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本草王 作者:沐鐵(已完結)

 
mk2258 2012-8-3 21:18: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8 258452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00:13
第10章 通房大丫鬟

    邀月嘻嘻笑道:「少爺,你當真不想去啊?」

    「不去!」葉知秋道,「我真的累了,我想早點睡。」

    「好,我們服侍少爺洗漱。」二女立即忙開了。碧巧端來熱水,擰了臉帕給他擦臉,又端了香湯給他漱口。邀月用木盆端來一盆熱水,給他燙腳,還蹲下身幫他搓洗,葉知秋緊張的全身都繃緊了,連說不用了,可是二女卻不聽他的。

    洗簌完,碧巧替他寬衣,外面長袍脫了,要去脫裡面中衣,解開盤扣,葉知秋發現,中衣裡面便是赤身**了,緊張地一把抓住了,道:「這件不用脫了!」

    碧巧奇道:「為啥?」

    「脫了,脫了就沒有了呀!」

    「啊?」二女面面相覷,都撲哧一聲笑了,「少爺要穿著衣服睡覺不成?」碧巧眨著眼道。

    「是啊,難不成光著身子睡啊。」

    「本來就是光著身子睡啊,誰穿著衣服睡覺的?」

    「什麼?」葉知秋驚呼道。他不知道,古代沒有內衣內褲,一般都是赤裸光著身子睡,如果不方便脫衣服的場合,便和衣而臥。

    碧巧蹲下身替他解褲帶,慌得他急忙一把按住:「這個,這個不行這個!」

    「少爺還真要穿著褲子睡覺啊?」二女咯咯笑個不停。

    葉知秋漲紅著臉,穿著中衣爬上床,抖開被子鑽了進去。

    「由他吧!」碧巧吃吃笑著,對邀月道:「少爺大病初癒,剛才太太過來就已經交代了,晚上睡覺要盯著點,千萬別睡死了。」

    「哼!你不是在旁邊的嘛!」邀月道。

    碧巧瞪眼道:「萬一我要睡死了,你也睡死了,少爺犯病出個什麼事,怎麼跟太太交代?」

    「跟你逗著玩呢!我醒著點就是了!」邀月拿著一盞小燈籠,小碎步出到外間去了。

    碧巧把屋裡的大燈籠都吹滅了,只剩一盞小燈籠,拿著放在床頭的一張四方茶几上,然後開始寬衣解帶。

    葉知秋嚇了一跳:「喂?你這是做什麼?」

    碧巧扭頭過來瞧著他,低聲道:「你是明知故問好玩呢?還是真的忘了?」

    「我……,我不是說了,我真的記不得了嘛。」葉知秋望著她裸露的香肩,趕緊扭頭朝裡,結結巴巴道。

    碧巧嘆了口氣,走過來,在床邊坐下,道:「我的好少爺,今年開春的時候,太太就定了我是你的通房大丫鬟,夜裡讓我侍寢來著,記起來了嗎?」

    葉知秋讀過《紅樓夢》,知道襲人就是賈寶玉的通房大丫鬟,還讓賈寶玉初識**,自然懂得通房大丫鬟是什麼意思,窘迫之下,一張臉通紅,忙捂緊了被子:「這個……,不行的……,不行……」

    碧巧臉色一變:「你說不行是什麼意思?」

    「咱們,咱們不能這樣……」

    碧巧都快哭了:「你,你是嫌棄我了?想換個人?」

    「不不!我不是這意思,你很好,很乖巧,我怎麼會嫌棄你呢,我是說……,這個……,哎呀,怎麼跟你說呢,反正我不想這樣,不僅是跟你,跟誰都不能這樣的。」

    碧巧破涕為笑,白了他一眼:「當真被你嚇死了,我還以為你看上了邀月那丫頭,又或者別的狐狸精了,不要我想換一個呢。」說著話,碧巧又開始脫衣服。

    葉知秋急了,裹緊被子道:「你別,你還是到外面跟邀月一起睡吧。」

    碧巧聽他話語很緊迫,這才又扭轉身子過來,瞧著他,附身下來,趴在他身邊,道:「爺,你記不得了,我可以幫你提個醒,——你不讓我侍寢,太太知道了,會換一個丫鬟來陪你的!你是想換一個丫頭?」

    「當然不是,——為什麼一定要女人陪我睡?」

    「因為你已經十六了,已經成年了,身邊得有個女人,而且,你是孫家三老爺這一支的獨苗,三老爺去世得早,太太想讓我貼身伺候你,別出什麼事,你可能記不起來了,你病重那些日子,我沒少挨幾個太太的訓斥,說我服侍不周,才讓你病的,還私底下問我晚上是不是偷懶不跟你睡一起來著,你要真不想換丫頭,那還是讓我侍寢吧,不然,太太知道了,會立馬換掉我,把我攆去柴房的,又或者把我賣給人牙子的。」

    說到傷心處,碧巧眼圈都紅了,輕聲抽噎著。

    葉知秋聽她說的真切,應該不是說笑,而且,一個少女,如果不是身不由己,斷然不會巴巴地求著給男人侍寢。自己又不是皇帝。

    葉知秋想不到岳氏是這麼關愛自己的孩子的,不過這也很正常,古代大戶人家男人,在成親之前,都會有侍寢的女子,一般是順其自然,只不過岳氏是明著安排而已,目的是想讓這棵獨苗能更好地成長。

    葉知秋撓撓頭:「這可怎麼辦?要不,你睡外面軟榻?或者我睡軟榻,你睡床上?」

    碧巧本來傷心落淚,聽他這孩子話,仍不住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淚滴答的,道:「你當邀月是傻子啊?她知道了,告訴太太可怎麼辦?」

    「她會告訴太太嗎?」

    「當然會,她就等著替我這一角呢!只是太太信我,她看著無法罷了。」

    「那……,你要睡床上也行,不過不能脫衣服。」

    「啊?」碧巧苦著臉摸了摸衣服,「我也要穿著睡啊,以前你都是很猴急地把我衣服扯光了的,嘻嘻」

    葉知秋頭都大了,看來自己附身的這個四爺,只怕早就已經不是什麼處男了,外面裝得傻傻的,家裡陰著壞。不過,對於大戶人家的少爺,這也算不得什麼壞,世風如此,現代社會有錢人家的孩子,壞得比這厲害多了。

    不過葉知秋可不想用這個給自己做藉口順便壞起來,他長這麼大,老實慣了的,便裹著被子往床裡縮了縮,空出一大塊床來:「你同意就睡,不同意你就到外面睡!」

    碧巧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抹了抹眼淚,先脫了外面的襦裙,只剩下貼身中衣,見他一個人把被子裹了,無奈,只好從櫃子裡又取了一床被子,上了床,吹滅了床頭的小燈籠。

    葉知秋側身朝著外面睡著,想到同床躺著一個少女,鼻翼間聞到她淡淡的體香,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馬,趕緊閉緊雙眼,強迫自己入睡。可是穿越過來這一天發生的一切,讓他心潮澎湃,一時之間,又哪裡睡的著。乾脆轉過身朝裡睡。

    碧巧卻從後面輕輕摟住了他,雖然隔著被子,卻還是讓他緊張的全身僵直了,結結巴巴道:「你……,你要做什麼?」

    「你猜!」碧巧使勁去扯他的被子,葉知秋一骨碌坐了起來,「你在這睡吧,我,我到軟榻上睡……」說罷就要往床下爬。碧巧趕緊一把抱住他:「我的爺,你當真要攆我走呀?行了,我不動你,你躺下吧!」

    葉知秋裹著被子緊張地瞧著她。碧巧嘆了口氣,自己躺下,也把被子裹緊了,道:「這樣總行了吧?」

    葉知秋這才躺下,想著人家女孩子主動,自己卻畏畏縮縮的有點不男人,不過,要是自己的妻子也就罷了,偏偏是個貼身小丫鬟,這麼莫名其妙地跟一個丫鬟咻嘿,實在讓他下不去手。

    這一下,場面頗有些尷尬,碧巧悻悻的側身朝外睡著,為了緩和氣氛,葉知秋沒話找話,道:「明天,我做什麼?」

    「醫館裡跟大少爺他們坐堂瞧病。」

    「哦?家裡有醫館嗎?」

    「嗯。」

    「在哪裡?」

    「我會帶你去的。」

    「大伯師父也去嗎?」

    「不去。」

    「為什麼?」

    「他們是太醫,要在皇宮當差。」

    問一句碧巧答一句,葉知秋知道這小丫頭在生悶氣,心裡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把人家一番情義當頭一瓢冷水,便訕訕地轉過身,衝著她纖細的後背道:「生氣了?」

    「奴婢不敢。」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葉知秋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解釋。

    黑暗中,聽到碧巧忽地翻轉身,往他懷裡鑽,葉知秋慌了,下意識想推開,可是手扶住她的香肩,卻使不出力道來,碧巧已經靈巧地鑽進了他的被子,跟小貓咪似的蜷縮在他的懷裡,這才舒坦地舒了一口氣。

    葉知秋還是第一次軟玉溫香抱滿懷,這種感覺那樣的溫馨又讓他那般的惶恐,好在碧巧只是縮在他懷裡,什麼都沒有做。

    過的好一會,葉知秋身子稍稍和緩下來,便感到懷裡碧巧嬌軀扭了扭,仰起臉,柔聲道:「今天你病的時候,我好怕,怕你扔下我一個人去了……」說著,一個溫潤柔軟的嬌唇已經吻上了他的嘴。

    葉知秋整個暈了,而那張嬌唇彷彿已經對他的嘴非常的熟悉,靈蛇一般把香蘭擠進了他的嘴裡,淡淡的甜味,幽幽的蘭香,葉知秋面對人世間第一大誘惑,哪裡還能抗拒,猛地一把摟緊了她,笨拙地回吻著。

    碧巧嬌喘呻吟著,扭著美女蛇腰,纏著他,一雙纖纖素手在他身上遊走,將他的慾火撩撥了起來,便又解兩人衣衫,只片刻間,兩人已經是身無寸縷了

    第一次的疾風驟雨很快便停歇了,葉知秋喘著粗氣仰面躺著,碧巧抱著他,嬌嗔地在他耳邊道:「我的爺,今兒個怎麼這麼快?」

    葉知秋撫摸著她綢緞一般光滑的肌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翻身又要爬上她的嬌軀,卻被碧巧攔住了:「爺!你剛病好,得悠著點,先睡一會,歇歇再說,好嗎?」

    聽著碧巧軟語溫言,葉知秋便順從地躺下。

    聽他呼吸平穩些了,碧巧膩在他懷裡,咬著他的耳朵說著一些床笫情濃的話,柔荑不時輕輕撩撥他,引導著他做著該做的事,再把那巫山雲雨扯上了身,把兩人融進那濃情蜜意中。

    …………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00:34
第11章 孫氏醫館

    天亮時刻,葉知秋是被碧巧叫醒的,碧巧趴在他身上,輕輕揪著他耳朵,道:「我的懶豬爺!該起床了!」

    晨曦照進屋裡,望著俯著身子的碧巧,飽滿的一對豐乳便在面前,葉知秋張嘴便要去親,碧巧咯咯笑著躲開了,打了他一下:「昨夜個你還沒親夠啊?」

    葉知秋坐起身摟著她要親,卻被她擋住了:「爺,真的來不及了,去晚了大少爺要訓斥的。晚上奴家再讓你親個夠,好不好?」一邊說著一邊把他兩手按住,秋水如波,婉轉嫣然,說不出的嬌媚。

    初試**,那滋味讓葉知秋當真是欲罷不能,可是聽碧巧這麼說了,應該不是玩笑,想到馬上要去醫館臨診,他立即便緊張起來,要背書要考試要寫論文他一點不怵,唯獨臨診看病,他就傻眼了,事到臨頭,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碧巧光著身子鑽出帷帳,片刻又回來了,道:「爺,來,洗漱吧!」

