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本草王 作者:沐鐵(已完結)

 
mk2258 2012-8-3 21:18: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8 258469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9 22:09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9-9 22:35 編輯

第80章 不如歸去

    柳七微笑道:「拙句不堪,有辱雅聞。少還能記得,老朽榮幸之至。」

    晏殊笑道:「說起曉風殘月,咱們還把今日主題給忘了,中秋佳節,當舉杯邀月啊!你們瞧,這雨也聽了,天似乎也亮一些了,或許不多時,便要露出月來,若能見到月亮,便是半遮半掩,朦朦朧朧,卻也不枉佳節良宵了!」

    可馨道:「既然中秋佳節,兩位老爺子又是當今名士,四少也是少年才俊,你們三人何不各填詞一首,以賀佳節?」

    柳永點頭道:「行啊!不過,適才你吟誦了老夫與晏老頭的詞各一首,誇讚四少年少才情,我們也只是聽你說了,卻沒有當面見到,今日先請四少吟誦一首,便以中秋為題,讓我們兩個老傢伙也賞析賞析。如何啊?」

    可馨瞧向葉知秋,道:「見他失魂落魄這樣,只怕是一時沒有才思。」

    「這你就錯了!」晏殊笑道,「人家沒有愁苦,為了賦詩填詞,還強自說愁呢,他這愁苦之間,正是填詞良機,老朽的詞句,最為得意者,常常便是這種愁緒無處訴說之時,寫出最妙,你說對吧柳七?」

    柳永也點頭笑道:「是極!四少,瞧那天空,巳經晃晃的似乎明亮許多了,說話間月亮便要出來,這賞月第一首,便以你開頭如何?」

    葉知秋笑了笑,北宋以後的中秋詩詞太多了,隨便都能背出來,只是,他實在不願意拿後世的詩詞冒充自己的詩詞,人前招搖,加上此刻心情,哪裡還有閒情雅緻說這些。不過,瞧著柳永和晏殊兩人期待的目光,也感覺到這兩個老人,其實是想儘量把自己的愁緒引開,開心一些。再看可馨,感受到她關切的目光,不禁心頭一熱。

    他拿著一杯酒,站起身,踱步走到欄杆邊,仰頭一望,只見陰沉的夜空,只是微微變白了一些,而月亮,依舊躲在云層後面不見蹤影,便長嘆一聲,慢慢吟哦出蘇軾那首名篇《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蘇軾雖然就生在此北宋這一時期,但是此刻,他才十四歲,還在家鄉埋頭苦讀,這首詞是宋神宗時期的作品,也就是二十多年之後的了。因此,柳永、晏殊他們自然是不知道的。見葉知秋白衣飄飄,站在欄杆前,手持酒杯,仰天吟誦,片字不改,中間沒有停頓思考,沒有斟字酌句,便吟出這首詞,才思之敏捷,讓人歎為觀止!

    僅僅是才思,還不足以讓兩人傾倒,須知這二人當年也是被喻為神童的,如同葉知秋這年歲,也已經能出口成章,吟詩作賦了。可是,兩人自問卻做不出這樣一首情真意切的詞來。一時之間都呆住了。

    可馨也呆了,只是本能地記誦著詞句,又在心頭一遍遍反覆吟誦著這首詞,不禁怔怔的落下淚來。

    一時之間,閣樓上靜悄悄的,誰也不說話。

    良久,柳永才嘆道:「今後詞壇,領風騷者,四少也!」

    晏殊也道:「是啊,聽了四少這首詞,你我的詞,還不趕緊的拿回來燒了,還等什麼啊?」

    可馨笑了:「兩位老爺說笑了,他這詞,雖然絕美,卻也蓋不過兩位去的。」

    柳永捻著鬍鬚笑道:「晏老頭,你聽聽,她嘴上這麼說,心裡不知美成什麼樣了。哈哈哈,——『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四少,你這詞應該不是現在當場想出來的吧?只怕是這幾天在家裡,想著今日中秋要和可馨相見,免不了便要吟詩作賦,所以先填了這首詞,現在吟誦出來,對吧?要不然,你個十五六歲半大孩子,能一氣呵成吟誦出這等絕妙佳句,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信的。」

    葉知秋笑了笑,也沒有回答,走回軟榻坐下。

    可馨心中暗喜,如果真是這樣,那四少寫出這首詞,是不是在跟自己暗示什麼?莫非也跟自己一樣,暗中思念,輾轉不眠嗎?想到這,不禁芳心竊喜。她卻不知道,這首詞是蘇軾寫給他弟弟蘇轍的,只不過,用來表達男女之情,卻更為適合,也難管可馨要為之心動了。

    可馨對晏殊道:「四少作了一首,該你們兩位老爺子了。」

    英殊笑了笑站起身道:「不了,本來呢,這個佳節就不是我們倆的,只不過,四處有事晚來了,我們才擅越了。今日正主來了,又要與你共嬋娟,我們兩個老傢伙還呆在這惹人厭作甚?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啊!」

    「晏老頭說的沒錯。」柳永也微笑起身,對葉知秋道:「四少詩才,老朽十分佩服,如若不嫌棄,抽空到寒舍一敘。」說罷說了住處,離孫家卻也不太遠。葉知秋忙躬身答應了。」

    可馨也不挽留,起身相送,兩個老人蹈跚著下樓去了。

    丫鬟趕緊的將兩人的碗盞都收了,重新打掃了桌椅。

    可馨拉著葉知秋坐下,瞧著他,道:「現在好了,便只有咱們兩人,你也該開開心吧?我給你跳一段舞,以助酒興,何如?」

    葉知秋勉強一笑,點點頭。

    丫鬟叫了樂師上來,絲竹之聲悠揚響起,可馨輕歌曼舞,葉知秋一杯接著一杯喝著,借酒澆愁愁更愁,滿懷愁緒之下,更容易醉,過得片刻,便覺酒勁上來,便覺這閣樓幻作天宮瑤池,瓊樓玉宇,自己正在雲霧間起舞弄影,禁不住站起身端著酒杯,東倒西歪的跟著可馨舞姿亂轉起來。

