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919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1 09:31
攝政大明 第六百七十一章.迎接.

王保仁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紀,當年曾一度是周尚景在廟堂里最主要的對手,但敗給了周尚景之后,他就被流放到了南京、成為了南京吏部尚書。

經過了這些年的蹉跎歲月之后,王保仁的實際年齡雖然要比周尚景年輕十歲左右,但他的相貌卻已經與周尚景一樣蒼老了,枯瘦的老臉上遍布皺紋,眉須也是花白斑駁,但他的一雙環豹眼依然是炯炯有神,配合上他那一絲不茍的嚴肅表情,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意思。

一路從南京趕到京城,半路上還遇到了一場大火,這一切都讓王保仁頗感疲憊,但遠遠見到京城的城墻之后,王保仁的神情則是前所未有的振奮!

事實上,乘船到達通州之后,王保仁原本可以乘坐馬車或者轎子前來京城赴任,通州官府為了迎接王保仁,也確實是為他準備了最好的馬車與轎子,但王保仁最終卻是拒絕了通州府的安排,反倒是挑選了一匹駿馬,也完全不顧身體的衰老疲憊,直接是騎馬趕到了京城。

王保仁是想要通過這般舉動,向世人表示他還沒有老,依然是精力旺盛,完全還可以大有作為!

權力是男人的興奮劑,古今皆是如此。

“十一年了……”王保仁騎在馬上,遠遠凝望著京城城墻,滿是心緒起伏,想道:“自從我當年在黨爭中敗于周尚景之后,就被流放到了南京養老,距今已經有十一年時間了!呵呵,身為朝廷大臣,這十年理應是最輝煌的十年,我卻是困在應天府蹉跎了歲月,浪費了大好時光……不過,我如今總算是回來了!并且,既然已經回到了京城,我就不打算再離開了!”

暗思之際,王保仁的目光不住閃爍著,原本蒼老的臉龐看上去竟是年輕了一些。

而就在王保仁凝望著京城之時,京城東門出來了一支隊伍,并且快速向著王保仁迎來。

見到這支隊伍之后,王保仁的嘴角更是掛上了一絲笑意。

前文已經講過,南京六部雖然只是官員的養老與流放之地,但依然是權柄極大,而王保仁身為南京六部的魁首人物,同樣是舉足輕重,即使在京城中樞也擁有一些門生故吏。

如今,這支隊伍顯然是他的門生故吏們前來迎接他了。

王保仁目前只有一個太子太師的虛職,尚未擁有實權,今后想要在京城中樞有所作為,自然是格外需要籠絡人心,所以王保仁見到自己的門生故吏前來迎接自己之后,并沒有表現出任何倨傲之態,反倒是驅馬主動迎了過去。

而王保仁的身后隊伍見到王保仁的這般舉動之后,也是連忙跟隨。

很快,兩支隊伍就相遇了。

然后,看到對方的情況之后,雙方皆是感到了意外。

迎接王保仁的眾人完全沒想到王保仁竟然是騎馬趕到了京城,并且還是一馬當先的帶領隊伍,考慮到王保仁的高齡,這般表現當真是令人欽佩。

而王保仁看到迎接自己的隊伍之后,也同樣是心中一愣。

迎接王保仁的隊伍大約有百余人,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朝廷官員,也皆是王保仁曾經的門生故吏,剩下的人也都是他們的長隨仆從。

這些官員,王保仁幾乎是全部認識,甚至可以清楚無誤的說出他們的姓名、鄉籍、職位、以及大致經歷,這些人雖然大都是品階不高,卻將是王保仁今后在京城的根基力量,王保仁自然是十分重視,前來京城的路上他還專門做了功課。

然而,讓王保仁感到心中奇怪的是,這支隊伍的為首之人卻是一個看起來不過是二十五六歲的青年,這名青年衣裝華貴、相貌俊雅、神情和煦、氣質溫和,舉手抬足之間自有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貴胄之氣,而王保仁的那些門生故吏們對待這名青年的態度也是恭敬異常,顯然這名青年的身份地位極為尊貴。

但偏偏,王保仁完全不認識眼前這位青年。

而就在王保仁心中疑惑之際,這名青年已經是驅馬來到王保仁的身前,向王保仁拱手道:“晚輩朱和堅,特代表父皇與太子前來迎接太子太師來京赴任,王前輩您一路奔波幸苦了。”

說到這里,這名青年看了一眼王保仁的座下駿馬,卻是又笑道:“沒想到王前輩竟然是直接乘馬而來,可知王前輩的身體依然健壯,顯然是老驥伏櫪多年、但千里之志尚堅,晚輩深感欽佩!”

聽到這名青年的自我介紹之后,王保仁不由又是心中一驚,沒想到眼前這位青年竟然是七皇子朱和堅!

在王保仁的記憶中,這位七皇子一向是體弱多病,時不時就會發病一場,但如今看他面色紅潤、氣色充盈,卻完全不似傳說中的病秧子模樣。

驚訝之余,又聽到朱和堅的評價之后,王保仁又是心中一喜,尤其是那一句“老驥伏櫪多年、但千里之志尚堅”讓他十分喜歡,心中對朱和堅也多了一絲親切。

然后,王保仁連忙下馬,向朱和堅行禮道:“原來是七皇子殿下,沒想到陛下竟是讓七皇子親自迎接老臣,當真是讓老臣受寵若驚、感激涕零。”

見到王保仁的這般表現,朱和堅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慚愧,說道:“我雖然是出身于皇室,但只是一位無權無勢的皇子罷了,原本不應該安坐在馬鞍上接受王前輩的行禮,反倒是應該主動行禮才對,奈何晚輩今日乃是代表父皇前來迎接王前輩,許多事情都不能隨心所欲,還望王前輩見諒一二。”

看見朱和堅身為皇家貴胄,卻依然是如此的謙遜有禮、尊賢敬長,王保仁心中頓時是對朱和堅更有好感了,連連擺手道:“哪里哪里,七皇子乃是未來的藩王,理應是由老夫行禮。”

朱和堅輕輕一笑,并沒有解釋什么,只是轉頭向身后的太監賈倫說道:“王前輩畢竟是年紀不小了,雖然尚可騎馬,但上馬下馬之際恐怕會有一些不方便,還不快去扶王前輩上馬?”

然后,朱和堅又轉頭向王保仁笑道:“王前輩,咱們就不要在這里相互客氣了,知道您今日抵達京城,父皇他正在御書房等您呢,說不定您還要陪同父皇一同用午膳,所以咱們也不要耽擱了,還是盡快進京面圣吧。”

然而,聽到朱和堅的吩咐之后,太監賈倫正準備下馬攙扶王保仁,但迎接隊伍中的一位官員卻已是搶先一步下馬,并且快步走到王保仁的身旁,恭敬的說道:“老師,還是由我來扶您上馬吧。”

此人名叫王佑倫,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也是王保仁京城里的門生故吏之中品階最高的一位。當年他杏榜題名之際,正好是王保仁擔任主考官,所以就一直稱呼王保仁為老師。

這些年來,王保仁留在京城里的忠實朋黨大都被周尚景刻意排擠打壓了,或是冷藏、或是貶官、或是調任,卻唯有這個王佑倫不僅沒有被貶官調任,反倒是一路升為了正三品的副都御史,竟是一直沒有讓周尚景抓到把柄,由此可知這個人的手段有多么高明了。

事實上,王保仁也一直將王佑倫視為自己的得意門生,因為兩人同樣姓王的緣故,王保仁甚至還產生過將王佑倫收為義子的想法,如今王保仁返回京城之際,也最是看重這個王佑倫。

如今,見到王佑倫這般殷勤的表現,王保仁眼中更是閃過了一絲欣慰,但也沒有太多的推辭,只是任由王佑倫攙扶自己上馬。

然而,乘馬之際,乘著兩人身體靠近的機會,王佑倫卻是趁機在王保仁的耳邊輕聲說道:“老師,您一定要留意這位七皇子,有傳言陛下已經有了廢黜太子的想法,這位七皇子極有可能會是下一任儲君。”

說完之后,王佑倫已是將王保仁扶上了馬,然后就低調的回到了迎接隊伍之中,仿佛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

但聽到王佑倫的暗暗提醒之后,王保仁則是面色微變。

下一刻,王保仁再次打量七皇子朱和堅的時候,眼光已經是大有不同。

原本王保仁就有些心中奇怪,這個七皇子看樣子已經身體痊愈了,按理說應該是馬上封藩離京才是,怎么依然留在京城、并且還作為陛下的特使前來迎接自己?

但聽到了王佑倫的提醒之后,王保仁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緣故。

王保仁這次赴京擔任太子太師的職位,原本就是為了輔佐太子,在此之前王保仁還有些擔憂,因為他聽說太子朱和堉的性格頗有些固執莽撞,并不是很好輔佐,卻沒想到自己來京之后,局勢已經有了微妙的轉變,眼前這位謙遜有禮的七皇子竟是有可能要成為新任儲君。

王保仁原本就對朱和堅印象極好,得到消息之后,他雖然有些吃驚,但心中更多還是喜意。

于是,與七皇子朱和堅并肩騎馬前往京城的路上,王保仁也是刻意與朱和堅拉近關系,再加上朱和堅顯然也是同樣的心思,一時間兩個人頗是相處愉快,就仿佛是忘年交一般。

第二更!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1 09:31
攝政大明 第六百七十二章.密謀.

隨著王保仁與七皇子朱和堅一同前往宮中面圣,迎接王保仁的朝廷官員也就紛紛散去了。

與此同時,王保仁赴京的消息也很快傳到了各位權臣的耳中。

太子東宮之中,太子朱和堉收到消息之后,表情頗是有些復雜,有喜有憂。

依照太子朱和堉的想法,德慶皇帝將王保仁調來京城擔任太子太師,就是為了輔佐自己、彌補自己在謀略心機方面的不足。

前任太子太師肖溫阮與趙山才臨終前皆是向朱和堉舉薦過王保仁,認為太子朱和堉得到王保仁的輔佐之后,就一定可以穩住儲君之位、順利登基。

所以,朱和堉對于王保仁也非常重視。

但與此同時,朱和堉也非常清楚王保仁的根底,知道王保仁曾經也是朝廷里的權臣之一,還一度威脅到了周尚景的地位,只是他最終還是被周尚景擊敗了。

像是王保仁這樣的人,必然是老謀深算、行事不折手段之輩,所以太子朱和堉有些不確定自己與王保仁是否可以相處愉快。

此外,德慶皇帝這次派遣七皇子朱和堅前去迎接王保仁的事情,再聯想到京城里最近盛傳的那些流言,也是讓太子朱和堉心中有些警惕。

“如果父皇他當真是有了廢黜我的想法,還想要讓七弟他成為新的儲君,那我究竟應該如何是好?難道要讓我與七弟手足相殘不成?”

“父皇他……難道已經是徹底容不下我了?”

“還是說,我應該使用趙先生臨終前留下的計劃自保?但那個計劃實在是非我所愿……”

想到這里,朱和堉的心情滿是矛盾與茫然,隱隱還有一些苦澀。

而就在太子朱和堉思緒萬千、心中茫然的同時,周尚景的府邸之內,同樣是有人秘密拜訪了周尚景,并且向周尚景傳遞了詳細消息。

這個人,正是王保仁的得意門生、都察院副都御史王佑倫!

事實上,自從當初王保仁被周尚景擊敗之后,王佑倫馬上就拋棄了王保仁、轉投到周尚景的門下。

只不過,周尚景出于各種考慮,并沒有公開此事,依然讓王佑倫與王保仁保持密切聯系,表面上王佑倫一直是對王保仁忠心耿耿,堪稱是從一而終的楷模,但實際上王佑倫早已經把王保仁徹底出賣了。

這些年來,王佑倫能夠穩步高升,從一個小小的六品科道官員晉升成為正三品大員,也并不是因為他的手段有多么高明,完全是因為周尚景暗中扶持的緣故!

此時,周尚景閉著眼睛靠坐在搖椅之上,靜靜聽完了王佑倫的稟報之后,輕輕點頭道:“你做得很好!老夫當初讓你依舊留在王保仁的門下,就是為了今天的用處!”

王佑倫小心翼翼的問道:“閣老您早就預料到了王保仁會東山再起的事情了?”

周尚景緩緩解釋道:“自然是早就預料到了。當初老夫擊敗了王保仁之后,按理說王保仁就應該徹底失勢了,但陛下他特意庇護了王保仁,將王保仁派到了南京擔任吏部尚書,就是指望著王保仁可以積蓄力量東山再起,將來可以利用他來制衡老夫……所謂帝王心術,不外乎就是權衡之道,陛下他的心思并不難猜。”

王佑倫滿臉欽佩的恭維道:“周閣老您洞若觀火、明察萬里,王保仁哪里會是您的對手!陛下的期望恐怕是要落空了。”

面對王保仁的時候,王佑倫的態度極為恭敬,但在周尚景面前談及王保仁的時候,王佑倫的神色又滿是鄙夷,說是判若兩人也不為過。

對于王佑倫的表現,周尚景依然是不置可否,只是緩緩睜開了雙眼,問道:“這么說,你已經把七皇子有可能會成為儲君的事情告訴王保仁了?”

