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本草王 作者:沐鐵(已完結)

 
mk2258 2012-8-3 21:18: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8 258461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3:13
第90章 樹倒猢猻散

    話一出口,覆水難收,孫用和只能硬著頭皮接著說道:「伏暑是……是一種溫病,是不同於傷寒的病,由新感3動而發,不是單純的風寒外感,不能一汗而解,而且,伏暑病最忌的就是發汗,因為發汗會劫津奪液,內伏暑濕之邪肯定會化火,便會出現現在這種裡熱傷陰的壞證。」

    孫用和張皇之下,便把昨日葉知秋所說的話結結巴巴地複述了出來。

    這套理論上一次孫用和曾經說過,也正是因為這套不為人知的理論,加上對孫用和侍御醫的敬重,所以官家才下旨准許延長一個月,讓他證明溫病不同於傷寒,現在又聽他搬出來這一套東西來,皺眉想了想,道:「你既然知道小公主得的是什麼伏暑溫病,而這種病又不同於傷寒,而用傷寒方會出現壞證,那你為什麼還按傷寒用方?」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孫用和老臉漲得通紅,這當口上不敢亂編,否則一旦被官家看出破綻,那欺君之罪便是坐實了,只好老老實實回答道:「其實,這些理論,是老臣孫兒想出來的,昨日回家,老臣說了小公主的病,孫兒便說這是伏暑,還說絕不能按照傷寒醫治,否則會出現現在這種壞證。當時老臣不以為意,依舊按照傷寒醫治,想不到,果然出現了壞證。這才信了孫兒所言是真。」

    「你子兒可有方子醫治?」

    「有!」孫用和抹了額頭一把冷汗,忽又想起那方子放在了桌上,不曾帶來,正要說回去取方,仁宗卻又接著冷冷問道:「你孫兒多大了?」

    「十五歲。」

    「師從何人?」

    「老臣二子孫兆。」

    仁宗勃然大怒:「一個十五歲的黃毛小兒,還是你的徒孫,能比你這白頭太醫懂得還多?你竟然相信徒孫的辯證,還想用他的方子給公主醫治,你,你竟然拿一個學徒狂言來戲弄朕!孫用和,你,你這老匹夫,到底意欲何為?!」

    仁宗聲震四壁,屋中眾人各個臉上變色,把頭埋得更低了。

    孫用和更是面如土色,磕頭不己:「老臣該死,老臣也不相信此言的,只是,只是小公主的病,的確出現了孫兒所言的症狀,這才斗膽說了出來…」

    「行了!」仁宗咆哮聲震四壁,「滾!給朕滾出去!」

    孫用和哆哆嗦嗦,連出診箱都沒有拿,出到寢宮廊下,便聽到身後官家怒不可遏的吼聲:「廢物!廢物!白養了一群沒用的飯桶!還不趕緊去另叫太醫來!傻站著做什麼?」

    孫用和猶如行尸走肉一般下了台階,踉踉蹌蹌出到院門外,爬上了馬車,也不知道是怎麼到了家裡。車把式回頭道:「老太醫,家到了。」孫用和卻連挑起車簾的勁都沒有了。

    車把式見著勢頭不對,趕緊下車攙扶他下來,一邊大聲叫了門房過來,攙扶老爺進去。

    門房見老太爺孫用和面如死灰,全身篩糠一般,驚得慌了手腳,忙不迭地抬來了門房的一張硬木椅子,攙扶他坐下,幾個人抬著往裡走,另有人飛奔著跑進去叫人。

    抬到垂花門前時,裡面已經出來了一大夥人,哭哭啼啼,呼天叫地的,圍攏過來,卻是孫奇夫妻還有孫兆夫妻等人,自然還有葉知秋。

    孫奇見老太爺目光呆滯,便知道不好,趕緊急呼道:「父親!父親!」

    孫用和半點反映都沒有,嘴裡只是喃喃的卻不知道在嘀咕什麼。

    孫兆扭頭對跟著來的內宅女僕們呵斥道:「還不趕緊的把老太爺接過來,送到屋裡去!等在那做什麼?」

    一眾丫鬟婆子這才七手八腳的把老太爺接過來,抬到了藥香堂,放在床榻之上。

    孫兆見父親孫用和這幅摸樣,早已經猜到了八九分,跺腳長嘆:「罷了!沒指望了!」

    孫奇在床邊坐下,提腕診脈望舌,道:「都不要哭了,也不要吵鬧!老太爺這是受到過度驚駭恐懼,氣機絮亂,神志不清,好生歇息一會,應該就能恢復。

    果然,過了好半天,孫用和這才長長吐了一口粗氣,孱弱地叫了一聲:「奇兒!」

    孫奇急忙欠身道:「父親,兒子在這裡。」

    孫用和苦語的雙目慢慢轉動,落在了孫奇身上,還沒說話,已經是老淚縱橫:「不成了……」不成了……竟是一敗塗地!」

    孫奇眼圈也紅了,握著孫用和的手道:「父親不必太過揪心,須得好生靜養,宮中還有皇后娘娘,不會有事的!」

    「娘娘?

    只怕這一次,連娘娘都不護著了!」

    孫奇又好生安慰了一番,讓他好生歇息,吩咐眾人都退出去。

    沒想到,禍事接踵而來!

    下午,孫府突然來了一隊御林軍,將整個宅院團團圍住,一個太監昂首挺胸進來宣旨,孫奇攙扶老太爺孫用和起來接旨,聖旨很簡單,只是禁止孫家人隨意出入,僕從和旁系親屬無關人等可以自行離開,孫家直系親屬則要留在宅裡等候官家的進一步旨意。

    孫用和勉力問了傳旨太監,這才知道,他走之後新找來給小公主治療的太醫,就是主持孫家案子的太醫林億。他看過之後,只說成了不治壞證,只能用藥拖延,只怕到頭來還是無力回天,最多也就能熬個三五日了。皇后娘娘當場哭昏過去,而官家震怒,這才下了這道聖旨。

    聽罷,老太爺整個人都傻了,片刻,嘴角泌出一道鮮血,全身直挺挺往後就倒。慌得孫奇等人急忙扶住,把他抬到床上。

    孫奇趕緊診查,發現老太爺肢體強痙拘急,項強身熱,手足逆冷,不停抽搐,知道這是中風重症,而且發病如此急促,一上來就是危症,只怕性命堪憂,經不住落下淚來。

    孫兆也上來提腕診脈,頓時也覺不妙,渾身跟篩糠一般抖個不停。

    葉知秋也要過去診查,卻被孫兆喝退。雖然沒有診脈望舌,但是單單從老太爺昏迷高熱,嘔血抽搐判斷,便已經知道這是中風的中髒髒,內閉清竅的危症!不禁也慌了,這樣的危重中風之證,必須中西醫結合搶救才行,單純的中醫湯藥,靠腸胃吸收,只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孫奇開了藥方,趕緊揀藥煎好,孫奇親自送服,可是老太爺湯藥都沒辦法吞嚥,只能用鶴嘴壺強行灌下。

    葉知秋悄悄看了孫奇的方子,是類似羚羊鉤藤湯的方,正是對證的,只是,老太爺病情太急促危重,單純的湯藥只怕巳經沒有多大用處。

    果然,湯藥服了,守到傍晚,老太爺還是還是沒有半點甦醒的樣子。其間,孫奇又用針灸刺人中,十宣放血,灸關元、氣海、神闕等穴位,各種手段都用上了,一些治療方法葉知秋都沒有見過,可是到頭來,老太爺病情沒有絲毫起色,反倒更加嚴重了。

    葉知秋知道,這不是孫奇的治療有問題,換成自己上,結果也一樣。因為老太爺本身體質就差,加之校勘古籍,心力憔悴,偏偏又因為自己治死二皇子而連累了全家人,心中慢,疚,早已經不存活念,惟求一死。

    病患抗禦病魔的信心和決心,往往是治療成功與否非常重要的因素,一個巳經喪失生的願望的垂暮老人,又得的是如此危重急症,又缺乏現代醫學搶救手段,便是孫奇這樣的太醫,加上自己這樣的呆子,卻也無能為力。

    孫家各園的媳婦們趕緊的都來問安,葉知秋的母親岳氏也來了,跪在床前哭著,可是孫,用和已經陷入了昏迷,渾然沒有半點知覺,只是那眼角的老淚,卻未曾幹過。

    而此刻,全府上下已經亂成了一團,原先在孫家大樹底下乘涼的那些親戚,還有各園子的丫環老媽子僕從們,都在打包裹準備離開。

    兒媳婦們問安之後,為了避免哭泣打擾老太爺,孫奇讓他們都回去了。

    葉知秋茫然地站在藥香堂門口,望著僕從們亂鬨哄跑進跑出,在管家李有才那裡領了遣散費,來到藥香堂院子裡給老太爺磕頭之後,便三五成群地離開了孫家。

    葉知秋心中苦悶,當真是樹倒糊賴散。便在這時,大太太趙氏的侄兒趙亮遠遠跑了過來,問葉知秋道:「大老爺呢?」

    葉知秋冷眼瞧著他,沒說話。

    「真是個傻子!」趙亮嘀咕了一聲,站在那高聲叫著:「大老爺!大老爺!」

    門口負責分發登記遣散費的管家李有才道:「大老爺在屋裡守著老太爺呢!哥兒有事嗎?」

    「自然有事,問這麼多做什麼,發好你的錢,別私吞了!」

    李有才氣得白鬍子直抖,怒目而視,瞧著他跑了進去。

    趙亮進了藥香堂,便看見了孫奇,急忙跑過去,喘了口氣,道:「姨夫!我姑媽讓我來問,那當鋪和綢緞鋪的房契,你放在哪裡了?」

    孫奇眉頭一皺,道:「問這個做什麼?」

    「姑媽說……」趙亮左右看看,把頭湊過去,壓低了聲音道口「姑媽說讓我帶了出去,放在我家裡。」

    孫奇哼了一聲,道:「老太爺巳經吩咐了,所有房產田產地產,都留給永澤,我已經轉交給管家了!」

    趙亮捶胸跺腳,原地轉了個圈,道:「我的姑父喲!那是您負責經營的東西,怎麼也交了呀?」

    「誰負責的,都是孫家的,無一例外!」

    「姑父!那傻小子才十五歲,他能把這些東西管好嗎?老太爺是老糊塗了,這才會這麼安排,您怎麼也糊塗了嗎?怎麼也把東西給他……」

    啪!

    孫奇揚手給了趙亮一記耳光,呼地站了起來,指著他怒喝:「滾!立即給我滾出去!滾回你們家去!」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3:14
第91章 秋葉

    趙亮捂著臉一連退了好幾步,咬牙切齒道:「好!打得好!姑父,等你上法場的時候,我看誰來給你收屍!」

    「畜生!」孫奇怒不可遏,抓起旁邊老太爺服藥的湯碗,劈頭蓋臉砸了過去,趙亮趕緊一躲,咣噹一聲,砸在地上,碎片撒了一地。

    趙亮嚇得抱頭鼠竄,逃也似的跑出了大堂,衝到院子裡,忽又想起什麼,眼珠一轉,磨轉身衝到老管家李有才面前,把手一伸,道:「把房產田產地契房契給我!」

    李有才強忍怒氣,道:「憑什麼?」

    「憑什麼?」趙亮一把揪住他的脖領,道:「憑老子姑父是你們大老爺!他說的,趕緊給我!」

    「老太爺說了,房產地產田產,都要留給四少爺的……」

    「放屁!老太爺都要斷氣了,聽他的作甚!老太爺說了交給我,讓我帶出去保管著,趕緊給我!不然老子拆了你這把老骨頭!」

    「我不信大老爺會這麼說!」李有才猛地一把甩開趙亮的手「便是大老爺這麼說了,也不行!我只聽老太爺的,其他人的話我不聽!」

    「你個老殺才!」趙亮舉起拳頭衝過去就要打,旁邊兩個僕從擋在了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怒目而視。