    碧巧拉著他起身,他抬眼看見屋角有一個大木桶,裡面熱氣騰騰的,不禁咦了一聲:「怎麼有洗澡水啊?」

    「是邀月她們準備的呀。我的爺,趕緊洗哦。」扶著他進了木桶,**著身子替他用澡巾擦洗著身子。葉知秋瞧著碧巧凸凹有致的嬌軀,波濤洶湧,跌宕起伏,不覺慾火重燃,在木桶裡站起來濕漉漉的要去摟她親熱。碧巧咯咯笑著躲著:「爺!別鬧了,當真來不及了!」

    葉知秋慾火中燒,哪裡顧得旁的,碧巧其實也是半推半就,終於還是被葉知秋摟住了親熱了一回。

    事畢,碧巧紅霞滿臉,嗔道:「爺,你是吃了虎狼藥了嗎?怎麼這麼生猛,生生要將奴家揉碎了!」

    「嘿嘿,你不喜歡?」

    碧巧一支纖纖素手摟著他的脖頸,一手握著他的偉岸處,吃吃笑著:「奴家自然喜歡得要死的,以往啊,你遠沒這麼利害的,難不成是這一次生病,便換了一個寶貝了嗎?」

    剛說到這,便聽到外間傳來邀月的聲音:「哎!可是要到時辰了,耽誤了少爺功課挨了罵,我可不陪著擔著!」

    碧巧這才手腳麻利地替葉知秋洗過擦乾身子,給他穿好了衣袍拉著他坐在桌前,衝著外面道:「行了,進來幫爺梳頭吧!」

    門簾一挑,邀月小碎步進了,瞅了一眼她光光的身子,哼了一聲,道:「你呀!真是不知死活,少爺剛剛病癒,你就掏他身子,也不怕出個差錯,真要有個閃失,看你這騷狐狸怎麼死!」

    碧巧依舊羞紅滿腮,卻不理她,自顧自穿著衣裙。

    葉知秋也有些不好意思,一夜**,他卻沒有半點疲憊之意,反倒是精神煥發,不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便只是坐著,聽任邀月在他身後幫他梳頭。

    從來沒有留過長發,讓一個小丫鬟幫著梳頭,這感覺真是難以言表。

    梳好頭盤了髮髻,帶上幞頭,碧巧也已經穿戴好了,把頭髮也梳好盤好了,跟著兩人下了天井來到正屋大堂。大堂之上擺著圓桌,放著早點,岳氏已經坐在哪裡,手裡拿著一串念珠,嘴裡唸唸有詞。

    聽到腳步聲,岳氏扭轉頭瞧去,看見葉知秋來了,面露微笑,招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上下打量了一下,見他神采奕奕,氣色很好,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又讚許地瞧了碧巧一眼,這才對葉知秋道:「昨夜睡得好嗎?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挺好的!」葉知秋偷眼看了看碧巧,感到臉上有些發燙。

    「嗯,那就好,快吃早點吧,吃了好去醫館。」

    「哦,你也吃啊,娘!」感受著岳氏這份母愛,看著她鬢角已經花白,彷彿看見了自己的生母,葉知秋情不自禁叫出了這一聲娘來。

    岳氏憐愛地瞧著兒子:「你先吃,娘唸完這遍經再吃。」

    說著,垂目捻動佛珠,繼續唸誦經文。

    葉知秋吃完早點,嘴一抹,道:「娘,那我去醫館去了。」

    「去吧,身子要是覺著不舒服,就告訴你大哥,別強撐著!」

    「好!」

    葉知秋跟著碧巧出了園子,走在碎石鋪成的小徑,聽著松柏間鳥語,聞著一簇簇花香,真覺得心曠神怡。回頭一看,只見碧巧跟在身後,便伸手過去拉她的手,碧巧急忙躲開,左右看了一眼,嗔道:「我的爺,這是什麼地方,怎地這麼著呀,當心人看見了。」

    「看見了怕什麼?」葉知秋奇道,「咱們昨晚上……」

    碧巧漲紅著臉跺腳道:「爺!你要羞死奴婢嗎?」

    在古代,男女之事可以做,卻是不能亂說的,特別是主人跟貼身侍女之間,你做了沒人說,你要說了可就要引人白眼了。而且,古代主僕尊卑,等級森嚴的,何曾見過主人拉著女僕的手大搖大擺在人前走的?

    葉知秋訕訕收回手,不敢再亂來。

    兩人終於來到醫館,孫家父子都是當朝御醫,而老太爺孫用和還是皇帝的侍御醫,深得皇帝和皇后的信任,地位顯赫,而宋朝官員的俸祿也非常的高,單靠三人的俸祿,足夠一大家子過上錦衣玉食的奢華日子,但是三人卻還是開了一個醫館,對外行醫,給百姓治病,懸壺濟世。

    醫館不太大,裡面卻滿滿的都是人,好多人坐在凳子上排著隊等著看病,畢竟孫家父子三人名氣太大了,給皇帝看病的人,那還了得,所以很多人大老遠的都趕來找他們治病。

    路上,葉知秋已經從碧巧那裡探聽明白了,孫用和和兩個兒子孫奇、孫兆平素無暇顧及醫館行醫,在孫氏醫館坐堂問診的,是孫奇的兩個兒子孫永軒和孫永轅,還有孫兆的女兒孫永珍三人。而葉知秋和堂兄孫永虎,還有治病兼學醫的范妙菡,以及表弟曾小星四人是在醫館跟著學醫,同時幫忙照料醫館。

    葉知秋進了醫館,四下里張望,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古代的醫館,這醫館陳設佈局有點像電視劇裡藥鋪醫館的模樣,後面一長排藥櫃,前面一溜齊胸高的櫃檯,裡面有墊台,所以站著比外面的人高出一個頭,方便觀察全局。大堂裡東西兩邊各有一張桌子,坐著兩個黑鬚男子,正在低頭診病。靠裡有一個單間,是女病患看病的地方,由堂姐孫永珍負責。

    葉知秋跟巧珍進來,孫永虎正在大堂跑前跑後的,見到他,急忙過來:「怎麼現在才來?大哥問了兩次了,身體怎麼樣?沒事吧?」

    「我沒事。」

    櫃檯裡負責抓藥的范妙菡也鑽出來,喜道:「太好了,四師哥,你來了!我還擔心你大病初癒,今天來不了了呢。」

    葉知秋微笑點頭致意,又情不自禁扭頭看了看碧巧,碧巧朝他吐了吐舌頭。

    這時,大堂左邊桌子正在診病的黑鬚男子起身走了過來,孫永虎忙道:「大哥,老四來了,看精神頭還不錯。」

    葉知秋知道眼前這位就是孫家長子孫永軒了,見他年紀約莫三十出頭。三縷黑鬚飄在胸前,到也有幾分飄逸,忙點頭叫了一聲:「大哥!」

    「嗯,身體沒事吧?」

    「完全好了,沒事。」

    「那就好,你今天來晚了,身體不適我也不怪你了,明兒個可得早一點來,我們能等,人家病患可不能等!」

    葉知秋心頭一凜,忙躬身道:「是!」

    這時,一個**歲的小男孩過來,仰著頭道:「四哥,你還是在椅子上坐一會吧,我們忙得過來的。」

    根據碧巧的介紹,這個小傢伙應該是姑姑的兒子,也就是自己的小表弟曾小星,在孫家跟著學醫的,便拍拍他的腦袋:「我沒事,現在醫館這麼忙,怎麼好意思在一邊偷懶呢。」

    這時,從裡屋裡跑出一個少女,年紀跟自己相仿,過來道:「四弟來了!身體沒事了吧?」

    見她是從貼著女科的診室出來,那自然是自己唯一的堂姐孫永珍了,忙微笑道:「我沒事,大姐在忙嗎?」

    「是啊,今兒個病人特別多,忙不過來呢。」

    正在這時,大堂右邊桌子後一個瘦高個大聲道:「都圍攏在哪裡做什麼?既然沒事,趕緊辦事啊,病患都等著呢!」

    葉知秋心頭一凜,聽這聲音很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大哥孫永軒笑道:「二弟說的是,四弟,身體不舒服就跟我說,我去忙了!」

    二弟?也就是自己附身的這個人的二哥?丫鬟碧巧說過,這二哥名叫孫永轅,葉知秋略一沉吟,便想起來了,這人就是自己剛剛穿越附身在孫家老三死去的身體上,甦醒過來聽到有人說自己「反正是個呆子,死了沒什麼可惜的」,當時全身動彈不得,所以沒法看究竟是誰,此刻抬頭望去,正看見孫永轅目光冰冷正望著自己,渾然沒有半分親熱。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00:39
第12章 有是證用是藥

    葉知秋哼了一聲,低頭鑽進了藥櫃後面,他已經從碧巧那裡知道,他的工作就是跟范妙菡一起站藥櫃揀藥。孫永虎則負責門口迎接病患,傳遞藥方,迎來送往的雜事。表弟曾小星則負責傳遞給需要在醫館煎藥的人把藥拿去廚房煎。

    碧巧見他開始忙,就笑笑回去了。

    孫永虎把一個藥方遞過來給他,葉知秋站在櫃檯上,心情有些緊張,斜眼看了看旁邊的范妙菡,見她也正在煎藥,便磨磨蹭蹭的暗中觀察,然後照著做。

    看著邊范妙菡將單子用鎮紙壓住,然後一味藥一味藥從藥櫃裡取出來,用戥子稱了之後,倒在牛皮紙上。他也學著做,雖然不會診脈望舌,但是實習的時候,雖然沒有學到怎麼看病,中藥飲片倒是都認得了。而且宋朝的藥不如現代的多,雖然有些藥是當時使用的,後世很少用了,但藥櫃上都有名字,照著名字抓就行了,卻也不會錯。

    抓好之後,范妙菡卻不包藥,而是走到他這邊,拿著他面前的那張藥方,一味藥一味藥地核對,見他站著不動,嗔道:「你傻了?趕緊去我那邊核對啊!」

    葉知秋這才知道,孫氏醫館的規矩是揀藥之後要交叉檢查,看看有沒有拿錯藥,這是一向很有必要的工作,因為中藥很多藥材藥名相近,而不同的藥的藥性常有很大差異,很多藥還有毒。一旦錯了,不僅治不好病不說,還有可能損害健康,甚至危及生命。

    葉知秋忙走到范妙菡揀藥處,拿著藥方挨個核對藥材,這可是考工夫了,先前揀藥,只要從藥抽裡拿就是了,默認藥抽的藥都是對的,而現在把藥都拿出來一個個分開放了,必須要能準確認識這些炮製過後的藥材飲片,才知道藥拿對了沒有。

    宋朝的藥材炮製技術落後於現代,很多藥材的炮製的方法跟現代不一樣,飲片自然也就不一樣了,所以很多藥葉知秋是辨認不出來究竟是什麼藥的,他不敢隨便敷衍了事確認,便拿著藥方對著藥抽,把不敢確認的藥在藥抽裡找到然後拿來核對。

    等他一味藥一味藥核對無誤之後,額頭都冒出了微汗,終於舒坦地笑了笑,扭頭對范妙菡道:「沒錯,都是對的……」

    他看見范妙菡正瞧著自己,目光中滿是讚許,有些奇怪,道:「怎麼了?不對嗎?」

    「對!而且很好!你以前可沒這種認真勁。這大病一場,倒轉了性了。就是要有這樣的認真勁才好。你要是早這樣,也不會挨師父那麼多訓斥了。」

    葉知秋已經從碧巧那裡知道,他們幾個都在跟二伯學醫,老太爺孫用和年紀大了,當初大伯是皇宮御醫,公務繁忙,所以他們便都跟二伯學醫,後來二伯也當了御醫,他們就跟著大師兄也就是孫家長子孫永軒學醫了,這只是代師傳藝,所以說到師父,還是指的二伯孫兆。

    葉知秋卻不覺得自己這樣有多值得誇耀,只覺得自己附身之前的這個人,揀藥都不負責,那就太差勁了點,不過,聽說這人腦瓜子不行,當然,從碧巧昨夜行為來看,男女那方面倒不存在問題,只是學醫上可能腦瓜不頂用,所以學了這麼久,連抓藥都還不讓人放心,更別說給人看病了。

    抓好藥之後,包了遞給病患,那病患問道:「請問,我這藥是飯前吃呢還是飯後吃呢?」

    范妙菡答道:「沒關係,飯前吃飯後吃都一樣!」

    「哦!」病患提著藥包要走,卻被葉知秋叫住了,拿過藥方看了一眼,道:「你這是治腎的藥,腎在下焦,醫云:『病所遠,而藥食氣味止於中道。』就是說,如果你的病是心肺這些上焦病症,那就應該先進食然後再服藥,藥在胃的上邊,就不用繞過食物直接作用於上焦了。但如果是肝腎等下焦的病,那就應該先吃藥再進食,讓藥物在食物的下面,這樣方便作用於下焦,免得食物阻隔了藥物的氣味,使藥效中途消失。」

    病患頻頻點頭:「這樣啊,我明白了,多謝您了。」

    病患走了之後,范妙菡瞪眼瞧著他:「你說這話我怎麼沒聽師父說過,你從哪裡聽來的?」

    葉知秋道:「《黃帝內經》上寫得有啊,——『病所遠,而中道氣味之者,食而過之。』」

    范妙菡一雙美目眨了眨:「真的嗎?我可要回去查的,你別想糊弄我!」

    「當然不會糊弄你。」葉知秋笑道。

    正在給病患看病的大哥孫永軒扭身過來,好生瞧了葉知秋一眼,眼神中滿是奇怪。心想這位素來背不出書的四弟,怎麼今天能引經據典了呢?這個問題不留心的還真不會注意,他怎麼就記住了?