王佑倫連忙點頭道:“全都告訴王保仁了,那王保仁知道這個消息之后,對待七皇子的態度馬上就親近了許多。”

周尚景再次點頭,說道:“王保仁這次赴京任職,乃是為了輔佐太子殿下,不論這位太子殿下究竟是朱和堅還是朱和堉,對他而言都沒有任何區別……不過,朱和堉的秉性與他不合,他們兩人未必能夠相處愉快,但太子若是換成了朱和堅的話,王保仁倒是會受到重用!我讓你告訴王保仁這個消息,就是要讓王保仁與朱和堅提前搞好關系,今后也可以節省時間、不需要相互試探……”

見王佑倫表情有些疑惑,顯然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周尚景也沒有詳細解釋,只是向他吩咐道:“接下來,你的任務總計有兩個,一個是盯緊王保仁,要隨時向老夫通報王保仁的動態,另一個則是等到朱和堅成為新太子之后,就通過王保仁逐漸接近朱和堅,一定要設法成為朱和堅的心腹親信,到了那個時候,老夫將會另有任務給你。”

原來周尚景的真正目標竟是七皇子朱和堅,而王保仁只是一個順帶的目標罷了!

聽到周尚景的吩咐之后,王佑倫終于是明白了周尚景的真實想法,連忙點頭道:“閣老您放心,我一定盡力去辦。”

接下來,周尚景又叮囑了王佑倫一些事情,然后就讓王佑倫離開了。

等到王佑倫離開之后,周尚景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思,卻是想起了趙俊臣前些日子對自己的暗示——前任太子太師何明乃是死于七皇子朱和堅之手!

自從那一天之后,周尚景就對七皇子朱和堅留了心,如今更是借著王保仁擔任太子太師的機會,打算摸清七皇子朱和堅的底細!

“最好這一切都是趙俊臣的妄言,但何明若是當真死于七皇子朱和堅之手的話,那么這個朱和堅就太危險了,絕不是一個儲君太子的好人選!”

周尚景想到這里,看似渾濁的老眼卻是閃過了一縷精芒。

而就在周尚景考慮著七皇子朱和堅的事情之時,趙俊臣也收到了王保仁進京的消息。

得到消息之后,趙俊臣先是沉吟了片刻,然后就向許慶彥吩咐道:“派人去把張玉兒叫來,我有事情要吩咐她。”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1 09:32
攝政大明 第六百七十三章.托付重任.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之后,許慶彥不由一愣。

張玉兒進入趙府之后,趙俊臣倒也沒有虧待她,一直是好吃好喝供養著,一些不算是機密的朝野消息也會給張玉兒抄送一份,但就是避而不見,也不讓張玉兒插手任何事情,冷藏之意十分明顯。

但今天,趙俊臣不僅是突然要見張玉兒,而且看趙俊臣的態度,似乎還有什么重要事情要托付張玉兒。

不過,許慶彥并沒有多問,馬上就按照趙俊臣的吩咐去辦了。

很快,張玉兒就來到了趙俊臣的書房內。

坐在趙俊臣的面前,張玉兒顯得非常開心,笑靨也愈加明媚動人,一雙明眸緊緊盯著趙俊臣的面龐,說道:“老爺你終于肯見我了。”

趙俊臣來自后世,也算是見慣了美色,但依然是有一霎那的失神。

但很快,趙俊臣就已經恢復如常,問道:“這段時間,你在府里生活可還習慣?”

張玉兒直接搖頭,眼神幽怨,說道:“雖然是錦衣玉食、生活優渥,但這種閑居的日子并不適合玉兒……當初在涇國公府,玉兒在辦事的時候雖然會遇到許多約束,但好歹也有事情可做,如今卻是什么事情都不能插手,總覺得百般無聊。”

趙俊臣不由一笑,說道:“你當初會覺得自己受了約束,乃是因為你希望自己可以獨當一面,不喜歡別人對你指手畫腳,然而我這里的事情雖然很多,但適合你獨擋一面的事情卻是完全沒有……更何況,我雖然也知道你善于洞察人心、機敏多變,但你具體的辦事能力究竟如何,卻還有待考察,自然也不會直接把那些重要的事情交由你來負責。”

聽到趙俊臣這么說,張玉兒不僅沒有失望,反倒是明眸一亮,問道:“這么說,老爺這次見我,是終于有事情適合玉兒來辦了?并且,老爺你還打算趁機考驗玉兒的辦事能力?”

張玉兒是一個聰明人,僅僅憑借趙俊臣的只言片語,就猜到了趙俊臣的真實心意。

趙俊臣并沒有否認,說道:“如今,確實有兩件事情有用到你的地方。”

張玉兒眸子里閃過了一絲興奮,但表情依然平靜,問道:“同時有兩件事情?老爺可否詳細向玉兒解釋一下?”

趙俊臣輕輕點頭,說道:“第一件事,乃是朝廷高層目前已經達成共識,要向南京六部動手了。”

聽到趙俊臣這么說,張玉兒心中先是一驚,然后又是一喜。

張玉兒原本還以為趙俊臣目前只會讓她負責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畢竟只是初步考驗她的能力與忠心罷了,沒想到趙俊臣竟是直接交給了她這般重要的事情。

驚喜之后,張玉兒的表情依然保持著平靜,只是靜靜等著趙俊臣進一步說明。

張玉兒很清楚,若是她這次能夠為趙俊臣妥善完成此事,就可以進一步贏得趙俊臣的信任,這對于張玉兒而言乃是至關重要的一步,更何況還是這樣緊要重大的事情,就更加不容有失了。

所以,張玉兒這一刻極是專注認真,竟是收斂了往日里的風情媚態。

見到張玉兒的這般表現,趙俊臣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后將自己針對南京六部的連環計向張玉兒詳細解釋了一遍。

隨著趙俊臣的逐步說明,張玉兒強自鎮定著,但她的模樣看上去就好似痛飲了一大壺美酒,眸子發亮、面頰彤紅、心情滿是興奮,甚至是隱隱還有些迷醉。

因為成長時期的經歷,張玉兒的價值觀與常人不同,原本就對這種爭權奪利、陰謀算計的事情充滿了興趣,從前她為涇國公與七皇子辦事,也時常會參與一些類似的事情,但與趙俊臣的這個連環計相比,規模、氣魄、格局、以及影響等等,卻是天差地遠、完全是云泥之別!

趙俊臣的計劃對其他人而言是陰損毒辣、避而遠之,但對于張玉兒而言卻是一道前所未有的美餐!

一想到自己即將要參與到趙俊臣的這個計劃之中,不僅要扳倒南京六部這個龐然大物,并且還要將整個江南玩弄于鼓掌之間,張玉兒就覺得興奮莫名。

見到張玉兒的神態變化,趙俊臣眉頭輕皺,但還是繼續說道:“最終,朝廷高層們雖然全部同意了我的計劃,但所有人都是愛惜羽毛,不愿意臟了自己的手。在進行分工的時候,挑撥江南百姓與南京六部的矛盾、推動雙方進行沖突的事情,就落到了我的手上。”

張玉兒問道:“老爺打算是讓玉兒去江南負責此事?”

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我門下可以托付重任的人才終究還是太少了,能夠負責此事的人選更是寥寥無幾,不僅需要洞察人心,并且還要性子機敏、手段多變……大學士霍正源倒是有這個能力,但我需要他留在京城中樞另有事情要辦;府中的幕僚牛輔德倒也合適,但同樣是另有任務不能抽身,茹兒她也有這個能力,但她目前需要處理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同樣是無法分身……”

說到這里,趙俊臣的表情間閃過了一絲無奈。

雖然是一直都在極力改變,但趙俊臣依然是底蘊不足,手下人才還是太少了。

組建了幕僚團隊之后,情況稍有緩解,但趙俊臣的計劃也太多了,許多計劃都是同時進行,可以托付重任的人才依然是遠遠不足。

這也是趙俊臣將這件事情交給張玉兒去辦的原因,一來這件事情確實是比較適合張玉兒的性格與能力;二來這件事情并不涉及到趙俊臣本身的機密,可以趁機考驗張玉兒的能力與忠心;三來趙俊臣即將要迎娶崔倩雪了,可以趁機將張玉兒打發到江南一段時間,省得趙俊臣整日提防,也讓趙俊臣的府里稍稍清靜一些。

想到這里,趙俊臣心中輕輕一嘆,又說道:“所以,我也就把這件事交給你來辦,在此期間我不會限制你的手段,但希望你能夠注意分寸,不要把事情鬧得太大……你不是一直想要向我證明你的能力比茹兒更強嗎?如今我也給了你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了。”

張玉兒似乎也猜到了趙俊臣的心思,但并沒有明說出來,只是表情認真的點頭道:“老爺放心,玉兒一旦會妥善辦成這件事情,絕不會讓老爺失望。”

然后,張玉兒又問道:“那么,老爺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趙俊臣深深打量了張玉兒片刻之后,緩緩說道:“至于第二件事情,就關系到我另一個計劃了……前段時間,陛下他因為郭湯的反詩案大發雷霆的事情你也知道吧?”

見張玉兒點頭之后,趙俊臣又說道:“自那以后,各大衙門以及內廷廠衛都在嚴力調查各地的反詩反文,恐怕很快會有一場規模浩大的文禍,各地的讀書人都要受到波及,而我則是打算利用這個機會,改善自己在士林中的聲譽。”

張玉兒確實很聰明,趙俊臣只是剛剛開了頭,她就已經大致猜到了趙俊臣的全部計劃,卻又是眸子一亮,問道:“所以老爺你打算趁著這場文禍之際,出手拯救一些可以收買為己用的士林大儒,然后再利用這些士林大儒來扭轉自己的聲譽?”

趙俊臣再次點頭,說道:“這天下間的讀書人,以京城與江南最多。京城附近的事情自然是由我來親自負責,你無需插手,但江南那邊的事情,我卻是鞭長莫及,就需要你來處理了。”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之后,張玉兒的心情愈加興奮了。

雖然遭遇了一段時間的冷遇,但張玉兒完全沒有后悔自己投靠趙俊臣的決定。

因為,趙俊臣正如她的想象一般,乃是一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陰謀家,如今僅僅是她所知曉的兩個計劃,就已經是非常驚人了,第一個計劃是要把整個江南攪得天翻地覆,第二個計劃也要將整個文壇士林玩弄于股掌之間!

并且,很顯然的是,這兩個計劃依然不是趙俊臣最核心的計劃,趙俊臣如今尚且還沒有完全信任她,這兩個計劃若是趙俊臣的核心計劃,趙俊臣也不會交給她去辦!

剛才趙俊臣的解釋也是可見一斑,霍正源、牛輔德、方茹這些人皆是不能脫身,顯然是他們要負責趙俊臣的另一些計劃!

張玉兒很希望自己可以參與到趙俊臣的所有計劃之中,與趙俊臣一同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推動天下大勢,這才是張玉兒主動接近趙俊臣的真正原因,這種事情能夠讓張玉兒收獲莫大的成就感與滿足感。

不過,張玉兒也知道這種事情急不來,她還需要進一步展現能力、表達忠心,如今她已經有了一個良好的開始。

當務之急,還是辦好趙俊臣交代給她的兩件事情。

于是,張玉兒稍稍興奮了片刻之后,就強自恢復了冷靜,開始考慮自己究竟應該怎么做才能達到趙俊臣的要求、甚至是超乎趙俊臣的想象。

然后,張玉兒抬頭問道:“玉兒聽說,老爺組建了一個規模很大的幕僚團隊,足足有三十余人,為首者乃是李傳文、肖文軒、牛輔臣、歐陽博等人,其中李傳文與肖文軒目前正在南直隸辦事,卻不知玉兒到了江南之后,這兩位師爺能否聽從玉兒的吩咐辦事?”

趙俊臣無奈搖頭,說道:“李傳文與肖文軒還需要負責另一些事情,到時候恐怕已經不在南直隸了,若是他們依舊留在江南,我也不會把這件事情交給你全權負責。”

看來,李傳文與肖文軒同樣要負責趙俊臣的某一個計劃。

趙俊臣究竟暗中布置了多少計劃?

“遲早有一天,我一定要搞清楚這件事情!”張玉兒暗暗下了決心。

看到張玉兒的表情,趙俊臣顯然也猜到了張玉兒的想法,心中依然是有些無奈。

有時候,趙俊臣也覺得自己攤子鋪的太大了、推行的計劃太多了。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自從察覺到自己所面臨的危機之后,趙俊臣就有一種緊迫感,等到趙俊臣又進一步察覺到整個大明江山的種種危機之后,這種緊迫感也進一步增加了。

控制官場、滲透內廷、收買軍鎮、聯結商賈、扭轉聲譽……這些事情若是逐步完成,至少需要十年以上的時間,所以趙俊臣也只好同時推進,好處是見效極快,許多計劃還可以相互促成,但人力物力方面就不免是捉襟見肘了。

而就在趙俊臣心中無奈之際,張玉兒已經是收斂了思緒,又問道:“但老爺總要給玉兒一些可用的人手,否則玉兒又要如何完成老爺的吩咐。”

趙俊臣沉吟片刻后,說道:“府里的三十余位幕僚師爺之中,你可以挑選三五人帶去江南,茹兒她也會為你安排十余位可靠的人手,賬房那邊也準備了二十萬兩銀子。”

頓了頓后,趙俊臣又說道:“等你抵達江南之后,悅容坊、揚州趙家、以及趙氏船行的力量也可以由你調動……”

說到這里,趙俊臣沉吟片刻后,又從手邊拿起一封書信以及名單交給了方茹,說道:“此外,這份名單里的官員,都也算是自己人,必要的時候,你可以拿我的書信去見他們,他們自然會為你提供幫助……不過,不到萬不得已,最好是不要動用他們。”

聽到趙俊臣的說法之后,張玉兒心中非常滿意,趙俊臣給予她的力量已經遠遠超乎了她的想象。

然后,張玉兒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單,卻發現為首之人竟然是曾經的閣老、新任南直隸巡撫黃有容!