    趙亮手都要被這人擰斷了,咧著嘴道:「你,你這狗奴才,想做什麼?」

    「我們奉老太爺之命,保護李管家處理家產,勸你老老實實聽老太爺先前的吩咐,想打什麼壞主意,休想!」說罷,一抖手,將他摔了一個觔斗。

    趙亮從地上爬起來,想不到老太爺早已經坐下了周密安排,調了這樣兩個好身手的護院保護管家李有才執行他的決定。站起身,罵了兩句,轉身跑出了院子。

    他回到屋裡,屋子裡已經被翻得亂七八糟,姑媽趙氏抱著一大包東西坐在那裡,披頭散髮的,嘴唇哆嗦著。瞧見他衝進來,忙起身道:「怎麼樣?東西拿到了嗎?」

    趙亮悻悻地摸了摸紅腫的臉頰:「沒有,姑父也不知道怎麼就犯糊塗了,把房契地契都給了李有才那老傢伙了,還打了我一巴掌,我找李有才要,老太爺那老不死的偏又安排了兩個打手護著,還摔了我一個觔斗。」

    趙氏頹然坐在椅子上,哭了起來:「這……這可怎麼辦啊……」

    趙亮道:「我也管不到這麼多了,我走了。姑媽你保重!」說著,東瞧西望瞧了瞧,見屋裡早已經空蕩蕩的被搬光了,能轉移的東西他早些天就已經轉到家裡去了,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轉的,低頭瞧見趙氏懷裡的一包東西,趁著趙氏失魂落魄之際,冷不丁一把搶了過來,轉身就走。

    趙氏啊的叫了一聲,踉踉蹌蹌追著叫道:「亮兒,那是我的衣服首飾,我要帶著去的。留給姑媽啊!」

    趙亮頭也不回:「你去當官奴,穿這些綾羅綢緞做什麼?我拿去還可以賣些錢財,那些錢我都會給你留著的,改明兒你遇到大赦出來,那時候還有的用的!」

    趙氏知道這趙亮吃喝嫖賭無所不為,錢到了他的手裡,哪裡還有得留下來的。呼天搶地追出去,趙亮早已經跑遠了。

    跑到僻靜處,他把包裹放在地上,打開了一看,除了幾件精美奢華的衣裙之外,還有一個小包裹,打開了,裡面是些金銀首飾,閃閃生輝,料想價值不菲,眼珠一轉,拿起幾件看著最值錢的,塞進了靴筒裡,然後依舊把包裹紮好,然後抱著跑向角門。

    拉開門一瞧,門外守著一隊御林軍,一個軍校呵斥道:「幹什麼?」

    「我,我要離開孫家,我不是孫家人嘿嘿。」

    「要離開的只能走正門!快回去!」

    「是是!」趙亮答應了,趕緊退了回來,關上門,一溜小跑,到了前面正門,便看見外面一隊隊的御林軍,刀槍閃亮,鎧甲生輝,讓人不寒而慄,他打著哈哈下了台階,來為首的一個軍校面前,點頭哈腰道:「我不是他們孫家人,我可以離開吧?」

    「你是誰?」軍校問。

    「我是大老爺孫兆原配趙氏的侄兒,我叫趙亮。各位軍爺辛苦了,這老太爺治死了二皇子,理當治罪,理當治罪,我不是他們家人,嘿嘿,說是我們這些局外人可以走的,對吧?」

    那軍校旁邊有兩個專門負責辨認的人,他們跟孫家熟識,認得孫家上下的人,瞧了一眼,對軍校道:「沒錯,他是趙亮,不是孫家人。」

    軍校點點頭:「人可以走,東西得留下!」

    「東西,這是我的東西啊,我自己的!」

    軍校二話不說,嘩啦一聲,把腰間單刀抽出半截,白森森的,冷眼瞧著他。嚇得趙亮倒退了好幾步,摸了摸脖子,趕緊把包裹放在了地上,訕笑道:「好好,我不要了,我不要了還不成嗎?軍爺別生氣,東西放在這了,我可以走了吧?」

    軍校上前蹲下身,打開包裹,露出裡面精美的女裝。不禁一聲冷笑,一揮手,幾個軍士衝上來,抓住趙亮便開始搜身,驚得趙亮一身冷汗,不停叫道:「你們這是作什麼?」

    軍士很快搜出了那些趙亮藏在靴筒等處的珠寶首飾,送到了軍校面前。軍校吩咐旁邊書吏逐件登記。

    趙亮急忙道:「那些是我自己的東西啊。」

    「你的?軍校冷笑「你還戴金步搖頭飾?分明是想將孫家家財轉走,左右,給我拿下!」

    幾個軍士拿出繩索,將趙亮五花大綁。

    趙亮嚇得魂飛魄散,急聲道:「軍爺!軍爺為什麼拿我?」

    「皇后娘娘有懿旨,擅自轉走孫家家財者,依律治罪!你包裹藏著女服,身上藏的珠寶首飾,這些就是證據!你肯定此前已經轉走了不少孫家的東西,我們會通知你們家人,把東西一件不少還回來,否則,治你個窩髒之罪!帶走!」

    趙亮長聲慘叫求饒,被軍士拳打腳踢拖走了。

    這之後,趙亮家人得到信,趕緊把孫家轉移去的家產統統都交了上來,又送了若干重禮疏通關係,好不容易這才免了罪,把人給放了回來,這已經是三四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趙亮飽受這頓驚嚇,在獄中又受荼毒毆打,出來時都奄奄一息了,躺在床上大半年,藥湯吃了無數,這才撿回一條命來,卻落了過失魂的毛病,一聽到響動就嚇得要死,大小便失禁,拉得一褲子。

    ——————

    到了日落時分,府上的人能走的都走光了,偌大的孫宅頓時間變得寂寥清冷,空空蕩蕩的。秋風橫掃,滿院子金黃色的樹葉隨風飄蕩,落滿了小徑、花叢、假山和秋池。

    老太爺孫用和還是沒有甦醒,病情越發的沉重,肢體已經從強直變成了癱軟,氣息低微,脈微欲絕了。孫奇診查之後,知道老父親這是元氣敗脫,神明散亂之象,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了。只怕已經熬不過這個夜晚。

    這之前,孫奇已經讓葉知秋等人都出去外面,不要打擾老太爺,此刻見老太爺快不行了,心中想到,永澤這孩子是孫家香火唯一的依靠,他才十五六歲,年歲還小,若讓他眼看著老太爺病逝,心志受損,只怕不是好事,還是讓他離開的好。

    想罷,抹了一把老淚,走出大堂,來到廊下,對守候在外面的葉知秋道:「你先回去歇息吧,不用等在這裡了。」

    葉知秋探頭往屋裡瞧了瞧,道:「大伯,我去看看爺爺,行嗎?」

    「不行!」孫奇斷然道,隨即放緩了語氣,道:「這裡你幫不上忙,還是回去歇息,老太爺這病,一兩天是好不了的,咱們不能都累垮了,明日得有個人換著。」

    葉知秋道:「那大伯你們回去休息,我守著,有什麼事我去叫你們。」

    「胡鬧!」孫奇怒道「讓你回去你就回去,囉嗦什麼?」

    孫奇從來對葉知秋都是和顏悅色的,從來沒有這等大聲呵斥過,把葉知秋嚇了一跳,便躬身答應了,慢慢走出了藥香園。踩著一地黃葉,回到了住處。

    碧巧和邀月二女的眼睛都紅紅的,還掛著淚花,見他回來,都圍攏過來。後面還跟著貼身小廝文硯。

    葉知秋站在院子裡,環顧四周空蕩蕩的,澀澀一笑,道:「都走了?」

    「走了!」邀月哭道「還剩下我們三個和奶娘呂媽。呂媽在太太屋裡。」

    「你們三個呢?怎麼打算的?」

    碧巧哭道:「我們早就說了,便是死,也要跟著少爺。」

    「嗯,我去瞧瞧太太。」

    葉知秋邁步來到母親岳氏住的正堂,遠遠的就聽到佛堂裡傳來木魚清幽的咚咚聲和誦佛聲。他站在佛堂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裡面木魚聲沒有停歇,只聽得岳氏說道:「進來吧!」接著又繼續誦佛。

    葉知秋推門進去,只見岳氏盤膝坐在佛像面前的蒲團上,一手敲著木魚,一手捻著佛珠,雙目半閉,口中唸唸有詞。

    旁邊一角站著奶娘呂媽,見他進來,忙過來低聲道:「太太在給老太爺祈福呢!」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3:18
第92章 過繼

    葉知秋點點頭,垂手而立,等了半晌,誦佛之聲終於停歇,岳氏放下木槌,回頭瞧向他,滿是慈愛的眼神,道:「坐下吧,站著做什麼。」

    葉知秋便在旁邊蒲團盤膝而坐。

    岳氏問:「老太爺病情怎麼樣了?」

    「還是昏迷不醒,估計是中風了。大老爺說老太爺這次病很凶險。」

    岳氏神情黯然,眼圈也紅了,輕輕飲泣了兩聲,道:「你回去守著老太爺吧,老太爺這麼疼惜你,他病了,你得守在他身邊。」

    葉知秋委屈地低聲道:「大老爺不讓我守在那裡,說老太爺的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讓我先回來歇息,明兒個好換他們。」

    岳氏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早點睡,明日好換你大伯他們。」

    葉知秋點點頭,起身出來,下了台階,低著頭往前走,冷不防差點撞到一個人,忙站住了,抬頭一瞧,卻是范妙菡。

    只見范妙菡一身青色窄袖短孺,亭亭玉、立,只是不停拿著手絹抹眼淚,瞧著他。

    葉知秋勉力一笑,道:「你,你還不回家去嗎?」

    范妙菡使勁搖頭:「我不!我要跟著你,跟著你們。」她抽噎著說。」

    葉知秋嘆了口氣,道:「跟著我們又能做什麼?」

    范妙菡哭著道:「我剛剛又去看爺爺去了,門口老管家不讓我進去,說是大老爺吩咐的,不能打擾老太爺養病,我只好回來了。」

    「是,你回去睡吧,有大老爺他們守著,應該問題不大的。」

    「嗯!」范妙菡點點頭,滿臉淚花望著他,「你也早些歇息。」說著,低頭出去了。」

    葉知秋也無心洗漱,只脫了鞋,便和衣倒在床上,碧巧也和衣躺在他身邊,拉過被子替他蓋好。

    葉知秋心中悲苦,久久不能入眠,直到夜半三更,這才昏昏沉沉睡去。

    正半睡半醒之間,忽聽到外面有女聲遠遠的急切叫著:「四少爺!四少爺!」

    葉知秋猛然驚醒,爬起來叫道:「誰啊?」

    「我去看看!」碧巧一骨碌下了床,「你先別起來,外面涼,當心傷風了!」說著快快地走了出去葉知秋卻已經料想事情不好,哪裡還顧得傷不傷風,趿拉著鞋子也跟著出去,剛到廊下,便聽見跨院門邊,大爺屋裡丫鬟正對碧巧道:「大老爺讓四少趕緊到藥香堂去!」

    「出了什麼事了?」碧巧急問。」

    「老太爺……」沒了……川,」丫鬟掩面大哭起來。」

    葉知秋呆在當場,心如刀絞一般,穿越過來,對自己最好的,便是這慈祥的老人,想不到,在一起的時光,也不過一個月,孫家便遭此大難,而這位慈愛的老人,卻已經永遠地離開了自己,而自己卻沒有在他身邊。

    葉知秋鞋子也不及提,拔腿就衝出了院子,一口氣跑到了藥香堂,還沒見門,便聽到裡面哭聲一片。跨步進去,便看見院子裡跪了一地男男女女,除了孫家女眷,還有一小部分跟碧巧他們一樣不願意在這危難時刻離開孫家的忠心的僕從。

    他快步穿過院子,上台階挑門簾進了大堂,只見老太爺孫用和的屍體已經搬到了正堂一張大床上,而且已經換了壽衣,直挺挺躺著。孫奇、孫兆和孫、永軒跪在地上哭著。老管家李有才哭著忙著指揮佈置靈堂。

    葉知秋雙膝一軟,跪倒靈前。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面。

    次日一早,孫家派人到各處報喪。便開始有人前來弔唁。

    葉知秋跟著師父、伯父,披麻戴孝迎接前來弔唁的賓客,不過,來的人不多,靈堂前冷冷清清的。大半時光,都只是孫家人在靈前燒紙錢哭泣。

    不成想,這樣清冷的時刻,卻來了兩個人弔唁,一個是少年沈括,另一個,則是少年名醫龐安時。

    葉知秋待他們上香磕頭,燒了紙錢之後,上前敘話,道:「你們兩怎麼來了?」

    龐安時嘆道:「我二人十分仰慕孫老太醫,早就有登門造訪之意,不成想老太醫卻突然仙逝了,真讓人扼腕啊。知秋賢弟,還望節哀順變。」

    沈括也點點頭,拍了拍葉知秋的肩膀,以示安慰。

    葉知秋心中感激,心想這時候還多人都躲著觀望,他二人卻慨然登門弔唁,這份情義當真彌足珍貴,躬身一禮,道:「多謝兩位!」

    沈括低聲道:「我瞧外面很多御林軍,你們家的案子我們也聽說了,唉,可嘆我二人沒什麼本事,幫不了你們,也不說那些客套之詞,只能期盼你們家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多多保重了!」