    可馨咯咯笑道:「我歌舞徘徊,我舞影零亂。四少當真要乘風歸去嗎?」瞧見他搖搖晃晃站不穩,忙扶住了他。」

    葉知秋借勢摟住她的小蠻腰,將她攬進懷裡。

    幾個丫鬟樂師驚得目瞪口呆,須知可馨賣藝不賣身,來這裡的,都差不多都是文人雅客,何曾這等把可馨姑娘摟摟抱抱過?待要呵斥,卻見可馨只是柔柔地依順在他懷裡,瞧著他,好像瞧著一個任性的孩子。

    葉知秋只感覺軟玉溫香抱滿懷,便如瑤池遇到仙女,那仙女卻又貌似碧巧,似笑非笑瞧著自己,紅唇嬌豔欲滴,心中一蕩,附身便要去親,可馨慌亂地一扭臉,便親到了她的嘴角。

    可馨全身一顫,骨頭都要被抽走了似的,軟軟的癱在他懷裡。

    這一吻,卻讓葉知秋感覺到了跟碧巧的不同。可馨十八歲,比碧巧年長,而且個子也要高一些,往常親碧巧,需要俯身去就,而親可馨,卻只是微一低頭便親到了,便知不是碧巧,急忙一搖頭,思緒頓時回到了心頭,才知身在可馨樓,趕緊放開,退後一步,慌忙道「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我,我喝醉了!」

    可馨被他那一吻之下,身子沒了力氣,正依他支撐,而這時偏偏葉知秋卻撤開了,一時沒了依靠,便往地上軟倒。好在葉知秋眼疾手快,搶步上去,又一把扶住了她。半抱半摟,將她攙扶在軟榻坐下。

    可馨無力斜靠在他肩頭,面染紅霞,嬌喘吁吁。

    葉知秋嘴裡說著:「可馨姑娘,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低頭瞧他,目光卻落在了那胸前高聳的抹胸間,那道幽密的**,頓時心頭一蕩,趕緊調開目光,使勁嚥了一聲口水。」

    可馨漸漸感到力氣回到了身上,嬌弱無力用手撐著他直起腰,做好了,扭過頭瞧著他,似嗔似怨道:「你這人!當真是,……,膽大包天!」

    「對,對不起,我喝醉了,要不,我還是回去吧。」說罷起身要走。」

    「站住!」可馨起身拉他坐下,嗔道:「今日中秋賞月,月亮還沒見著就走,不怕辜負了良辰美景?」

    葉知秋隨她坐下,見她並不生氣,這才心中稍安。

    可馨道:「你家的事情,我幫你想想法子,咱們一起想辦法,總能平安度過的,你別太過擔心了。」

    葉知秋搖頭苦笑道:「不成的,我爺爺跟皇后娘娘關係不錯,曾經救過皇后娘娘的性命,皇后娘娘都幫不上忙,誰有還能幫上忙呢?」

    「這樣啊,方才我還是跟晏殊晏老爺說,讓他幫你們的,只是沒有問過你,怕唐突了,現在聽你這麼說,卻是說了也沒有用的。」

    「官家是一定要一個說法的,我知道爺爺沒錯,但是我沒有能力幫他證明這一點,我連林億林太醫一個人都說服不了,又怎麼能說服整個翰林醫官院百十號醫官相信爺爺無罪呢?」

    可馨吃了一驚:「要說服整個翰林醫官院所有醫官?」

    「是啊。」

    「那無非多花些銀子唄!不行的話,我這有銀子,我幫你去送!」

    「多謝你!」葉知秋感激地笑了笑,「這不是銀子的事情,官家要一個說法,翰林醫官院的醫官們也不敢亂來,我們家也沒少那銀子去送,可是,都不敢收的。」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1:58
第81章 冷月

    可馨道:「別難過了,還是那句話,吉人自有天相,會逢凶化吉的。」瞧見他還是低頭不語,可馨道:「要不,我給你吹簫吧?心情就會好些的!」

    葉知秋嚇了一跳,這種活計跟碧巧**玩過,想不到可馨主動提出,禁不住漲紅了臉:「這……,這個……」

    「你不喜歡?」可馨美麗的丹鳳眼滿是疑惑瞧著他。」

    「喜……,喜歡啊,可是……」

    「可是什麼?」

    「那……,這個……」葉知秋結結巴巴,扭頭看看旁邊的樂師和丫鬟,心想這麼多人,可馨怎麼說這種事情,又羞又窘,一張臉都成了大紅紙了。」

    可馨嫣然一笑,揮揮手,樂師們都退了下去,只剩一個貼身丫鬟。

    葉知秋更是窘迫,連脖子根都紅了,也不敢瞧她,只是埋著頭,想著後面即將發生的事情,又是激動又是忐忑又是徬徨。

    片刻,耳輪中傳來幽幽的洞簫聲,曲惆婉轉,如歌如訴。葉知秋愣了一下,慢慢抬頭,只見可馨坐在閣樓外欄杆下一張圓凳上,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來了,清幽的月光灑在她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層銀裝。

    葉知秋鬆了一口氣,又覺得好笑,人家是正兒八經要吹簫給自己聽,自己都想成什麼了,正是齷磋!想起當初三個孫永虎說過,這可馨樓的可馨姑娘,一管洞簫名遍京城,趕緊正襟危坐,用心聆聽。

    這洞簫聲本來就有些哀怨,吹得又是悲曲,嗚嗚咽咽,裊裊悠悠,月夜下,更顯得婉轉淒涼。葉知秋想起今後家人死的死,亡的亡,只怕便如這曲惆悲聲一般,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哪裡,洞簫聲裊裊消散良久,兀自不覺。

    可馨過來,輕喚了一聲:「四少?」

    葉知秋這從幽怨曲調聲中醒來,抬頭瞧著可馨,澀澀一笑:「姑娘好蕭聲,聽得我把入迷了。」

    可馨見他眼中濕潤,卻未曾落淚,這首洞簫曲,是她曲中最淒婉的,原見他鬱鬱寡歡,就怕這等悶在心裡生出病來,便吹了這一曲,只想著要把他心中苦楚喚出來,讓他痛痛快快哭一場,或許就能好些,卻想不到只是眼中濕潤,卻不曾哭,這少年心志剛毅,當真罕見。