    孫永軒看完一個病患,又來一個,先深深給他做了個揖,道:「多謝孫郎中,你給我開的藥吃了兩劑之後,感覺好多了,雖然還在拉,但是次數已經少了,肚子也痛的不厲害了。嘿嘿」

    這病人原來是來複診的,孫永軒讓他坐下,診脈望舌之後,便道:「效不更方,既然有了效果,就照著再吃三劑,完了再來複診。」

    「好的!」

    孫永軒開了藥方遞給病患,病患交錢,拿著方子到藥櫃後面抓藥。葉知秋並不想一輩子當個揀藥的夥計,他要學習怎麼看病,所以一直留心著大哥孫永軒看病。知道這是一個拉肚子的病患,把藥方交給他之後,拿著細看方藥配伍,不覺眉頭一皺,讓病患稍等,然後拿著方子鑽出櫃檯,來到大哥孫永軒桌旁,彎腰道:「大哥,這方子,似乎有點問題。」

    孫永軒瞧了他一眼:「什麼問題?」

    「喏,這裡。」葉知秋一指處方單,「附片,乾薑,吳茱萸都是大辛大熱的藥,現在還是夏天,天氣本來就很熱了,病人再服用這樣辛熱的藥,只怕對身體有害啊。」

    孫永軒淡淡一笑,對那病患道:「你前面服了兩劑藥,有沒有覺得不好的地方?」

    「沒有啊。病好多了呢!」

    孫永軒轉頭瞧著葉知秋不說話,但那神情分明再說「事實甚於雄辯」。

    葉知秋尷尬地撓撓頭,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他學過的知識告訴他,大熱天用辛熱藥是很不妥當的,可是大哥孫永軒偏偏在大熱天用了這樣的藥,而且取得了實在的療效,病患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他有些鬧不明白了。紅著臉問道:「大哥,你能跟我說說這個病案嗎?」

    「行啊。」孫永軒道:「四弟,你能知道大熱天不宜用辛熱藥,其實很不錯的,只不過,藥是死的人是活的。該不該用辛熱藥,不僅要看天,更重要的是要看病,如果病需要用這種藥,便是再熱的酷暑天,也必須用。我看的這個病人患腹瀉宿疾反覆發作已經十多年,每天都要洩上三到五次,便稀如溏不成形,吃東西不對,或者勞累受寒,腹瀉就會加重,來看病的時候,食少體瘦,神疲乏力,每天早上五更左右便腹部冷痛,腸鳴作脹,欲解大便。一般的腹瀉是腸問題,但是久洩不止,證就屬虛寒了……」

    葉知秋忙道:「大哥,這些我懂,我想知道,為什麼大熱天可以用辛熱的藥……」

    「你懂?」孫永軒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嗤的一聲冷笑:「那你說說他這五更洩到底怎麼回事?」

    葉知秋本來不想顯擺,可是見他那神情,不覺有氣,便侃侃道:「久洩不止,證屬虛寒,是脾陽不振的結果,正所謂『虛則太陰』,現在病患五更作洩,腹部冷痛,說明病情已經由脾及腎,脾虛失運,辯證當為脾腎陽虛。脾主運化,命火助脾腐熟,腎主水,脾能運化水濕,所以脾腎陽虛之證主要表現為腹瀉和水腫,脾陽不振,命門火衰,腸道失其溫煦,運化傳導失常,這叫做『火不暖土』。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

    孫永軒瞪大了眼睛,慢慢站了起來,好像看一個怪物似的仔仔細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敢相信這一番話是從這個連醫書都背不出來的傻子四弟嘴裡說出來的,疑惑地望瞭望大堂對面的二弟孫永轅。

    孫永轅也是滿臉疑惑瞧著他,唯有老三孫永虎高興地拍了葉知秋肩頭一巴掌:「好四弟,真有你的,原來你是藏而不露啊。」

    范妙菡也鑽出櫃檯,詫異之極地瞧著他:「你……,你怎麼會……」

    這時,那邊櫃檯上有人敲桌子催她過去揀藥,急著要走,范妙菡只好又鑽進了櫃檯,還不時回頭往他。

    葉知秋道:「大哥,現在可以說了嗎?大熱天為什麼能用辛熱之藥。」

    孫永軒緩緩點頭:「正所謂『有是證即用是方』。既然他有脾腎陽虛的病,單補脾氣便難以收效,必須溫補脾腎,用附子、乾薑、吳茱萸,就是這個目的。只要辯證對了,用藥準確,就算是辛熱之藥,卻也無妨。——明白了嗎?」

    葉知秋點點頭,拱手道:「多謝大哥指點。」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00:47
第13章 學抄方

    孫永軒還是不太相信四弟的表現,他想了想,突然問道:「『客於脈外則血少,客於脈中則氣不通』,這句話說的是什麼?」

    「說的是疼痛的虛實兩種病機。」葉知秋答道。

    「嗯,如何治療疼痛證?」

    旁邊孫永虎插話道:「這還不簡單,『痛則不通,痛則不通』唄!疏通經脈痺阻,自然就不痛了。」

    孫永軒沒有表態,依舊瞧著葉知秋,在等他回答。

    葉知秋道:「痛則不通只是其中一種,比如『聚沫則為痛』,是由於風寒濕邪氣害於血脈肌表,漸入分肉間,使津液聚為痰沫,痰沫聚集排擠分肉而成,是邪氣侵襲使氣血不能周流而引起的一種遊走性的疼痛,就不是『痛則不通』能解釋的。其實,疼痛病因多種多樣,痛證有虛實,治法有補瀉,必須分型論治。」

    孫永軒張大了嘴,半晌,才又問道:「如何分型論治?」

    「表虛而痛,是陽不足,這種痛必須溫經。裡虛而痛,是陰不足,必須養營,上虛而痛,是心脾受傷,必須補中,下虛而痛,是脫洩亡陰,必須速救脾腎、濕補命門。」

    孫永軒驚訝的張大嘴合不攏,四弟的這一番論述,其中一些論斷他自己都還是首次聽聞,因為葉知秋關於疼痛證論治的觀點,是後世醫家的經驗總結,宋朝還沒有看得這麼透徹,自然是驚訝至極了。

    這時,醫館看病的病患越來越多,孫永軒道:「先不說這些了,看病吧。」

    葉知秋急忙道:「大哥,我能幫你抄方嗎?我想學看病。」

    范妙菡在櫃檯裡聽到了,大聲道:「大師哥,你就讓他跟你抄方吧,櫃檯我忙的過來。」

    孫永軒淡淡一笑,道:「四弟,抄方必須是醫學功底很紮實才行,不是會背一點醫書說兩句關於疼痛證的分型論治就可以做得來的。你看不懂我的方子,抄了何用?反而耽誤功夫。你還是好好揀藥吧。」

    葉知秋忙道:「我能看懂大哥的方子,我想學看病,我差得就是不知道怎麼給人看病,比如望舌診脈這些,我都不會,想跟大哥學,行嗎?」

    「你跟我學沒問題,但是,給人看病也好,學著給人看病也好,必須是師父說了算,我說了不算,等晚上師父回來,你跟師父說罷。」

    他們幾個的師父,便是二伯孫兆,孫兆白天要上朝在太醫院當班,晚上才回來。

    葉知秋回頭瞧了一眼范妙菡,見她神情知道這是真的,只好點頭答應。

    葉知秋鑽進了櫃檯,范妙菡湊過來,好像看怪物似的瞧著他。

    葉知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和臉,沒覺得有什麼異樣,道:「你看什麼呢?」

    「我看你怎麼變了!」

    葉知秋心頭一凜:「我怎麼變了?」

    「你以前一問三不知,天天挨打手心。師父說你不是學醫的料,師伯是你不是讀書的料。怎麼現在對答如流,頭頭是道,而且能把大師哥鎮住,你本事可不小喲。不會是大病一場之後,你腦袋瓜突然開竅了吧?」

    「嘿嘿,」葉知秋無言以對,只好幹笑。

    范妙菡又道:「既然你有看病的本事,那晚上師父回來,你要好好求求他,讓他准許你跟大師哥抄方,比你在櫃檯抓藥強。」

    「我也是這樣想的,就怕師父不答應。」

    「放心,到時候我幫你說。」

    「謝謝師妹!」

    范妙菡朝他嫣然一笑:「行了不說了,趕緊忙吧。那麼多人等著呢。」

    兩人開始照方抓藥。葉知秋對宋代的藥不熟悉,而且又不願意敷衍了事,所以抓得慢。往往范妙菡抓了三劑藥了,他才抓好一劑。不過范妙菡和其他人都不覺得奇怪,也不催促他,似乎他以前都是這樣慢騰騰的,或者說以前對藥材也不怎麼熟悉。

    不過,葉知秋憑藉紮實的中藥知識,慢慢就熟練了,到了傍晚時分,他已經能勉強趕上范妙菡的速度了。這讓范妙菡很是驚訝,由不得又好生打量了他半天。

    醫館也有正常營業時間的,天黑之後便關門了,除了急症之外,不看病的。

    關上門,葉知秋他們離開醫館各自回屋吃飯。孫家是個大戶,除了年節吃團圓飯在一起之外,一般都是各自在各自屋裡吃,葉知秋已經認得路了,醫館裡他們住的園子不遠,很快便回到了園子裡。

    他們園子的門房見他回來,忙不迭上來迎接,點頭哈腰道:「四少爺回來了,累了吧?太太在大堂等著你吃飯呢。」

    葉知秋繞過儀門,過了穿堂,來到正屋裡,果然看見岳氏正端坐在圓桌後面,手裡拿著那串佛珠,低聲唸佛。

    邀月站在廊下看見他進來,忙過來道:「四爺,回屋換衣服吃飯吧。」

    葉知秋一愣,身上這身衣服是早上碧巧拿的新的,只穿了半天就要換?想必這是規矩,便點點頭,從旁邊角門拐進自己的小院子,邀月跟在後面,低聲道:「太太儘早把我叫去問了,說你們昨夜鬧騰啥呢,嘻嘻哈哈的。」

    葉知秋感到臉頰有些發燙,想起昨夜跟碧巧初試**,可能動靜大了點,讓岳氏聽到了,才有此一說。站住了扭頭回來,道:「你是怎麼跟太太說的?」

    「那還能怎麼說,照實說唄,太太又不是不知道。」

    「那太太又怎麼說的?」

    「太太說,該睡覺就得睡,睡不好沒精神幹活的,讓奴婢囑咐爺一聲。也給碧巧那丫頭提個醒,讓她別太得意忘形了!」

    葉知秋聽她說話酸溜溜的,想起碧巧說過,她跟碧巧爭寵的事情,看來是真事,兩個貼身丫鬟爭寵,這可不是好事,便有些氣惱,淡淡道:「該怎麼樣我心裡有數,不需要別人點撥!」