    葉知秋感激地點點頭:「多謝!」

    兩人又勸慰了一番,這才告辭走了。

    到了下午,突然來了一隊大內侍,各處警戒,把孫家人嚇得魂飛魄散,還以為沒有聽審,就直接定罪輯捕了。待到再見到一隊隊的太監宮女進來,這才知道可能不是,抓人不需要太監來的。

    葉知秋等沒有官職的男女,全都被攆到屋裡,門口侍衛把守不讓出來。過了好半天,大內侍衛撤出了孫府,他們這才出來,問了孫、奇,才知道原來是皇后娘娘親自前來弔唁來了!而且親筆題寫了輓聯。

    葉知秋來到堂上,只見靈堂已經換了佈置,原來的香案變成了供桌了,靈堂正中,高高懸掛著一匹白絹,濃墨隸書寫著「音容巳杏,德澤猶存」,卻是皇后娘娘御筆親題。」

    既然皇后娘娘親來弔唁,又題寫輓聯,孫家弔唁的局面才有所改觀那些怕被連累的生前好友和親戚們,才陸續都來弔唁了,人客也漸漸多了起來。

    第三日便是翰林醫官院聽審之日,孫奇、孫兆自知無幸,也沒有脫罪之策打定了主意聽天由命,只是守在靈前,連聽審都沒有參加了。任由他們翰林醫官院自行裁決。

    這一日傍晚,前呼後擁來了不少人,卻是宮裡的太監宮女,簇擁著一對老夫婦。

    兩個老人來到靈前——上香叩拜。孫奇率人跪倒還禮,卻不認得這對老人。

    跟著前來的太監卻是認得的,是皇后娘娘身邊寵信太監黃公公。沒等孫奇詢問黃公公已經上前,介紹那老者道:「孫太醫,這位,便是當今國丈,吳王曹玘曹王爺了,特來弔唁孫老太醫的——同時,也有事跟兩位商量。」

    孫奇和孫兆一聽,原來是皇后娘娘的老爹來了,這面子可太大了,趕緊跪下磕頭,叩見王爺千歲。

    曹玘令人將他們攙扶起來,捻著鬍鬚掃視場中小輩,目光落在了葉知秋身上,嘴角露出了笑容道:「這位,想必就是四少爺孫永澤了吧?」

    孫奇忙說是,令葉知秋上來相見。

    一旁的老太太上下打了著他,似乎很是滿意,不停點頭。

    曹玘對孫奇道:「咱們借一步說話。」

    孫奇急忙領著他們來到會客廳,奉茶之後曹玘道:「我們此次前來,其實是奉皇后娘娘懿旨,娘娘很感激老太醫救命之恩,為報恩德——所以下旨讓老夫收貴侄永澤為嗣子,不知太醫意下如何?」

    孫用和病逝——家中以孫奇為長,自然需要問他了,孫奇立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皇后娘娘讓她的父親收孫永澤(葉知秋)為嗣子,便可以躲過這場大難,為孫家留下一脈香火,這也就意味著,孫家的案子,已經徹底完了。

    孫奇哽咽拱手道:「多謝娘娘聖恩,多謝王爺垂憐。永澤這孩子能過繼於王爺膝下,自然是他的福分,焉有不允之禮。」

    曹玘夫妻相視而笑,老太監黃公公道:「既然如此,那就在孫老太醫靈前磕頭辭別,認祖歸宗吧。」

    一眾人出了客廳來到靈堂前,孫奇把岳氏和葉知秋兩人叫了過來,對葉知秋道:「今日便要把你過繼給別人,進去磕頭行禮吧。」

    葉知秋冷然道:「我不!」

    「你說什麼?」孫奇怒道。」

    「我不願意過繼給別人!我不想當別人的兒子!」

    「這是老太爺的安排!」

    「誰的安排都不行,我是孫家人,我不想改姓,不想為了活命,叫不認識的陌生人是爹娘!」葉知秋聲音非常乾脆而堅定。」

    岳氏在一旁也急了,哭道:「我的兒,這會子你可千萬不能任性了,得聽大伯的話!」

    「我說了,我是孫家的子孫,我寧願當奴僕,也不想寄人籬下去別人家當兒子!」

    孫奇黯然,放緩了語調:「這是不得已的事,而且,這還是皇后娘娘的安排,讓你過繼給吳王曹玘,他是皇后娘娘的親爹,當朝國丈,你過繼在他家,就是國舅爺了,地位何等榮耀,這是皇后娘娘對咱們家的恩典,你要是不答應,你叫爺爺在天之靈何安吶?」

    葉知秋心頭一動,道:「我過繼給皇后娘娘的娘家?」

    「可不是嘛!」

    「那我能見到皇后娘娘和官家嗎?」

    「當然能!」聽到葉知秋話語有了鬆動,孫奇夭喜,「你過繼過去了,皇后娘娘就是你的姐姐,官家就是你的姐夫,你不想見都得見的!」

    葉知秋心念如電,既然皇后娘娘安排了過繼,就說明孫家的案子已經徹底沒戲了,轉眼間就可能被下獄治罪,孫家老太爺在孫輩裡對自己是最好的,他雖然去世了,卻也不能背著一個惡名,必須為他平反昭雪。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3:19
第93章 國舅

    孫家大伯孫奇對自己也相當好,雖然師父孫兆說話難聽了點,但是對自己還是不錯的,指點學醫也是非常盡心的,大哥孫永軒和三個孫永虎對自己都很不錯,儘管那二哥孫永轅對自己惡劣,但不能因為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自己既然已經穿越附身孫家孩子身上,成為孫家的一員,自然應該為孫家分憂解難,解救孫家。

    而要讓孫家脫罪,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找皇帝也就是官家說理,讓他相信爺爺孫用和給二皇子的治療沒有過錯,或者說沒有可以歸責於他的過錯。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洗脫孫家人的罪責。而過繼給國丈,官家就是自己的姐夫,就能直接進言了,不過得盡快,一旦株連處死,就算以後平反昭雪,也沒什麼意義了。

    想到這,葉知秋改變了主意,道:「好,我答應了!」

    「這就對了!」孫奇喜道。

    岳氏心中一塊石頭也才落了地,又哭又笑的說:「那趕緊進去磕頭認祖吧!」

    葉知秋邁步進去,便看見兩位雍容華貴的中年人坐在暖閣之上,正微笑著打量他。王妃身後站著一個苗條俏麗的丫鬟。

    孫奇陪笑道:「王爺、王妃,這位就是永澤了。永澤,趕緊磕頭啊。」

    葉知秋撩衣袍跪倒,磕了三個頭,口稱拜見父王、母親。

    吳王捻著鬍鬚樂呵呵笑著,王妃趕緊吩咐旁邊站著的丫鬟把葉知秋攙扶了起來,葉知秋見這丫鬟粉面桃腮,滿面春風,甚是俊俏,不禁多看了兩眼,說了聲謝謝。

    王妃對一旁孫奇和岳氏道:「娘娘懿旨,說永澤這孩子入我曹家,須改姓曹,但可依舊用原先名號,將來娶妻生子,長子便改姓孫,以承繼孫家香火。此後子女,再姓曹便是。」

    孫奇更是欣慰,這就意味著可以名正言順地承繼孫家香火了。忙躬身感謝。

    安排妥當,王妃將葉知秋拉倒身邊,慈愛地挽著他的手,道:「這邊你先幫著把孫老太醫的喪事辦完,然後娘會派人來接你回家。」

    葉知秋點頭答應。

    王妃從脖頸取下一個金煌煌的項圈,掛在了葉知秋的脖子上,道:「這個是你爺爺留下來的,如今給了你,算是個見面禮吧。」

    如今葉知秋已經過繼曹家,算是曹家的子孫了,所以王妃所說的爺爺,自然指的是王妃的公公,也就是皇后娘娘的爺爺曹彬,當年曾擔任從一品的樞密使,也就成宰執,統帥全**隊,相當於現在的軍事委員會主席,位高權重。這項圈是他留下來的,自然不是俗物。

    葉知秋卻無心欣賞,只覺得自己現在如同一片秋葉,隨風飄零,也不知歸於何方。

    曹玘他們走後,管家李有才把葉知秋叫到了屋裡,拿出一個錦盒,裡面滿滿的都是房契、地契和田契,還有幾大本的賬簿。

    李有才道:「四少爺,按照老太爺吩咐,一旦你過繼的事情定下來,就讓老奴把這些轉交給你,咱們府上所有的田產房產地產的房契、地契和田契」包括這座宅院的,都在這裡面,都已經改成了你的名字了。佃戶們也都交代明白了,以後你就是他們的東家。這些東西是咱們孫家的,過繼到了曹家,也不能給他們,自然了,他們身為王爺國丈,也不會來謀你這些家產的。你要保管好,把這些家產代代傳下去。不辜負老太爺一片苦心。」

    葉知秋含淚接過。

    李有才又拿起那些賬簿道:「這些是咱們府上商舖和田產收租的賬目,還有金銀細軟古董私藏等等值錢的物件,都已經登記造冊,其中有一些是前門監管御林軍收繳的那些本來已經轉移出去現如今交回來的財物。這些賬簿少爺也收好吧。」

    葉知秋已經知道,這李有才是孫家家生奴,也就是說,他的父母都是孫家僕從生下的子女。長大之後,因為為人精明,特別善於理財,被老太爺看中,提拔做了管家,數十年忠心耿耿,是值得信賴的人,當下便道:「我什麼都不懂,你交給我,我也管不過來啊。還是你幫著我繼續照管吧。」

    李有才當即跪下磕頭道:「老奴自小在府上長大,得老太爺賞識做了管事,現如今已經過了大半輩子,現在府上蒙難,老奴豈能袖手?老太爺也早已吩咐了,讓老奴今後好生服侍少爺的,現在少爺也願意讓老奴接著照管這些家產,老奴自當遵命,一定會盡心竭力,好生料理。」

    李有才又拿出一個裝飾精美的箱子,打開了,裡面整齊地疊放著一大疊書稿,李有才悲聲道:「少爺,這些是老太爺校勘前朝醫典古籍的手稿,囑咐我到時候交給你,希望你將來長大了,能幫他繼續校勘下去,完本刊印,造福天下蒼生。」

    葉知秋拿過手稿,眼中已經滿是淚水。

    ————————————

    曹玘等人從孫家告辭出來,乘了官轎徑直來到皇宮,求見娘娘。

    娘娘當即召見,一見面,王妃便樂呵呵道:「事情都辦妥了,永澤這孩子很是不錯,人也乖巧,也很孝順。」

    曹皇后點頭嘆道:「那就好,便是不好,也得給孫老太醫留下這一脈香火,算是回報他救命之恩了。」說到傷心處,禁不住潸然淚下。

    曹玘安慰道:「娘娘放心,我們會好好善待這孩子的。」

    曹皇后含淚點頭,又嘆了口氣,道:「恐怕只能救得他一人,便是這樣,官家已經是老大的不悅了。」

    曹玘道:「要不要將永澤這孩子轉到老家去?」

    曹皇后搖頭道:「不用,官家雖然不悅,卻也是點頭了的。我在跟官家好好說說,看能不能把其他人也赦免了。」

    曹玘道:「只怕不太容易吧?我聽說翰林醫官院的醫官們,差不多的都主張定罪呢!」

    「本來基本上都主張定罪的,只有林億幾個人認為不能定罪。想不到,鬧得最凶的醫官高保衡卻因索賄下獄了,跟他一夥的醫官也就不願意得罪人,採用拖的辦法,轉而主張慢慢再做調查,待全部查清了再定。而澶州大水之後大疫,經戶部尚書晏殊晏大人保舉,指派醫官掌禹錫帶醫官前往救治,這掌禹錫也是堅決主張定罪的,有一幫子醫官唯他馬首是瞻,他一走,這些人也就撒手不管,也主張慢慢調查了,這些人加起來倒有差不多五十來人。」