    葉知秋拿起一杯酒,慢慢走到欄杆下,舉頭望月,云層已經散開出一小片,露出銀盤似的月亮,月光清涼如水,照得樓下汴河波光粼粼,岸邊樹叢,不時驚飛起一兩隻不知名的鳥兒,在從河岸這邊,悠悠揚揚飛過去,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對岸樹叢裡。

    回頭過來,目光落在了閣樓一腳花架的一盆秋菊上,金爪菊嬌豔無比,只是,適才的風雨,吹落了幾個花瓣,孤單地落在花盆中,躺在清幽的月光裡。

    葉知秋想起《紅樓夢》裡一句詩來,禁不住吟道: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

    可馨站在他身旁,聽了這兩句詩,心頭一震,禁不住抬眼瞧向他,心中暗自忖度,這少年比自己還小兩三歲,做出的詩,卻是那樣的老道沉穩,難得他能想出這樣妙句來,只是,未免有些清奇詭異了,不是一個少年應該有的情志。若要這樣下去,只怕當真要生出病來的。

    可馨柔柔地挽住了他的胳膊,道:「外面風大夜涼,還是進屋吧。」

    葉知秋跟著他進屋,可馨要讓他坐下,這時,遠處傳來三更梆子聲,葉知秋道:「夜深了,我的酒也大了,姑娘早點歇息吧。我告辭。」

    可馨忙道:「那你……,你還來嗎?」

    葉知秋瞧著她,澀澀道:「家中事忙,只怕沒空了。」

    「哦……」可馨默默陪著他下樓,一直到了院門口。」

    文硯在門廳候著,見他下來,趕緊出來,見他有些醉了,搖搖晃晃的,趕緊上前攙扶住。葉知秋卻抖手將他推開,道:「我又沒醉,不用扶。」扭頭過來瞧著可馨,想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拱拱手,鑽進車裡,文硯跳坐在車轅把式旁邊,馬車駛進了夜裡。」可馨站在院門口,一直望著馬車消失無影無蹤,兀自呆立不動。

    老婆子低聲道:「姑娘,回吧!」

    可馨幽幽嘆了一聲,這才慢慢走了回來。一步一步上樓去。

    她的貼身小丫環聽琴笑道:「姑娘今兒個可是奇了,從來沒有見你把那個爺送到門外的,便是柳老爺子來了,也只送到樓下,這四少,姑娘徑直送到院外,只怕明日京城便要把這當作奇聞傳遍了呢。」

    可馨也不搭理,回到自己房中,在梳妝台前坐下,聽琴幫她取下頭上簪釵,散開云髻,灑下一頭青絲,柔柔地披在腦後,拿過一把金燦燦的梳子,慢慢幫她梳理長發。

    可馨道:「你覺得這四少如何?」

    「那還用問吶,自然是少年才俊了,要不然,他抱著姑娘親,姑娘如何不生氣呢!」

    可馨笑了,笑得有些甜,又有些苦,望著銅鏡裡的自己,望著那嘴角,想起那一吻,不知怎的,卻有些後悔為什麼當時要躲開,如果不躲,又會如何呢?想到羞處,香腮已是飛滿紅霞。

    聽琴又道:「不過姑娘,那四少家惹下天大的禍事,轉眼只怕就要家破人亡,姑娘就算傾心於他,只怕也沒什麼好結果的。」

    可馨嘆了口氣,道:「是,我一直琢磨這件事,明日,我要去找高保衡高老爺,給四少說情。只要他鬆口了,他那一幫子翰林醫官院的醫官放過孫家,想必這件事就能平息。」

    聽琴吃了一驚,道:「姑娘,那高老爺可是要姑娘做妾的,你去了,難不成是想犧牲自己,為四少家脫罪不成?」

    可馨搖頭道:「自然不是。」

    聽琴這才舒了一口氣:「我說呢,姑娘要是答應做妾,那才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可馨嗔道:「瞎說什麼!我去找他,是給他送錢去,有錢能使鬼推磨,讓他抬手放過孫家,應該也能行。無非就是多花一些錢罷了。」

    聽琴道:「四少先前說了,他們家也沒少花錢,只是翰林醫官院的官兒們不敢收,這高保衡只怕也不敢收吧?」

    「苦主送的錢,他們自然不敢,旁人送的錢,誰又知道?只要人不知道,誰有會看著白花花的銀子不收呢?」

    「我聽晏老爺子那話,這高老爺是一心要整死孫家的,怕只怕他收了銀錢,卻不辦事,白白打了水漂!」

    可馨冷笑:「沒有那麼便宜的事!他要是好端端的罷手還得罷了,要是想使壞,哼,我的壞主意使出來,便讓他吃個夠!」

    聽琴奇道:「姑娘莫非有了好主意?」

    「問這麼多做什麼?你只管聽我吩咐就是。」

    「哦!」聽琴嘆道:「不過,你把自己的貼己都送了,將來從良,可就沒了呀,再說了,孫家也不知道是你暗中幫忙,不領情怎麼辦?要是四少已經定了親,你又怎麼辦?這些都沒有打探好,你就慌慌張張的去幫忙,到頭來,只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哩!」

    可馨扭頭瞧著她,嗔道:「你這丫頭,我什麼時候說了要從良嫁給四少了?我只不過是見他可憐,幫幫他罷了。」

    「行了姑娘,你的心思奴婢還不知道嗎,自打上回四少來,你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約四少中秋來,便天天盼著中秋,可是中秋真的來了,人家四少卻不來,柳老爺子他們又巴巴催得緊,低下候著,只好見他們,待到聽到四少來了,瞧你歡喜那樣,彷彿看見了天上降下真龍似的。眼睛也亮了,嘴角也笑了,歌舞也格外有精神了,被四少摟著親也不惱,嘻嘻,現在呢,又要拿出這麼些年的體己,去幫他家脫罪,要說只是可憐他,誰信吶?嘻嘻嘻!」

    可馨站起身跺腳道:「你這丫頭,趕緊去打水來!洗漱了好歇息,說那麼多話,你不累嗎?」

    聽琴咯咯笑著,讓樓下婆子提了熱水上來,服侍可馨洗漱完畢,替她寬衣,服侍她上了床,這才到外間睡了。

    可馨躺在床上,覺得氣悶,爬起來掀起帳幔,只見月光如洗,透過紗窗,斜斜地灑在樓板上,可是,一整塊的月光,被那窗根切割散了,成了碎玉似的,撒得滿地都是。

    自己十四歲便做歌姬,見過的風流才俊也是不少了,偏偏沒有一個能撥動自己的心弦的,唯獨這個傻傻的呆瓜孫家四少,只是幾首詞,幾句醫方,便奪走了自己的心?

