實是不夠用了,拋開今年賑濟災情的糧食,在朝廷征收秋稅之前,最多只能支援陜甘三邊……”

說到這里,趙俊臣皺著眉頭,暗暗在心中計算了一下,然后緩緩說出一個數字:“八萬石糧食!”

聽到趙俊臣的說法,梁輔臣眉頭也是一皺,說道:“只有這么一點?實在是太少了!還不夠陜甘三邊的補濟……若是沒有足夠的錢糧,朝廷也就無力調遣軍隊支援陜甘,那么陜甘的邊防局勢恐怕就要危險了!還望趙大人一定要想想辦法!”

趙俊臣問道:“那么,梁閣老認為朝廷應該支援陜甘三邊多少糧食?”

梁輔臣估算了一下,說道:“至少需要八十萬石糧食,還需要至少六十萬兩銀子!其中,三十萬石糧食與二十萬兩銀子用以補濟陜甘三邊的各大軍鎮、恢復邊軍士氣,五十萬石糧食與三十萬兩銀子則是用來供給友軍……為了穩定陜甘邊防,朝廷至少需要調派十萬精兵進行支援,這些錢糧已經是底線了。”

趙俊臣問道:“那這兩者加起來也只有六十萬石糧食與五十萬兩銀子罷了!剩下的二十萬石糧食與十萬兩銀子又要用在哪里?”

梁輔臣轉頭看了一眼戚斌,說道:“剛才,趙大人認為‘私兵’二字會為我引來一些麻煩,但我卻是問心無愧,我讓戚斌操練的那一營親兵,全是為了朝廷的邊防大計,絕沒有任何的私心,我不再擔任三邊總督之后,就已經將那一營親兵全部留在了陜甘三邊!所以,就算是今后有官員以此為借口彈劾我,我也沒有任何好怕的。”

趙俊臣輕輕點頭,表示自己相信梁輔臣的說法。

然后,梁輔臣又說道:“然而,戚斌操練的一營軍士,雖然是成果卓著,戰時的表現也算是爭氣,僅僅是配合三千軍鎮兵,就擊敗了千余蒙古騎兵,收獲了唯一一場勝利,但人數終究是太少了,原本只有六百人,戰后更是只剩下了五百五十余人,雖然是戰力不俗,但完全不足以影響大局,所以我打算用剩下的錢糧對這一營軍士進行擴充,初步先擴充為三千人,然后再慢慢擴充到一萬人,到了那個時候,各大軍鎮的將領們也會被壓服,不敢不聽命令,陜甘三邊的局勢也將會徹底鞏固,再也不需要朝廷過多操心了!”

“原來如此!”

聽到梁輔臣的解釋之后,趙俊臣輕輕點頭。

與此同時,趙俊臣的眼神隱隱波動著,卻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一更!