    邀月也是個乖巧之人,如何聽不出葉知秋話裡的意思,訕訕的不敢說話了。

    回到屋裡,碧巧迎上來道:「回來了,趕緊換衣服吧。」說著便給服侍他更衣,換了一件軟質薄紗袍,穿著挺涼爽,這才出屋子回到大堂。

    岳氏已經把這一遍佛經唸完了,端坐在那裡瞧著他,微笑問道:「今日在醫館怎麼樣?累了吧?」

    「不累,我看大哥醫術很好,我想跟他抄方來著,可是他說要請示師父,如果師父同意了才行。」

    「抄方啊?」岳氏雖然不懂醫術,但是丈夫是當世名醫,自然知道一些的,道:「我聽你爹早年說過,他跟你爺爺抄方,那是二十歲以後的事了,以你爹的資質,尚且要過了弱冠才跟抄方,你年輕還小,資質也比不上你爹,只怕你師父不會答應。」

    抄方是跟師學徒打好基礎之後,上臨床之前的一種實習手段,不單單是把師父看病配方記下來給藥房,最重要的是要搞懂這方子的緣由,要知道師父看這種病為什麼要開這種方子,配伍用意何在,很多時候,師父還會先讓徒弟說一下看法,然後指點問題所在。所以,抄方其實也算得上是在給人看病了。必須有紮實的理論基礎,學過所有相關科目才能跟師抄方的。當然,古代跟師學藝比現代中醫大學要學的東西要少得多,一般來說,背湯頭,學脈診、舌診,往往就直接上臨床了。

    什麼時候跟師抄方也沒什麼時間限制,關鍵看學到的東西夠不夠上臨床,否則做不到心中了了,那自然是指下難明,沒辦法勝任坐堂問診的。

    岳氏知道,跟師抄方也就意味著離出師不遠了,那是跟師學徒最後的門檻了,如果兒子真正到了這一步,那她自然是高興得合不攏嘴的,可是,她太瞭解自己的孩子了,天資愚笨,很多醫書都不會背,經常挨板子打手心,說他本來就不是一塊學醫的料。現在突然提出要跟師抄方,雖然只是跟大師兄抄方,只怕也是太快了,這一快可就不是好事,萬一出個差錯,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岳氏自然不知道他兒子其實已經病死了,現在的軀體已經被一個來自現代社會的中醫大學本碩連讀的研究生附體了,這個人掌握的中醫知識,單單就知識而言,領先這個朝代一千年!雖然他還不會給人看病,但是給人抄方是綽綽有餘的。

    葉知秋聽岳氏說了那話,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反正這也不是岳氏能定得了的。

    食不言寢不語,古人吃飯一般是不說話的,當然酒宴除外。母子倆默默吃完飯,照例岳氏吃得很少,吃完了便慈愛地看著兒子大吃大嚼。看著孩子胃口很好,當母親的總是很開心的。寧可要一個營養過剩的小胖墩,也不願意要一個營養不良的乾柴棒。

    等葉知秋吃完飯,岳氏這才道:「今天要小考了吧?」

    「是,我這就要去。」

    「等一會去學堂,跟你師父說一聲,你前些日子一直生病,沒怎麼溫習功課,讓他不要打你手心了啊!」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00:58
第14章 學堂醫案

    葉知秋愣了一下,心想答不出來還要打手心?這不是明目張膽的體罰學生嘛!不過聽說古代就是這樣的,老師拿著戒尺打手板、罰跪,都是很正常的,古代本來就不講人權的,「教不嚴師之惰」,就給了老師體罰學生堂而皇之的藉口。不過,葉知秋相信,憑藉自己領先一千年的醫學知識,不可能挨打的。

    葉知秋回到自己院落,碧巧已經替他準備好了書本筆墨紙硯,一個書包裝著,帶著他來到前廳外,那裡已經有一個小廝候著了,碧巧已經告訴他,這小廝是他的伴讀小書僮。名叫文硯。個子比他矮半個頭,笑嘻嘻的作揖:「少爺!」

    葉知秋昨夜跟碧巧雲雨一夜,今日一天不見,怪想得慌的,便把碧巧拉到一邊,低聲道:「你陪我去吧!」

    「我大字不識一個,陪你去做什麼?」

    「你不識字,我教你!」

    碧巧咯咯笑:「我的爺,你饒了我吧,我是屋裡伺候你的,不能陪你去學裡的。」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碧巧趕緊抬起纖纖素手,擋住他的嘴:「別混說!左右都有人呢!」

    葉知秋藉機噘嘴親了她手心一下,慌得碧巧急忙縮手,嬌嗔地白了他一眼,低聲道:「著什麼急,有一夜呢!」

    一句話,說的葉知秋全身發熱,想著又可以跟他一夜**,當真是喜不自勝。不料,碧巧又補了一句:「可說好了,今兒個你要是考不好,可不許碰我!」

    「啥?」葉知秋苦笑,怎麼能把這種事情跟考試掛鉤呢?

    「說好了的呀,快去吧!遲了可要挨罰的!」

    在碧巧催促下,葉知秋只好邁步出來,文硯緊步跟著。他已經知道府上的學堂在哪裡了,先前碧巧帶他四處逛的時候,就已經指給他看了。只不過沒有進來過。

    這學堂是孫府的私塾,請有教書先生專門給孫氏子弟教學。因為孫府上除了孫氏三兄弟三家人之外,還有一些各方親戚甚至族人也住在這裡,畢竟大樹底下好乘涼,有孫用和、孫奇、孫兆這三棵皇帝御醫的大樹,來乘涼的自然很多了。所以在私塾上學的孫氏子弟有二三十個,大部分是學四書五經的,學醫的不多。

    孫奇和孫兆兩兄弟白天要在皇宮太醫院當班,晚上不值夜的話,便可以回家。兩人在當皇帝侍御醫之前,已經把兒子孫永軒培養出來了,可以**行醫,所以在當了侍御醫之後,孫兆忙不過來授徒,便佈置功課讓他們自習,並由孫永軒代師傳藝,每五天用一個晚上集中由師父進行授課,然後進行小考,每一個月進行一次大考,都是在晚上進行。而考試就在私塾進行。

    他們來到私塾,大堂裡燈火通明,傳來男女朗朗的背書聲。葉知秋加快了步伐,上台階正要進去,身後書僮文硯忙道:「四爺!書!」

    葉知秋趕緊回頭,接過書包,跨過高高的門檻,進了學堂。

    他掃了一眼學堂裡,三個堂哥和表弟曾小星都已經來了,范妙菡也來了,另外還有五六個男子,還有一個女人,卻不認得。

    他站在門口,不知道該坐在哪裡,看著范妙菡坐著的是一根長條板凳,一邊還空著,趕緊的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范妙菡見他坐在自己身邊,奇道:「幹嘛,有事嗎?」

    「沒事。」

    范妙菡朝後面一努嘴:「沒事還不做到你自己的位置上背書去!」

    葉知秋扭頭一看,見後面還有一張空位子,原來那裡才是自己的座位,笑了笑,拿著書包轉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摸了摸長條几案,很結實,屁股下的凳子也很新奇,他又四處張望看學堂裡的陳設,只見靠裡有個暖閣,兩邊有兩扇屏風,正中額上掛著一塊匾額,寫著「學而思」。

    匾額下面是一張長條几案,也空著,估計是老師的講台了。不過後面沒有黑板,這一點跟現代不一樣。

    葉知秋從書包裡取出一疊書,上面一本卻是孫思邈的《千金翼方》,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古版的《千金翼方》很是新奇,拿著翻看,雖然是豎排版的,但葉知秋以前苦讀醫書,其中不少就是古版這種豎排版,所以也不是太費勁。

    范妙菡回頭瞧他,見他正翻看《千金翼方》,柳眉微蹙,左右看看無人注意,貓著腰溜到他空出的一半上坐下,啪的一拍他的書,低聲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馬上要小考,你還看這書?」

    「怎麼了?不能看嗎?」葉知秋奇道。

    「你還真是傻啊?今日抽查的是《傷寒論》,過不了片刻師父就來了,你不趕緊的背傷寒論,看這做什麼,今日又不考這個。」

    《傷寒論》葉知秋早就背得滾瓜爛熟的,根本不怵,笑著搖搖頭:「沒事,大不了打手心嘛。」

    范妙菡狠狠瞪了他一眼:「活該你被打手心!不管你了!」依舊貓著腰,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葉知秋是從來不相信臨時抱佛腳可以有用的,功夫的用在平時,臨考之前的時刻,他不喜歡看書背書,因為這樣會讓自己更緊張,他喜歡東瞧西望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如果是非常重要的考試,心裡抑制不住的緊張,這時候他會背誦幾篇自己喜歡的古文醫典,讓自己平靜下來,以便臨場發揮。這一次雖然第一次參加古代跟師學藝的小考,他卻一點都不在乎,這種考察書本知識的考試,他從來都是信心滿滿的。

    於是,他東張西望瞧著屋裡的各人,特別是那幾個自己不認識的,琢磨著他們到底是誰。學堂裡跟著學醫的有哪些人葉知秋已經問明了碧巧,但是,現在名字跟人對不上號,只能從名字上瞎猜了。

    他正琢磨著呢,便聽到腳步聲響,二伯孫兆背著手,從門外踱步走了進來,掃了屋裡眾人一眼,看看都到齊了,這才踱步走到暖閣上的長條几案後面坐下。輕聲咳嗽了一聲,道:「咱們開始吧。——孫永軒,這些日子,有沒有什麼疑難病案?」

    五天一小考的第一部分內容,便是查問前一階段醫館診病的情況,因為孫氏三父子都在朝廷為官,平時無暇顧及醫館,便交給孫永軒負責,每五天孫兆會利用小考的時候,查問近期診病遇到的疑難病案,一併研究解決。

    孫永軒忙站起身道:「回稟師父,一共有四個病案比較棘手,須向師父請教。其中兩個是我診治的,一個是二弟診治的,還有一個是師妹永珍診治的。」

    「一個個說來!」

    「是,先說弟子診治的兩個:前日裡診治一個病兒,年僅兩歲,來診之前三天,發熱嗜睡,家人以為是暑熱之故,不以為意,兩日後,發熱驟增,額頭燙手,我先用黃連解毒湯醫治,服藥兩劑無效,再次來診,我不知為何無效,故請師父指點。」

    「說說病證。」

    「高熱,按診腹部微滿,大便數日不行,舌苔黃白,脈浮滑數。」

    孫兆沉吟片刻,道:「這是表裡合邪,表裡俱實。你用清熱解毒藥,只是想瀉火,不攻其實邪,終是無用,必須外疏風邪,內瀉裡熱才行。」隨後說了處方。

    葉知秋在一旁聽了,心中暗喜,剛才師父孫兆所說的治法,葉知秋自己心中也已經想到了,他高興的是自己的思路跟師父一樣,說明如果辯證準確了,自己的用方也是沒問題的,但關鍵是,自己的弱項就在辯證上,不可能每個病案都等師父辯證好了告訴自己,自己再來開方啊,歸根結底還得提高自己的辯證能力。包括診脈望舌這些基本的辯證技能。

    孫永軒聽了師父指點,喜形於色,急忙躬身道:「弟子明白了,多謝師父。——第二個要請示師父的病案,是一個成年病人,來診之前,已經連續咳喘約半年,四處求醫,現有用了定喘湯等方無效,來我們醫館求診,我診查後,發現病患陣陣惡寒,身痛鼻子塞,確定為表寒之證,我覺得,表寒者應當先解表,表證解除,咳喘自然就能痊癒,前醫用化痰定喘的藥方,表邪沒有解除,肺氣閉郁,咳喘自然不減。所以我用瞭解表的麻黃湯,卻沒想到用了還是沒有什麼效果,我思索再三,覺得辯證沒錯,但為何沒有效果,請師父指點。」

    孫兆笑道:「你的辯證雖然沒錯,解表宣肺定喘的治法也是對路的,但是,你用的方子卻不恰當,——我問你,病人咳喘多久了?」

    「半年!」

    「病了這麼久,表氣必然虛弱,而你卻用麻黃湯,這是發汗峻劑,過汗必然損耗表陽,衛陽虛則更容易反覆感受外邪,治好了又發,如何能愈?該用桂枝家厚朴杏子湯來調合營衛,宣肺定喘。」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01:03
第15章 比試