    她不得而解。思來想去,或許,是他那抹不去的哀愁,那眉宇間淡淡的憂傷,喚起了她女性特有的母愛,對他這才格外的關注和憐惜。

    又或者,那些風流才俊,沒有一個能如他這麼般的傻,而傻的男人,更與眾不同,也更容易讓女人注意。

    對他好,為他做事,他一定會感激,可是,他也會像自己一樣,靜夜裡想著自己,心弦撥動嗎?怕只怕,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可馨歪在床頭,望著那一地破碎的月光,心中悶悶的,只覺得,或許到頭來,自己一顆心,只落得也如這散碎月光一般。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2:01
第82章 上門

    第二天早上,可馨讓門房告訴等候的求見的僕從們,說今日身子不爽,不見客。

    一上午,她都呆坐在屋裡,直到快到中午了,這才讓聽琴進來幫自己梳洗,用心打扮了一番,吩咐備轎,又讓兩個僕從上來,將一口大箱子抬了下去,聽著僕從哼哧哼哧的聲音,就知道這口箱子有多重,丫鬟聽琴在一旁不停囑咐小心點。

    隨即,可馨下樓上了小轎,丫鬟聽琴和兩個婆子跟著。小轎後面是幾個僕從抬著護著那口大箱子,悠悠地來到了高保衡的府邸。

    拜帖遞了進去,不多時,就聽到院子裡傳出朗朗的笑聲,隨即,正門打開,從裡面邁步出來一個竹竿一般的中年男人,一張馬臉滿是如狂的笑意,眼眶上的兩條發霉的臘腸一般的濃眉不停抖動,兩手伸了出來,好像就要把轎邊的可馨摟進懷裡一般。

    可馨按耐住心頭的厭惡,換上了一個媚人的微笑,道:「高爺,不請自來,冒昧造訪,沒有打擾你吧?」

    「哪裡哪裡!可馨姑娘能光臨寒舍,那是本官的榮耀啊。你瞧,我這正門,階了迎接聖旨,還有皇親國戚,可就只為可馨姑娘你敞開過啊。來來,快快請進!」

    可馨在聽琴的攙扶下,款款上了一級級的石階,邁步跨過高高的門檻,站定了,喘了一口氣,抬眼望去,只見一條甬道,平整寬闊,徑直通向儀門。

    高保衡彎著腰陪著笑,道:「姑娘這邊請!」說罷,上前半步領路,引著可馨他們穿過甬道,又進來儀門,繞過去,又是一個四合大院,徑直來到正中大堂廊下。」

    可馨道:「我來是跟高爺談點事情,就不要在這正堂裡了吧。」

    高保衡趕緊把她引到了旁邊書房,書房也是古代會客常用的地方,一般都是小範圍親密私客,這才往書房裡讓。

    進了書房,落座之後,望著一屋子的書,可馨笑道:「高爺博學多才,名滿京城,原來讀了這麼多書。」

    高保衡得意地笑了笑:「姑娘謬讚了,本官幾次約見姑娘,都不得召見,想不到今日姑娘竟然來到寒舍,當真讓本官萬千之喜啊。」

    可馨瞧著他,看了看旁邊站著伺候的僕從,道:六小女子有些話想跟高爺私下談談,不知方便否?」

    高保衡大喜,當真是心癢難耐,趕緊揮手將僕從攆了出去,屋裡就只剩下她們兩,還有小丫鬟聽琴。還有僕從抬進來放在屋角的那口大箱子。

    高保衡涎著臉道:「姑娘是不是想通了,答應了本官的要求?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姑娘放心,進了我高家門,高某一定會把姑娘當成心肝一般疼愛,雖說高某已經有五位妻妾,但是,萬千寵愛於一人,高某正眼都不會瞧她們了,只寵著親親你一人!」

    可馨冷笑,道:「你們男人,見一個愛一個,便是請了天上仙女下凡來,也是三天就膩了,又巴巴的去找別的花朵。」

    高保衡把乾瘦的雞胸拍得山響:「我姓高的可不一樣,若姑娘不信,高某可以當面發下毒誓,如果將來我高保衡說話不算數,便讓我掉進池塘裡,變一隻大烏龜!」

    可馨撲哧一聲笑了:「你變烏龜,豈不是咒你妻妾偷人?」

    高保衡瞧見可馨那嫣然一笑,當然燦若春花,說不盡的千jiāo百媚,道不完的萬種風情,只怕他看得呆在了哪裡,嘴角口水滴答,都兀自不覺。

    可馨隨即正色道:「我一風塵苦命女,可不敢攀緣你這高枝。今兒個我來,是另有要事,想給高爺求個情。」

    一聽可馨有求於己,高保衡咧著嘴笑了,這可是逼迫對方就範的好機會,忙又把雞胸一拍,道:「姑娘有何吩咐,儘管直言,高某能辦到的,絕無二話!」

    可馨瞧了一眼聽琴,聽琴會意,走到屋角,掏出鑰匙,打開那口大箱子的銅鎖,將蓋子打開。頓時間,屋裡金光閃閃,耀眼生輝。

    高保衡拿眼往箱子裡一瞧,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只見滿滿一箱子都是金銀珠寶,走過去,隨手拿起一串珍珠項鏈,那珍珠個個如拇指大小,而且一般大一般的圓潤。光是這一串珍珠項鏈,便是價值千金!高保衡艱難地嚥了一聲口水,望著可馨,道:「姑娘……,姑娘這是……?」