今天會有兩個大章節。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6 08:48
攝政大明 第六百九十章.惡人梁輔臣.
趙俊臣並不精通軍事,他雖然也很清楚明朝的軍鎮兵早已經失去了戰力,完全不足以倚重,但依然是花費了大量心思滲透各大軍鎮,因為趙俊臣本身並沒有親手訓練一支精兵的能力,更沒有親手訓練一支精兵的機會,甚至也沒有相關方面的人才。
所以,為了自己可以掌控一定數量的軍隊,趙俊臣雖然是明知道滲透軍鎮乃是一個事倍功半的方法,但他依然是這樣做了。
因為趙俊臣並沒有其他的選擇,許多事情雖然是成效不大,但做了總比放棄要好。
但如今,因為梁輔臣的想法,卻是讓趙俊臣找到了另一條道路!
戚斌負責操練的這一支軍隊,簡直就是翻版的戚家軍,只看這一營兵士們抗擊蒙古騎兵的表現,就知道這支軍隊的戰力要遠遠超於軍鎮兵!
與此同時,梁輔臣雖然很重視戚斌所訓練的這支軍隊,但也只是指望他們穩固邊防,梁輔臣乃是忠臣,本身並沒有繼續掌控這支軍隊的想法……這樣一來,趙俊臣似乎也就得到了可趁之機!
若是趙俊臣可以徹底掌控這支軍隊,也就有了撕破臉、掀桌子的底氣,就算是其餘幾項計劃不順利,趙俊臣也會擁有自保之力,再也不擔心德慶皇帝會算計自己了。
想到這裏,趙俊臣心中隱隱有些振奮。
不過,梁輔臣此時正在目光炯炯的盯著趙俊臣,所以趙俊臣的表情依舊是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沉吟片刻後,開口問道:“這營軍士擴充之後,依然是由戚千戶負責操練?那為何戚千戶沒有留在陜甘三邊,反倒是隨著梁閣老來到了京城?梁閣老的那一營親兵如今又是如何處置?是駐紮軍鎮?還是成為了王錚大人的親兵?”
梁輔臣解釋道:“這支軍隊擴充之後依然是由戚斌負責操練,在這件事情上,我也只放心他,如今我帶他回京也只是臨時之計,戚斌招募新兵只要‘良家子’,但陜甘的亡命徒雖然不少,但‘良家子’卻是不多,所以我打算讓他前去義烏,就像是戚少保當年那樣招募義烏礦工,如今只是暫時留在京城等候消息,等他拿到招募新兵的銀子之後,很快就要離開了……”
頓了頓後,梁輔臣又說道:“今年蒙古騎兵進犯,延綏總兵畏戰而逃,被我殺之懾眾,如今延綏總兵出現了空缺,我就讓戚斌領兵駐紮在那裏,再過段時間就讓他接任延綏總兵的職位,然後他也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在延綏操練新軍了……新任三邊總督王錚膽子不壯,若是把這支軍隊交給他,他恐怕只會用來自保,根本不會用以禦敵,所以我並沒有把這支軍隊交給他,只是讓他自行招募親兵。”
趙俊臣輕輕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這樣的話那我也就放心了,戚千戶所操練的新兵,必然會是陜甘三邊今後的中流砥柱,若是交到別人手上,我也不放心投入大量錢糧,只會白白打了水漂。”
見趙俊臣這麼說,梁輔臣精神一振,問道:“聽趙大人的意思,你已經有了籌集錢糧的辦法了?”
趙俊臣輕輕點頭,說道:“只要想些辦法,到處籌措一些,戶部還是能拿出六十萬兩銀子的,重點是那八十萬石糧食有些困難……朝廷目前的糧食確實是已經入不敷出了,想要拿出這筆糧食,必須要用一些特別的辦法!”
“特別的辦法?”梁輔臣追問道:“究竟是何辦法?”
趙俊臣並沒有直接回答,反倒是問道:“聽說,周閣老今晚約見梁閣老見面?”
對於趙俊臣的耳目通明,梁輔臣並沒有感到意外,只是點頭道:“確實如此。”