    葉知秋在一旁聽著,心中暗自讚嘆,大師兄述說病案時,葉知秋也想到了應該先解表,但是,如果師父沒有指點麻黃湯會劇烈發汗導致衛陽進一步損耗不宜使用的話,他也會開出麻黃湯這個方子的。而能指出這個方子的不妥之處,則必須靠臨床經驗總結了,從方劑本身是找不到問題的。想著師父臨床經驗果然老到,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所在,心中歡喜,跟這樣的名師學醫,自己的醫術應該會很快提高的。

    孫永軒也明白了,躬身答應,謝過之後坐下。

    二師兄孫永轅站起身,躬身拱手道:「師父,弟子診斷一幼兒病案,有不明之處請師父指點。」

    「說罷!」

    「這孩子也是年僅兩歲,到我們醫館求醫之前十天,高熱,氣急,咳嗽,呼吸不勻,我診查之後,認為是痲疹並透疹不暢,痧毒過盛、正氣虛弱,邪閉肺胃。前醫用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沒有效果,我認為,清熱解毒是當務之急,而犀角是清熱解毒的聖藥,所以用犀角粉二錢分服。但病兒連服三日,發熱、咳喘更厲害了,我左思右想,請教大師兄,也找不到毛病所在,所以請教師父。」

    孫兆嘆道:「不明臟腑經絡,開口動手便錯啊。我問你,犀牛角歸於何經?」

    中醫認為,藥物對人體作用是有選擇性的,不同的藥作用於不同的臟腑或者不同經絡,只對這些臟腑經絡有效,對別的無效或者效果比較差。中醫理論把這種藥物的選擇性叫做「歸經」。

    孫永轅忙拱手道:「犀牛角歸於心、肝經。」

    「病患主要病症是什麼?」

    孫永轅一凜,頓時額頭冒出冷汗,躬身道:「是,是肺熱熾盛。」

    「病位在肺,你卻用歸心、肝的藥,你說能有效果嗎?」

    「弟子……,弟子明白了,應當該用歸肺經的藥。」

    「知道用什麼藥嗎?」

    「羚羊角。」

    「嗯,歸經是藥性很重要的知識,用藥遣方,都不能不考慮的,你還學藝不精啊。」

    「是,弟子謹記。」孫永轅躬身謝過,坐回位置。

    葉知秋在一旁聽了,也是心中一凜,藥性歸經現在已經不怎麼講了,他也不太重視,從這個醫案來看,中藥的藥性歸經還是有很大的臨床作用的,今後必須高度重視才行。

    孫永珍是師父孫兆的女兒,站了起來,道:「爹,我有一個病案拿不準,本來想在家裡問你的,但是我娘說你平素公務繁忙,叫我不要煩你,所以只能忍著等到現在了。」

    孫兆面露微笑,望著女兒道:「說罷,什麼病案?」

    「這病患是個女的,三十歲,說她近三年來,月事經常提前,出血量多,行經十餘日才乾淨,經血色淡,皮膚上還有紫斑,特別是經期更加明顯。平時頭昏眼花,心跳氣短,食納不香。飯後腹脹,平素進食不當就會大便稀溏,精神不振,夜臥不安,肢體麻木。診查發現,面色無華,舌質淺淡,舌苔薄白,脈象細弱,兩條腿上有散在的大小不一的青色紫斑。就這些。」

    「嗯,你的問題是什麼?」

    「我覺得她是心不養血,血不養筋,脾氣虧虛,脾不統血。我用了歸脾湯加減,補脾攝血,我第一次治這種病,沒把握,也不知道對不對。所以請教爹爹。」

    孫兆很滿意,頻頻點頭微笑:「脾為生氣之源,氣能攝血,氣為血之帥,血隨氣行,歸脾湯是益氣補血,健脾養心的,主治心脾氣血兩虛,脾不統血證,很好,辯證很準。用方也沒有問題,應該能治癒的。」

    「多謝爹爹!」孫永珍福禮坐下。

    孫氏醫館坐堂問診的大夫便只有他們三個,其餘的還沒有診病的資格,也就不存在疑難病案請教的問題。

    孫兆道:「上次我佈置背誦的《傷寒論》條文,現在抽查一下,孫永軒,你先來。背『辨太陽病脈證並治』第一百五十四到一百六十四背一下。並逐條講解。」

    孫永軒站起身,背著手,朗聲背道:「傷寒五六日,嘔而發熱者,柴胡湯證具,而以他藥下之,柴胡證仍在者,復與柴胡湯……」

    孫永軒背完一條,便講解一條,講解到大黃黃連瀉心湯時,孫兆等他講解完,道:「這個方書上只有大黃、黃連兩味藥,但是,根據唐朝孫思邈的《千金翼方》記載,應當還有黃芩。三味藥都是苦寒之品,大黃洩熱和胃,黃連瀉心胃之火,黃芩洩中焦實火,三者合用,邪熱得除,心下痞悶之證自除。特別需要強調的是,這個方子的煎法非常特殊,要用沸水稍稍浸漬,去滓便可溫服了,而不能長時間煎煮。這樣要求的原因,是取其氣之輕揚,來瀉心下熱結。如果長時間煎煮,則成重濁之味,其作用就變了,變成了達下而導瀉了。而這個方子的原旨是瀉心下熱結而消痞,而不是瀉下燥結以蕩實。這一點不可錯了。」

    他講解之時,所有人都趕緊在書上記錄,一邊頻頻點頭。這個講解葉知秋早就學過,不過還是很認真地記了,對孫兆能切中要害進行條文解讀,心中暗自讚許。

    孫兆在台上見他頻頻點頭,不時記錄,不覺略有幾分差異,葉知秋腦瓜子笨,反應慢,以前講解條文,都是瞪著兩眼傻愣愣的不知所云,今日倒好像聽進去了似的,便道:「葉知秋,你聽懂了嗎?」

    葉知秋忙起身道:「聽懂了,師父。」

    「那好,你把師父剛才所說的方子的特殊煎法再簡單說一下。我聽聽。」

    「是!」葉知秋把毛筆擱在筆架上,背著手道:「大黃黃連瀉心湯和附子瀉心湯的煎法都很特殊,不能長時間煎煮,只能用沸水浸漬少許便可以了,附子瀉心湯還有一個特別之處,就是附子要單獨煎煮,因為附子有大毒,必須長時間煎煮才能去毒,這與三黃沸水浸漬少許的要求不一樣,所以必須另外單獨煎煮,而且煎煮時間至少要大半個時辰以上,口嘗不麻才行,否則容易中毒……」

    葉知秋的講解,把孫兆聽的目瞪口呆,這些內容他從來沒有講過,卻不知葉知秋是從哪裡聽來,又聽他說道附子需要長時間煎煮的話之後,不禁冷笑,打斷了他的話頭:「誰告訴你附子要煎煮大半時辰以上才行?」

    「嗯……,我是這樣想的。因為附子必須長時間煎煮,才能破壞其中有毒成分……」

    「你想的?笑話!」孫兆又冷笑幾聲,「若說你從哪本前世醫書看來,我倒還有幾分相信,卻說是你自己想來,這口氣也太大了點吧?」

    下面便聽得一聲冷笑:「這叫癩蛤蟆打哈欠,他媽的也不怕閃了舌頭。哈哈哈」有幾個人跟著笑了起來。

    葉知秋扭頭一看,卻是不認識的那幾個,說話的那個是個馬臉,撇著嘴一臉的不屑。

    葉知秋所說的附子長時間煎煮的知識,是後世醫家的經驗總結,宋朝人是不知道的,所謂無知者無畏,因為沒有來由,自然是不同意這種說法的,這一點葉知秋可以理解,但是出口污穢嘲弄,則是他不能容忍的了,當下兩手抱肩,也冷笑道:「井底之蛙,又能看見幾顆星星?」

    這一下,場中頓時都不笑了,一眾人等面面相覷,這葉知秋以前都是學堂裡眾人嘲弄的對象,不僅傻呆,而且懦弱,別人騎到脖子上拉屎都不會生氣的那種人,現在卻反唇相譏,不禁都呆住了。

    那馬臉終於反映過來,一拍桌子站起身,指著葉知秋道:「你說誰井底之蛙?把話說明了!」

    「誰在呱呱叫,就說的誰。」

    「你!哈哈,笑話,你個傻瓜蛋,敢說我說井底之蛙,當真是……」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葉知秋不溫不火道。

    范妙菡在下面聽見葉知秋居然挑戰馬臉,她知道這馬臉醫術還是很不錯的,背書也很厲害,以葉知秋那笨腦袋瓜子,一問三不知的,還想挑戰他,豈不是自找難堪嗎,趕緊的低聲道:「四師哥,坐下!別跟他一般見識!」

    馬臉聽見了這話,但是他知道他惹不起這個小師妹,所以裝著沒聽見。大笑道:「好!」轉頭望向台上的孫兆,「師父,我現在要跟他比比,看看誰是井底之蛙,請師父准許!」

    孫兆很奇怪葉知秋怎麼突然這麼篤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覺更是奇怪,也想搞個清楚,便緩緩點頭。

    馬臉氣沖沖對葉知秋道:「我問你三個問題,你要答不上來,就是井底之蛙!不,井底的癩蛤蟆!哈哈哈」

    孫永轅等人又跟著哄笑起來。

    葉知秋淡淡道:「問吧!」

    「好!《黃帝內經》說:『五實死,五虛死,——什麼是五實?什麼是五虛?」

    范妙菡在下面低聲道:「脈盛、皮熱……」

    「癩蛤蟆是要靠女人幫忙嗎?」馬臉大笑著打斷了范妙菡的話。孫永轅等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01:08
第16章 三戰

    葉知秋朝范妙菡擺擺手,微笑搖頭,示意她不要提醒,朗聲道:「脈盛,皮熱,腹脹,前後不通,悶瞀,此謂五實。脈細,皮寒,氣少,洩利前後,飲食不入,此謂五虛。」

    馬臉呆了一下,《黃帝內經》他們雖然以前學過,但是這葉知秋從來不會背的,每次背書都要挨板子打手心,原以為這個問題肯定會讓他難看,想不到毫不遲疑便答出來了,一時心裡有些發慌,得想一個難的才行,眼珠一轉,道:「『脈浮而緊,而復下之,緊反入裡,則作痞。按之自濡,但氣痞耳。』你分析一下這段話的道理!