黃有容也算是趙俊臣的人?

看完了這份名單之后,張玉兒才發現趙俊臣如今的權勢影響已經是遠遠超乎自己預想了。

于是,張玉兒也是愈加的信心十足了,說道:“老爺能夠給予玉兒這么多的支持,若是玉兒依然是辦砸了差事,那今后也就無顏再見老爺了。”

趙俊臣點頭笑道:“只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就好。”

張玉兒并沒有再保證什么,只是一雙眸子緊緊盯著趙俊臣,臉頰竟是有些羞紅,輕聲說道:“說起來,玉兒如今已經是老爺的側室了,但老爺至今還沒有在玉兒房中過夜呢……”

趙俊臣看了一眼張玉兒,表情溫柔了一些,緩緩開口道:“今天晚上,我會去你房中過夜。”

聽到趙俊臣的承諾之后,張玉兒的表現竟是有些羞澀,點頭道:“既然如此,玉兒今晚等著老爺臨幸……”

在這個時候,若是有了肌膚之親,雙方都能夠安心一些。

今天狀態不佳,情節在腦子里就是寫不出來,所以只有一更,四千字大章節。

明天會多盡量寫一些。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1 09:34
攝政大明 第六百七十四章.那是我活該.

得到了趙俊臣的回應之后,張玉兒似羞澀似期待的離開了書房。

而趙俊臣則是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趙俊臣向許慶彥吩咐道:“派一個可靠的人,去南直隸給李傳文與肖文軒傳一個口信,告訴他們可以執行另一個計劃了,朝野各方今后一段時間的注意力都會集中在江南與南京六部,正是他們行動的好機會。”

許慶彥雖然是能力與品行不足,但他在忠心與守密方面卻是綽綽有余,乃是趙俊臣真正的心腹,自然是趙俊臣所說的“另一個計劃”究竟是指什么。

簡而言之,這個計劃一旦成功了,那么趙俊臣的權勢影響就會出現一個飛躍,完全可以與周尚景相并肩了。

所以,聽到趙俊臣的吩咐之后,許慶彥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興奮,點頭之后就馬上去辦了。

然而,離開書房沒多久之后,許慶彥又回到了書房之中,面色略有些怪異。

見到許慶彥的模樣,趙俊臣心中有些疑惑,問道:“怎么回事?發生什么事情了?”

許慶彥的表情愈加怪異,向趙俊臣解釋道:“少爺,剛剛收到稟報,府外有客人來訪,急著要見你……這個客人是蘇秀寧。”

聽到許慶彥的解釋之后,趙俊臣同樣是不由一愣。

“蘇秀寧?蘇長畛的女兒?如今蘇長畛被定了罪,蘇秀寧作為犯官家屬,按理說也應該被關押著才對,怎么還能行動自由,并且前來府里尋我見面?”

許慶彥同樣是心中疑惑,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蘇秀寧手中拿著顧全顧大人的書信,身邊也跟著顧大人的長隨,這件事情似乎與顧大人有關系。”

“顧全?與他有關系?”趙俊臣依然是有些疑惑。

思索了片刻之后,趙俊臣才終于回想起來,似乎是顧全前往南直隸辦事的時候,自己曾經特意叮囑過顧全要留心照顧一下蘇秀寧,不要讓蘇秀寧受到太大的委屈。

趙俊臣的這般叮囑,倒不是有什么特別的想法,只是他與蘇秀寧畢竟有過一段交情,也不想蘇秀寧受到蘇長畛牽連之后讓人隨意作賤——在明朝,犯官家屬的境遇是很悲慘的,甚至還要被發配到邊遠之地、貶入樂戶籍。

但趙俊臣也沒有出手搭救的意思,按照趙俊臣的想法,只要顧全可以從輕發落,保下蘇秀寧的人身安全,也就算是對得起兩人當初的交情了。

然而,顧全卻是誤會了趙俊臣的意思,不僅是暗中救出了蘇秀寧,并且還把蘇秀寧送到了趙府之中,顯然是他誤以為趙俊臣看上了蘇秀寧,所以就趁機討好趙俊臣。

想明白了事情的緣由始末之后,趙俊臣眉頭輕皺,緩緩道:“這個顧全,當真是自作聰明,平時也不見他有什么大能耐,反倒是一門心思的溜須拍馬……”

許慶彥問道:“那么,少爺你要不要見她?”

趙俊臣稍稍猶豫了片刻,然后點頭道:“終究有過一段交情,既然她來了,就見一下吧……將她安排到側堂,我一會兒就過去見她。”

許慶彥點了點頭,然后就按照趙俊臣的吩咐去辦了。

另一邊,趙俊臣則是暗暗思索著自己究竟應該如何面對蘇秀寧——趙俊臣已經猜到了蘇秀寧的來意,從某方面而言,蘇秀寧要比張玉兒更難應付。

蘇秀寧進入趙府的時候,心情頗是有些局促不安。

按照蘇長畛的叮囑,她要盡可能的接近討好趙俊臣,成為趙俊臣的府中妾室,然后借助趙俊臣的力量保下蘇家族人的前途。

然而,蘇秀寧乃是傳統意義上的大家閨秀,雖然也算是外柔內剛,但性格里終究是缺乏一種果斷決絕,總是放不下心中的矜持,若是說琴棋書畫、烹飪女織之類的事情,她倒是樣樣精通,但若是討好男人、曲意迎合的手段,她就是一知半解了。

進入趙府側堂之后,蘇秀寧靜靜的坐在客位,原本明亮的眸子卻是失去了焦距,只是垂首愣愣的看著腳下,任誰都能看出她的心亂如麻。

見到蘇秀寧這般表現之后,她身后的一位婦人眼中閃過了一絲憐憫,但還是向蘇秀寧說道:“寧兒,記住,一會兒你見到趙大人之后,就按照姨娘教你的套路來做就好,以你的容貌姿色,一定是可以如愿以償的。”

這名婦人乃是一幅女管家打扮,如今已是半徐老娘的年齡,但依然是風韻猶存,顯然她年輕的時候乃是一名絕色。

這名婦人名叫湘梔,原本是秦淮河的一位名妓,被蘇長畛贖身之后就對成為了蘇長畛的外室。她對蘇長畛倒也有些真感情,得知了蘇長畛的下場之后不僅沒有撇清關系,反倒是愿意盡力幫助蘇秀寧,不僅教了蘇秀寧許多狐媚手段,如今更是跟著蘇秀寧來到了京城求見趙俊臣,就是想要幫助蘇家擺脫困境。

也因為如此,蘇秀寧對于湘梔倒是十分敬重,以“湘姨”相稱,此時她聽到湘梔的叮囑之后,總算是回過神來,卻是輕輕嘆息一聲,點頭道:“湘姨放心,秀兒明白的。”

見到蘇秀寧的模樣,表情看似鎮定,但眼中卻藏著慌亂與茫然,湘姨同樣是輕輕一嘆,伸手摸了摸蘇秀寧的秀發,輕聲道:“好孩子,當真是難為你了,你原本是大家小姐的出身,卻要讓你做這種事情,完全與你秉性不合……但如今蘇家老少的未來命運全在你肩上擔著,你……”

湘姨還未說完,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

然后,湘姨連忙是閉嘴退到一旁,并且以眼神示意蘇秀寧鎮定。

然后,趙俊臣已是邁步進入了側堂。

見到趙俊臣的出現,蘇秀寧連忙起身相迎。

另一邊,見到蘇秀寧如今的模樣之后,趙俊臣卻是微微一愣。

幾個月不見,此時得蘇秀寧要比印象中消瘦許多,但考慮到蘇家的事情,倒也不讓趙俊臣感到意外。

真正讓趙俊臣意外的是蘇秀寧此時得打扮裝束。

以這個時代的眼光來看,蘇秀寧的裝扮實在是有些大膽,穿著一身淺綠色的連襟長裙略有些單薄,似乎是一撕就要破掉,腰身明顯是刻意束過,顯得腰肢纖細之余,卻又凸顯了臀部曲線,上襟領口也是特意敞開了一些,不僅是隱約露出了半邊雪白細膩的肩頭,配合上云鬢束發,更是讓她的秀頸格外顯眼。

與此同時,蘇秀寧的容妝也與往常不同,依然是淡妝輕抹,但又格外多了一絲嫵媚嬌弱之意。

顯然,指點蘇秀寧的梳妝的人深悉男人的心理,這幅裝扮表面上并沒有什么問題,但若隱若現的雪白肩頭、隱現曲線的腰臀、格外顯眼的頸部肌膚,再配合上蘇秀寧似誘惑似柔弱的容妝,卻是對男人格外有吸引力,讓男人會下意識的產生深入探究的欲望!

然而,見到蘇秀寧的這般裝扮之后,趙俊臣眼中先是閃過了一絲驚艷,然后又流露了嘆息之意。

趙俊臣先是走到主位坐下,然后向蘇秀寧點頭道:“蘇姑娘不必客氣,咱們二人也算是老交情了,有什么事情還是坐下說吧。”

然而,蘇秀寧并沒有按照趙俊臣的吩咐坐下,反倒是走到趙俊臣的面前屈膝行禮,用一種格外柔弱無助的表情向趙俊臣說道:“大人,如今秀寧的爹爹已經被抓了,族人們也紛紛被關押了起來,秀寧已經是無家可歸,還望大人可以顧念往日的交情,收留秀寧一段時間,秀寧一定會……會報答大人。”

屈膝行禮之際,原本就收束過的衣衫略略繃緊,更加突顯了蘇秀寧的身材曲線,脖頸處的一片雪白肌膚也更加耀人雙眼。

與此同時,蘇秀寧的這一番話,更是讓人浮想聯翩,仿佛是任君采擷一般。

只是,說話之際,蘇秀寧有些磕磕絆絆,甚至她的**也有些隱隱發顫,卻是沖散了計劃中的嫵媚誘人的氣質。

見到蘇秀寧的這般模樣,趙俊臣又是輕輕一嘆。

然后,趙俊臣緩緩說道:“我剛才說過,你我之間也算是老交情了,實話實說,我雖然至始至終都沒有打算娶你為妻,但我對你的印象也一直不錯,若是你有什么請求,只管說出來就是,卻是不必刻意的作賤自己……這種事情,原本也不適合你。”

趙俊臣的語氣平淡,并沒有太多的憐憫或者厭惡,只是平敘直述。

但也正因為如此,反倒是更加促動了蘇秀寧的內心。

聽到趙俊臣的說法之后,蘇秀寧先是微微一愣。

然后,不知為何,壓抑在心中許久的凄楚、委屈、恐慌、軟弱等等,竟是一瞬間就爆發了出來。

原本湘姨教給她的那些狐媚手段,這一刻更是全部被蘇秀寧徹底忘記了。

然后,蘇秀寧原本還算是勉強平靜的表情,頓時是再也無力維持,兩行清淚劃過臉頰。

最終,她卸下了所有得偽裝,也放棄了所有的套路,卻是重重的跪在趙俊臣面前,抽泣著向趙俊臣求助道:“趙大人,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爹爹,救救蘇家……但現在也只有你能幫助秀寧了……”

見到這一幕,蘇秀寧身后的湘姨輕輕搖頭,似乎有些遺憾,但并沒有感到任何意外。

另一邊,見到蘇秀寧的這般模樣,趙俊臣又是一嘆,起身將蘇秀寧扶了起來。

伸手為蘇秀寧擦了擦眼淚之后,趙俊臣緩緩說道:“若是你無家可歸,我可以為你購置一處宅子,若是你擔心你的父親在牢里太過幸苦,我也可以讓人通融,若是你想要拯救你的那些兄弟侄兒,我也可以等到風頭過去之后想辦法……但唯獨救你父親卻是不行。”

隨著趙俊臣的話聲落下,蘇秀寧身體猛地一顫。

她剛才拋下了所有得偽裝與套路,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趙俊臣身上,但沒想到趙俊臣竟是這般直接的拒絕了她。

而趙俊臣則是繼續說道:“你父親的罪名已經是確定了下來,接下來的三司會審只是走過場罷了,你們蘇家的家產,更是已經全部充公,即使是我也不可能扭轉局勢……更何況,也別怪我說話太過直白,你爹爹確實是一個貪官,并且遠比絕大部分貪官都要更加的肆無忌憚,如今他落到這般境地,也是咎由自取,若是我幫你為他脫罪,那么你與蘇家族人固然是開心了,但朝廷與百姓就要不答應了,所以這件事情是絕無可能的。”

見趙俊臣道貌岸然的指責蘇長畛是一位貪官,蘇秀寧只覺得無比諷刺。

蘇長畛是一個貪官,所以就要咎由自取,那趙俊臣呢?趙俊臣不是一個貪官嗎?為何要安然坐在這里夸夸其談?