    可馨道:「小女子想用這一箱金銀珠寶,換取高爺高抬貴手,放過孫家。」

    高保衡一愣,慢慢將珠寶放下,做回椅子,道:「可馨姑娘跟孫家有淵源麼?」

    「沒有。」

    「那為何姑娘不惜重金,要替他家說情?」

    「這個你不用管,只說答應不答應吧。高爺是個爽快人,我來找你,也沒人知道是為了這件事,所以高爺儘管放心。」

    高保衡瞧著她,慢慢道:「孫家犯的,可是大不恭的十惡重罪,是要滿門抄斬的。姑娘不覺得這一箱珠寶,換不來這麼些個人頭嗎?」

    「那你要怎麼樣?」

    高保衡貪婪地瞧著可馨那凸凹有致的嬌軀,那花瓣一般jiāo媚的臉蛋,禁不住又很齷磋地咕咚嚥了一聲口水,道:「其實,姑娘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想不到高某要什麼呢?」

    可馨柳眉微蹙,沒有說話。

    「嘿嘿,姑娘sè藝雙全,京城聞名遐邇,高某多次表達欽慕之意,無奈姑娘拒人千里,現下,高某也不是乘人之兔,無奈高某對姑娘心儀已久,由不得也只能說了,如果姑娘能帶著這一箱珠寶入我高家門,做我第四房妾室,姑娘的事,就是我高某的事,自然沒有什麼不答應的。」

    可馨道:「高爺有了這一箱金銀珠寶,什麼樣的女子買不回來?何必苦戀我這風塵女子?」

    「寧吃仙桃一口,不啃爛梨一筐,姑娘之美,又豈是那些胭脂俗粉所能比擬的?」

    可馨道:「那可馨只能讓高爺失望了,可馨不能答應高爺的這個要求。」

    高保衡愣了一下,隨即也笑了,好整以暇道:「那高某也只能說一聲對不起了,姑娘的話,高某也不能從命。」

    這個結果已經在可馨預料之中,淡淡一笑,道:「高爺,願意收這一箱金銀珠寶的人,不止高爺您一個。」

    「但是能說得上話的,也只有高爺我一個!」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可馨慢慢站起身,「孫家的案子,聖命要讓翰林醫官院所有百十位醫官都點頭,才能定案,高爺只不過一張嘴而已。」

    「我這一張嘴,可比得上人家百張嘴!」

    「正是因為這一點,我才出重金要讓高爺封嘴,不過,高爺既然不答應,算我沒來。就此別過!」

    說罷,可馨邁步便往門外走。高保衡見她當真說走就走,急忙上前阻攔,訕訕笑道:「姑娘,別這麼著急嘛,有話好商量。」

    「沒有可以商量的,要答應,就這一箱東西,別的條件再也休提,要不答應,也由得高爺您。」

    高保衡瞧著她那冰清玉潔的臉蛋,婀娜多姿的腰身,恨不能一把摟在懷裡輕薄個夠,聽她這話,仍不死心,低聲陪笑道:「可馨姑娘,孫家案子當真很難,官家欽命,須得下死力才能辦妥的。單單是銀錢,當真是不行的。你好好想想,我對你可是一片真心,你也不小了,這歌姬生涯又能多久?還不如趁早尋個主從良了,好生過上逍遙日子,再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多好的事,高某朝中雖然算不得重臣,卻也méng聖恩高看一眼,孫家這案子要是定了案,高某陞遷,指日可待。」

    陪姑娘,卻也不會委屈了的。對吧?」

    可馨扭頭瞧了他一眼,冷冷道:「扛著豬頭,就不怕找不到廟門!你不收,還有那麼多醫官,我相信總有會收的。我之所以第一個來找你,只是想著冤家宜解不宜結,解鈴還須繫鈴人,所以讓高爺抬抬貴手,放孫家一馬,既然高爺不答應,由不得可馨只能求上門其他醫官去。」

    高保衡冷笑:「原來姑娘打的是這個主意,嘿嘿,只怕姑娘要失望了,不妨告訴姑娘,高某早已經派人把翰林醫官院所有的醫官都盯著了,誰敢收人錢財,我就彈劾誰!嘿嘿,收受賄賂,包庇欽犯,這可是不小的罪喲!沒見到孫家成箱的銀子抬了去,沒一個人敢收麼?可馨姑娘如果不信,大可一試。」

    可馨呆了一呆,輕輕咬了咬紅唇:「看來,高爺是一定要置孫家於死地了?」

    「談不上,他若不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門……」剛說到這,又覺不妥,這不是自己罵自己是鬼嘛,忙咳嗽了一聲,道:「可馨姑娘,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幫孫家說話,你不說,我也不問了,還是那句話,你真要想幫他們脫罪,便只有我這一條路可以走,而要想走通這一條路,便只有做我妾室,別的沒有商量!」說到後面,頗為得意,料定了可馨會答應,磨轉身回到座位,撩衣袍翹了個二郎腿,優哉游哉也不看可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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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心眼

    可馨慢慢專了回來,在犄子上坐下,想了半晌,才道:「你真能擺平這件案子?」

    高保衡放下二郎腿,道:「這個可不敢說,因為這件事已經捅到了官家那,官家是鐵了心要查明這案子啊,你想想,那孫用和治死了三個皇子,官家總共就這三個兒子,全讓他給治死了,官家心裡有多難過啊?這孫用和沒有搞清楚病情,就胡亂用方,是導致二皇子死亡的直接原因,這可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那我答應了你,你又如何救得了他們?」

    「我上奏官家,請求寬免啊。」

    可馨搖頭:「那不行,一旦定罪,官家認定了二皇子是孫家失誤治死的,一定會將孫家治罪,不會輕易寬容,須得從根上把這件事了了,才能使一了百了!」

    高保衡沉聲道:「你是說,讓我上奏說這件案子沒有錯,不用查了?」

    「是!只有這樣,才能真正救得了孫,家!」

    高保衡眼珠轉了幾轉,心中盤算道,現在官家是鐵了心要查清這件案子,就算自己上奏說這案子沒錯,不用查了,害家也不會聽,他肯定會讓翰林醫官院拿主意到底定不定罪的,所以,自己儘管答應她就是,反正上不上書,結果都一樣,孫家便是掉進了蜘蛛網的蚊子,怎麼都逃不掉的!