    范妙菡一聽就跳起來了:「你太過分了,且不說四師哥前日裡生病沒上課,這些內容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條文分析只有大師哥、二師哥和師姐他們三個人師父才要求,其他人都是先背下條文就行了。你讓四師哥分析條文,分明是故意刁難,你明明知道他不懂的!」

    范妙菡氣得胸脯不停起伏,呼呼喘著氣。後面座位上一個壯實的男子關切地瞧著她,低聲道:「師妹,別著急,當心發病!」

    范妙菡哼了一聲,沒理他。

    馬臉對范妙菡的話裝著沒聽見,衝著葉知秋冷笑道:「說啊,怎麼啞巴了,癩蛤蟆!」

    葉知秋冷笑,道:「這一條是《傷寒論》關於痞證的成因和主症的,脈浮而緊,這是太陽傷寒之證,本來應當用發汗解表的,但是卻錯誤地用了下法,使得脾胃之氣受損,『緊反入裡』一句,說是原來浮緊之脈,因為誤下而變成了沉緊,說明表邪已經乘機內陷,邪結於裡,影響脾胃功能,導致升降失常,氣機窒塞,而成痞證。痞證以心下痞,按之濡為主要特徵,心下痞,就是說心下堵悶不適。按之濡,是按下去感覺柔軟而不痛,這是因為無形邪氣內陷,氣機壅滯,其實裡面並沒有實邪阻結,所以才叫做『但氣痞耳』。」

    這下馬臉真的有些傻眼了,孫兆對這些弟子的要求是不一樣的,因為孫永軒、孫永轅和孫永珍三個人入門在前,學得比較快,所以他們在背誦條文基礎上,要求進行條文分析。而其餘的人入門在後,所以只要求背誦條文,後面再由大師兄孫永軒慢慢幫他們解說。馬臉問這的這一條,是前面大考時曾經考問過孫永軒的,馬臉聽孫永軒分析過,不過不太明白,也只記了個大概,前些日子葉知秋生病沒有來,這部分內容還沒有學,估計連條文都背不出來的,更不要說文義分析了,想不到葉知秋卻說出來了,而且似乎比大師兄孫永軒還要說的透徹。自然讓馬臉是目瞪口呆。

    他驚詫,下面的人更是驚訝,一個個面面相覷,彷彿看見鐵樹開花一般。唯有范妙菡,驚訝的同時又是非常的高興。禁不住鼓掌道:「好!太好了!四師哥真厲害!」

    只剩最後一個問題了,馬臉臉色很是難看,絕對不能再讓他答出來,眼珠一轉,又道:「我再問你:『傷寒脈微而厥,至七八日膚冷,其人躁無暫安時者,此為藏厥,非蛔厥也。——後面的條文內容是什麼?」

    「你真的太過分了!」范妙菡呼地站了起來,指著馬臉怒道:「這是《傷寒論》厥陰病篇的內容,師父還沒有要求背,你抽問四師哥這個,存心欺負人……!」

    說到後面,她氣喘加急,手捂前胸,附著身不停張口喘氣。身後那男子焦急地說道:「師妹,切莫著急!還是吃顆藥吧?啊?」

    「不用你管!」范妙菡扭頭怒氣衝衝吼了一聲,那男子趕緊閉嘴,低著頭不言語了。

    馬臉還是裝著沒聽見范妙菡的話,瞧著葉知秋,得意洋洋笑道:「怎麼樣?背不出來了吧?磕頭承認自己是癩蛤蟆,我就教給你,怎麼樣?」

    葉知秋淡淡一笑,朗聲道:「『蛔厥者,其人當吐蛔。令病者靜,而復時煩者,此為藏寒,蛔上入其膈,故煩,須臾復止,得食而嘔,又煩者,蛔聞食臭出,其人常自吐蛔。蛔厥者,烏梅丸主之。又主久利。方一。烏梅三百枚,細辛六兩,乾薑十兩,黃連十六兩,當歸四兩附子六兩,炮,去皮蜀椒四兩,出汗,桂枝去皮,六兩,人參六兩,黃柏六兩。右十味,異搗篩,合治之,以苦酒漬烏梅一宿,去核,蒸之五斗米下,飯熟搗成泥,和藥令相得,內臼中,與蜜杵二千下,丸如梧桐子大。先食飲服十丸,日三服,稍加至二十丸。禁生冷、滑物、臭食等。』——我說得對嗎?」

    馬臉整個傻了,這些內容師父還沒有要求背,他因為來孫家學堂跟孫兆學醫之前,已經跟過郎中學藝背過,所以會背,想不到葉知秋這個傻瓜蛋,居然滔滔不絕背了下來,而且連後面的方藥組成,都背了個滾瓜爛熟。

    范妙菡又驚又喜,跳起來使勁鼓掌大笑:「太好了!四師哥真厲害!哈哈哈,怎麼樣,五師哥,這下服了吧?」

    葉知秋心中一動,想起碧巧跟自己說過,學堂裡跟著孫兆學醫的一共有十一個,男的九個,女的兩個,男的九個人按入門先後排序,排行第五的,名叫趙亮,是大太太趙氏的侄兒。——這馬臉原來是大伯母的侄兒,難怪這麼囂張。

    台上的孫兆也是驚訝的嘴都長大了,半天合不攏,瞧著葉知秋,心想這小子是怎麼了?大病一場之後,原來傻傻的腦袋瓜突然開竅了嗎?昨夜現場賦詩,誇讚老太爺是不辭辛勞的老黃牛,贏得老太爺樂呵呵高興得不得了。今夜又能滔滔不絕背書,而且沒有教過的也能郎朗背出,當真是奇哉怪也!

    葉知秋瞧著趙亮,說道:「你的三個問題我都答上來了,我不算是井底之蛙吧,現在看看你,我問你三個問題,看看你是不是井底之蛙。」

    趙亮有些尷尬,當著眾師兄弟,自然不能服軟,心想你還能問出什麼難問題來麼?便道:「你這傻瓜問啊!」他是習慣性地稱呼他是傻瓜蛋,可是,現在卻有些底氣不足了。

    葉知秋道:「剛才師父講解大黃黃連瀉心湯證和附子瀉心湯證,我就問這方面的問題,問別的答不出來又說我冤你。」

    趙亮心頭一寬,自忖這兩個證自己已經學得很透徹,不怕他問,聽他後面一句,又有些生氣,但卻不敢說大話讓他問,生怕他打蛇順桿上,改問別的自己答不出來,便只是點點頭。

    葉知秋道:「附子瀉心湯的證候特點及治法是什麼?」

    「就是心下痞,而復惡寒汗出者啊。」

    「就這麼簡單?」

    「那你說是什麼?」

    「給你提個醒,這一條是接著上面說的心下痞來說的,可以合在一起,就能推導出附子瀉心湯的證候特點了。」

    「誰要你提醒!」趙亮眼珠轉了幾轉,卻還是沒半點思路,他的學習也就是背死書,真要用到分析了,卻沒了主意,不過卻不能認慫,心想我不知道,未必你就知道?便道:「那你說附子瀉心湯的證候特點是什麼?」

    「我都跟你說了,要結合上下文分析,以方測證。」

    「什麼以方測證,說得輕巧,你到測一個我聽聽!」

    葉知秋道:「上文說了,心下痞,說明是熱痞,又說復有惡寒汗出之症,而不說『表不解『,又從附子瀉心湯本身來看,是大黃黃連瀉心湯加溫陽的附子構成的,以方測證,說明應當是熱痞之證同時兼有陽虛之候,至於惡寒汗出,無頭痛發熱脈浮等表證,這是因為表陽虛,衛外不固,失於溫分肉、充皮膚,肥腠理,司開合的緣故。——我再問你。這種證為什麼要用附子瀉心湯?」

    趙亮聽的傻了,這些師父也根本沒說過,他是如何知道的,聽他問了,蒙著腦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便胡亂說道:「反正書上是這麼說的來著。這種證就要用這種方。」

    「知其然還需知其所以然,為什麼要用這個方?」

    「我不知道,難道你就知道?」說完這話,趙亮心中有些忐忑了,這「傻瓜蛋」或許還真的就知道。

    果然,葉知秋道:「本證寒熱並見,虛實互呈,如果單單清瀉痞,陽虛難復,如果單純用附子扶陽固表,痞結有難以解除,必須用三黃家附子,寒溫並用,消補兼施,這樣痞滿熱能除,表虛得固,心下痞和惡寒汗出都可以解除了。」

    大師兄孫永軒和二師兄孫永轅都用心聽著,心中暗忖,這個問題的分析並不難,但是講到條文分析這一步,除了他們兩個,別的人都還難以做到,五師弟趙亮答不上來情有可原,怎麼這葉知秋卻能回答上來?而且分析的很準確很到位,便是自己來答,也不過如此。不禁又好生看了葉知秋幾眼。

    范妙菡那裡高興得又鼓起掌來,笑嘻嘻對趙亮道:「五師哥,你問四師哥的三個問題他都答上來了,他問你的兩個問題你一個都答不上來,誰是井底之蛙呀?」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01:14
第17章 胃家

    趙亮很尷尬地笑了笑:「他才問了兩個嘛,而且都是些沒學過的怪題,算什麼啊!」

    范妙菡哼了一聲:「剛才你都問了四師哥條文分析的題,怎麼到你這就是怪題了?分明是賴皮不認賬!」

    趙亮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嘴巴哆嗦著,不知如何反駁。

    葉知秋卻不想太過分,便道:「我再問你一個背誦的問題好了,——『太陽之為病,脈浮,後面一句是什麼?』」

    「『頭項強痛而惡寒』這誰不知道!」這是《傷寒論》的第一條,治太陽表證的,他早已經背得溜熟,當下道。

    葉知秋嘿嘿一笑,點點頭:「我的問題你答出來了,你不是井底之蛙,咱們還是上課吧。」說罷坐了下來。

    趙亮一愣,立即明白了他故意問這個最簡單的問題,是讓自己有個台階下,訕訕地干笑兩聲,坐了下來。

    孫兆也暗自點頭,心想這葉知秋不僅背書行了,而且還知道進退,沒有把趙亮往死裡逼,留了臉面,為人處世還是很不錯的,便道:「行了,咱們接著前面的抽問,——孫永轅,你起來,把傷寒論第一百六十五到一百七十五條背誦並講解。」

    孫兆讓他們背誦並講解,一方面有抽問考察的意思,另一方面,他們的講解其實也是在給其他師兄弟講解了,所以講得比較慢,其他人聽得也聽得很仔細,不時做記錄。

    孫永轅講完,接著又是孫永珍背並講解。

    他們三個坐堂問診的人背誦並講解完條文,就抽問其他沒有坐堂問診的了,只要求背誦,第一個便是孫永虎。

    孫永虎背得結結巴巴的不說,背了一半,還忘了,結果被叫上台,手心挨了一頓戒尺。孫永虎喜歡習武,練得皮糙肉厚,挨了這一頓鐵尺,滿不在乎坐下。

    接下來是葉知秋的姑姑的兒子曾小星背書,這小傢伙記憶力還挺好,背得很快,也很準確。

    再往下叫起來的,便是剛才跟葉知秋比誰是井底之蛙的趙亮,趙亮背書還是不錯的,很順溜地背了下來,不過臉上並沒有得意之處,他還沒有從剛才的沮喪中恢復過來,也不敢看葉知秋,低著頭坐下。

    再下面,就是葉知秋不認識的幾個了,一個名叫周堂,是大哥孫永轅妻子周氏的弟弟;還有一個叫畢仁,是二伯母盧氏的外甥。再有一個叫洪圖,是二老爺孫兆的小妾黃氏的表哥。這幾個人都是孫家的親戚,來孫家大樹底下乘涼的,跟著學醫。除了他們幾個之外,另有不少親戚的子女也在孫家學堂讀書,不過學的是四書五經,所以沒有跟他們在一起。這幾個不是孫家直系子孫,加之醫術未精,所以沒有在孫氏醫館裡實習,上次在醫館裡葉知秋也就沒有見過。

    這幾個人剛才跟著趙亮起鬨嘲笑葉知秋,葉知秋對他們印象不太好,不過,聽他們背書還是不錯的,除了洪圖有一段沒有背出來挨了一頓戒尺之外,其餘的都背出來了。

    再下來,便是范妙菡,范妙菡背得非常嫻熟,而且語音清脆,抑揚頓挫,聽著很舒服,葉知秋很是讚歎。

    最後,孫兆終於叫到了葉知秋起來背書,葉知秋不知道為什麼把自己放在最後,或許是因為自己附身的這主腦瓜子太慢,背得結結巴巴的耽誤工夫,所以放在了最後,反正是要挨戒尺體罰的,最後終結背書的時候,找個人打一頓可以起警示作用。不過,這是以前的事,不知道經過今天之後,這個習慣會不會改變。

    孫兆瞧著他,道:「剛才你分析的條文很不錯,你前些日子病重沒有來上學,昨日才好,所以這些條文應該沒有時間背誦,我抽問你生病之前的內容吧。」

    葉知秋想跟著大師兄抄方學看病,就必須說服師父相信自己基礎知識已經學紮實了,必須表現一下,他先前跟趙亮斗醫,一則是氣不過他罵人,二則還是想顯露一下自己的醫學知識,好讓師父孫兆相信自己有能力抄方跟著學看病。當下朗聲道:「不用了師父,這個傷寒論我都背熟了,您隨便問。」

    孫兆一愣,這句話若是這之前葉知秋說出來,孫兆絕對會怒斥其狂妄,痛加責罰,可是剛才葉知秋的表現,讓他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了,當下點點頭,道:「那好,你背一下你生病之前上過的太陽病脈證並治的並見太陽少陽合病法的相關條文。」