覺得趙俊臣欺騙了自己,也完全不愿意幫助自己,所以蘇秀寧心中不由有些沖動,竟是雙眸直視著趙俊臣說道:“我爹爹當初千方百計的想要與趙大人搭上關系,但趙大人就是不置可否,顯然是趙大人你早已經預料到我爹爹他有今天的結局了?如今,趙大人與爹爹毫無關聯,自然是可以坐視我爹爹自作自受,認為爹爹他是一個貪官罪有應得,但趙大人你呢?若是有一天你也要被朝廷定罪,你可還能夠理所當然的說出這些話?認為是自己咎由自取?”

隨著蘇秀寧的話聲落下,她身后的湘姨頓時是面色大變!

她原本還以為蘇秀寧只是不善偽裝套路,完全忘記了她之前的教導與叮囑,直接向趙俊臣哭訴請求,但這樣也未必就是壞事,至少可以勾起趙俊臣的憐惜與保護欲。

卻沒想到,蘇秀寧竟是因為趙俊臣的一時拒絕,就直接揭開了趙俊臣的短處,并且將趙俊臣與蘇長畛相提并論,還說什么趙俊臣今后也要被朝廷論罪……這樣一來,豈不是要徹底得罪趙俊臣了?趙俊臣如何還愿意幫助蘇家?

于是,湘姨就連忙抬頭向趙俊臣看去,隨時準備站出來圓場。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聽到蘇秀寧的質問之后,趙俊臣竟是沒有任何動怒的意思,表情反倒是無比坦然,只是緩緩說道:“自從我明白了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之后,就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朝廷與百姓再也容不下我,我也會坦然接受,那是我活該罷了!”

說話之際,趙俊臣依然是表情平靜,語氣也依然是平敘直述,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如今正值嚴打期間,“牽手以上”皆是不可描述,否則一旦有熱心群眾舉報,這本書就要封掉,所以床戲之類,諸君還是不要抱有期待了。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1 09:35
攝政大明 第六百七十五章.善意.

聽到趙俊臣的法之后,不僅是湘姨愣住了,蘇秀寧也同樣是愣住了。

她們沒想到趙俊臣竟會有這樣的覺悟,并且還這般坦然的講了出來。

然后,她們二人皆是愣愣的看著趙俊臣,等著趙俊臣繼續講下去。

趙俊臣并未謊,他一路走到今天,已經做了太多的事情,利國利民的事情做過不少,禍國殃民的事情也做過不少,他的功過也絕不是“正邪忠奸”這四個字就可以簡單判定的,雖然趙俊臣一直都在盡力扭轉自己的命運方向,但正所謂“盡人事聽天命”,最終的結果究竟會是如何趙俊臣也沒有太多的把握,所以趙俊臣也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并且,哪怕是迎來了最壞的結局,趙俊臣也不算是太冤枉。

但蘇秀寧勉強只能算是朋友,還遠遠算不上交心,趙俊臣并沒有必要向她詳細解釋自己的思緒。

所以,蘇秀寧雖然是等著趙俊臣繼續講下去,但趙俊臣卻是跳過了這個話題,反倒是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并且向蘇秀寧問道:“依我猜想,蘇姑娘你今天會前來趙府向我求助,其實是因為令尊的想法吧?”

見趙俊臣突然間話鋒一轉,蘇秀寧又是一愣。

因為趙俊臣不按規矩出牌,蘇秀寧已經失去了剛才的沖動,恢復了往日里的柔順性子,聽到趙俊臣的詢問之后,稍稍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頭表示承認。

趙俊臣同樣是點頭道:“我嘛,你剛才的表現,并不似你往日里的為人秉性,顯然是受了鼓動與壓力,所以才不得已而為之,可惜這并非是你的天性,被我稍稍一撩動就忘記了偽裝……但這也不是壞事,你不過是一個姑娘家,從來都沒有經歷過世情風雨,卻也不必讓自己承擔太多的東西,更不必只是為了渺茫的希望就犧牲自己的一切,每個人的能力都有極限,你父親的事情早已成了定局,強行扭轉絕不是什么好事,對人對己都是如此。”

蘇秀寧有些聽不懂趙俊臣的意思,不由面露茫然之色。

而就在這時,一直是低調沉默的湘姨見到蘇秀寧這般模樣之后,終于是忍不住開口插話了。

湘姨邁步走到蘇秀寧的身旁,向趙俊臣款款行禮道:“民女湘梔,拜見趙大人。”

見到湘姨的突然發言,趙俊臣微微一愣,問道:“你是……?”

蘇秀寧連忙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姨娘湘梔。”

湘姨卻是搖了搖頭,道:“只是蘇長畛的外室罷了,上不得臺面。”

趙俊臣輕輕點頭,并且示意湘姨繼續下去。

湘姨緩緩道:“其實,蘇長畛他從未指望趙大人能夠救他,只是希望趙大人今后能夠看在秀寧的面子上,出手搭救一下蘇家族人,如今蘇長畛犯了重罪,恐怕是死罪難免,蘇長畛他也早就認命了,不敢奢望自己能夠脫罪,但蘇家族人是無辜的,卻也要受到牽連,不僅要發配到邊遠之地,更還要貶入樂籍成為賤民,從此就要永無出頭之日,實在是太悲慘了一些……”

到這里,湘姨看了一眼蘇秀寧之后,眼中閃過了一絲嘆息,又繼續道:“然而,秀寧她與蘇長畛畢竟是父女情深,見到趙大人之后,竟是忘記了自己最初目的,直接懇請趙大人出手搭救她的父親,卻是有些得寸進尺了,遭到趙大人的拒絕之后,一時間失去了理智,更是了一些不知所謂的話……秀寧的性格太柔順了,從來不懂得拒絕別人,讓自己承擔了太多的壓力,時至今日已經到了極限,不由有些情緒失控,還望趙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一定不要怪罪她。”

趙俊臣眼中閃過一絲恍然,道:“原來如此……以蘇長畛的見識,早就應該猜到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出手搭救他,卻原來是蘇姑娘的臨時起意……不過,湘姨你有一句話錯了,蘇家族人這些年來錦衣玉食、生活優渥,全都是因為蘇長畛的貪污受賄,并且在蘇家之中也有不少人依仗著蘇長畛的名頭為非作歹,所以要蘇家族人乃是無辜,卻是有些牽強了。”

聽到趙俊臣這么,蘇秀寧與湘姨皆是心中一驚。

難道,趙俊臣連出手搭救蘇家族人都不愿意?

不過,趙俊臣話鋒一轉,又道:“當然,若僅僅只是因為這樣,就讓蘇家世世代代成為賤民、永無出頭之日,卻也有些過分了。看在蘇姑娘的面子上,等到這陣風頭過去之后,我就會想辦法讓蘇家族人恢復自由之身,不至于讓他們發配邊疆、成為賤民。”

見趙俊臣這般保證,蘇秀寧與湘姨頓時是大喜,連忙向趙俊臣行禮致謝。

尤其是蘇秀寧,她的心情經過一番大起大落之后,如今見趙俊臣待她這般友善,沒有向她索取任何東西,卻依然愿意盡力幫她,心情更是無比復雜,不知不覺間又是有兩行清淚劃過臉頰。

等到蘇秀寧與湘姨激動致謝之后,趙俊臣的目光轉向蘇秀寧,道:“今后的這段時間里,我會安排人為你尋一處宅子居住,刑部大牢那邊我也會打一聲招呼,讓蘇姑娘可以進入牢房探望……趁著三司會審結束之前,蘇姑娘就多陪陪令尊罷了。”

聽到趙俊臣這么,蘇秀寧很快就明白了趙俊臣的意思,嬌軀又是輕輕一顫。

三司會審之后,蘇長畛必然是死罪難逃,趙俊臣這是讓蘇秀寧趁著最后一段時間盡量陪伴蘇長畛、以盡子女孝義。

于是,蘇秀寧的心中喜意頓時是蕩然無存,但心情還算是鎮定,只是點頭輕聲道:“秀寧多謝趙大人成全。”

深深看了蘇秀寧一眼之后,趙俊臣心中輕輕一嘆,起身道:“宅子應該會在今天之內就能尋到,在此之前你就暫且先留在趙府用膳罷了,尋到宅子之后,自然會有人領你前去,但我如今朝務纏身,就不多陪蘇姑娘了。”

完,趙俊臣就打算離開側堂了。

依照趙俊臣的想法,他與蘇秀寧之間的緣分就此已是告一段落。

蘇秀寧并沒有太多的野心,更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如今趙俊臣已經為她解決了訴求,或許今天就是他們兩人最后一次見面了。

看著趙俊臣即將要離開,蘇秀寧顯然也是想到了同樣的事情,不知為何心中竟是隱隱有些失落。

然后,蘇秀寧再次向著趙俊臣屈膝行禮,垂首輕聲道:“剛才秀寧了許多過份的話,如今只覺得愧疚難當,還望趙大人您……不要放在心上。”

趙俊臣腳步一停,向蘇秀寧搖了搖手,道:“無礙的,倒也不是那么過份。”

完,趙俊臣已是離開了側堂,只留下了蘇秀寧與湘姨二人。

見到趙俊臣離去之后,蘇秀寧的心情反倒是愈加茫然了。

在此之前,她還以為自己即將要成為趙俊臣的側室,就這樣委曲求全一輩子。

如今,趙俊臣并沒有表現出任何要收她為妾的想法,反倒是直截了當的答應了她的懇求,蘇秀寧似乎是脫離了預想中的悲慘命運,但今后的人生也失去了目標方向,卻是更加的不知所措了。

并且,趙俊臣這般不在意的表現,也讓蘇秀寧隱隱有些失落,當趙俊臣抬腳走出側堂的那一霎那,蘇秀寧甚至覺得內心深處缺了一塊什么。

而就在蘇秀寧茫然之際,湘姨卻是開口感嘆道:“這位趙大人,世人都他是一個貪得無厭的貪官,但看他今日的行徑,竟是完全沒有覬覦寧兒你的美色,僅僅是因為你們之間過往的交情就愿意出手相助,一舉一動也有自己的原則底線,反倒是要比這世間絕大部分人都要正人君子!”

聽到湘姨的感嘆,又回想起自己與趙俊臣曾經相處時的點點滴滴,蘇秀寧輕輕道:“他原本就不像是世人所的那般不堪……”

而就在趙俊臣與蘇秀寧見面之際,王保仁得到了德慶皇帝的召喚,與七皇子朱和堅一同進入御書房面圣。

進入御書房之后,兩人向著德慶皇帝行禮問安,而德慶皇帝似乎是興致很高,不僅是很快就讓兩人免禮,并且還讓御書房的太監為王保仁搬來一張凳子賜坐。

見到德慶皇帝的這般表現,王保仁不免是有些受寵若驚,只覺得德慶皇帝重視自己。

等到王保仁恭敬的坐下之后,德慶皇帝愈加是表情和煦,笑著問道:“王愛卿從應天府一路趕到京城,恐怕是非常辛苦吧?”

王保仁起身答道:“回陛下的話,臣的身體尚健,雖然是一路奔波,但完全不覺得幸苦,只是老臣奔赴京城之際,路上遇到了一場大火,負責押送的幾位走私商賈全部都喪生于火海,卻是辜負了陛下的圣望,還請陛下責罰。”

德慶皇帝不以為意的道:“這件事情也怪不得王愛卿,偶遇火災是誰也想不到的事情,更何況那些走私商人皆是犯了重罪,不僅是偷漏稅銀,甚至還密謀暗殺朝廷欽差,遲早都是一個死罪,朕自然不會因為這件事情怪罪于你。”

見德慶皇帝這般體恤自己,王保仁更是心中一喜,連忙向德慶皇帝致謝。

就在這時,七皇子朱和堅突然插口道:“還望父皇知曉,王太師雖然已經是知天命的年紀,但依然是精力充沛、身手矯健,竟是一路騎馬來到的京城,兒臣去迎接王太師的時候,見到這一幕當真是嚇了一跳。”

德慶皇帝饒有興趣的看著王保仁,道:“哦?王愛卿的身體竟是這般健壯?還能一路騎馬趕來京城?看來朕只讓王愛卿擔任太子太師的虛職,卻是有些浪費了。”

見德慶皇帝似乎還打算進一步的重用自己,王保仁又是心中一喜,但表情依然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答道:“一切任憑陛下安排,不論陛下是讓臣輔佐太子殿下,還是讓臣負責另外的事情,臣都會責無旁貸、全心效力。”

德慶皇帝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思索了片刻后,道:“起來,朕這段時間對三法司不大滿意,王愛卿應該也聽過戶部尚書趙俊臣遇刺的事情,這件事情的影響極為惡劣,朕也是一再責令三法司盡快破案,但時至今日已經過去了近三個月時間,三法司別是破案了,竟是連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找到,卻是讓朕深感失望……不妨,王愛卿今后輔佐太子之余,也順便負責一下三法司的事情?三法司這段時間辦事不利,也是因為他們互不服氣、沒有配合的緣故,正需要一位德高望重、能力出眾的朝廷重臣統一管理,如此才能夠讓他們齊心協力、互通有無,依朕看來,王愛卿就是一個很好的人選。”

隨著德慶皇帝的話聲落下,王保仁心中滿是不可思議。

三法司乃是都察院、刑部、大理寺的合稱,都是實權衙門,若是王保仁擁有了這三大衙門的權柄,那他馬上就可以得到不遜于內閣輔臣的權勢影響!