    想到這,高保衡笑道:「行!我答應你!不過,是不是我寫了奏摺,你就答應帶著這一箱珠寶嫁給我為妾?」說到後面,瞧著秀色可餐的可馨,好像餓漢瞧見一盤燒好的鴉鴿,口水又快流出來了。」

    可馨道:「單單是你上奏,只怕官家未必肯信如果堅持要聽審,孫家還是不能脫罪,我豈不白嫁給你了?」

    高保衡聽自己的主意讓可馨猜到了,有些尷尬:「那姑娘要怎麼樣?」

    可馨想了想,道:「你不僅要上奏,還要說服那些個翰林醫官院的醫官讓他們也都答應到時候聽審,堅持不定罪才行!而且要超過半數的醫官都說到!」

    高保衡眼珠又是一轉,涎著臉低聲道:「人家未必聽我的啊。」

    可馨嘆了口氣,道:「聽不聽在他們,說不說在你!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做到這一步,也就行了。」

    高保衡心中暗喜,既然只求過程,不求結果,那就好辦了去轉上一圈,便說已經說過了,她又如何知道自己說了沒有說。

    嘿嘿,畢竟是小姑娘,不知道人心險惡,道:「那好,我一定盡力說服他們,讓他們也不定罪就是。」

    可馨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你雖嘴上答應可要是不說或者不盡力,卻又如何?須得發個毒誓!」

    「這個……,沒問題!」高保衡暗自好笑,這小姑娘還信這個,發誓那還不是張張嘴的事情,指著天大聲道:「我高保衡若食言而肥不用心說服其他醫館不定孫家之罪,天打雷劈,讓我嘴上長個大療,爛到肚子而死!」

    可馨點點頭又道:「空口無憑,須得把誓言寫下來!」

    「寫下來?為什麼?」

    「你答應了的啊,我過門了,萬千寵愛於一人,一心只想著我一個,你那些妻妾,統統不看一眼。怎麼?這還沒過門呢,就像賴皮?」

    高保衡一聽,這話顯然是答應嫁給自己為妾了,頓時心花怒放,忙不迭道:「行行!我寫,我立馬寫!我說的話,自然是算數的!你等著,我馬上就寫!」

    說罷,走到書桌前,顧不得研墨,見煙台裡還有乾涸的墨漬,便倒了點清水,用煙墨胡亂攪了幾攪,從筆架上取下一支狼毫,筆走龍蛇,寫了起來。

    可馨在一旁看著,道:「須得把你答應的事情也寫了,我才信你!」

    「什麼事?」

    「你剛答應的就忘了?給官家上書,勸說其他醫官不定孫家的罪啊!」

    「這個……」

    「不願意就算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喲!」說著,可馨柳腰一擺,含嗔帶怨瞧著他。」高保衡見她那可愛模樣,魂都出竅了,忙不迭道:「好好,我寫!答應了你,自然不會反悔,寫給你就是!」

    高保衡文采不錯,很快便寫好了,遞給可馨。

    可馨仔細看了一遍,點點頭,道:「你這會子就寫奏摺報上去,然後就去找醫官們說,限定的期限可就要到了,得趕緊的才行。」

    高保衡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當著可馨的面,又寫了一份奏摺,當場吩咐侍從立即拿著送進皇宮去。

    事情都辦妥了,高保衡涎著臉湊到可馨身邊:「姑娘,我都按照你的意思辦了,今兒個是不是就不走了,就此留下來,咱們馬上擺宴席行納妾之禮啊?「「瞧你那猴急的樣!」可馨嫣然一笑,隨即正色道:「你都還沒有跟那些個太醫們說呢,你答應我的,都要說到了,這才算盡了心。那時候,再商量過門的事情吧。我走了!」

    說罷,可馨款款走出了高保衡的書房,高保衡在後面跟著,瞧著她曼妙的身姿,當真是饞涎欲滴,可眼睜睜瞧著乾著急沒法子。

    一路來到大門口,可馨回眸一笑,嬌滴滴道:「高爺,可別忘了答應的事情。」

    「不會!一準不會!姑娘儘管放心!——姑娘答應的事情,可也要記在心上!」

    「那是自然!」

    說著,可馨上了轎子,帶著僕從丫鬟一路回到了可馨樓。

    進到屋裡,丫鬟聽琴這才急道:「姑娘真要嫁給那高爺為妾?」

    可馨笑道:「怎麼?著急了?」

    聽琴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你要嫁給他為妾,那四少那邊怎麼辦?」

    嬉嘻,你這丫頭,原來是想著四少呢,是不是打定主意等我嫁給了四少,你好陪嫁跟著去,也有了個好歸屬啊?嘻嘻嘻」

    「姑娘!」聽琴又喜又羞,緋紅著臉,眼中噙淚,跺腳道:「人家替你操心,你倒來打趣人家!哼!」

    「你那是白操心!我是不會嫁給那高爺做妾的!」

    聽琴大喜,立即有道:「那你你剛才還答應他?那高爺一看就不是好人,想著法佔姑娘便宜,想欺負姑娘少不省事,滿口答應了,到時候給那些醫官說不說的,還不全在他?」

    可馨從懷裡取出那張帖子,冷冷一笑,道:「只怕由不得他!」

    聽琴奇道:「怎麼不由他了?姑娘莫非另有打算?」

    「山人自有妙計!」可馨笑吟吟道,「去把約見人的拜帖拿來我瞧。」

    聽琴趕緊來到門口,從門廳婆子那裡取了近日請求約見可馨的拜帖,竟然有十數張之多。

    可馨一張張飛快地翻看著,突然眼睛一亮十停住了,慢慢舉起一張,展開了,看了一遍,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道:「就是他!約他今晚來見!」