    曹玘奇道:「偏偏這時候,高保衡和掌禹錫兩人都缺席聽審,想必聽審結果對孫家應該有利了。」

    「嗯,翰林醫官院上百人,掌禹錫帶了十幾個去災區了,高保衡入獄了,只剩九十個醫官。其中有五十個人說是二皇子的病屬於疑難病證,不管說有過錯還是沒有過錯,都比較牽強,缺乏足夠證據,主張再慢慢調查,徹底查清楚了再行決斷。有十八個人說這案子孫老太醫沒有錯,不能定罪,只有二十二名醫官堅決認為應當定罪。這樣算下來,包括不主張定罪的和主張存疑推遲決斷的兩撥人合起來,已經佔到了一大半,按理是不該定罪的,可是官家看了,卻是那些主張延後審理的人是兩邊倒的牆頭草,可以撇開不管,只看定罪和不定罪兩下人數,定罪的比說不定罪的多四個人,應當定罪,所以決定下旨定罪,案交大理寺審理。」

    曹玘道:「看來,官家是鐵了心要殺了孫家給皇子報仇了!找著理由都要這樣做的。」

    「是,我多次勸解官家他都不聽,唉,沒法子,我得知結果之後,請求官家寬限半日,這才請你們去收了永澤為嗣子。說話間,定罪的聖旨便要下了。我還想再去勸勸官家,讓他再消消氣,先延後再說。」

    王妃打了個哆嗦,低聲道:「娘娘,此事須得謹慎,官家眼目前正在氣頭上,可不能衝撞了他,別看官家平素脾氣好,發起火來,也是很嚇人的。孫家的事情,你幫他留下了香火,便已經是對得起他家了。切不可太過分了,惹怒了官家,惹火燒身就不值了!」

    「我心中有數。他就算責罰我,我也必須說,讓他按照醫官院大多數繼續調查的意見辦。」

    王妃還想再勸,但是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女兒雖然柔弱,性子卻是很剛毅的,再勸也沒用,嘆了口氣,憂心忡忡望著丈夫曹玘。曹玘微笑,微微搖頭,示意她不用說了。

    兩人又說了些閒話,便告辭走了。

    曹皇后呆坐半晌,問了侍從太監,知道官家在永康小公主寢宮裡,便吩咐擺駕前往。

    永康公主已經氣息奄奄,仁宗坐在床邊,親自給女兒診脈,但覺脈息若有若無,時斷時續,已知無望,一臉淒然。回頭對旁邊太監道:「高麗參湯,給公主服用了嗎?」

    太監忙躬身道:「服過了。早就服過了。」

    「怎麼服過了還是這樣?不是說高麗參乃回陽救逆聖藥嗎?嗯?」瞪眼瞧著站在一旁的侍御醫林億。

    林億忙躬身施禮:「公主的病症,已屬不治,便是高麗參,也已經回天乏術。

    仁宗呼地站了起來:「就算沒有用,也要服!給我加大劑量!一定要把公主救活了!」

    太監們趕緊答應,林億卻苦笑站在那不吭聲。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3:21
第94章 新家

    仁宗衝著林億怒道:「為什麼不說話?孫用和那老匹夫把朕好端端的公主治成了這個樣子,這就是你們這些號稱聖手國醫的本事?」

    林億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

    仁宗袍袖一拂,氣沖沖轉身要走,就聽到門外宮女道:「皇后娘娘駕到!」

    林億急忙退後幾步,在屋角垂手而立。

    片刻,就聽得翠珠叮噹,香風陣陣,曹皇后款款走了進來,見到仁宗,欠身施禮:「官家。」

    仁宗點頭:「你來得正好,朕正要問你,孫家那小子過繼的事情辦完了沒有?朕要拿孫家上下入獄治罪!」

    「已經辦完了。」曹皇后偷偷瞧了仁宗一眼,低聲道:「官家,孫老太醫已經病逝,這件事由他引起,與他兒孫無甚關係,雖說大不恭重罪須株連全家,但還請官家看在孫老太醫曾救過臣妾的份上,從寬處理為好。」

    「他救過你,也治死了我三個兒子!現在又治死了小公主,——雖然還沒有死,卻也差不多了……」說到這,仁宗話語有些哽咽,忽又提高了聲音,道:「我准許你讓國丈收他過繼,保留孫家一脈香火,也不抄沒他家財,也算對得起他家了。他雖然死了,他家人卻必須依律懲處!絕不准姑息!」

    ————————————————————

    孫宅四周,依舊被御林軍團團圍住。

    靈堂之上,孫家人正在正在守靈。突然,一隊隊御林軍衝了進來,把守各處,一個白髮蒼蒼的傳旨太監帶著許多捕快皂隸進到靈堂。

    那老太監邁步來到靈前,將聖旨遞給隨行小太監,上前恭恭敬敬上香,然後跪下磕頭。完畢,這才起身,站在旁邊,令孫奇等人跪下接旨。宣讀聖旨,認定孫用和故不如本方,犯了大不恭之重罪,依律案交大理寺審理,即日將孫家上下男女收監於大理寺大獄羈押。宅院一座予以罰沒。留限七日治喪。

    聖旨宣讀完畢,孫家人哭得死去活來,孫奇等人垂頭喪氣,作聲不得,毫不反抗,被大理寺快手給幾個男丁上了木枷,又鎖上鐵鏈。一眾女眷卻沒有鎖,只是由女捕快看押著。唯獨岳氏,也沒有人管她。

    岳氏知道,這個結果恐怕跟自己兒子過繼給國丈有關,又悲又喜,站在那哭泣。葉知秋的奶娘呂氏陪在一旁,也不停哭泣。

    葉知秋走到母親身邊,岳氏將他攬在懷裡,悲悲切切望著那些被鎖被押走的家人們,毫無辦法。

    范妙菡也跟在葉知秋身邊,拉著他的胳膊,簌簌發抖。葉知秋已經告訴他自己過繼給當朝國丈為嗣子的事情,所以她知道這次抓捕,不會有葉知秋的事情,可是看見孫家老小都被抓了起來,心中悲苦,禁不住淚水漣漣。

    孫奇扛著木枷拖著鐵鏈,噹啷朗走到葉知秋面前,道:「永澤,爺爺的後事,只能托你料理了。一定好辦好啊!」

    葉知秋含淚點頭。

    孫兆也過來,悲聲道:「這一去,便是死路了,我等死了,若是砍頭,收屍骨的時候,記得多給仵作一些銀錢,讓他好生把我們頭顱跟身子縫好,別錯了啊,就葬在老太爺墳邊,讓我們一家人得以團聚。記住了!」

    一旁的范妙菡蒙著臉放聲大哭。一眾女眷也跟著號啕大哭起來,一時間,大堂裡哭聲響成一片。

    等孫奇等人被押出了大堂,傳旨太監這才邁步走到葉知秋面前,恭恭敬敬道:「皇后娘娘已經做了安排,到了大牢,都是單獨關押,斷不會讓他們吃了虧受了委屈的。國舅爺盡可放心就是。」

    國舅爺?葉知秋呆了一下,他還不習慣這個稱謂,不過也是,他現在已經過繼給皇后娘娘的父親曹玘,也就成了皇后娘娘的弟弟了,這不就是國舅嘛。

    岳氏聽傳旨太監這麼說了,心中稍安,悲悲切切福禮道:「有勞了!」

    葉知秋也趕緊拱手道:「多謝,請代為叩謝皇后娘娘大恩。」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呵呵,國舅爺,咱家這就告辭,回去復旨去了!」嘴上說著,腳下卻不挪窩。

    見這傳旨太監說走卻又不走,碧巧冰雪聰明,立即明白了,趕緊捅了葉知秋一下,低聲道:「給錢吶!」

    葉知秋也立即會意,全身上下亂摸,碧巧趕緊朝老管家李有才擺手示意讓他去取錢,李有才本來是知道這個禮數的,只是突遭大變,一時慌了神,忙不迭跑去取錢去了。

    岳氏拭淚勉強一笑,對傳旨太監道:「老內相如何稱呼?」

    「哦,老奴許辰。在官家身邊伺候。」後面一句話,特意強調了的,嘴角還有一抹得意的微笑,對自己這地位很是有幾分驕傲的。

    「原來是許公公。公公高壽?」

    「呵呵,已經快七十了,本來嘛,是應該告老還鄉的,可是,官家說我用著稱手,便留下來了,想著趁著身子骨還硬朗,多幾年伺候官家,官家日理萬機,操碎了心,我們這幫奴才,哪能有那偷安之心呢,只能是打點精神,把事情把妥帖了的。」

    「那是,老內相這把年紀,還在為官家奔波,勞苦功高。」

    許公公捻著白鬍鬚樂呵呵道:「這話卻說是實話,就拿你們孫家這事來說,官家原是十分震怒的,也是我,憐惜孫老太醫一輩子勞苦,落此下場,實在可嘆可憐,便沒少在官家身邊說好話,官家這才高抬手,讓令郎過繼國丈家,當然啦,這也不是老奴一人能說動的,自然主要是皇后娘娘,她的金口玉言。老奴也不過是敲敲邊鼓而已。」

    「如此已經萬分感激了,」岳氏拭淚,拉過葉知秋,道:「孩子年幼,什麼都不懂,往後宮廷裡,還望老內相多多擔待幫襯啊。」

    「呵呵,這個自然,」許辰老氣橫秋打量著葉知秋,道:「老奴瞧國舅爺,面目清秀,印堂生輝,兩耳垂肩,手掌厚實,是個福壽雙全之象,將來重振孫家家業,指日可待啊。」

    「多謝老內相吉言了。」

    說話間,管家李有才已經捧來一個小錦盒,裡面金燦燦的都是黃澄澄的金子,他也知道岳氏和小主人都不曾主事,只怕不知道該送多少,便自作主張拿來厚禮,想著主人一家在大牢裡便需要這樣的人幫忙照應,而且,以後小主人到了皇宮,更得靠人家在宮廷裡幫忙,這份厚禮卻是不能省的。

    這也合了岳氏的心思,不禁點頭,接過來,雙手捧著送到許公公面前:「公公辛苦,一點薄禮,不成敬意,還請公公笑納。」

    許公公早已經笑得臉上的褶子都舒展開來了,忙不迭雙手接了過來,貪婪地掃視著盒子裡金光閃閃的金錠,使勁嚥了兩聲口水,這才把盒子合上,交給跟隨的小太監捧著。躬身道:「多謝夫人,多謝國舅爺了,老奴告辭!」說罷,帶著人出了藥香堂走了。

    岳氏全身虛脫一般,在呂媽攙扶下,慢慢走到靈前,在蒲團上跌坐,原本坐滿了人的大堂,現如今只剩下母子二人,還有范妙菡和幾個丫鬟婆子了。偌大的家,就這麼散了嗎?想到傷心處,不禁潸然淚下。

    隨後,辦理喪事便只有他們幾個了,而聖旨只給了七天治喪,時間很緊,根本不夠扶靈返回原籍安葬祖墳處的,只能聯繫了京城寺廟,暫時停靈。好在這些事情都有老管家李有才料理,他們母子倆倒也省心不少。

    喪事辦完,得到通知,說次日王爺就就要來人接他們進王府。范妙菡黯然辭別,要搬回家住,葉知秋也無法,一直送她到門口。范妙菡哭著拉著他的手,說別忘了抽空來看她。葉知秋鄭重點頭答應了。

    次日,國丈吳王曹玘家的幾輛豪華大馬車已經來迎接來了。

    葉知秋跟著母親岳氏上了馬車,碧巧他們做後面的車,孫家能帶走的珍寶細軟,還有古董家具,統統裝了車,另外還有幾大車的醫書。車隊浩浩蕩蕩穿過大街,來到皇宮旁邊的吳王府。

    這是王爺的府邸,那氣派自然是孫宅不能比擬的,葉知秋站在那裡,望著高牆碧瓦的王爺府第,有一種侯門深似海的感覺。

    吳王曹玘和王妃萬氏在儀門處迎接,擁著他母子而來來到正堂落座。這大堂的柱子都有合抱粗,上面有云翔圖案。雕樑畫棟的十分奢華,王妃拉著葉知秋親熱地讓他坐在自己身邊,曹家的人都坐在兩邊,王妃逐個介紹。先介紹三個兒子。

    曹皇后是曹家長女,她也才三十來歲,幾個弟弟自然沒多大了。最大一個,也剛三十出頭,玉面俊朗,聽王妃介紹,這位便是自己在這新家的大哥曹景休。

    一聽這名字,葉知秋激靈一下,這難道就是後世民間傳說八仙過海裡面的曹國舅?