一時間,王保仁只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再也無法收斂心中的喜意,連忙向德慶皇帝保證道:“陛下放心,臣一定會盡力辦事,絕不讓陛下失望。”

德慶皇帝笑著點頭,道:“王愛卿的能力,朕也是心中有數,由你出手統管三法司,朕也放心……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趙俊臣的遇刺案,若是你能夠盡快破解此案,給是給朕漲了臉面,明朕懂得用人……到了那個時候,朕就算是進一步重用你,也沒人可以挑出毛病,起來,內閣輔臣如今已經有六人,就算是再添加一人,卻也是未嘗不可……”

聽德慶皇帝這么,王保仁又是大喜,再次是向德慶皇帝連連保證。

然而,王保仁驚喜之余,卻是忽略了這世間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天降美事!

德慶皇帝突然向他表現出了這般善意,也未必就只是想要重用他這么簡單!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1 09:37
攝政大明 第六百七十六章.好運連連.

最終,德慶皇帝專門留下了王保仁一同用了午膳,然后才讓王保仁告退離宮。

當王保仁離開午門的時候,他的心情是無比振奮的。

按照王保仁最初的想法,他進京赴任之后,首先需要耗費一年時間在廟堂中樞站穩腳跟,然后再耗費兩三年時間漸漸積蓄實力,最后則是將自己在南京六部的門生故吏逐步移入京城中樞,并且尋機進入內閣、重新向周尚景發起挑戰。

總而言之,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可以完成這些步驟,前后加起來至少需要七八年時間,但這也是沒辦法的時候,王保仁留在京城中樞的權勢影響早就被周尚景掃蕩一空了,只能夠重頭再來。

但王保仁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德慶皇帝對他的器重遠遠超乎想象,他不過是剛剛回京,就讓他負責三法司的統籌協作之事,并且還許諾王保仁若是辦好了差事,就直接扶持王保仁入閣輔政!

這樣一來,王保仁在極短時間內就可以站穩腳跟、營造聲望、建立人脈,他的計劃就至少可以縮短三五年時間!若是一切順利的話,或許他很快就可以恢復自己當年的權勢,重新挑戰周尚景的地位!

所以,王保仁心中會感到振奮激動,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王保仁終究是城府深沉,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很快就收斂了情緒起伏,恢復了往日的嚴肅不茍。

見到王保仁走出午門之后,他的長隨王志快步走到王保仁的身旁,請示道:“老爺,您面圣回來了?咱們在京城里的府邸尚未準備妥當,但王福、王祿他們已經在城西尋到了一處上好的宅子,暫時歇腳還是夠用了,老爺您一路奔波、又面圣了好長時間,要不要前去稍稍歇息?”

聽到王志的請示之后,王保仁不由有些意動。

他畢竟是知天命的年紀了,如今確實也是身心俱疲,若是可以暫時歇息一下,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過,王保仁最終還是強打精神,緩緩說道:“不必了,老夫赴京擔任太子太師,就是為了輔佐太子殿下,如今來到京城面圣之后,理應還要去東宮拜訪太子殿下……此外,陛下已經下達圣旨,老夫今后將要負責三法司的統籌協作之事,所以拜訪了太子殿下之后,老夫還要分別去都察院、刑部、以及大理寺一趟,然后再談休息的事情。”

說完,王保仁已是吩咐道:“還是先去東宮吧。”

見王保仁受到德慶皇帝重用,王志自然也是十分高興,連忙安排了一頂轎子,等到王保仁坐入轎子之后,就向著太子東宮的方向而去。

王保仁坐在轎子之中,則是暗暗思索著自己今后的計劃方向:“這次陛下他安排老夫負責三法司的統籌與協作,正是一個大好機會!老夫在京城里的勢力人脈固然是被周尚景拔除了,但老夫在南直隸境內卻依然擁有大量的朋黨親信,如今三法司辦事不利,許多官員都被陛下罷免了官職,老夫也正好可以運作一下,將南直隸的親近官員陸續調任京城填補這些空位,若是一切順利的話,老夫很快就能夠在廟堂中樞站穩腳跟……”

“還有,陛下他這般器重于老夫,顯然是陛下對周尚景的容忍已經到了極限,所以就希望老夫可以盡快制衡于他……不過周尚景的心機手段絕不可小覷,恐怕也不會任由我坐大,必然要出手阻撓,所以最好還是聯系一下趙俊臣、沈常茂這些人,探一探他們的想法,若是可以暫時結為聯盟,就可以抵御周尚景的攻訐……”

“此外,陛下打算廢黜現任太子、讓七皇子朱和堅繼承儲位的事情,也是不可小覷,看今天陛下對待七皇子的態度,這件事也并非是空穴來風,所以也要盡早做好準備……但也要試探一下現任太子的立場想法,然后才能做出決定……”

暗思之際,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他的轎子已經來到了東宮之外。

得知是新任的太子太師造訪東宮之后,東宮的門人不敢怠慢,連忙是稟報于太子朱和。

而太子朱和也是給足了王保仁面子,很快就親自來到東宮門外相迎。

見到太子朱和這般重視自己,王保仁同樣是心中滿意,與此同時,王保仁則是擺出一幅忠君愛民的賢臣作派,并且刻意強調了自己對太子朱和的支持之意。

經過了初步交流之后,王保仁與朱和相互間的第一印象倒是都不錯,王保仁認為太子朱和并不似傳聞中那般固執莽撞,朱和則是認為王保仁并不像是一位只知道爭權奪利的奸臣。

相互恭維之際,王保仁與朱和一同來到了東宮正廳之中談話。

兩人分賓主落座之后,太子朱和首先談到了正題,表情真摯的說道:“當初,肖老太師他仙逝之際,曾是向我鄭重舉薦了王前輩出山接任太子太師之位,于是我也是極力向父皇舉薦,如今已是過去了半年有余的時間,王前輩您終于是來京赴任,也讓我心中松了一口氣。實話不瞞王太師,自從成為太子儲君之后,我就一直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生怕自己會做錯事情,但終究是缺乏經驗,經常會讓朝中奸邪拖后腿、下絆子,屢屢遭到父皇訓斥,實在是苦不堪言。但王太師您一向是經驗豐富、足智多謀,遠強于那些奸邪,今后有了王太師的輔佐,我也就終于可以安心了。”

見朱和這般抬高自己,擺出一幅要將自己視為臂助的態度,王保仁的心情也輕松了許多,只覺得自己輔佐太子朱和的事情未必就會像預想中一般困難。

于是,王保仁表情矜持的點頭道:“還請太子殿下放心就是,太子殿下如今的處境老夫也聽說了一些,確實是有些不妙,但只要太子殿下今后愿意信任老夫,老夫就絕不會讓太子殿下失望,必然能讓太子殿下一掃頹勢、重振威名。只要老夫在一旁盯著,朝中奸邪的那些卑鄙手段也完全不足以為懼。”

朱和如今的形勢不妙,正需要老謀深算的王保仁全力輔佐,彌補他在權謀心機方面的不足;而王保仁也打算借助“太.子黨”的力量站穩腳跟,尤其是“太.子黨”在都察院的影響力一向是不容忽視,王保仁如今還要負責三法司的協作與統籌,若是有了“太.子黨”的支持,也可以事半功倍。

所以,這兩人可謂是各有所求,尚沒有明顯的利益沖突,一番交流下來也是相談愉快,頗有些一拍即合的意思。

又經過了一系列的交流之后,太子朱和漸漸有些安心,同樣認為自己與王保仁的合作并不似想象中一般困難。

于是,太子朱和也終于是下定了決心,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并且向身后人吩咐道:“去書房,把趙先生臨終前留下的那些書冊拿來。”

聽到太子朱和的吩咐,王保仁心中有些疑惑,問道:“卻不知趙先生是何人?竟是讓太子殿下這般重視?”

太子朱和的表情滿是悲戚,向王保仁緩緩解釋道:“王太師曾經是南京吏部尚書,乃是南京六部的領袖人物,江南的大小事情都是心知肚明,想必也聽說過此人……這位趙先生名叫趙山才,人稱‘江南才子’,有經天緯地之才,曾在東宮擔任賓客輔佐于我,在他輔佐我的那段時間,我在廟堂里的發展也頗是順利,誰曾想天妒英才,趙先生他在兩個月前突然病故了……”

說到這里,太子朱和又是長長嘆息一聲。

說實話,若是趙先生尚在,太子朱和也不會像是今日這般重視王保仁,在太子朱和想來,哪怕王保仁是曾經的朝中權臣、如今南京六部的代表人物,當年也一度威脅到周尚景的地位,但他的眼光、手段、能力等等也未必就會高于趙山才。

可以,如今趙先生已經病故,所以太子朱和也只能依靠王保仁輔佐,并且還要將趙山才幸苦經營的所有成果盡數交給王保仁。

另一邊,聽到太子朱和的解釋之后,王保仁則是面現驚訝,也同樣有些遺憾,說道:“竟然是趙山才?他竟然是病故了?唉,此人雖然是年輕了一些,但才華卻是當世少見,確實是天妒英才。”

趙山才同樣是出身于江南貢院,乃是江南貢院數十年來最杰出的青年才俊,還是前太師何明的關門弟子,所以王保仁自然也關注過他,甚至還暗中拉攏過,卻沒想到趙山才竟是已經病故了。

然后,太子朱和向王保仁詳細介紹了趙山才的事情,王保仁見太子朱和這般重視趙山才,也是連連嘆息,表現出一幅惜才之態。

而就在兩人談話之際,東宮下人已經是捧來了三本書冊交給了太子朱和。

太子朱和伸手接過書冊之后,表情之間更是感慨萬千,緩緩說道:“趙先生在東宮那段時間,實在是助我良多,這三本書冊皆是他臨終前留下來的,不僅是為我組建了一個有效的情報機構,還幫我尋到了許多可用的人才,又為我籌劃了未來發展方向……只可惜,這些事情并非是我所擅長,趙先生臨終前也是明確交代,等到王太師來京赴任之后,就將這些事情全部交給王太師……”

說話間,太子朱和已經將三本書冊全部交給了王保仁。

王保仁先是一愣,然后接過了三本書冊認真翻閱。

接著,王保仁眼中很快就閃過了一絲喜意。

這三本書冊之中,第一本乃是趙山才所組建的情報機構的人員名單與運行狀況,第二本乃是趙山才所挑選的一批可靠人才,第三本則是趙山才所收集到的種種情報以及情報分析,并且還根據這些情報提出了許多建議。

如今,這三本書冊交到了王保仁的手中,就意味著王保仁突然間擁有了一個有效的情報機構、憑空得到了一批沒有任何背景的可靠人才、還進一步了解了朝廷目前的詳細局勢!

這也就意味著,趙山才當初幸苦經營的成果全部落在了王保仁的手中,而王保仁得到了這筆龐大資源之后,他的計劃進度也就可以再次提前了!

這樣一來,王保仁自然是心中驚喜,只覺得自己今天可謂是好運連連,不僅是覲見德慶皇帝,還是與太子朱和交談,皆是得到了額外的收獲,并且這些收獲還都是這樣的豐厚!

王保仁與趙山才、肖太師等人不同,他雖然成為了太子太師,但并不是全心全意的輔佐太子朱和,反倒是將太子朱和以及“太.子黨”視為自己的墊腳石,所以他收到了趙山才的這份“饋贈”之后,首先想到的事情還是為自己謀利!

“其他不說,僅僅是趙山才所經營的情報機構,就能省去我多少精力?還有趙山才尋到的這批人才,皆是沒有任何背景,又都是難得的才俊,只要我借著太子的名義加以籠絡,自己在京城里的根基就可以增強許多……此外,趙山才的諸般建議,也頗有許多可取之處,若是依計行事的話,不僅是‘太.子黨’能夠恢復聲勢,老夫也可以收獲不菲……”

暗思之際,王保仁的眼中精光閃爍。

然后,王保仁鄭重其事的將三分書冊收入袖中,并且向太子朱和保證道:“趙山才果然是一位英才,有了這些東西,老夫今后輔佐太子殿下也可以輕松許多,勝算也大了許多!還請太子殿下放心,老夫必然會妥善使用這些遺贈。”

見王保仁這般表態,太子朱和也是鄭重說道:“一切就拜托王太師了!”