    「好!——『病有結胸,有藏結,其狀何如?答曰:按之痛,寸脈浮,關脈沉,名曰結胸也……」

    葉知秋滔滔不絕背了幾個條文後,孫兆打斷了他的背誦:「先停一下!嗯,背得很不錯,你剛才說你把傷寒論全部都背下來了,是嗎?」

    「是的,師父。」

    「那好,你背一下後面的辨陽明病脈證並治相關條文。」

    「好!——『陽明之為病,胃家實是也。……』」

    葉知秋剛背了個開頭,下面孫永轅嗤的一聲冷笑,道:「『胃作寒是也』背成了『胃家實是也』,這叫做傷寒論都背熟了?牛皮吹破了吧!嘿嘿」

    葉知秋一愣,趕緊翻開桌上的《傷寒論》,翻到這一條一看,頓時吃了一驚,果然是「胃作寒是也」,不禁苦笑。

    這倒不是他背錯了,版本問題,後世學習的《傷寒論》,是在宋朝校正醫書局進行校勘之後的,而此刻校正醫書局還沒有成立,也就是說還沒有進行這方面的校正,而宋朝之前的《傷寒論》大多是手抄本,相互傳抄,難免有抄錯抄漏的地方,他們手裡的這傷寒論,就是在這樣的沒有經過校正醫書局校勘的錯漏版本。當時寫的就是「胃中寒」。

    葉知秋望見孫兆也冷笑著瞧著自己,便道:「這不是我背錯了,是……,是書上印錯了!」

    「哈哈哈」趙亮大笑起來,「自己牛皮吹破了,卻說是書本印錯了,敢情只有他一個人是對的,他比張仲景還要厲害,哈哈哈」

    范妙菡怒道:「趙亮!你不要太過分了,背錯一兩句有什麼,總你比一問三不知的好!」

    「什麼一問三不知,最後一個我答上來了的!」

    旁邊孫永虎也按耐不住,站起身指著趙亮道:「你小子別給臉不要臉了,那是永澤故意讓你答出來的,那個問題你都答不出,還學個什麼勁!永澤讓著你,你還嘲笑他,你小子是不是人?」

    趙亮漲紅著臉道:「誰要他讓了?他剛才明明被錯了,還強詞奪理,就不許我說他兩句?」

    葉知秋感激地瞧了一眼三哥孫永虎,心想關鍵時候,還是這位三哥護著自己,一股兄弟之情油然而生。把手一擺,道:「我沒有背錯,這句話真的應該是胃家實,而不是胃中寒。」

    「哈哈哈,聽聽,他知錯不改,當真是……」

    「都不要吵了!」孫兆將桌子上的戒尺噹噹敲了幾下,頓時都靜下來了,孫兆瞧著葉知秋,道:「你說說看,為何應該是胃家實?」

    「這個條文是陽明病的提綱,應該是整個陽明病條文的高度概括。而陽明病分為經證和腑證,經證是無形燥熱充斥內外,表現為身大熱,汗自出,不惡寒,反惡熱,口渴,心煩,脈洪大或者滑數;腑證是實熱之邪結聚腸胃,表現為發熱,汗出,不惡寒,潮熱,譫語或者心煩,腹脹滿,不大便,脈沉實。而這個條文又是陽明病的提綱,所以,用『胃家實』三字來概括,才能揭示陽明病的主要特點。」

    孫兆愣了,葉知秋這一番說道還真的言之成理,而且,聽他這麼說過,細細一想,「胃家實」的確比「胃中寒」更合適。不過,真要有問題,那麼多醫家都沒有看出來,倒叫他一個傻瓜蛋看出來了?

    他還在這琢磨,下面孫永轅卻冷笑著先發難了,道:「胃家?嘿嘿,胃家是什麼東西?胃?胃裡實?」

    葉知秋不溫不火,慢慢道:「二師哥讀過《靈樞·本輸》吧?」

    孫永轅冷笑:「自然讀過,不過你好像在讀這書的時候挨了不少戒尺打手板,不知道記得牢不?」

    「既然你讀過,那應該知道『大腸小腸皆屬於胃』這句話吧?在傷寒論裡,胃家的胃,不僅包括胃,還包括大腸和小腸,二師兄這都不知道?」

    孫永轅很是尷尬,他想不到葉知秋能找到這個依據,若不是葉知秋提醒,他自己也想不到這一點去。強道:「胃腸就胃腸嘛,說個胃家,算什麼玩意!」

    「文法上,『家』字放在臟腑後面,沒有實際意義,就是一個雙音詞而已。『胃家實』就是胃腸有實熱病邪。二師哥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孫永轅無言以對,悻悻地不說話了。

    范妙菡又是一張鼓掌,笑得眼睛都成了兩個月牙兒,道:「四師哥,你真厲害,這都讓你繞回去了。嘻嘻」

    「不是我饒,而是真的是這樣。我看過的版本,就是這樣寫的,咱們用的版本不對,有錯誤。應該校勘過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01:19
第18章 禍事來臨

    台上孫兆一聽,皺眉道:「你看的什麼版本?」

    這個問題可不好問答,葉知秋想了想,道:「反正是另一本書了,不過書我不知道放在哪裡去了。」

    孫兆道:「行了,這個問題先不要說了,你接著往下背!」

    「是,——『問曰:何緣得陽明病?答曰:太陽病,若發汗,若下,若利小便……』

    葉知秋一口氣又背了十幾條,終於,孫兆擺手道:「行了,可以了,坐下吧!」

    葉知秋答應了,忙又道:「師父,我想跟大師哥他們抄方學看病,行嗎?」

    孫兆搖頭道:「不行!」

    「為什麼?」

    「你的所學還不足以坐堂問診。」

    「我不是要坐堂問診,我只是想跟大師兄抄方,跟著學看病。」

    「那也不行!」

    「為什麼?」

    「因為你的所學也不夠抄方的!」孫兆淡淡道。

    「我該學的都學過了,應該可以抄方了。」

    「我認為你還不行!怎麼,師父的話也不聽?」

    葉知秋氣結,只好坐下。

    孫永轅在一旁冷笑:「會背幾個傷寒論條文就覺得了不起了?我八歲就能背了!十八歲才開始抄方學臨診。哼,不會走就想跑!」

    葉知秋不想跟他鬥嘴,能否抄方學醫是師父說了算,現在師父不答應,跟他鬥嘴也沒有用,反而適得其反。

    范妙菡扭頭見他神情黯然,低聲道:「沒事的,四師哥,慢慢來!你會這麼多,師父遲早會讓你抄方學看病的。」

    是啊,心急吃不得熱豆腐,自己附身的這個人,看樣子給師父和別人的印象太差,整個一傻瓜蛋,突然一下子要學抄方看病,的確一下子讓人適應不了,慢慢來,等將來師父知道自己所學已經足夠勝任,那時候自然會讓自己抄方看病的。

    想到這,葉知秋朝范妙菡笑了笑,點點頭。

    接下來,孫兆開始講解後面的傷寒論條文,結合病案講解,說得很生動,葉知秋聽得也很入神,特別是師父分析的病案,古代帶徒以實用為原則,更強調知其然,而不太強調知其所以然,也就是強調什麼樣的病該怎麼用方怎麼治,這種臨床教學讓葉知秋覺得很有用。不知不覺一堂課就下了。

    孫兆宣佈散學的時候,葉知秋聽德意猶未盡,這個神情讓孫兆看見了,朝他微微一笑,想起這之前葉知秋聽課跟石頭一樣,傻呆呆的,聽完也從來沒有什麼反應,現在卻好像聽懂了而且聽的很有味道似的,心中暗忖,莫非這孩子當真是開了竅了?若是真的,三弟後繼有人,這倒是一件好事。

    孫兆離開學堂,沒有回家,徑直來到了老太爺孫用和的屋裡。

    孫用和正跟孫奇在嘀咕著什麼事情,兩人臉色都十分的沉重,看見孫兆來了,孫用和招收讓他做下:「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叫人去叫你。你正好就來了,對了,有事嗎?」

    「我是來跟父親回稟一件奇事的。父親找我有事嗎?」

    「嗯,今日高保衡聯名幾位太醫和諫官再次共同上書彈劾為父,要求徹查為父給三位皇子治病是否有不如本方的差錯。皇帝已經下旨,案交翰林醫官院,三日後在醫官院組織九名醫官聽審我對三個皇子醫治用方是否妥當。」

    一聽這話,孫兆臉上變色,半晌作聲不得。

    《宋刑統》對醫療事故作出明確規定的,區分故意還是過失,但是,對醫療事故發生在民間還是宮廷,處理有很大的不同,對發生在宮廷的醫療事故,即使是過失導致的醫療事故,也規定了極其嚴厲的處罰。

    《宋刑統》規定的「十惡」重罪有一條叫做「大不恭」,而這個罪名其中一種罪狀便是:「合和御藥,誤不如本方及封題誤」,也就是給皇帝看病,就算是失誤沒有用對藥方,也是一種犯罪,而且是十惡不赦的重罪!十惡重罪是不受「不殺士大夫」祖訓的限制的。縱然他們父子三人都是進士出身的士大夫,如果認定構成十惡重罪,一樣處死的,而且要株連成年男丁處死,並抄沒家產,女眷沒為官奴。

    難怪孫用和和孫奇臉上變色。孫兆臉色蒼白問道:「父親打算怎麼辦?」

    「我跟你哥哥正在這研究我給三個皇子的用方,看看他們會提出什麼刁難手段來,你也一起參詳參詳。須得諸般可能都想到,才能應對無誤。」

    「是!」孫兆顫抖著手接過處方看,可是滿腦子都是可能到來的災難,雖然是父親一個人看的病,但是一旦認定給三個皇子其中的一個的用方屬於「合和御藥誤不如本方」,那就是十惡重罪的大不恭罪,那就不僅父親要被處死,而且會株連到他自己。想著可能會腦袋落地,家財被抄,妻女為奴,禁不住簌簌發抖,哪裡還看得進半個字。

    孫用和瞧在眼裡,長嘆一聲,道:「唉!伴君如伴虎,這都是我給你們惹得禍端,這件事若能平安過去,我就告老還鄉,你們也請外調,離開京城,到地方為官吧。離開這是非之地,留得全家平安。」

    孫奇孫兆都站起身躬身答應,心中都暗忖,若真能躲過這一劫,那就是萬幸了,便是貶為庶民也行啊。

    孫用和讓他們坐下,問孫兆道:「對了,你剛才說來回稟一件奇事,什麼事?」

    孫兆此刻哪還有心情說別的事情,可是父親問到了,由不得不說,話語苦澀道:「今日學堂小考,葉知秋能對答如流,而且還能分析條文,兒子覺得很是新奇,故來稟報父親。」

    孫用和點點頭:「很好啊,孩子長大了,慢慢懂事了,知道用功了嘛。很好!你要好生教導,不可懈怠!」

    「是!」孫兆苦著臉道,心想那得有命如此才行啊。

    ————————————————

    葉知秋收拾好書包正要走,三哥孫永虎過來,拍了他一巴掌,道:「原來你深藏不露啊!哈哈,好!看你精神不錯,今兒個太晚了,明晚咱們去慶賀一番,好好喝一頓如何?」又壓低了聲音道:「這會一定找個好歌姬好好給你樂樂!」

    葉知秋雖然是個書呆子,卻也喜歡飲酒,一聽這話,咕咚吞了一聲口水,正要答應,可是聽到孫永虎說的是去喝花酒,立即又畏縮了,正要出口拒絕,便聽到范妙菡的聲音道:「四師哥!」

    葉知秋扭頭望去,范妙菡抱著書包過來了,道:「你們說啥呢?」

    孫永虎道:「去去去,男人的事情,女娃子問什麼問!」

    「哼!」范妙菡白了他一眼,其實她已經聽見了,拉著葉知秋的胳膊道,「明晚我已經約了四師哥陪我了,不能跟你去!」

    「幹什麼去?」孫永虎瞪著眼問。

    「女人的事,大男人問什麼問?哼!四師哥,咱們走!」說著拉著葉知秋便出了門。

    門口貼身小廝文硯迎上來,喜滋滋道:「少爺!你今兒個可露臉了,我們在外面窗戶聽著,都替少爺高興呢!」

    葉知秋笑了笑,對范妙菡道:「明晚有事?」

    范妙菡正要說話,便聽到後面有人跑了過來道:「師妹,我送你回去?!」卻是大嫂的弟弟周堂。瞧著范妙菡,一臉的溫柔。

    范妙菡卻哼了一聲,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對葉知秋道:「四師哥,你送我回去好嗎?天黑了,我有點怕。」