    聽琴接過拜帖一瞧,上面赫然寫著「唐子方拜上」,不禁問道:「這人是誰啊?」

    「御史台監察御史,敢於直言的諫官。」

    宋朝文人墨客流連花街柳巷並不是羞恥之事,反而是風雅之舉,類似於我們現在聽交響樂看芭蕾舞劇等高雅藝術,古代沒有這些玩意,聽歌姬彈琴唱歌跳舞,吟詩作對,便是高雅藝術了。不僅王公大臣們樂此不疲,就連官家也偷偷溜出皇宮來眠花宿柳,最著名的,莫過於宋徽宗和名妓李師師了。所以這監察御史約見一個名滿京城的歌姬,卻是太平常不過的事。

    聽琴奇道:「這人排在後面,為何姑娘偏偏選他先來?」

    「後面你就知道了。快去請吧。」

    聽琴答應了,正要往外走,又被可馨叫住了:「等等!」

    聽琴轉身瞧著她。

    可馨想了想,道:「你託人去戶部打探一下,最近全國各地有沒有什麼地方發了瘟疫的報上來的。」

    「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讓你打探你就打探就行了,問這麼多做什麼!」

    「哦,」聽琴答應著走了。」

    高保衡這幾天忙活懷了,天天往翰林醫官院的醫官家裡跑,而且還到處張揚,告訴人說自己去醫官家了,生怕人不知道。自然,這些都是要讓傳到可馨耳朵裡,讓她知道自己正在忙那件事情。

    過的幾天,可馨那邊半點動靜都沒有,他著急了,便讓僕從送了帖子去,求見可馨。這一次,可馨倒也爽快,立馬就答應了。

    高保衡樂得合不攏嘴,趕緊的收拾打扮一番,坐著豪華大馬車,帶著僕從,招搖過市,來到了可馨樓下。

    門樓老婆子得了吩咐,趕緊的把他引導了樓上。

    一上樓,便看見可馨倚在欄杆上,眺望遠景,高保衡貪婪地上下瞧著她那婀娜身姿,桃腮杏面,柳眉如煙,淡淡憂傷的雙眸,猶如掛著露珠的讓人疼惜的葡萄,那膩如玉脂的鼻子,特別是那小巧溫潤的紅唇,那粉光若膩的脖頸,那精美隆起的乳丘,那纖纖不盈一握的細腰,當真是讓他饞涎欲滴。想著這等佳人便要成為自己胯下之臣,便讓他有一種肆掠的快意。

    可馨慢慢扭頭過來,瞧見他,嫣然一笑,燦若春花:「高爺來了,請坐!」

    「可馨,我的寶貝,你吩咐的事情我……」剛說到這,高保衡斜眼瞧見旁邊站著的小丫鬟聽琴,便打住了,輕咳了一聲。」

    可馨朝聽琴揮了揮手,聽琴福禮退下樓去。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3:06
第84章 隔牆有耳

    高保衡按耐住一顆騷動的心,不停嚥著口水,涎著臉湊上去,真希望能跟哈巴狗一樣搖搖小尾巴,道:「寶貝,這幾天我白天黑夜的都在忙你的事情呢,就怕你等得著急,所以來告訴你一聲,等急了吧?」

    可馨聲音有些哽咽,道:「高爺,給你的那一箱子銀錢,那可是我半生的積蓄,可是我從良的資用,全都給你了,你要不能給孫家脫罪,我可什麼都沒有了!」

    瞧見可馨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心疼得高保衡想伸手去摟她,又怕她惱,兩手一伸一縮的,嘴裡胡亂叫著:「心肝別哭,我這不是在忙著找人嘛。奏摺我已經交上去了,已經給官家說了,孫家那案子是錯案,沒他什麼事,是我多想了,官家到現在還沒個回應。我都說了,孫用和這案子,沒這麼簡單,不過我已經料想到官家會這樣了,他就想要個結果,所以,到頭來還得看翰林醫官院的,這幾天,我沒日沒夜的都在跑這件事,挨個找那幫子醫官,磨破嘴皮子讓他們到時候不要給孫用和定罪,只說孫用和沒錯就是了。你放心吧,答應你的事,我一准給你辦得妥妥帖帖的!」

    可馨一邊點頭,一邊道:「高爺,這幾天我心裡反覆打鼓,要不,你還是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想到你家做妾的。你就行行好,放過我吧!」

    高保衡一愣,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冷冷道:「可馨,做人可得講個信字你都答應得好好的事情,怎麼又翻悔了呢?」

    「我沒答應,是你逼我的!」

    「逼你!沒錯,是我逼你,我也說了雖然這是乘人之危,但是,你既有求於我,自然是要付出的嘛,……」

    「可是我巳經給你一箱金銀珠寶了呀,那可是我全部的家私,顧不得從良之用全都給了你,還不夠嗎?為何還要我的人吶!」說到傷心處,可馨輕輕飲泣起來。」

    高保衡得意地笑了笑在軟榻上坐下,撣了撣衣袍,道:「只給我那一箱金銀珠寶,如何能替孫家脫罪?那可是滿門抄斬的重罪!」

    「求求你,放過我吧!」可馨哭得如杜鵑滴血一般。」

    「放過你?嘿嘿,事情辦了一半了你讓我放過你?我可告訴你可馨,孫用和的案子,除了我,沒人能讓他脫罪的!你如果想著我已經給官家上了奏摺,又給多半翰林醫官院的醫官打了招呼,事情已經差不多了,就像翻悔,那你可打錯了主意!我能讓孫家脫罪,也能再讓他死!到時候你就到他們墳頭哭喪去吧!」

    「高保衡!」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歷喝,「你原來當真貪贓枉法,逼人為妾,好好,咱們這就找官家去!」

    高保衡嚇了一大跳,好像一隻中箭的豺狼一般蹦了起來驚恐地瞧著屏風旁邊站著的兩個人,一個面目硬朗,另一個,卻黑的跟塊焦炭似的。高保衡頓時魂飛魄散,結結巴巴道:「包……,包大人?唐……唐大人,你們,你們怎麼在這?」

    「我們不在這,如何能發現你這廝做的好事!」

    這兩人,正是負責監察百官的御史台的諫官唐介,那黑臉大個,卻是汴梁知府包拯!