然后,王保仁與太子朱和又談了許多事情,但畢竟是初次見面,相互間的交流尚淺,考慮到自己還要前往三法司,所以王保仁很快就告辭了,而太子朱和則是親自將王保仁送出東宮。

因為在太子朱和這里收獲豐厚的緣故,王保仁離開東宮的時候精神愈加有些振奮,只覺得自己進京之后所有事情都是一帆風順,屢屢會有意外收獲。

所以,王保仁不僅是忽略了自己的身心疲憊,還愈加期待自己前往三法司的收獲了按照這個趨勢,也許還可以得到意外收獲也說不定。

然而,殘酷的現實很快就給了王保仁當頭一棒!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1 09:41
攝政大明 第六百七十七章.前狼后虎.

離開東宮之后,王保仁首先來到了都察院。

依照王保仁的想法,都察院是“太.子黨”的大本營,他自己如今也算是“太.子黨”的一員,并且都察院副都御史王佑倫也是他的得意門生,他應該很容易就可以得到都察院的支持。

太子太師這個職位雖然沒有太多的實權,但畢竟是地位尊貴,又奉旨負責三法司的協作與統籌之事,所以都察院的幾位首要官員皆是不敢怠慢,同樣是紛紛出衙相迎。

面對德慶皇帝的時候,王保仁是一幅穩健能干、忠心耿耿的模樣,面對太子朱和堉的時候,王保仁則是一幅賢良誠懇、矜持自信的模樣;但面對都察院官員的時候,王保仁又換了一張面具,卻是平易近人、親切和煦。

見到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右都御史呂純孝、副都御史王佑倫等人紛紛出衙迎接自己的時候,王保仁眼中閃過了一絲自得,但表面上則是開口責怪道:“太興師動眾了,老夫前來造訪都察院,只是想要了解都察院的近況,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各位大人皆是朝務纏身,隨便派一個人將老夫領進衙門就好,何必要大動干戈的一同出迎?耽擱了公務多不好?不合適、不合適……”

知道王保仁來京是為了輔佐太子朱和堉,所以呂純孝對王保仁自然是心中親近,笑道:“王太師太客氣了,您來到京城之后,理應是我等都察院官員主動前去拜訪問候,如今已經是失禮了,出衙迎接乃是我等對王太師您應有的尊敬之意。”

另一邊,杜白則是周尚景的親信,對王保仁有些防范,但表面上的熱情還要更強于呂純孝,同樣笑道:“是啊,王太師不僅是地位尊貴,還是官場前輩,又深受陛下器重,今天剛剛回到京城就造訪都察院,乃是我等都察院上下人等的榮幸,哪怕敢怠慢。”

王保仁依然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樣,連連搖頭道:“諸位大人太客氣了,老夫造訪都察院只是為了公務,大家公事公辦即可,大可不必這般興師動眾。”

王佑倫眼看著雙方還要繼續客氣下去,卻是說道:“王太師、杜大人、呂大人,依下官看,咱們還是一同進衙門談話吧,王太師已經奔波了一天,正是需要休息,這里終究不是待客的地方。”

聽到王佑倫的提醒之后,杜白與呂純孝也是紛紛答應,與都察院官員們一同擁簇著王保仁進入了衙門正堂。

然后,眾人分賓主落座,王保仁地位最高自然是坐在首位,杜白陪坐在一旁,呂純孝與王佑倫等人則是分坐兩邊。

等到眾人紛紛落座之后,王保仁的表情稍稍嚴肅了一些,也終于開口談及正事,緩緩說道:“剛才,王副都御史說了‘待客之道’,就好似老夫乃是都察院的客人似得,其實老夫并非是客人,反倒是自己人……今天晌午之際,老夫面圣的時候,陛下已經下達了旨意,命老夫從今往后負責三法司的協作與統籌之事,所以咱們今后還有很多接觸的機會……今天各位大張旗鼓的迎接老夫,老夫也心領各位的美意,但從今往后就不要這般興師動眾了,老夫在圣命之下,必然會時常前來都察院,若是每一次都是這般興師動眾的迎接,大家又哪里還有什么時間辦正事?”

聽到王保仁的說法之后,都察院眾人紛紛是心中一驚。

德慶皇帝的圣旨還沒有傳到都察院,所以他們也是現在才知道王保仁即將要負責三法司協作與統籌的事情。

都察院乃是“太.子黨”的大本營,但周尚景的影響力也不容忽視,所以都察院眾官員得到消息之后也是態度迥異,以杜白為代表的“周黨”官員皆是面色微沉,只覺得王保仁回京之后的威脅要比想象中更大一些,以呂純孝為代表的“太.子黨”官員則紛紛是面現喜色,只覺得這是“太.子黨”重振聲威的一個契機。

最終,卻還是王佑倫首先反應了過來,起身向王保仁恭賀道:“沒想到王太師剛剛回到京城就受到陛下這般器重,當真是可喜可賀!”

在王佑倫的帶來下,都察院眾人也是紛紛起身,或真誠或違心的表達了恭賀之意。

見到都察院眾官員的反應,王保仁眼中閃過一絲得色,但表情則是愈加的嚴肅,繼續說道:“恭賀話先別說了,陛下他讓老夫負責三法司的事情,也是因為戶部尚書趙俊臣的遇刺案遲遲不能偵破,讓陛下他心中有些不滿,所以這件事并沒有什么好恭賀的,反倒是對各位的一種警示,還望各位心中有數才是!”

然后,王保仁直接問道:“所以,咱們也不用客套了,老夫就直接詢問了——戶部尚書趙俊臣的遇刺案,至今已經過去了三個月時間,為何還是遲遲不能偵破?難道就連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

因為德慶皇帝的暗示,王保仁一心想要趁著這次機會向德慶皇帝與百官們展示自己的能力,如今他來到都察院之后,也頗是雷厲風行,僅僅是客套了幾句之后,就直接詢問了案情。

然而,聽到王保仁的詢問之后,都察院眾人紛紛是面色微變,皆是用怪異的目光偷偷打量著王保仁。

見到眾人的目光注視,但就是不回答自己的問題,王保仁心中不免有些奇怪,追問道:“怎么?難道都察院就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聽到王保仁的再次追問之后,杜白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打量王保仁的眼神閃過了一絲戲虐。

然后,杜白開口道:“說來慚愧,趙大人的遇刺案十分復雜,極是難以偵破,幕后主使更是神通廣大,三法司往往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些線索,但這些線索很快就會被人摧毀,時至今日也是進展不大,不過……”

說到這里,杜白拖長了語調。

王保仁的眉頭不由微皺,問道:“不過如何?”

杜白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不過,我等三法司在京城中雖然是一直查不到什么線索,但前閣老黃有容前往南直隸辦差的時候,卻是無意間在江南發現了相關線索……說起來,今天王太師您若是沒有造訪都察院,我等都察院官員也一定會去拜訪王太師,因為黃閣老所尋到的線索,正在王太師您的手中!”

聽到這里,見杜白這般有持無恐的模樣,王保仁不知為何突然間隱隱有些不安,繼續追問道:“找老夫?線索在老夫的手里?究竟是什么意思?杜都御史最好是直接把話說明白,又何必是一直遮遮掩掩?”

呂純孝不滿的看了杜白一眼,接口說道:“王太師,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早朝結束之后不久,也就是王太師剛剛進入京城的時候,陛下他專門召見了我等三法司的主要官員,并且拿出了一封密疏交由我等查看,這份密疏乃是黃閣老所呈……在這封密疏里,黃閣老彈劾了南京六部,罪名是縱容走私、結交藩王、以及蓄謀殺害黃閣老、趙大人等朝廷大臣!”

王保仁頓時是面色大變,原本已經持續了一整天的好心情頓時消失無蹤,只是猛地站起身來,表情驚駭的向呂純孝質問道:“什么?黃有容彈劾了南京六部?還說南京六部蓄意謀害他與趙俊臣?無稽之談!老夫一直都在南京六部,為何從來都不知道此事?他可有切實證據?”

南京六部乃是王保仁的勢力根基,他聽到南京六部涉及了這些嚴重罪名之后,自然是心中驚駭。

杜白的心機眼光在“周黨”內部也是名列前茅,他此時已經想明白了德慶皇帝“器重”王保仁的真實用意,心中滿是譏諷與戲虐,靜靜的欣賞了片刻王保仁的表情變化之后,終于是緩緩說道:“剛開始,我們也不敢相信此事,但某些走私商人們蓄謀暗害黃閣老的事情,乃是黃閣老親耳所聞,絕對不會有假,而黃閣老親自審訊了這些走私商人之后,這些走私商人也紛紛是招供了他們的幕后主使正是南京六部!并且還承認戶部尚書趙大人當初的遇刺案也是他們所為,幕后主使也同樣是南京六部!這些犯案的走私商人,皆是由王太師親自押送入京,難道王太師竟是完全不知曉此事?”

聽到這里,王保仁也是面沉似水,心中的得意更是蕩然無存,緩緩說道:“這些走私商人……在老夫押送他們的路上遇到了一場大火,皆已是喪生火海了!”

杜白一幅驚訝模樣,說道:“這么巧?這些走私商人皆是此案最關鍵的證人,竟是全部喪生一個活口都沒有?難不成是南京六部的殺人滅口?王太師您從前是南京六部的魁首人物,當真是毫不知情?”

杜白這一番話,竟是將矛頭隱隱指向了王保仁。

頓時,王保仁眼中閃過了一絲怒意,就打算開口駁斥。

然而,王保仁還未開口,他的得意門生王佑倫已經是起身道:“杜大人有些放肆了,王太師一向是剛正不阿、大公無私的官場楷模,這件事就算是與南京六部有關系,也必然是南京六部的人暗中瞞著王太師的私下行為,你這般質問王太師究竟是意欲何為?陛下讓王太師負責三法司的事情,原本就表明了信任的態度,杜大人難道是質疑陛下嗎?”

在都察院,官員之間的隸屬關系不強,左右都御史表面上是所有御史的領袖,但御史們平日里的行動立場卻不受左右都御史的限制,所以王佑倫完全沒有畏懼杜白的意思,為了表達自己對王保仁的支持,就直接站出來駁斥了杜白。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另一邊,王保仁看了一眼王佑倫之后,心中也閃過了一絲欣慰,只覺得王佑倫不愧是自己的得意門生,為了支持自己竟然是直接駁斥了頂頭上司,果然是忠心耿耿,心中對王佑倫的信任頓時是更深了一層。

不過,對王保仁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終究還是為南京六部摘脫嫌疑。

于是,王保仁沒有計較杜白的暗示,只是緩緩開口問道:“那么,對于黃有容的彈劾,都察院又是什么態度?”

呂純孝面現為難,稍稍猶豫片刻之后,卻是開口道:“王太師,得知了黃閣老的彈劾之后,我等也是不敢怠慢,連忙是進行了深入調查,卻發現趙大人遇刺案的一切跡象,皆是與黃閣老的彈劾相吻合……所以,都察院的同僚們大都是認同黃閣老的彈劾,認為趙大人的遇刺確實是與南京六部有關……”

聽到呂純孝的說法,王保仁面色更加難看。

他向來是老謀深算、眼光敏銳,如今也終于是捋順了事情的始末真相——德慶皇帝的“器重”,讓他負責三法司的事情,絕對是不安好心!

準確的說,德慶皇帝是想要借力打力、以毒攻毒!讓他這個南京六部的魁首人物來親自出手對付南京六部!

很顯然,黃有容對南京六部的彈劾,乃是一場早有預謀的誣陷!而王保仁押送犯人的路上所遇到的那場火災,也必然不是偶然,而是殺人滅口,但殺人滅口者絕不是南京六部,而是朝廷高層的某些官員!就是想要讓這件事情死無對證,讓黃有容的彈劾成為這件案子的唯一證據!

然后,德慶皇帝借著趙俊臣的遇刺案,屢屢訓斥三法司的官員,不僅是罷免了三法司的一部分官員以達成殺雞儆猴的效果,并且還給三法司限定了破案的最后時限,表示三法司到了時限之后若是還不能破案,那么所有官員都要以“瀆職罪”論處!

這樣一來,三法司的所有官員自然是人心惶惶!

而就在三法司的慌亂到達極限之際,德慶皇帝又將黃有容對南京六部的彈劾告訴了他們,表示趙俊臣的遇刺案與南京六部有關!

這對于毫無頭緒的三法司官員而言,卻是成為了唯一的自救稻草,案件好不容易終于有了進展與線索,他們為了盡快破案、保住自己的官位與利益,又哪里會理會這些線索究竟是真是假?自然是順著線索偵破案情,盡快落實案件的結果!哪怕是有人發現黃有容的彈劾有破綻、南京六部或許是冤枉的,但也只會視而不見,甚至是暗中修改案情,讓案情進一步契合線索!

于是,就有了呂純孝剛才的那一番話——“趙大人遇刺案的一切跡象,皆是與黃閣老的彈劾相吻合”!

所以,“趙俊臣遇刺案的幕后主使乃是南京六部”已是三法司的共同意志與共同默契,哪怕是那些“太.子黨”官員,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帽,也絕不會出面質疑線索的不合理之處!

恐怕再過兩天,三法司的官員們就要聯合起來一同公布“案情真相”了。

然后,就在這個時候,眼看著這件案子即將要塵埃落定,德慶皇帝卻是讓王保仁負責了三法司的事情,直接將這件案子擺在了王保仁的面前!