趙俊臣輕輕一嘆,說道:“不瞞梁閣老,這個辦法需要梁閣老在今天晚上說服周閣老,到了明天早朝上,咱們三人能夠共同表演一場戲……在此期間,為了達成效果,還需要梁閣老扮演惡人、得罪朝中百官,但這個辦法一旦成功的話,就可以籌集到至少五十萬石糧食,然後戶部再用銀子在民間購買一部分糧食,這八十萬石糧食也就湊出來了……”
說到這裏,趙俊臣抬眼看著梁輔臣,繼續說道:“梁閣老不要怪罪,這個惡人的角色,其實由下官來扮演也可以,但如今下官為了朝廷農務整改的事情,與百官們已經是關系緊張,若是再去扮演這個惡人的角色,恐怕就會徹底失去立足之地,下官還有商稅整頓、農務整改、川鹽開發等等事情尚未完成,卻是不願意就這樣失去權柄,所以這個惡人的角色,也只能由梁閣老你來扮演……若是梁閣老願意扮演這個惡人角色,那麼下官就說出自己的辦法,若是梁閣老不願意,那麼就只當下官沒有提過此事。”
對於趙俊臣的開誠布公,梁輔臣非常滿意。
聽到趙俊臣的說法之後,梁輔臣沉吟片刻後,緩緩說道:“若是可以籌集到足夠的錢糧支援陜甘三邊,那我扮演一次惡人也無妨,即使是得罪百官,也是在所不惜!”
見到梁輔臣的表態,趙俊臣表情間滿是敬重,向梁輔臣拱手道:“梁閣老的大公無私,實在是人臣之典範,下官佩服!”
當然,敬重是真的,但梁輔臣得罪了朝廷百官之後,趙俊臣是否會趁機收獲好處,則就是另一回事了。
趙俊臣所想到的辦法,確實是可以籌集到足夠的糧食,但趙俊臣卻也打算一石三鳥,打算趁機拖梁輔臣下水,讓梁輔臣與自己站在一條船上,順便還可以讓德慶皇帝利用梁輔臣來操控前朝的計劃破產!
但表面上,趙俊臣依然是一副肅穆模樣,緩緩說道:“其實,京通二倉的餘糧還有一些,但這部分糧食皆是不能動用,因為這些糧食乃是京城以及京城附近官員今後半年時間的俸祿!太祖時期,我朝正一品官員的月給俸米乃是八十七石,從一品官員的月給俸米也有七十四石,哪怕是七品官員,也有月給俸米八石,時至今日,官員們的俸米雖然只有一半,剩下的數量則是以俸銀形式發放,但京城內總計有官員五千餘人,吏役更有數萬之多,這些人的俸米加起來,也足以供給三十萬大軍半年時間使用了!”
聽到趙俊臣的說法,梁輔臣心中一驚,只覺得趙俊臣的辦法,似乎要比自己想像中更加激烈!
吃驚之余,梁輔臣問道:“難道,趙大人是打算克扣官員俸米不成?”
趙俊臣搖頭,說道:“不會,若是下官敢克扣官員俸米,那麼百官們豈不是要翻天?下官只是打算,將所有俸米都以俸銀的方式發放,讓百官們自行買糧而已,這樣一來,京通二倉就可以省下一大筆糧食!估算一下,至少能有五十萬石!”
聽到趙俊臣的解釋,梁輔臣心中的驚駭完全沒有減少!
趙俊臣的說法看似沒有任何問題,將所有俸米都以俸銀的方式發放,百官們自行買糧,只是耽誤了一些精力,並沒有吃虧多少,但實際上如今朝廷缺糧的事情早已經是人盡皆知,若是百官與吏役們皆是沒了俸米,反倒是紛紛花銀子買糧,那麼京城附近的糧價必然會飛漲,這就是變相的克扣百官俸祿了!
此外,百姓們也必然會受到糧價飛漲的牽累!
當然,只要朝廷早作準備、能夠適時向民間發放一些糧食,就不會發生太大的混亂,但這件事情依然會引起許多民怨與官怨,而梁輔臣一旦扮演了惡人角色,他就必然會引來無數的敵視
而趙俊臣解釋之後,則是雙眼注視著梁輔臣,再次問道:“梁閣老若是後悔了,那就當下官沒有說過此事,再想辦法也就是了!”
梁輔臣沉默了片刻後,緩緩搖頭道:“無礙,只是一些怨氣罷了,我還承受得住,趙大人還是詳細說一下你的辦法吧,否則我也沒辦法說服周尚景。”
第二天,早朝之上。
德慶皇帝駕臨皇極殿之後,顯得興致頗高,先是大肆宣揚了梁輔臣近十年以來的諸般功績,然後又正式任命梁輔臣進入內閣輔政,成為了內閣第六位閣老!
接著,梁輔臣出列領命,而百官們則是紛紛恭賀,自是不提。
然後,終於是下定決心的王保仁終於是徹底拋棄了南京六部,與三法司的幾位主要官員陸續出列表態,向德慶皇帝與百官們表示趙俊臣的遇刺案乃是南京六部的幕後主使。