    曹國舅,原名便是曹景休,是宋仁宗皇后的親弟弟,所以人稱曹國舅,是八仙中最後得道成仙者,現在看他這樣,肯定不是神仙,不過見他長相,倒有幾分仙風道骨,能見到未來的神仙,心中有幾分激動,不禁對他微微一笑。拱手道見過大哥。

    曹景休也笑了笑,拱手口稱三弟。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3:22
第95章 關於侍寢

    介紹到二哥時,卻是一副大刺刺的模樣撇著嘴,斜著眼瞧向自己,一臉的不屑。聽王妃介紹,這位就是二弟曹景植。

    葉知秋聽說過八仙過海的故事,也知道八位仙人成仙的經過,知道曹國舅就是因為這位弟弟曹景植欺男霸女,為其所累,這才厭惡塵世,隱居山林修道,得遇呂洞賓而成仙。現在眼見這二哥那讓人厭惡的神情,心想果然如此,看來民間傳說卻也並非完全杜撰。

    忽又想起孫家的那位二哥孫永轅,卻也是這般讓人厭惡,怎麼兩位二哥都這德性,當人讓人苦笑不得。

    葉知秋見他不搭理自己,也懶得理他,裝著年少不懂,也不見禮。

    王妃知道自己這二兒子的秉性,瞪了他兩眼,卻也無奈,接著介紹了大嫂金氏,二嫂秦氏,兩個嫂子,大嫂看著謙恭和順,那二嫂卻是楊柳眉,杏花眼,看著有些輕仇,跟二哥倒是一對。

    三哥也是個吊兒郎當的樣子,正眼也不瞧他,只是一個個瞅著那些侍女的臉蛋身段,一副色迷迷的樣子。

    又接著介紹了幾個子侄,還都是些小屁孩。

    接著,王妃又讓管家和各房管事的人都來見禮。

    這些人跪倒一片,磕頭軒見國舅爺。

    他們挨個說了名字,葉知秋用心記了,但見他們雖然磕頭見禮,神情間卻不見得如何恭敬,便知道這些人其實心裡老大的瞧不起自己,想想也是,自己雖~然身份成了國舅,但說到底其實是避難而來,家人都投入大獄了,難怪這幫趨炎附勢之流會這種神情了。由此也知,自己在這曹家,只怕日子不那麼好過。

    轉念又一想,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大不了拍屁股走人,就像曹國舅一樣,他能歸隱山林,自己也能浪蕩江湖,逍遙自在去。

    接著,岳氏上前拜見王爺和王妃。王妃忙起身攙扶,說到乳母以後不必多禮,有什麼住不慣的儘管告訴她。

    葉知秋已經過繼給吳王曹玘,岳氏作為母親的資格就被剝奪了,身份變成了乳母。岳氏忙福禮謝過。

    接著,葉知秋帶來的管家李有才,兩個貼身丫鬟碧巧和邀月,還有小廝文硯,奶娘呂氏,都上前磕頭拜見王爺王妃還有兩位國舅爺。

    王妃細瞧碧巧這兩個丫頭,搖頭道:「兩個孩子太小,恐怕服侍不周,若菊!」

    王妃身後出來一個女子,十**歲模樣,身材顧長,比葉知秋還略高出些許粉面桃腮,面如春風,來到面前躬身福禮。

    王妃溫言道:「以後你就跟著四少爺,貼身服侍,不可懈怠。」

    「是!」若菊福禮,又移到葉知秋面前,撩衣袍跪倒磕頭:「女婢若菊,叩見四少爺。」

    葉知秋認出了她就是上次跟隨王妃他們到孫家收自己過繼的那個侍女,當時還攙扶自己起來,因為長得苗條俊俏,自己忍不住還多看了兩眼,想不到如今王妃卻安排她做了自己的貼身侍女。又聽她呼自己四少爺,這才想起自己在孫家和曹家都是排行第四,看來,這四少爺的稱呼是怎麼都跑不掉的了。

    行禮過後,若菊站在葉知秋身邊,遠處碧巧見了,不禁黯然低下了頭。

    一眾人等都見過了,王妃這才對葉知秋道:「澤兒,咱們去宗祠叩見祖宗吧。」

    葉知秋心裡苦笑,來到古代就有一件不好,到哪都要磕頭。

    跟著曹玘、王妃來到祠堂,面對著一個個、的牌位,還有一張張的畫像,在唱禮官的引領下,行三拜九叩大禮。禮畢額頭都有些許微汗了。

    王妃心疼地那手絹替他擦拭汗水,問他累不累。葉知秋見她慈愛的神情,心中稍稍寬慰,怎麼說還有一個好母親,跟原先的母親岳氏一樣,都對自己挺好的,這就很滿足了。

    王妃拉著他的手出了祠堂,又到領著他來到一座園子前,道:「你和你乳母就住在這裡了。」又叮囑配給這個園子的婆子侍女們好生伺候少爺。一種僕從都忙答應了。

    下午,曹家大開筵席,慶賀葉知秋過繼,請了很多達官顯貴,十分的熱鬧,王妃拉著葉知秋的手,挨個介紹那些顯貴們,個個見到他都是眉開眼笑,使勁的套近乎。葉知秋自然知道,這些人都是看在皇后娘娘和曹王爺的面子上才如此,便只是皮笑肉不笑應付著。

    他本來是見到酒就要流口水的,可是這一此,卻半點都不想喝,只推說年少不曾喝酒。王妃也不勸,只讓他以茶當酒敬了這些貴客。

    入夜,賓客都陸續散了,王妃見葉知秋懶懶的,也知道他心情不好,便讓他回去早點歇息葉知秋回到自己院落,隱隱聽到木魚聲和誦佛聲,忙循聲過去,卻原來是岳氏,她已經把孫家佛堂的佛像的一切物件都搬到了盤甲,依舊在臥室旁邊廂房裡設了佛堂。葉知秋進去,在旁邊蒲團坐下。

    一遍經文唸完,岳氏回頭過來,瞧著他:「回來了?沒喝酒嗎?」

    葉知秋搖搖頭。

    「今天是喜事,你該喝點酒敬王爺他們,要不是他們,只怕咱們娘倆也在大牢裡了。」

    「不想喝。」

    岳氏面現難色,道:「你如今到了王爺家,做了國舅,凡事都不能依著自己性子的了,須得想得周全,要顧著方方面面的。」

    葉知秋點點頭,起身道:「母親,你接著唸經吧,我走了。」

    岳氏起身,憐愛地看著他,道:「從今往後,你須得叫我乳母,再不能叫母親的了,王妃才是你的母親的。」

    葉知秋道:「人前那麼叫,家裡這麼叫,再怎麼,你也是我的生生母親。」

    岳氏淚水滾滾而落,把他攬在懷裡,當真柔腸寸斷。

    從佛堂出來,便看見新來的侍女若背站在院子裡,等他過來,若菊道:「奴婢領少爺各房看看,認認人,可好?」

    葉知秋點點頭。跟著他把前院後院都看過了,僕從們先前已經見過,只怕人多記不住,這一次,若菊又詳細給他說了個人姓名,各自負責事項。

    他現在已經是王子,伺候的人比孫家多多了,單單他這個院子裡便有上百號人,內院住處,伺候的侍女就有十幾個。

    葉知秋最後一處自然是他的寢宮,寢宮裡裝設之豪華,只能用瞠目結舌來形容。不過,葉知秋現在無心欣賞這些,四處一瞧,卻不見碧巧和邀月,奇道:「我帶來的兩個丫鬟呢?」

    「在外面呢。」若菊道。

    「在外面做什麼?怎麼不進來。」

    「我看兩個丫鬟手腳不太利落,人模樣也不太好,所以讓她們在外面做些粗活就行了,趕明兒,許個人家打發了。」

    葉知秋呼地轉身,怒目而視:「誰的主意?王妃的還是你的?」

    若菊忙欠身道:「這是奴婢的主意,王妃娘娘並沒有這麼吩咐。」

    葉知秋上前一步,冷冷道:「以後我的事情,你少替我拿主意!」

    「是!」若菊頭低得更低了。

    「立即去把她們叫進來,在我屋裡服侍!」

    「是!」若菊答應了,小碎步出去,不一會,碧巧和邀月進來,見到他,眼圈都紅了,忙過來福禮:「奴婢拜見少爺。

    葉知秋示威地瞧了若菊一眼,對二女道:「替我梳洗!」

    若菊忙道:「讓奴婢來吧?」

    「不用!我習慣了她們兩個服侍。」

    「可是…」

    「沒有可是!」葉知秋冷冷道,「你要是不樂意,我明日回稟王妃,讓你走就是。」

    若菊急忙跪倒在地,磕頭道:「奴婢怎敢不樂意,全聽少爺吩咐。」

    葉知秋哼了一聲,馬著臉,在碧巧她們服侍下,洗漱完畢,走向床邊,邀月乖巧地要退出去,到了簾外,又回頭道:「少爺,我睡哪裡?」

    「原先你睡哪裡,自然還睡哪裡!」

    邀月喜滋滋點點頭:「知道了!」撩起門簾出去,在外間收拾。

    葉知秋扭頭一看,只見若菊還站在那裡,便道:「我要睡覺了,你出去吧!」

    若菊悄臉一紅,低聲道:「王妃娘娘吩咐,女婢給少爺侍寢的。」

    葉知秋吃了一驚,道:「王妃什麼時候說了,我怎麼不知道?」

    「便是上午在大堂裡說的。」

    「只說了讓你貼身伺候啊。」

    「那就是,讓奴婢……,侍寢啊。」若菊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又羞又窘。

    葉知秋很是尷尬,道:「這不行!我有碧巧了,用不著你。」

    說出這話,他又覺得太過生硬,畢竟人家姑娘要侍寢,這種事本來就很委屈了,還這麼大聲呵斥,挺不好的。便放緩了語調,道:「原先我母親,啊不,我乳母已經安排了碧巧侍寢的,所以她跟了我來,就不用另外安排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明日我回稟王妃,說清楚就是。王妃不會責罰你的。」

    若菊福禮道:「明日王妃娘娘讓奴婢不用侍寢,奴婢自然聽命,只是今晚,王妃娘娘已經吩咐了,奴婢不能違抗。」

    葉知秋頓時想起穿越之初,自己不讓碧巧侍寢,結果把人家姑娘整的都要哭了,這若菊應該也成這樣,是王法的命令,她不敢違抗。便道:「沒事,我不會告訴王妃的,你到外面睡就是。」

    若菊輕輕咬了咬紅唇,答應了,低頭出去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3:23
第96章 寄人籬下

    葉知秋這才輕舒一口氣,碧巧喜得心花怒放,縱身入懷,一雙皓臂摟住他的脖頸,主動獻上香唇。

    葉知秋勉力一笑,低頭在她紅唇上輕輕一吻。

    碧巧喜得眼淚都流淌下來了,仰著頭望著他,哽咽道:「我還道,從今以後再也不能跟你在一起了呢!」

    「傻丫頭!」葉知秋愛憐地輕輕擰了擰她嫩滑的臉蛋,低聲道:「讓你跟了我來,怎麼可能不要你了呢。」

    碧巧含淚點頭,又摟著他,主動吻他。葉知秋本來心情很差,可是被熱情似火的碧巧這麼一挑逗,聽她嬌喘吁吁聲,不禁也開始動情了,含著他的耳垂,低聲道:「上床吧!」

    「嗯!你抱我上去!」碧巧撒嬌道。」

    葉知秋笑了笑,彎腰將她打橫抱在懷裡,走向床邊。

    便在這時,就聽到遠處侍女高聲道:「乳母來了!」

    葉知秋還沒反映過來,碧巧已經跟裝了彈簧似的,蹦下了他的懷抱,忙不迭整理衣衫。又趕緊替葉知秋也整好衣袍。

    剛剛忙完,只見門外侍女也道:「乳母來了!」說話間門簾一挑,岳氏快步走了進來。瞧了二人一眼,二話不說,揚手便給了碧巧一記耳光!