于是,王保仁就陷入了進退兩難、前狼后虎的局面之中!

若是王保仁認同三法司的審案結果,那么南京六部就會徹底落入被動,必然會面臨一場大規模的清洗,到了那個時候,不僅南京六部的地位會發生動搖,王保仁留在南京六部的底蘊根基更是會一掃而空,多年來的努力經營就要付諸于流水!

最妙的是,因為王保仁認同了這件案子的結果,而王保仁又是南京六部的領袖人物,不僅是沒有任何人會質疑此事,南京六部的支持者也只會以為這件事乃是南京六部的內部沖突,完全不會聲援南京六部,而南京六部本身的抵抗力量也會進一步的削弱,甚至還未等朝廷出手清洗,南京六部就會自相沖突!

再等到南京六部被朝廷整頓清洗之后,王保仁與南京六部的關系也會徹底決裂,不僅是南京六部再也不會支持王保仁,王保仁也再也無法支持南京六部,到了那個時候,最大的受益者只會是朝廷中樞!

這樣的結果,是王保仁絕對不愿意見到的!

但若是王保仁不認同三法司的審案結果,那么局勢發展對王保仁就更加不利了。

正如王佑倫所說,德慶皇帝這次安排王保仁負責三法司的事情,表面上乃是對王保仁的信任,若是王保仁質疑了三法司的審案結果,就是辜負了德慶皇帝的信任,就代表王保仁在庇護南京六部,就代表南京六部倒霉之后王保仁也會跟著倒霉,順便還會讓王保仁徹底得罪三法司!

這樣的結果,王保仁更加是不能接受!

想明白了這些事情之后,王保仁的面色鐵青!

王保仁發現,自從他進入京城之后,就落入了一個處心積慮的陷阱之中!

而這個陷阱的布置者,則是包括德慶皇帝在內的整個朝廷中樞高層!

這是第一更,五千字!

第二更會比較遲。最近天氣悶熱,心情有些煩躁,狀態不好,大家見諒。

另,恭喜禪武不二歐陽成為本書第二位盟主!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1 09:44
攝政大明 第六百七十八章.我要見趙大人.

究竟是果斷拋棄南京六部以求自保?還是與南京六部一同反抗朝廷中樞的暗算?

想明白了朝廷中樞的布局之后,王保仁就陷入了這般矛盾的局面之中。

王保仁緩緩掃視著自己面前的一眾都察院官員,卻發現都察院官員大都不敢與自己對視,紛紛是避開了自己的注視。

顯然,他們皆是明白,趙俊臣遇刺案的幕后主使未必就是南京六部,但為了趕在時限之前破案、為了保住自己的頂上烏紗、為了表現三法司的辦案能力,他們皆是默契的忽略了線索里的不合理之處,已經打定主意要將臟水潑到南京六部身上了。

事到如今,這也是三法司所有官員的唯一出路!

就連王保仁的盟友“太.子黨”官員們也皆是這樣的想法!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太.子黨”官員們平日里固然是高喊著漂亮口號,但他們面臨抉擇的時候依然會趨利避害,暫時忘記“秉公無私”、“光明正大”這些詞匯,等到事情結束之后才會重新撿起來。

見到這一幕,王保仁不由是心中一沉,只覺得自己成為了掉入蜘蛛網的飛蛾,完全沒有掙脫之力。

王保仁已是沉浮宦海多年,見多了陰謀詭計,但面對朝廷中樞高層的聯手算計,他一時間也想不到任何的解決辦法。

最終,在一片尷尬的沉默之中,王保仁緩緩開口道:“各位,老夫突然間身體有些不適,需要休息一下,今日就不與各位談事情了,各位不必相送。”

說完,王保仁站起身來,也不等眾人表態,就在所有人的復雜目光注視下邁步離開了正堂。

出于各種心思,都察院眾人紛紛起身相送,但都沒有移步的意思,卻還是副都御史王佑倫說道:“我去送一送王太師。”

說完之后,王佑倫就轉身離開了正堂,快步追上了王保仁。

來到王保仁身旁,王佑倫低聲向王保仁解釋道:“老師,我今天出京迎接你,也是回到都察院之后才收到消息,沒能及時通報老師……”

王保仁面色陰沉,冷聲道:“這件事不怪你,陛下他們乃是早有預謀,就算是你提前知道了消息,恐怕也沒有任何用處。”

王佑倫小心翼翼的問道:“老師您打算怎么辦?”

王保仁轉頭看了王佑倫一眼,見王佑倫依然是一副全力支持自己的態度,心中也終于是多了一些信心,緩緩說道:“你暫且留在都察院,詳細打探案情的細節與進展,今天晚上通報于我……事發突然,老夫還需要詳細考慮一下,然后才能夠做出決定!”

王佑倫猶豫了一下,卻是說道:“老師,別怪我有些悲觀,但這件事情似乎已經成了定局,老師您還是盡快做出決定比較,正所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老師您如今已經返回了京城中樞,權勢人脈還可以慢慢經營,應當以自保為重!”

王保仁再次看了王佑倫一眼,卻沒有表明態度,只是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沉思之色。

而就在兩人談話之際,已是來到了都察院門外。

然后,長隨王志快步來到王保仁的身前,見到王保仁的表情陰沉之后,心中不由有些奇怪。

今天一整天,王保仁一直是連連遇到喜事,心情也一直都很好,怎么進了一趟都察院,就突然變了一幅模樣?

不過,王志還是向王保仁請示道:“老爺,咱們接下來是去大理寺還是去刑部?”

王保仁冷哼道:“還去什么大理寺刑部?哪也不去了,回宅子歇息!”

而就在王保仁離開都察院的時候,趙府下人已經為蘇秀寧與湘姨二人尋到了一處宅子。

宅子面積不大,但還算是清靜,日常用具也是一應俱全,重點是距離刑部大牢較近,可以讓蘇秀寧隨時探望父親蘇秀寧。

趙府下人將蘇秀寧與湘姨帶到宅子里安置之后,又向蘇秀寧說道:“蘇姑娘,我家老爺已經給刑部打過招呼了,您今后每天都可以前去刑部大牢探望令尊一次,這是刑部侍郎秦懷遠秦大人的手令,您一定要拿好。”

見趙俊臣這么快就為自己安排周詳,蘇秀寧心中滿是感激之色。

鄭重收好了秦懷遠的手令之后,蘇秀寧送走了趙府下人,然后向湘姨說道:“湘姨,趙大人他已是答應了出手搭救蘇家族人,我想盡快去刑部大牢里探望爹爹,一來是看看他的近況,二來也是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湘姨沉吟片刻后,也同樣點頭道:“也好,省的他一直操心此事,盡早讓他知曉消息也好。”

見湘姨答應之后,蘇秀寧不再遲疑,就與湘姨一同離開了宅子,一路向人打探著刑部大牢的位置,因為距離不遠,所以她們很快就來到了刑部大牢的門外。

持著刑部侍郎秦懷遠的手令,顯然是背景深厚,刑部的牢頭也不敢為難她們,很快就將她們領入了刑部大牢之中。

帶領著蘇秀寧與湘姨前往蘇長畛牢房的路上,牢頭一邊向她們介紹刑部大牢的規矩,一邊小心翼翼的打探她們的背景來歷。

“這兩邊的牢房,關押的犯人大都是有些身份的平民百姓,令尊原本是封疆大吏,卻是關押在牢房深處,但條件也要比這里好不少……”

路過外圍牢房之際,聽到牢頭的介紹,蘇秀寧輕輕點頭,眼中閃過了一絲輕松。

她原本是一個大家閨秀,今天還是首次見到牢房里的景象,自然是極為不適應,不談牢房的惡劣環境,也不談牢房里的犯人們骯臟麻木的模樣,僅是空氣中彌漫的惡臭就讓她幾度想要嘔吐,如今聽說蘇長畛的牢房要比周圍的牢房條件好些,蘇秀寧心中也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牢頭則是突然開口問道:“卻不知道兩位與秦侍郎是什么關系?為何可以拿到秦侍郎的手令?這位秦侍郎平日里可是一向不好說話,輕易不會給人通融。”

蘇秀寧稍稍猶豫片刻之后,說道:“我并不認識秦侍郎,但我與戶部尚書趙大人有過交情,這份手令是趙大人托人給我的……”

聽到蘇秀寧的說法之后,牢頭心中一驚!

戶部尚書趙俊臣,朝中僅次于周尚景的權臣!怪不得可以拿到刑部侍郎秦懷遠的手令,要知道趙俊臣本身就是秦懷遠的靠山!

顯然,蘇秀寧的背景來歷要比牢頭想象中更深。

于是,牢頭對待蘇秀寧的態度也就更加和氣了,隱隱還有些討好的意思。

然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牢房里的一位犯人聽到“戶部尚書趙大人”這幾個字之后,卻是突然身體一震!

然后,這位犯人猛地撲到牢房邊緣,手抓著牢房鐵欄,情緒激動的用沙啞聲音大聲喚道:“趙大人!姑娘你認識趙大人!?姑娘行行好,代我向趙大人通報一聲!我要見趙大人!我要見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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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1 09:46
攝政大明 第六百七十九章.牢房之中.

雖然有牢房鐵欄的阻攔,這名犯人絕不可能傷害到蘇秀寧,但他狀若瘋狂的模樣,依然是驚嚇到了蘇秀寧。

蘇秀寧嬌軀一顫,連忙后退了幾步,躲在了湘姨的身后,用驚駭的目光打量著這名犯人。

只見這名犯人頭發花白、身體枯瘦,蓬亂的頭發遮住了面容,年紀大約是五十有余的樣子。

另一邊,牢頭則是表情震怒。

發現蘇秀寧與趙俊臣這樣的大人物有關系之后,牢頭就一心想著巴結,又如何會任由犯人驚嚇到自己的“貴客”?

于是,牢頭快步走到犯人身前,隔著牢門狠狠一腳踹了過去,頓時讓犯人重重摔倒在地。

“叫喚什么!嚇到了這兩位貴人你擔待著起嗎?趙大人是何等尊貴的人物,又豈是你想見就見的?”牢頭惡狠狠的說道:“你曾經也是一位貴人,但如今已是落地鳳凰不如雞,就連你兄長都倒了大霉,再也沒人能庇護得了你,在牢里就要遵守規矩!若是你再敢大喊大叫,我就用大鞭子抽你!”

犯人重重摔到在地之后,卻是終于清醒了一些,牢頭的腳力也重,讓他半天起不了身。

但他看著蘇秀寧的目光依然狂熱,卻是無視了牢頭的警告,依舊是用盡全部力氣向蘇秀寧嘶喊道:“姑娘,求您行行好,托我向趙大人傳話,就說我愿意為他效力,趙大人他應該還記得我,我是郭敏,必然能幫得上趙大人……”

原來,此人竟是郭湯的兄弟、曾經“四通商行”的幕后東家郭敏!

只是,看郭敏如今披頭散發、壯若瘋癲的形象,又哪里有一絲一毫的過往模樣?

眼見著郭敏完全沒有聽從自己的警告,牢頭覺得自己在蘇秀寧面前失了顏面,頓時是惱羞成怒,就打算打開牢門沖進去一頓拳腳伺候!

不過,蘇秀寧畢竟是心性善良之輩,不忍心看到這名犯人在自己面前受苦,卻是開口阻止道:“這位牢頭,還是算了,他也是一位可憐人。”

聽到蘇秀寧的勸阻,牢頭自然也要給些面子,卻是惡狠狠的瞪了郭敏一眼,說道:“看在這位姑娘的面子上,我就暫且饒你一次,今后再與你算總賬!”

說完,牢頭也就不再理會郭敏,只是領著蘇秀寧繼續向著牢房深處走去。

然而,蘇秀寧雖然是快步離開了,但郭敏依舊是沖著蘇秀寧的背影喊叫不停。

“這位姑娘,你一定要幫我轉告趙大人!我要見他!我要見趙大人……”

走遠了之后,郭敏的嘶喊聲漸漸不那么刺耳,牢頭終于向蘇秀寧解釋了郭敏的來歷背景:“姑娘莫要見怪,這個人已經徹底瘋了,他原本也是一個大人物,乃是京城里數得著的大商賈,他的兄長更是當朝少傅郭湯,奈何他兄長得罪了一位更厲害的大人物,又哪里能討得好?不僅是自己丟了烏紗身陷牢籠,整個郭家都倒了大霉,這個人也受了牽連進了刑部大牢……”

說到這里,牢頭壓低聲音說道:“說起來,他與他兄長所得罪的大人物,正是戶部尚書趙大人!”

這個名叫郭敏的犯人竟是與趙俊臣有關系?既然他因為趙俊臣的關系身陷牢籠,又為何急切想要投靠趙俊臣?