對于三法司的破案結果,德慶皇帝與百官們皆是早有預計,但德慶皇帝依然是表現出一幅震怒模樣,而百官們也紛紛是義憤填膺,於是在德慶皇帝的一道聖旨之下,黃有容成為了南直隸巡撫,暫時接手南京六部的一切職權,而南京六部的所有官員都將要停職排查,南京六部也即將要迎來一場清洗!
在絕大部分官員看來,這件事情應該就是今天早朝上的高潮了。
然而,結束了南京六部的事情之後,隨著大太監張德的一聲“有事早奏、無事退朝”之後,趙俊臣在百官們的注目下,再次緩步出列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趙俊臣依然是糾纏著農務整改的事情,完全沒有放棄。
“陛下,昨日梁閣老回京之後,與臣談到了陜甘的近況,不僅是百姓們沒有糧食無以為生,三邊軍鎮也同樣是缺乏糧食無以為繼,三邊軍鎮關系到朝廷北方邊防,最是不容忽視,然而朝廷的存糧已是不足,完全無力支援,還望陛下重視此事,督促民間百姓們歸田還糧,並且撥放銀子興建水利灌溉,如此方為長久之策!”
出列之後,趙俊臣揚聲說道。
聽到趙俊臣的說法之後,百官們皆是滿臉的無奈之色,只覺得趙俊臣太過偏執,為了推行自己那一套農務整改之策,總是不放過任何一次機會。
如今,因為農務整改的事情,趙俊臣每天都與百官們進行爭論,已是成為了廟堂常態!
所以,百官們也大都是熟門熟路,很清楚自己應該如何反駁趙俊臣。
於是,隨著趙俊臣的話聲落下,百官們也是紛紛出列進行反駁,什麼“勞民傷財”、什麼“激生民變”、什麼“有違祖制”云云,早已經重復了無數次的理由皆是再次搬了出來。
因為陜甘三邊的事情,趙俊臣今天顯然是找到了新的觀點,面對百官們的反駁之後,卻是毫不退讓,只是反問道:“各位大人既然不同意本官的農務整改之策,但如今陜甘的民間百姓與各大軍鎮皆是缺糧,各位大人可有解決之策?”
聽到趙俊臣的質問之後,在周尚景的示意之下,都察院左都禦史杜白出列道:“陜甘缺糧也只是今年的事情,趙大人的幾項提議就算是有效,但見效也是一兩年以後的事情了,又豈是陜甘缺糧的解決之策?依本官想來,國庫雖然缺糧,但還有一些銀子,既然陜甘需要錢糧,那就提供給陜甘一筆銀子,讓陜甘自行用銀子籌糧就是了。”
但趙俊臣依然是寸步不讓,說道:“自行用銀子籌糧?杜大人說得輕松,如今不僅是朝廷缺糧,民間的存糧也不多,這麼一大筆糧食,又豈是銀子就能買到的?”
杜白則是冷笑著說道:“趙大人尚未嘗試,怎知不行?民間的糧價並不是特別高,如何是買不到?恐怕趙大人只是不想耗費力氣吧?”
聽到杜白的說法,皇極殿內的百官們紛紛是表示認同。
這段時間以來,趙俊臣早已經把他們煩透了,如今見杜白這般譏諷趙俊臣,只覺得大快人心,皆是紛紛出列表示支持。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梁輔臣出列說話了。
只見梁輔臣表情嚴肅,緩緩說道:“陛下,既然百官們皆是認為花銀子購買糧食與朝廷直接發放糧食沒有任何區別,陜甘三邊也確實是急需糧食,那麼據臣所知,京通二倉還有一批糧食,乃是京城官員們今後半年的俸米,大約有五十萬石左右,不妨將這筆糧食直接提供給陜甘三邊,而百官們今後半年的俸祿就全部發放俸銀,這樣陜甘三邊也能節省許多時間,專注於秋收時期的邊防大計,還請陛下明鑒!”
隨著梁輔臣的這一番建議,百官們頓時是紛紛面色大變!
恩,今天第二更!同樣是四千字大章節!
端午假期結束,不需要照顧孩子,所以明後兩天都會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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