    這記耳光雖然不重,卻把二人都打蒙了。

    岳氏指著碧巧怒道:「你這小蹄子,也不看看這是在哪裡,現如今少爺已經是王子,這是王爺家,讓你跟著來,不是讓你來壞這規矩的!王妃已經安排若菊姑娘侍寢,你又在這蠱惑什麼?還不出去!」

    碧巧捂著臉,眼淚嘩嘩流著,低頭就往外走。

    「等等!」葉知秋急聲道,望著母親岳氏,想不到她那麼慈眉善目的一個佛家居士,也伸手打人了。急道:「碧巧是你安排給我的,為什麼現在又要攆她走?」

    岳氏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卻生生忍住了,道:「少爺得聽王妃的,王妃怎麼安排,少爺就應該怎麼照搬才是,不要辜負了王爺、王妃的一番好意!」

    「這算不得什麼辜負!我喜歡碧巧,我願意讓她侍寢!我這就去回稟王妃,告訴她我要讓碧巧在我屋裡,別的人都不要!」說罷,邁步就要走。」

    「站住!」岳氏伸手攔住,淒然望著他,一字一句哽咽道:「少爺,是想……看著乳母我……死在你面前不成?」

    葉知秋頓時呆了。

    碧巧咕咚一聲跪倒,對葉知秋道:「少爺,求你了,就按王妃的安排吧,否則,奴婢,也唯有一死!」

    葉知秋不知道好好一件事,怎麼成了這樣,傻在哪裡不知怎麼辦了。

    若菊溫言道:「乳母不必難過,少爺這也是對碧巧妹妹有了情誼,一時割捨不下,這樣吧,就讓她和邀月兩個人,在外間伺候吧。乳母意下如何?」

    岳氏瞧著她,似乎想從中看出真心還是假意來,遲疑半晌,才道:「全憑姑娘安排。」

    若菊道:「那就這麼定了。——雪香!」

    外面答應了一聲,進來一個小丫頭,欠身福禮。

    若菊道:「你跟碧巧、邀月兩位妹子,你三人在外間伺候,不可貪睡誤事!」

    「哦!」雪香忙答應了。」

    岳氏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呂氏跟著出來,岳氏還沒走出院子門,已經泣不成聲。呂氏低聲道:「太太一番好心,過後他們會知道的。不必太過傷心。」

    岳氏點點頭,對呂氏道:「明日你找個機會跟碧巧說,就說讓妯受委屈了。說聲對不起。」

    呂氏忙答應了。

    這邊,岳氏走了,碧巧也低著頭出了屋子,跟著邀月她們在外間收拾自己的床鋪。

    葉知秋心中鬱悶,狠狠瞪了若菊一眼,一聲不吭,自己坐在床上,脫了鞋子,甩出老遠,上了床,這才想起還沒有脫外袍,便跪在床上脫。若菊急忙過來:「少爺,我來吧!」

    「用不著!——我不用你脫衣服,這個你也要去稟報我乳母去?」

    若菊沒有吭聲,只是輕輕咬著紅唇瞧著他。

    葉知秋把外袍脫了,甩出帳外,只穿了中衣,拉過被子,鑽進了被子裡。

    若菊輕輕嘆了口氣,把地上的袍子揀起來,搭在床邊衣架屏風上,又把靴子也撿回來,放在屏風下面。把屋裡大燈籠都吹滅,提了一盞小燈籠放在床頭,脫了衣裙,光光的跪在床邊,輕輕拉了拉被角。

    葉知秋猛轉頭,正要說話,一眼看見她凸凹有致的苗條腰肢,趕緊閉眼,轉過頭去,哼了一聲道:「各睡各的!你自己拿被子去!i

    我不跟你睡一個被窩,你總不能也要去告訴我乳母吧?」

    若菊垂淚道:「少爺,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哈哈,我還不知道原來你們王府裡奴婢是這麼為主人好的!」葉知秋依舊朝著裡睡著。」

    「爺,你新過繼到王府,這才第一天,你就不聽王妃的安排,以後如何相處?我能不能給你侍寢是小事,惹得王妃不高興,那就是大事了。王妃的話,違拗不得的。」

    葉知秋心頭一震,他有些明白了,——王妃,一品夫人,地位何等崇高,她的話,那便是金口玉言,說出來便不能輕易改變。給王子安排侍寢的人,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關係到王子成長問題。如果剛到第一天,就因為侍寢人這種事情頂撞王妃的安排,豈不是大大掃了她的顏面?說輕一點,這是沒有家教,往重裡說,那便是忤逆不孝了。

    葉知秋也立即明白了母親岳氏為什麼衝進來二話不說就打了碧巧,甚至以死相逼讓自己順從王妃的安排,而碧巧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也以死相逼,只因為她們都明白其中的厲害,偏偏只有自己這個穿越過來的傻子啥也不知道就任性亂來。

    唉,寄人籬下,便只能看人眼色。

    葉知秋心裡很不是滋味,怎麼混成了這德性,家破人亡的,到頭來還得庇護於王爺門下才能躲過一場大劫難。真是沒勁到了極點!

    葉知秋心裡胡亂想著,那邊若菊已經去抱了一床被子過來,睡在了外側。

    而且很快就睡熟了。

    這人還真是心寬,跟沒事人似的就睡著了,葉知秋心頭苦笑。挨了好半天,這才也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他醒來時,若菊早已經起床了,而且已經梳洗好了,半點都沒有吵到他,見他做起來,忙過來道:「奴婢服侍爺穿衣?」

    「不用!」葉知秋沒好氣道,他不會這麼就心平氣和接受這個丫頭的,站起來,自己取了衣服要穿,發現已經換了一套嶄新的袍子了,也不以為怪,穿好了走到台前,若菊已經把門外的三個侍女都交了進來,幫著梳洗。」

    碧巧一直低著頭忙碌著,葉知秋偷眼瞧她,見她眼睛有些腫,看樣子昨夜躲在被子裡哭來著,便伸手過去拉住她的手:「昨晚睡的好嗎?」

    碧巧趕緊抽回自己的手,瞟了旁邊若菊一眼,低聲道:「挺好的,多謝少爺關心。」

    若背卻彷彿沒看見似的,繼續幫葉知秋綰頭髮。說道:「少爺梳洗完了,該去王妃那一起吃早飯。」

    「我們園子沒有早飯嗎?」

    「爺剛來,去陪王妃吃個飯,說說話,問問王妃安歇得如何,這也是一番孝心,往後便可以自己在園子裡吃了。」

    聽若菊這話的意思,便是說應該把心思用在如何討好王妃上面,總比握著小丫頭的手只關心一個女婢睡的好不好強百倍。

    葉知秋默不作聲。梳洗完了,便出門往王妃屋裡來,若菊跟在他身後。

    一路的有人見到他,都是恭恭敬敬肅立一旁,等他過去了,這才走開。進了園子,各門的侍從都高聲告知裡面說「四少爺來了」。等他到了屋裡,王妃早已經笑容滿面站在門口等著他了,等他進來,便上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裝扮一新,容光煥發的,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拉著他的手,道:「我兒昨夜睡得如何?她們服侍得還盡心吧?若是不中意,告訴娘,娘再給你換人。」

    葉知秋扭頭看了一眼側身後站著的若菊,見她神情淡淡的,渾然沒有半點擔心之色,好像已經猜到自己明白了昨夜她的苦心似的,心裡哼了一聲,臉上卻勉力一笑,道:「都挺好的。都很盡心。娘安歇得好嗎?」

    「不好!」王妃皺著眉拉著他往裡屋走,一邊走一邊說:「我老睡不好,身子發熱,心裡煩得很,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好容易睡著了,老做夢,而且,一點點響動就醒了,一醒了就再也睡不著。」

    「找太醫看過了馴」

    「看過,看了好幾個太醫,都不見好,唉!只說是年紀大了,睡不好卻也罷了,只是這心煩吶,怎麼都不順。」

    葉知秋心裡咯噔一下,原來王妃有煩躁不寐的毛病,難怪若菊說王妃的話不能違拗,只怕不僅僅是因為王妃的身份,還有王妃的病,有這種病,自然不好多生氣的。

    王妃拉著他來到暖閣裡軟榻上並排坐下。葉知秋感覺到王妃的手果然有些發燙,便道:「我學了些醫術,給母親看看,如何?」

    王妃笑了:「難得你有這番孝心,那你就看看吧!」說罷把手抬起來送到他面前讓他診脈。」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3:24
第97章 皇后姐姐

    葉知秋卻不著急診脈,問道!!,母親除了煩躁不寐之外,還有些什麼不舒服的?」

    王妃道:「嗯,就是心煩睡不著,稍稍有些怕冷,頭也有些痛,不是很厲害。」

    「發熱早晚一樣不一樣?」

    「嗯下午要重一些,早上還行。

    對了,有時候還流鼻血,一流小半碗呢!咳痰也帶有血絲。你父王著急的沒辦法,叫了太醫來治,偏又治不好,不過除了這些,卻也沒有什麼大毛病。」

    「這病多久了?」

    「中秋之後就犯病的,到現在沒奶。」

    「口乾嗎?」

    「嗯!老想喝水。」

    「二便呢?」

    「還行吧,有些漉薄。」

    「汗多不多?」

    「不多,一點點。」

    葉知秋這才提腕診脈望舌,見他舌質紅,苔黃,心中己經明了,道:「母親這是伏暑秋溫,這種病說實話,只有我會治。」

    王妃哈哈笑了,道:「是嗎?我兒真能幹,要不,你給娘治治好了!」

    葉知秋見她神情,知道她其實壓根不信,只不過順著自己說說而已。便道:「母親這病是夏天裡感受了暑濕病邪,潛伏在體內沒有發疥,等到到了秋冬時節才引發。

    知道為什麼你會煩躁不寐嗎?」

    王妃搖搖頭。

    「因為伏暑會化熱,而蘊蒸於陽明胃,因為胃絡上通心包,~胃熱就會上蒙清竅,這樣就會心神不得安寧,所以才會煩躁少寐。你流鼻血是熱迫營分,逼血妄行的結果,我診脈之後,發現母親脈象左弦數右邊滑數,這是陰液暗傷,邪熱猖撅之象。一旦病邪傳入厥陰,就有神昏痙厥的危險,必須提早治療。」

    王妃以為他先前診病鬧著玩的沒想到他說出這麼一大串來聽的云裡霧裡的,又聽他最後說有什麼神昏痙厥的危險,勉強笑道:「沒那麼厲害吧?」

    「母親的病是一種溫病,而溫病當今的醫者包括皇宮裡的太醫,都認識不清,當傷寒治,所以才老是治不好,幸好母親這病沒有出現壞證,不然真的有危險。我不是危言聳聽的。我知道母親不信我,要不這樣我開一個、方子,母親只吃一副藥,如果沒有效果就不用吃了,要是有效果再說,好不好?」

    王妃道:「行啊,娘吃,一定吃!我兒給開的藥一準錯不了!」當下吩咐拿來筆墨紙硯放在桌上,葉知秋提筆寫了個方子,遞給王妃。

    古人都是用中藥治病所以就算不懂醫術,但對常見的藥材的用途是知道的拿過方子一瞧,是一些葛根、黃苓之類的常見藥,也沒有什麼大毒的,便笑道:「好!我兒這方子開得好,一准管用!」遞給旁邊貼身侍女福紅道:「喏,拿去照方揀藥給我吃。」說罷,側著身子不讓葉知秋看見,朝福紅眨了眨眼。

    福紅會意,忙接過來出去,來到王府專用大夫處,將方子遞給他:「這是新來的國舅爺開的方子,給王妃娘娘吃的,你給看看合不合適?如果不妥,就換個方。」

    那老大夫忙接了過來,一個個仔細看了,笑了笑,搖搖頭:「這方子也沒什麼大礙的,可以吃。不過是治不了王妃娘娘的病的。」

    福紅拿過方子,掃了他一眼,冷聲道:「沒事就行,難不成你的方就能治得了娘娘的病?」

    那老大夫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嘿嘿乾笑,無言以對。

    大殿上,葉知秋左右看看,道:「父王呢?」

    「上朝去了。剛剛你姐姐讓人傳旨,說咱們今兒個早上吃過飯,就進宮去,她要見見你。」

    皇宮,皇后娘娘?葉知秋腦袋裡冒出這兩個詞,想起當初曾想去皇宮看看景象,范妙菡不願意,所以沒有去成,想不到這才一個、月,便可以直接進到皇宮裡面了,還能見到皇后娘娘,說不定還能見到仁宗官家。

    如果要是在孫家案子之前葉知秋見到仁宗,他會非常的興奮和激動的,畢竟能見到一位古代的皇帝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現在,一想起老爺子孫用和沒有可以歸責於他的過錯,卻被仁宗皇帝搞得家破人亡,他便是一股心中憤怨,哪裡還有有興趣見他,所以只是淡淡點點頭。

    王妃吩咐傳膳,一道道精緻菜餚流水般往上送,只是一個早飯,卻也有數十樣之多,除了各種精緻糕點小吃之外,還有正餐的大魚大肉,任憑選用,他在孫家吃東西都覺得太過奢華,知道北宋奢侈之風盛行,卻沒想到王府奢侈遠勝孫家,不禁心中感嘆。

    早餐完畢,金盆洗手,玉盅漱口,奉茶回香。

    這時候,湯藥也煎好了,福紅端上來,道:「四少爺開的藥煎好了,請娘娘服用吧。」說罷,朝王妃瞧瞧眨了眨眼。

    王妃會意,知道這方子己經經過府上大夫審視,沒有問題,便從托盤裡端起那熱氣騰騰的湯藥,瞧著他:「我兒,我可當真喝了?」

    葉知秋點點頭。

    王妃便當真咕咚咚一氣喝光了,皺皺眉:「好苦!