原本,蘇秀寧并不如何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聽說這名犯人與趙俊臣有關系之后,蘇秀寧卻是不知何故悄然間留了心。

而就在牢頭向蘇秀寧解釋之際,幾人已是來到了牢房深處。

與外圍那些狹小臟亂的牢房不同,這里的牢房干凈寬大,常用的生活用具皆是一應俱全,有床鋪、有桌椅、甚至還有干凈的茶壺茶盞,牢房外面也擺放著許多物品隨時可以提供給牢中犯人使用,比如書籍、圍棋、筆墨等物,周圍的獄卒們也完全沒有專橫囂張的樣子,一個個皆是態度隨和、神態親切。

雖然牢頭已經說過這里的條件要比外圍牢房好上許多,但見到這一幕之后,蘇秀寧依然是不由一愣。

看到蘇秀寧表情詫異,牢頭笑著解釋道:“這里所關押的犯人原本大都是六品以上的朝廷官員,雖然是一時倒霉進了牢房,但誰也不知道他們今后會不會再出去官復原職,也不知道他們在朝廷里還有沒有親朋好友,所以我們這些人也不敢輕易得罪他們,反倒是要好吃好喝供養著,他們若是有什么要求,只要不太過份,我們也會盡量答應,從來不會讓他們受委屈。”

平民與權貴早已經成為了兩種不同的物種,平民竊銀百兩、權貴貪墨百萬,被發現之后都要投入牢房,但前者在牢房之中往往會受盡苦頭,而后者卻依然是享受著貴賓待遇,哪怕后者的罪行乃是前者的千倍萬倍!

從某方面而言,這是一件很諷刺的事情,但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聽到牢頭解釋之后,蘇秀寧并沒有想到太多的道理,只是不再擔心父親蘇長畛會受委屈,心中又是松了一口氣。

反倒是湘姨似乎想到了諷刺之處,不由的輕輕搖頭。

說話間,牢頭指著不遠處一件牢房,說道:“姑娘要見的蘇長畛蘇大人,就暫且在那里面住著,姑娘有侍郎大人的手令,自然是可以隨意與他見面,我也不敢限定時間,但見面時間最好不要超過半個時辰,否則我們就比較難辦了。”

順著牢頭的指引,蘇秀寧放眼看去,卻是終于見到了父親蘇長畛的身影。

此時,蘇長畛正坐在一張圓桌旁邊,捧著一本書籍細讀著,手邊擺還放著一壺茶水與一碟糕點,竟是還有些悠閑自得的味道。

蘇長畛的完美父親形象,早已經在蘇秀寧的心中破碎了,蘇秀寧還有些怨憤蘇長畛的某些做法,但她終究是蘇長畛的親生女兒,不可能因為心中一些怨憤就與蘇長畛形同陌路,所以蘇秀寧見到蘇長畛之后,心情還是隱隱有些激動。

而牢頭則是向周圍獄卒呼喝道:“這位姑娘要見丙號房的蘇大人,還不快去把牢門打開!”

隨著牢頭的一聲呼喝,牢房里的蘇長畛微微一愣,轉頭間也見到了蘇秀寧與湘姨,頓時是面現激動之色。

距離他們父女二人上次見面,已是過去了二十余天,這段時間蘇長畛也是日夜掛念著蘇秀寧倒不是蘇長畛多么關心蘇秀寧,而是因為蘇家的未來盛衰完全都壓在蘇秀寧的身上了。

打開了牢門之后,牢頭就領著獄卒離開了,將周圍空間全部留給了蘇長畛與蘇秀寧父女二人。

等到蘇秀寧與湘姨進入牢房之后,蘇長畛也是快步迎來,表情激動的說道:“女兒,你為何可以進入刑部大牢探望為父?難道……你已經見過趙俊臣了?”

蘇秀寧原本還想要詢問幾句蘇長畛的近況,但見到蘇長畛只是一味關心趙俊臣的事情之后,也就把嘴邊話語壓了回去,點頭道:“今天上午的時候,我已經見過了趙大人,趙大人他已經答應了秀寧,說是父親的事情風頭過去之后,就出手搭救蘇家一族,絕不會讓蘇家人發配邊疆、貶為賤民。得到趙大人的承諾之后,女兒擔心父親牽掛此事,就急忙來刑部大牢探望父親,也將這件事情告訴父親。”

一旁,湘姨打量了蘇長畛幾眼之后,表情倒是冷靜得多,只是補充道:“趙大人對秀寧很是照顧,為了方便秀寧探望老爺,還專門向一位刑部侍郎索要的手令,讓秀寧這段時間可以自由出入刑部大牢。”

聽到蘇秀寧與湘姨的解釋之后,蘇長畛頓時是面現喜意,連連點頭道:“好!太好了!我就知道,趙俊臣他絕不會拒絕秀寧的!我死了不要緊,但蘇家絕不能敗落!只要有了趙俊臣的照顧,咱們蘇家遲早還能興盛!”

說到這里,蘇長畛語重心長的向蘇秀寧叮囑道:“今后你要更加討好趙大人,一定要得到趙大人進一步的寵溺,最好是為趙俊臣誕下一兒半女,到時候你在趙府的地位也就穩固了,趙俊臣也會更加重視你,也會進一步扶持咱們蘇家!這樣一來,咱們蘇家就能更快翻身了……”

聽到蘇長畛的這些話,蘇秀寧與湘姨不由一愣。

然后,她們才反應了過來,發現蘇長畛似乎是誤會了什么。

蘇秀寧表情有些復雜,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回應,而湘姨則是直接解釋道:“老爺誤會了,趙大人并沒有收納秀寧為妾室,他固然是答應了出手搭救蘇家的事情,但只是看在了他與秀寧的過往情分上,卻不是因為秀寧成了他的妾室。”

聽到湘姨的解釋之后,蘇長畛頓時是面色一變!

按理說,自己女兒逃脫了成為妾室的命運,趙俊臣也愿意出手搭救蘇家族人,蘇長畛應該高興才對。

但此時的蘇長畛,表情間又哪里有高興的意思?反倒是震驚與不滿居多。

對蘇長畛而言,趙俊臣出手搭救蘇家族人只是第一步,讓趙俊臣出手扶持蘇家、讓蘇家可以再一次的富貴興盛,才是他的最終目標!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為了整個蘇家的未來,蘇秀寧怎么可以就這樣離開趙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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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1 09:49
攝政大明 第六百八十章.家族.

“你、你難道就這么輕易離開了趙府?為何沒有繼續留在趙俊臣身邊?!你、你必須要留在趙府!”

蘇長畛瞪大眼睛看著蘇秀寧,仿佛是蘇秀寧做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M.slk.tw

見到蘇長畛這般態度,蘇秀寧與湘姨皆是皺起了眉頭。

尤其是蘇秀寧,見到蘇長畛的心中喜意頓時是一掃而空。

蘇秀寧沉默片刻后,開口問道:“爹爹,趙大人既然已經愿意出手搭救蘇家族人,女兒為何還一定要留在趙府?難不成,爹爹您非要讓女兒成為妾室不成?”

湘姨乃是蘇長畛的外室,最是明白妾室的地位卑賤,同樣是心中不滿,問道:“老爺,既然蘇家族人已經是可以獲救,事情已經是妥善解決,為何還要逼著秀寧進入趙府?難道老爺你當真不知道妾室是怎樣的地位?秀寧乃是你最寵愛的女兒,你就當真忍心?我可是打聽過了,趙府的那位如夫人可不是一位好對付的!”

蘇長畛沉浮宦海多年,自然是發現了她們的情緒變化,語氣頓時是軟了許多,但態度依然是沒有任何變化。

蘇長畛知道蘇秀寧心軟,向來是不擅長拒絕,就用一種悲戚的語氣勸說道:“女兒,我的好女兒,爹爹也知道這件事太為難你,是爹爹對不起你!但你也要為你的兄弟侄兒們考慮一下,咱們蘇家大都是手無縛雞之力,也沒有一技之長,家產盡數被朝廷抄走了,你那些兄弟侄兒們就算是逃脫了發配邊疆、貶入樂籍的命運,但他們今后又要靠什么生活?難道要讓他們流落街頭、乞討為生不成?所以,女兒你一定要留在趙府,唯有這樣,你才能真正救下蘇家老少,否則只是讓他們脫離了火海,卻又將他們丟入刀山啊!”

聽到蘇長畛的勸說,蘇秀寧沉默不語。

蘇秀寧很抗拒蘇長畛這種“犧牲自己造福蘇家”的態度——這不是蘇長畛第一次打算犧牲蘇秀寧了——若是旁人也就罷了,但蘇長畛乃是她的親生父親,不免是讓人心寒。

但出奇的,蘇秀寧對于蘇長畛的安排并不沒有太多的抗拒。

事實上,蘇秀寧的心底某處,甚至還有一種輕松感。

因為,蘇長畛的這些安排,讓蘇秀寧找到了一個理由——讓她可以再次接近趙俊臣的理由。

趙俊臣今天慷慨答應了蘇秀寧的懇求,但并沒有向蘇秀寧索要任何東西,反倒是表現出了一幅“緣盡于此”的態度,似乎已經不打算再與蘇秀寧見面了。

趙俊臣的這種表現,既是讓蘇秀寧感到輕松、也讓蘇秀寧隱隱有些失落,看似是逃離了成為妾室的悲慘命運,但蘇秀寧的未來人生也徹底失去了方向,尤其是蘇秀寧發現自己其實并不抗拒趙俊臣、甚至還認為趙俊臣是一個可靠歸宿的時候,這種失落感也就更加強烈了。

也正因為如此,聽到蘇長畛的勸說之后,蘇秀寧固然是不喜歡蘇長畛隨意犧牲自己的態度,但并沒有太過抗拒蘇長畛的觀點,只是心情有些矛盾。

見蘇秀寧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蘇長畛心情滿是緊張,再次說道:“秀寧,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受苦不成?爹爹已經是命不長久,難道你當真要讓爹爹死不瞑目嗎?”

蘇長畛很清楚自己必然是死罪難逃,所以他對蘇家的前途命運也就更在意了,如今他身陷牢籠,完全不能逼迫蘇秀寧,只好放下身為父親的尊嚴、擺出一幅悲戚的模樣連連開口懇求,但一切還要看蘇秀寧的態度。

最終,蘇秀寧并沒有馬上拒絕蘇長畛,只是她看向蘇長畛的目光已是愈加冷淡。

蘇秀寧緩緩說道:“趙大人并非像爹爹想象中一般容易為女色所誘,他愿意出手幫助女兒,全是顧念著當初的交情,但他出手相助之后,我與他已是緣分已盡,若是女兒再去糾纏,恐怕反而會引起趙大人的不喜。”

見蘇秀寧這般說法,似乎并不抗拒自己的勸說,蘇長畛頓時大喜,連忙說道:“也不必刻意糾纏,只要時常尋些由頭去見一見他就好,長期相處之下,只要秀寧你稍稍主動一些,就不怕他不上鉤!”

聽到蘇長畛的建議,蘇秀寧表面上依舊是沒有表情,冷淡之意非常明顯,但心中則是隱隱一動。

外邊牢房里那位名叫郭敏的犯人,豈不正是她與趙俊臣再次見面的理由?

蘇長畛的種種表現,終究是讓人心寒。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所以蘇秀寧很快就離開了蘇長畛的牢房,但表示自己明天還會來牢中探望蘇長畛。

見到蘇秀寧的這般表情,蘇長畛心情滿是復雜,卻也是莫可奈何。

在牢頭的帶領下,蘇秀寧沿著原路離開,表情沉默著,但眼神卻是不住有些波動。

一旁,湘姨乃是外室,終究不好說些什么,還以為蘇秀寧心中不甘,只是陪在旁邊輕聲勸解著。

然而,當幾人走到郭敏的牢房旁邊之后,蘇秀寧突然停下了腳步,并且向著郭敏看去。

很顯然,在蘇秀寧與蘇長畛談話的時候,牢頭狠狠教訓了郭敏一頓,所以郭敏此時的形象要比剛才還要狼狽許多,身上還多了幾處鞭子血痕,有氣無力的躺在牢房里面,完全失去了動彈的能力。

不過,他依然是強撐著,就是想要再見一見蘇秀寧。

見到蘇秀寧停步在牢房外、目光注視著自己之后,郭敏頓時是激動了起來。

于是,郭敏耗盡自己僅剩的力氣,再次向蘇秀寧說道:“趙大人……我要見趙大人……”

與剛才不同,郭敏剛剛受了一頓毒打,身體已是有些扛不住,雖然是耗盡了力氣,但依然是聲音低微。

但蘇秀寧依然是聽到了,卻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后就快步離開了。

見到蘇秀寧的表現之后,郭敏就頓時是心中一松,徹底癱在了牢房里。

古人的家族觀念,遠遠要強于后世,男子大都有一種責任感。

蘇長畛是如此,郭敏也同樣如此。

尤其是家族有了血脈斷絕的危險之后,他們為了保護家族傳承,愿意犧牲很多東西。

蘇秀寧打算犧牲自己的女兒,哪怕蘇秀寧曾經是他的掌上明珠。

郭敏則是打算犧牲自己的仇恨,哪怕郭家的一切災難都是趙俊臣帶來的,但他擅長經商之術,并且他也聽說過趙俊臣如今手中人才匱乏的情況——在南巡之前,趙俊臣就曾經暗中招攬過他,只是他出于各種考慮,最終還是拒絕了趙俊臣的招攬——但只要趙俊臣愿意放過郭家,那他就愿意為趙俊臣效力!

事實上,郭敏還知道一些很有用的消息,他相信趙俊臣只要愿意與他見面,他就一定能夠說服趙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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