    「還是我送你吧!」周堂陪著笑道,看了一眼葉知秋:「四師兄得趕著回家,不然三太太會著急的。」

    周堂雖然年紀比葉知秋大,但是入門在後,所以排行靠後,得叫葉知秋是師兄。

    「不用!」范妙菡瞧見葉知秋沒有表態,有些著急,幾乎用哀求的語氣對葉知秋道:「你送送我吧,耽誤不了多久,我,我還有事跟你說呢!」

    葉知秋一聽她還有事找自己,便點頭道:「好啊,走吧!」

    范妙菡喜上眉梢,抱著書包,跟著葉知秋蹦蹦跳跳下了台階,身後周堂也追了上來,道:「我和四師兄送你好了,兩個人有伴。」

    范妙菡站住了,寒著臉盯著他:「我說了不用了,你沒聽見嗎?我還有事情跟四師哥說,你跟著算什麼?」說罷,拉著葉知秋就走。只留下周堂訕訕地站在那裡,不敢再追。

    出了學堂院子大門,范妙菡這才放開葉知秋,回頭瞧了一眼自己的貼身小丫環跟葉知秋的小廝都乖巧地遠遠跟著,這才放心,嫣然一笑,對葉知秋道:「你今兒個真棒,以前你是不是故意裝著不會啊?」

    葉知秋笑道:「哪能呢,只是不想說罷了。」

    范妙菡起到:「你本來會,可是你寧願挨戒尺責罰,也不願意回答啊?」

    「嘿嘿。」葉知秋答不上來,只能乾笑。轉開話題問:「你不是說有事情嗎?什麼事?」

    「嗯,後天我爺爺要走,我要回去看他,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你爺爺要去哪裡啊?」

    「去上任啊。」

    「哦。」葉知秋明白了,看來範妙菡的爺爺是個官兒,有道:「我跟你一起去,合適嗎?」

    「怎麼不合適了!你是我師哥啊!——好不好嘛?」范妙菡拉著他的胳膊,腰肢扭著撒嬌。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01:23
第19章 少女情懷

    葉知秋對付女人可沒有辦法,穿越前很少跟女生說話的,趕緊點頭答應:「好啊,不過醫館那邊怎麼辦?」

    「後天醫館休息啊。你傻了?」

    葉知秋這才想起,碧巧曾經告訴過他,醫館是五日休息一日,跟朝廷官員的輪休一樣,休息日不診病,急診除外,醫館除了值班大夫之外,其餘的人可以休息。葉知秋他們不是坐堂大夫,自然可以休息的。

    他想著穿越過來,還沒有好好把京城逛逛,便道:「我陪你看你爺爺可以,不過看完之後,你陪我逛逛京城,好不好?」

    「好啊!太好了!」一聽這話,范妙菡更是歡喜,都差點蹦起來了,拉著他的胳膊道:「咱們去汴河邊坐船遊玩,好不好?」

    「行啊。各處都去看看。」

    「好!那咱們可說好了!」

    「嗯!」

    葉知秋回頭瞧了她一眼:「剛才學堂上,我看你著急的時候呼吸加劇,好像喘不過氣來似的,沒事吧?」

    「沒事,老毛病了。」

    「找大夫看過嗎?」

    「當然看過,你爺爺看的啊,要不然,我到你們孫家來做什麼?行了,別婆婆媽媽的了,說說你是怎麼偷偷背書來著?你肯定躲著一個人使勁背書,然後等一天突然石破天驚出來,嚇大家一跳,對不對?咯咯咯」

    范妙菡開心地笑著,彷彿葉知秋的光榮就是她的光榮一般。

    葉知秋笑了笑,把話題轉開,誇她衣裙真漂亮,女人對自己的美有一種天生的警覺,總是很在乎別人的感覺的,所以葉知秋隨口說到這個話題,立即便把范妙菡注意力引開了,嘰嘰喳喳跟小麻雀似的咯咯笑著說起了如何衣著打扮的事情。她一路說著,葉知秋幾乎都插不上嘴,不過他也不善於跟女生說話,便微笑著聽著,一直到了范妙菡的住處冬藏園。

    范妙菡一家人不是孫家的親戚,卻能在孫家單獨住一處院落,足見范家跟孫家關係不同一般。

    送到院門口,范妙菡的小丫鬟已經趕上來敲開了院門,一個老媽子出來,看見葉知秋,喜滋滋道:「是四少爺啊。這麼晚送我們妙菡回來啊?多謝了!」

    「劉媽,還不趕緊的讓少爺進屋坐!」

    「這個,天晚了,四少爺又是剛剛病好,不要在外面太久了,還是改日再請少爺來坐吧。」

    葉知秋這才知道,這位老媽子就是先前范妙菡說的那個不讓她出門來探望自己的那個劉媽,說什麼剛死的人不乾淨,想起這婦人說自己是剛死的人,現在又堵住門不讓自己進去坐坐,心中未免不快,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對范妙菡道:「我回去了,晚了娘會擔心的。」

    「那好吧。」范妙菡拗不過這位劉媽,想著葉知秋說的也是,便道:「別忘了剛才我們說好的事情。」

    「不會忘的!」葉知秋擺擺手,帶著小廝文硯回了家。

    望著葉知秋他們走遠了,范妙菡這才扭轉身,衝著劉媽一跺腳:「媽媽,你也真是的,人家都到了門口,你都不讓進屋坐一回,讓人家怎麼看嘛!哼!」說著,氣嘟嘟跺著腳衝進了院子。

    劉媽趕緊把院門關上,跟了過去,道:「我的姑奶奶,你的身子骨要緊,可是不能生氣的。」

    「我偏要生氣,我就要生氣,是你讓我生氣的,我死了就怪你!」

    「好好好,怪我怪我!」劉媽陪著笑跟著她進了屋,「你別生氣了啊,我給你做好了蓮子羹,給你端來?」

    「不吃!氣飽了!」范妙菡將書包往桌上一甩,噹噹兩下,將鞋子脫了摔倒一邊,撲通一聲跳到自己床上,拉過被子蓋著。

    劉媽嘆了口氣,在床邊坐下:「妙菡,你身子有病,孫老太醫已經說過了,你這病吶,不能急,不能傷心,不能生氣,不能苦悶,也不能大喜或者大悲,總得慢慢調理,才能好的,看你性子這麼急,這病可怎麼辦?」

    范妙菡呼啦一下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噘著嘴道:「你知道我這病根,還故意嘔我!」

    「哪有啊,我可都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哼!人家四師哥都要病死了,你偏不讓我去,堵著門,把我氣得犯病,這也是為我好?」

    「我哪知道他能死而復生啊?還以為他便要死了呢,大老爺、二老爺都這麼說的,我是怕你去了沾上不乾淨的東西啊,唉!你可是奶娘的命根子,從小一把屎一把尿把拉扯大,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還靠誰去啊?」說著,劉媽扭過臉去,抹著老淚。

    范妙菡瞧了她半晌,把噘起的小嘴收了,俯身過去摟著她的胳膊,道:「媽媽,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你也得替我想想啊,我總不能跟籠中鳥一般悶在屋裡養病吧?人家師哥好心送我回來,也該讓他坐一會說說話吧?哪有堵著門不讓人進屋的,怎麼說我們還是住在他家呢!上一次你不讓我見他,還可說是他病得要死了,生怕我去了沾上不乾淨的東西,可人家現在好端端站在門口你都不讓進,你讓我以後怎麼見他,怎麼做人嘛!」

    劉媽嘆了口氣,道:「我的兒,我知道你喜歡四少這孩子……」

    「誰喜歡他了!他個呆子!」范妙菡又羞又窘,甩開手做到床裡,抱著雙膝,把一張石榴花般嬌羞的俏臉埋在腿上。

    「可是的啊,這四少爺是個呆子,不懂風情,又不會體貼,回回都讓你生氣,又哭又笑的,這怎麼得了,若是真的嫁給了他,那將來還不有的你的氣受?孫老太醫說了,你這病吶,不能急,不能傷心,不能生氣……」

    「不能苦悶,也不能大喜或者大悲!——你都說了一百遍一千遍了!」范妙菡嗔怪地噘起了小嘴,「我沒說要嫁給他啊,我只是覺著他可憐,人傻傻的,老是被人家欺負,特別是那個孫永轅,還有那個趙亮!哼!合著伙欺負他,我就看不慣,所以才幫幫他的,沒說喜歡他,更沒說要嫁他!」

    劉媽笑了:「你是我從小奶大的,我咋不知道你的心思呢?你看他那眼神,可不是憐惜的樣,呵呵呵」

    「媽媽!」范妙菡嬌羞無限,抓著她的胳膊扭個不停,「你再說,我可不依你!」

    「好好好,我不說了,唉,我的兒,你只要是好端端的,我這心吶,才放得下,你爺爺後天就要離京赴任去了,唉,他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主,這病怏怏的身子,也不告假留下來好生找大夫瞧瞧,這要是去了,路上有個好歹,可怎麼辦吶!」

    說到爺爺,范妙菡安靜下來了,也嘆了口氣,道:「等我去看爺爺的時候,再勸勸他,讓他留下來治病,把病治好了再去。——可是,就怕爺爺不聽我的。」

    「說說也好,聽不聽的,你也算盡一份孝心。」

    「嗯,——我餓了,你讓人把蓮子羹給我端來吧。」

    「好!這就去!」劉媽起身,又嘆了口氣,出門去了。

    范妙菡臉上紅暈猶存,抱著兩腿,把下巴頦放在膝蓋上,想起剛才說到嫁給葉知秋的話,又喜又羞,纖腰扭了幾扭,把臉側著貼在腿上。

    可是,想想劉媽的話,又想想自己的病,臉上笑容慢慢消失了,片刻,禁不住輕輕嘆息了一聲。

    ——————————————————

    葉知秋帶著文硯回到了自家院子。

    他們敲開門,碧巧好像就躲在門後似的冒了出來,從小廝文硯手裡接過書包,道:「少爺今日小考如何?」

    文硯得意洋洋道:「今日少爺可是大大的露臉了,二老爺抽問的問題,少爺全都答上來了,而且,沒學過的內容少爺也噹噹的全背了出來,全學堂的人都聽的傻了呢!呵呵呵,偏偏那個大太太的侄兒趙亮不長眼,跟少爺挑刺,也被我們少爺三句兩句的說得啞口無言呢!你是沒看見,可解氣了!」

    「是啊?」碧巧又驚又喜瞧著葉知秋,「趕緊的去跟太太說吧,免得太太著急!」

    說著,跟著葉知秋過了穿堂來到正屋裡,岳氏手握佛珠,聽到外面說話聲,又聽不真切,正在那裡張望。見到葉知秋進來,忙過來道:「怎麼著?你師父打你了?打得厲害不?疼不疼?」

    往常,每次小考葉知秋幾乎都是要挨板子的,每次都手心紅紅的回來,每次岳氏都要心疼得掉眼淚,有心不讓兒子學醫了,可是兒子學四書五經更吃力,老太爺也沒開口不讓他學,所以只好強撐著,這一次只怕也是難免,想著兒子大病一場,差點死掉,剛好了上學,又要挨打,想到傷心處,眼圈都紅了。

    碧巧趕緊上前道:「太太別著急,少爺這一次沒挨打,而且把師父考的全都答上來了,學堂裡可露臉了呢!」

    岳氏不敢相信,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望著葉知秋道;「真的?」

    葉知秋點點頭,憨憨地笑了笑。

    岳氏兀自不信,生怕兒子說謊哄自己高興,拿過他的手翻過來一看,手心好端端的,並沒有以往挨打之後的紅腫,這才信了,歡喜得眼淚一個勁往下掉,手裡捻著佛珠:「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我兒有出息了!」

    葉知秋道:「放心吧娘,我一定好好學,再也不會挨打了的。」

    「那就好,那就好!趕緊的回去歇著吧,明早還要上醫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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