    良藥苦口,我兒的方子一定管用!」

    旁邊侍女福紅忙送上玉盞香湯漱口。

    完畢之後,王妃拉著葉知秋的手出了大堂,分別上了兩乘四人大轎,前面侍衛鳴鑼開道,後面僕從緊緊相隨,旁邊侍女跟轎服侍,一路風風光光,來到了皇宮,沒有怎麼檢查,便進了宮裡。

    葉知秋早已經撩起帳簾,東張西望瞧著皇宮裡的景緻,只見處處花團錦簇,亭台樓閣,不時還能見到仙鶴閒庭信步,鴛鴦池中戲水。路邊肅然垂首而立的宮女太監,就跟古裝電視劇裡一樣。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大轎停了下來,若菊撩起轎簾。葉知秋邁步出來,四處一看,見是一個庭院,雕樑畫棟,金龍盤柱,一應壯裝飾,都極其奢華,連地上的甬道都是金燦燦的,或許是用金粉噴過,又覺香風陣陣,沁人心脾。

    王妃招手把她叫了過去,牽著他的手,邁步上了台階,門口太監卻陪著笑臉道:「王妃,皇后娘娘不在這,在親蠶宮裡呢!」

    「哦?」王妃笑道,「她又在鼓搗她那些蠶桑了?」

    「可不是嘛,說是就要過冬了,蠶寶寶的好生照料,別凍死了。」

    葉知秋很是好奇,堂堂皇后娘娘,怎麼養蠶當寵物玩,這還真是稀罕。

    王妃又牽著他的手來到親蠶宮。

    宋朝官家鼓勵農桑,為了彰顯對農事的重視,還親自在皇宮裡設有觀稼殿和親蠶宮。觀稼殿是官家種稻秋收務農的地方,而親蠶宮,就是皇后養蠶的地方。

    親蠶宮離皇后的寢宮不遠,步行一會就到了。進到園子,便是一片開闊的耕地,種滿了桑樹,園子一角有幾間大屋子,兩人踩著青石板路,來到屋子前,門開著,進到裡面,只見一大間房子。裡面一排排的木架子,上面放著一個個的大簸箕,裡面放滿了桑葉,而桑葉上面,爬滿了一條條乳白的桑蠶。因為己經是深秋了,有的蠶結繭己經變成了蠶蛾子。

    一個貴婦正伸手在簸箕裡用桑葉喂蠶,見她頭上高聳烏黑云髻,插著鳳步搖簪,雙翅展開做欲飛之狀,花梳斜插,額間花鈿,身穿狐領錦綢棉尖襖,身材苗條,雍容華貴,端莊秀麗。

    王妃喜笑顏開,上前福禮:「皇后娘娘!」

    葉知秋這才知道,原來在養蠶房裡的這位衣著華貴的貴婦,正是母儀天下的曹皇后!

    曹皇后忙扶住她:「母親來了!」鳳眼一抬,便看見了葉知秋,喜道:「這位,想必就是弟弟了吧?」

    「正是!」王妃忙拉過葉知秋,「昨晚剛到,今天一早就來了。—一趕緊見過皇后娘娘啊!」

    本來,晉見官家皇后是要到禮部言禮的,教宮廷知識,王妃自然知道,只是這次是皇后懿旨私下召見家人,又說得急,顧不上去禮部了,便徑直進宮面見皇后。她這一節省倒好,葉知秋麻煩了,不知道該如何行禮,是拱手作揖,還是點頭哈腰,還是三拜九叩。

    曹皇后還沒等他想好,己經過來拉著他的手,上下打量:「模樣挺清秀的,這等人才,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姑娘呢!」

    這麼一調侃,葉知秋緊張的心情頓時鬆了下來,紅著臉大膽瞧著皇后。

    曹皇后道:「走!回屋說話去!」

    說罷領頭出了屋子,葉知秋跟在她旁邊,道:「娘娘自己還養蠶玩啊?」

    「嗯,不僅養蠶,我還種地呢,你瞧!」說著一指前面一片,綠油油高低參差不齊的各種蔬菜,「這些都是我種的。如何?」

    「真不錯!」葉知秋由衷讚道,「想不到娘娘貴為皇后,還親自農耕勞作,真是做了天下人的表率。」

    曹皇后道:「我也不盡然都是為了做表率,也喜歡侍弄這些農事,可以消愁解悶。」

    「誰說的「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娘娘不就是自己親自養蠶嘛!」

    一句話說的曹皇后開懷大笑,道:「現下你是我弟弟了,私下里就不要娘娘皇后的叫了,只叫我姐姐,這樣親近些。」

    「是,姐姐。」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3:24
第98章 假手妙治

    曹皇后又邊走邊問他在王府裡住在哪裡,身邊誰伺候,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玩意,平時都做些什麼。說著話,回到了殿內,在暖閣地坐下。葉知秋想單獨坐在下首,卻把曹皇后拉著坐在了身邊,親熱地噓寒問暖的,弄得葉知秋心中暖洋洋的。

    聊了半天家常,葉知秋等她問得差不多了,才道:「永康小公主病情怎麼樣了?」

    說到這件事,曹皇后臉上笑容消失了,長長嘆了口氣,道:「巳經不行了,林太醫說只是挨日子罷了。」

    葉知秋想了想,道:「我能去看看她嗎?」

    曹皇后勉強一笑,道:「行啊,他是你外甥女,去看看吧。」

    說罷,一行人來到了永康公主寢宮。

    因為己經宣告不治,又是夭折,所以官家也就沒有再來,寢宮裡只有侍女太監,還有太醫林億。

    林億已經聽說了,葉知秋過繼給國丈吳王曹玘,卻想不到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見到葉知秋,很是驚訝。葉知秋卻先打招呼道:「林伯父!」

    林億大驚,忙躬身一禮道:「不敢當,國舅爺折殺老朽了。」

    葉知秋愕了一下,苦笑道:「小公主病情如何了?」

    「命懸一線。」

    曹皇后坐在床邊,哀傷地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公主,嘆了口氣,道:「永澤,你來看看吧。」

    葉知秋坐下了,細細觀瞧了她的神色,又摸了摸額頭,拿起她的小手診脈,掐~開臉頰望舌,然後顯然了沉思。

    曹皇后原以為他只是來探望的,想不到卻在看病,他爺爺、兩個伯父都是太醫,他的醫術也應該不錯,不過,太醫都治不好,他一個孩子又能如何?讓他看看,也算盡盡心吧。

    葉知秋沉思良久,轉頭望向林億,道:「你跟我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曹皇后和王妃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林億趕緊答應了,跟著葉知秋出來,到了外面廊下,葉知秋道:「我問你,小公主的病還有沒有救?」

    「回稟國舅爺,已經沒救了。」

    「好,我有一個方子,權當死馬當作活馬醫,你敢不敢給小公主用?」

    林億愣了一下,立即明白,葉知秋年紀小,又沒什麼名氣,自然不能直接開方給小公主吃,而自己有處方權,所以才讓自己開方。他本想拒絕,但聽的葉知秋一句「死馬當作活馬醫。」不僅心頭一動,頓時想起先前葉知秋幫著治好了三個疑難雜症,難道,這傻小子當真有什麼偏方不成?

    他經常回想起哪三個病案,自己窮盡辦法也沒能治好,卻被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學徒治好了,臉上不好看固然是,也就此對這葉知秋的說法有了一些興趣。想起他說的什麼不同於傷寒的溫病學說,忙低聲道:「妯這病,莫非也是溫病?」

    「是!」葉知秋點點頭,「如果有效了,我再告訴你這個方子,現在救人要緊!你敢不敢用?」

    林億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好!你告訴我,我來下方。」

    葉知秋便低聲把組方告訴了他。

    林億細細聽了,用心記住,也不覺得這方子如何新奇,邁步進了寢宮,來到皇后身邊,躬身道:「娘娘,微臣想到一個方子,不知道能否給給公主醫治?」

    皇后娘娘又驚又喜:「你怎麼不早說?」

    「這個方子不是經方,只是微臣的經驗方,所以一直不敢給公主用,現在見公主這樣,平常方劑已經無效,生命垂危了,所以直到現在無計可施這才敢提出。如果給公主用,還請娘娘赦免臣的罪,臣才敢用。」

    曹皇后知道他心憂孫老太醫的前車之鑑,生怕又受到追究,所以先說明了不是經方,而是自己的經驗方,而且要求先赦免不如本方的罪,才敢使用,當下道:「好,本宮恕你無罪,你儘管放心醫治就是!」說到後面,淒然道:「左右己經是不中用了,最後試試看吧。」

    林億忙走到書案前,提筆寫了方子,交給尚藥局的藥工煎藥。

    他心中也是十分的忐忑,雖然說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但治的到底是公主,只能期待像上幾次那樣,用了葉知秋的方子,便出現了奇蹟。

    湯藥很快送來,用鶴嘴壺給小公主灌了進去,然後就是靜靜的等待。

    等了小半個時辰,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皇后娘娘嘆了口氣,站起來,對葉知秋道:「罷了,咱們走吧,你是第一次進皇宮,我帶你去御花園四處逛逛。」

    葉知秋其實很像守在這裡等著看看有沒有效果,但是聽曹皇后這麼說了,也想去逛逛,反正這裡有林太醫守著,便跟著皇后出來,在皇宮各處閒逛。

    逛了大半天,忽見到遠處有個宮女急匆匆跑來,喘著粗氣道:「回稟娘娘,小公主……」小公主醒了!」

    曹皇后大喜,拔腿就往小公主寢宮跑,王妃年紀大了,不能快跑,也急急往前趕,葉知秋心中狂喜,他本來是跟著曹皇后往前跑的,見到王妃跑不動,趕緊停下來,攙扶著她道:「母親不必著急,慢慢走,當心摔著。」

    王妃喜滋滋道:「小公主要是真治好了,那可是萬千之喜!可惜了我這腿腳不靈便,走不快。」

    「放心吧,如果好了,早去晚去都能見到,也不急在這一時。」

    聽他說的在理,王妃這才放慢了腳步,曹皇后已經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等葉知秋攙扶著王妃來到小公主寢宮門外時,就聽到裡面曹皇后的笑聲,便知道果然是有了好轉。進到屋裡,便看見小公主的生母周貴妃跪在底邊,摟著小公主又是哭又是笑的。小公主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雖然還沒有什麼神采,卻己經睜開了,四處張望著。

    林億也樂呵呵的,見他進來,急忙快步上來,躬身道:「國舅爺的方子,當真神妙!小、公主服藥,果然甦醒過來了!脈息也強了不少。活命有望了!」

    此言一出,寢宮裡所有人都呆了,皇后扭頭望著他:「弟,是你把方子告訴林太醫的?」

    葉知秋笑了笑,道:「我怕你們不相信我,所以只能告訴他,讓他來下方,好在先前我幫他治好過幾個病人,他倒也信我,不然,如何給公主服藥,只怕還真要費一番腦子呢!」

    曹皇后又驚又喜,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便有如此高明的醫術,當真太好了!」

    葉知秋道:「讓我在給小公主復形看看。」

    曹皇后趕緊讓開一邊,葉知秋坐下,瞧著床上小公主。

    小公主也睜著無神的大眼睛瞧著他,奶聲奶氣問道:「你是誰呀?」

    「我是…,呃…」

    一旁的王妃趕緊道:「這是皇舅,叫皇舅啊。」

    「皇舅舅!」小公主孱弱的叫了一聲。

    葉知秋心中歡喜,看來這方子還真管用,診脈望舌一番之後,道:「恢復很不錯,效不更方,繼續原方服用三劑,吃完了我再複診,隨證調整用方。」

    周貴妃喜不自禁,連連稱謝。

    這時,一個宮女用托盤端上來一碗金黃的湯,來床邊跪倒,道:「啟稟娘娘,人參燕窩加附子的滋補湯熬好了!」

    「好!小傢伙,母后親自給你喂湯啊!」說罷接過了湯碗。

    「等等!」葉知秋急聲道,過去低頭一瞧,碗裡果然躺著一根拇指大的高麗參,還有燕窩等大補之品,另外,還有一塊焦黑的附子!

    葉知秋端起參湯,送到嘴邊砸了一口,覺得舌尖微微發麻,趕緊吐掉,沉聲道:「小公主一直在服用這些湯?」

    「是啊!」曹皇后道。

    「二皇子呢?他死之前也服過嗎?」

    「是啊,也服過。」曹皇后見他神情鄭重,覺得有些不對,「怎麼,什麼不對嗎?」

    聽了這話,霎那間,二皇子為什麼暴斃,為什麼爺爺的經驗方明明對症卻沒有效果,重重疑惑,瞬間都一清二楚了!葉知秋不由得仰天長嘆:「當真是「大黃救人無功,人參殺人無過,啊!」

    大黃是瀉下峻藥,通過讓人拉肚子來治病,所以治好病人家也不當大黃的功勞。而人參大補卻是人人都知道,可是人參濫用,不該用的病也用,因為誤服人參而死的也是大有人在的,但是世人卻不把罪過記在人參上。

    曹皇后臉色一變,道:「究竟怎麼回事?」

    剛說到這,就聽到門外太監高聲道:「官家駕到!」

    一眾人急忙起身相迎,葉知秋也站了起來,雖然心中憤怨仁宗把自己爺爺氣死了,但是便要見到古代一位皇帝,而且是大宋最有名的皇帝之一的宋仁宗了,到底還是有幾分新奇的。

    過得片刻,進來幾個太監,左右分開站立兩廂,接著是幾個宮女簇擁著一個中年人邁步進來,這中年人微胖,面上喜滋滋的,進來就道:「我兒醒了麼?在哪裡我瞧瞧!」說罷徑直來到床前,附身一看,果然便見到小公主烏溜溜的眼睛正瞧著他,嘴裡還奶聲奶氣叫道:「父皇!」

    這一聲,把個仁厚的仁宗眼淚都叫出來了,趕緊試了一把淚,低聲道:「我的兒,覺得怎麼樣了?哪裡不舒服?」

    小公主很懂事,怕父親擔心,笑了笑,搖搖頭。

    仁宗心疼地撫摸著她的小腦袋,道:「乖乖的,父皇會讓太醫治好你的病的,別怕啊!」

    小公主又點點頭!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3:25
第99章 據理力爭

    仁宗站巍身,瞧著林太醫道:「你如何到現在才用這方?為何不早用呀?」

    林太醫上前躬身正要回答,旁邊曹皇后已經搶先答道:「這方子是剛才永澤告訴他的,就是我的新弟弟,一永澤,趕緊過來拜見官家!」

    葉知秋在一旁瞧著這仁宗,並不覺得有什麼跟旁人不同的地方,普普通通的一個中年人,若不是穿戴了黃袍,放在大街上,也不會多看一眼。

    他聽到曹皇后叫自己,忙上前躬身一禮,道:「拜見官家!」

    曹皇后臉都紅了:「行大禮啊!弟!」

    葉知秋心中惱恨仁宗,嘴上哦了一聲,卻只是慢吞吞作勢要下跪,仁宗已經擺手道:「罷了!「甚至都沒好生瞧他,側著臉冷冷道:「是你把方子告訴林太醫的?」

    「是!」葉知秋道「小公主的病真是伏暑病,伏暑病最忌的胡亂發汗,若用麻桂之類傷寒方,會劫津奪液,內伏暑濕之郊便會化火,所以出現裡熱傷陰,手腳冰涼,全身高熱抽搐,神昏譫語,最終亡陰……」

    仁宗聽化這話很熟悉,猛然想起這之前曾經聽孫老太醫說過,還說是他孫兒說的,說他孫子有個方子能治這病,自己惱怒之下呵斥攆了他出去,莫非,這孫老太醫的孫子,用的就是他告訴孫老太醫的方子?

    如果真是這樣,那太也讓人苦笑不得了,孫老太醫明明有辦法治好小公主的病,是自己不相信,所以攆了他出去,使這位可憐的老太醫傷心絕望之下,最終中風病進。

    不過,很少有人會主動承認自己錯誤的,便是明知道自己錯了,卻也故意撇開不提或者視而不見,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便越是這樣。

    仁宗雖然是皇帝,卻也不能免俗,也不會主動去提那件事。

    仁宗冷冷道:「你年少無知,倒也罷了,杯太醫,你身為太醫,應當知道皇宮治病的規矩,如何能輕易相信一個小學徒的話,輕易就給公主使用一些沒有來歷的偏方土方呢?難道,你也想步孫太醫的後塵麼?」

    一句話,驚得彬乙額頭冷汗琳琳,身子都簌簌發抖起來。

    葉知秋是初生牛犢,又是穿越過來,現代人可比古代人有脾氣多了,當下也冷冷道:「寧可眼睜睜看著公主病死,也不願意用土方偏方試一試嗎?更何況我的方子還不是什麼偏方土方!」

    官家扭頭瞧著他:「你說什麼?」

    葉知秋毫不迴避,昂首道:「小公主的病跟二皇子一樣,都是溫病,只不過一個是伏暑,一個是風溫,這些溫病,包括林太醫,包括我爺爺,都不知道怎麼治,因為他們都不知道這些病其實是完全不同於傷寒的,一傷寒是風寒病郊,而溫病是風熱病邪,致病因素就不同:傷寒惡寒發熱,頭痛身痛,無汗,苔薄白,脈浮緊,而溫病則不一樣,發熱惡寒,口渴,咳嗽,無汗或者少汗,頭痛舌苔薄白舌尖邊紅赤。

    最關鍵的,治療傷寒初起,必須辛溫解表,而治療溫病初起,則只能辛涼解表。二皇子的病正是溫病,而不是傷寒,不能按照傷寒的方子醫治,我爺爺瓣證從根上就錯了!」

    「原來你爺爺分辨的那些歪理,都是從你這裡來的?」仁宗想起當初孫用和曾經說過的關於溫病和傷寒的理論,不僅冷笑:「你這麼說,是給朕揭發你爺爺的錯誤,證明治你全家罪責沒有錯了?

    嘿嘿,孫太醫生了好個有出息的孫子!」

    「錯!」葉知秋大聲道「不僅是我爺爺不知道瓣證錯了,便是其他醫者,包括這位林太醫,還有所有翰林醫官院的醫官,都不知道!一翰林醫官院聽審我爺爺給二皇子治病的經過我聽了,他們沒有一個人提出這個問題。足以說明沒人知道這個問題,不知者不為罪,所以,我爺爺瓣證錯誤,把溫病瓣成了傷寒,怪不到他!出現了壞證,也怪不到他,因為大家都不知道溫病其實不同於傷寒,不能按傷寒醫治!」

    「嘿嘿,全天下便只有你一個神醫知道了,對吧?」

    「沒錯,全天下只有婁一個人知道!」

    一旁的曹皇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急忙道:「永澤!不許無禮!

    趕緊給官家請罪!」

    「我沒有說錯!」葉知秋急聲道,眼下孫家已經下了大獄,十惡重罪處斬不需要等秋後的,屬於斬立決,聖旨一下邊要行刑,容不得再拖延了,必須將話全部說完,而且,現在得罪了官家,儘管這官家仁慈,看著皇后娘娘的面子更不會對自己,但只怕再也不會召見自己,所以這恐怕是最後一次能見到官家說注件事的機會,要把心裡話一口氣說完,把心裡的憋屈都說出來。

    於是,他連珠炮般接著說到:「二皇子得的是風溫,但是爺爺按照傷寒表證醫治,使用了傷寒的辛溫解表,結果出現壞證,出現了逆傳心包危症的危症!我剛才說了,這怪不到爺爺,因為包括爺爺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溫病是不能按傷寒醫治的。但是,二皇子出現壞證危症之後,在情況緊急之下,來不及商議,我爺爺便大膽使用了他的經驗方,這個方子我看過,是能夠治療風溫的,爺爺也多次使用過這種方子醫治,治好了不好病人,但是,給二皇子治,卻沒有治好,二皇子死了,我當時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結果,明明對症的藥方,卻治不好病反而急劇惡化,這說不通,想不通!今天,我終於想通了!」仁宗冷笑:「是嗎?想通什麼了?」

    「罪欖禍首,就是它!」葉知秋端過那碗人參燕窩湯,道:「溫病感受的是溫郊,溫邪遇到滋補之品,會留而不祜,二皇子已經是熱陷心包的危證,卻用人參、燕窩這樣的溫補滋補峻劑,熱邪如何能除?熱邪因此深留體內,郁而熱熾,鬱熱傷陰,而陰傷則熱更熾,外閉氣機,內耗陰精。這種補法,無異於閉門留寇!」曹皇后臉色一變,低聲道:「你是說我,我給二皇子和小公主用人參燕窩加附子的滋補湯補,還錯了?」

    「娘娘,我這是就事論事,對事不對人!

    單單是人參大補,一時還不至於立即死人,偏偏裡面又加了附子,這是誰的主意?」仁宗臉色很是難看,冷冷道:「是朕的主意!回陽救逆之用!」「好個回陽救逆,回了嗎?救了嗎?」仁宗一時語塞。

    「知道為什麼回不了救不了?只因為你的附子壓根就沒有炮製好!」葉知秋怒道「附子必須用專門方法炮製去毒,而且還必須久煎,知道沒有發麻為止,我剛才看了嘗了,湯液麻口,證明附子壓根就沒有炮製好!不僅不能回陽救逆,反倒會讓人中毒!附子有大毒的,不知道嗎?」

    仁宗臉上更是難看,死死盯著他,鼻孔張著喘粗氣。

    葉知秋知道,仁宗為人厚道,是個大好人,史料記裁包拯勸諫,把吐沫星子都噴到他臉上,他都不生氣,柳永寫詩譏諷他的科舉朝政,他也沒把柳永怎麼樣,自己只不過是跟他們爭瓣病案,分說醫術,算不得什麼罪過,比勸諫不准官家這個不准官家那個要輕得多。所以他也不怕仁宗生氣殺了自己。一定要把話說個明白,以後只怕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所以,葉知秋彷彿沒瞧見仁宗生氣了,繼續道:「我知道官家學過醫,加附子也是一番好意,但是好心往往辦壞事!風溫當傷寒治出現逆傳心包已經大錯,你們又用滋補之品閉門留寇,讓溫邪不能外達,使我爺爺的湯藥不能產生作用,另外還加上一個沒有炮製好的附子!三管齊下,不死那才是怪事呢!」仁宗臉色鐵青,指著葉知秋對曹皇后道:「這就是你收的好弟弟?

    哼!」曹皇后臉色也很難看,對葉知秋道:「照你這麼說,小公主也該像二皇子一樣很快病進才是,為何綿延數日?我給他們服用的都是人參燕窩加附子的滋補湯。」

    「只因為小公主的病不是逆傳心包,所以不像二皇子那麼危重,這才綿延了數日。如果再接著服用,必死無疑!」「行了!」官家怒道:「你也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想給你爺爺脫罪!沒用的,翰林醫官院多半醫者都要定罪,他雖然死了,罪卻不能因此了了,你們家人還是要治罪株連的。你過繼吳王,也就不追究了。

    其他人,朕是一定要治罪的!」葉知秋怒道:「我已經說得很明白,我爺爺沒有罪!他先前瓣證錯,那是因為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溫病不能按照傷寒治,他後面瓣證准了,用方准了,卻又被你們私底下亂用補品,留住病郊,加上不懂炮製附子的方法,亂加附子,煎服有問題,這才導致二皇子病死的結果,縱觀全案,我爺爺是無罪的!官家卻還治我家的罪,我們死也不服!」官家氣得臉都綠了,棒著葉知秋:「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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