    包拯之名,家喻戶曉,他斷案如神,公平正直,一身正氣,敢於據理力爭,最是痛恨這種貪贓枉法的貪官。

    而這位諫官唐介,也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清官,不畏權貴,敢於直言進諫。見到這樣兩位鐵面無私的諫官,偏偏自己一番言辭有全都聽到了他們的耳朵裡,哪裡還有好果子吃?頓時面如土色。心中後悔不迭,剛才沒有上來之後檢查一下有沒有旁人,都是這可馨太過可人,被她迷了心竅。

    可馨上前跪倒,哭道:「兩位老爺,可要為奴家做主啊。」

    唐介急忙伸手虛空相扶,道:「姑娘請起,姑娘盡可放心,這廝仗勢欺人,不僅向你強索賄賂,還逼你為妾,實屬可惡至極!我們這就拉他面聖去,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多謝兩位老爺!奴家感激涕零!」

    「等一會,御史台會有人來找你錄口供,你照實說了就是。」

    「是!奴家一定據實稟明的。」

    高保衡簡直傻眼了,慢慢有些回過味來,指著可馨道:「原來你這賤人,設這毒計害我!」

    包拯怒道:「你不自省為何貪贓枉法,逼人為妾,卻反咬一口,污人陷害,當真可笑之極!走走!這就面聖去!」說罷,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拖著就往外走。」

    這包拯身強體壯,生得十分魁梧,這一把抓住了乾瘦的高保衡,他哪裡還能掙脫,被扯著踉踉蹌蹌往前走,嘴裡不停說著:「兩位大人息怒,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嘛……」

    唐介在後面推著他:「說什麼說,有話到官家那裡說去!」推著他下了樓。」

    可馨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

    這時,小丫鬟聽琴喜滋滋上了樓來,對可馨道:「這廝被抓走了?該該該!姑娘好計謀,料想這廝會按耐不住來找姑娘,便讓這位鐵面諫官和知府大老爺守在這等著,果然抓了個實打實!這下子,替孫家除去了一個最大的賊人!孫家案子有望了!」

    可馨道:「還有掌禹錫他們,要對付的還多著呢,時間卻不多了,真可惜沒有早動手。」

    聽琴嘻嘻笑道:「這怪不得姑娘,是四少那呆子不早來,若早些來,早給姑娘吟詞作賦,賣弄醫術,把姑娘芳心早些虜了去,姑娘也早給他辦這事了!」

    「死丫頭,貧嘴!混說什麼吶!」可馨俏臉緋紅,跺腳道,「御藥院龍太醫那邊有消息了嗎?」

    「沒呢,應該差不多了吧,不是說了,就這兩天給姑娘送來嗎?」

    「不能等了,還有好些個醫官要對付呢。」

    你趕緊再去催一下。拿到方子,立即給四少送去!」

    「好的,我這就去催!」

    孫氏醫館裡滿滿的都是病患,靜靜地等著瞧病。

    快一個月了,孫家的兩位太醫也不知從哪裡得了空閒,天天在醫館裡坐堂問診,所以病患如潮一般都來這裡看病。不過,看樣子好像是在教一個小學徒,病人多半先讓這小學徒看,看完了,兩個太醫再點評一番。而這個小學徒學得很快,到現在,已經基本上能自己看病了,兩個太醫也非常的滿意。

    這個小學徒,自然就是葉知秋。

    這些日子,葉知秋晚上埋頭苦讀孫用和和孫奇給的醫書,白天就在醫館裡學醫,將近一個月了,在兩個太醫的悉心指點之下,他的醫術突飛猛進,已經完全掌握了四診臨床知識,能夠**看病了,辯證也非常的準確,用方精到。

    遇到溫病等他有看法的病案,他總要跟兩位伯父爭執,兩人自然不聽他的,好在這些天遇到的溫病病案,都不是危重的,用傷寒方也沒有出現壞證。

    眼看著聽審的時間就要到了,葉知秋還是沒能說服太醫林億,自然也沒能說服孫奇和孫、兆,畢竟,他還太小了,又正在學醫,誰會相信這樣一個半大的孩子的理論呢?偏巧的又是,這段時間遇到的病案,又沒有可以用作證明自己理論的典型溫病病案。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最後的日子一天天的來臨。

    這天,葉知秋正在醫館裡學著看病,突然,一個僕從急衝沖從後門進來,對孫奇道:「大老爺,老太爺請你和二老爺還有大少爺、四少爺去一趟,有急事。」

    孫奇等人都吃了一驚,難道,禍事已經來臨了嗎?

    幾個人急忙出了後堂,急衝沖的來到了藥香堂。

    瞧見孫用和臉上笑吟吟的,他們這才松了一口氣,孫奇忙道:「父親,出什麼事了?」

    孫用和招手示意他們坐下,道:「剛剛皇后娘娘把我叫去了,告訴了我一個消息,說諫官唐介和知府包拯,彈劾太醫高保衡貪污索賄,逼人為妾,而且兩人是親耳聽見的,高保衡無可抵賴,已經承認此事。官家此前正好收到那高保衡的奏摺,說這案子我沒有過錯,還真納悶,接著就發生了這件事,這才明白那高保衡為什麼會上那樣一道奏摺,龍顏大怒,命御史台抄了高保衡的家,果然搜出索賄的一箱金銀珠寶,官家巳經下旨,將高保衡革職交御史台查辦。」

    孫奇等人面面相覷,驚喜交加之際,竟然都沒有說話,末了,還是孫永軒先叫了一聲好!這才歡呼起來。這高保衡是孫家案件的始作俑者,他一倒台,那孫家的案子只怕就有了轉機!

    孫奇喜不自禁,急忙問孫用和道:「這高保衡向何人索賄?又強逼誰為妾?」

    「聽說是一個歌姬,名叫可馨。」孫用和捻著鬍鬚道。」

    葉知秋一聽,心頭猛地一震,急聲問道:「可馨?可馨樓的可馨?」

    孫用和嗯了一聲,瞧著他:「你認識此女?」

    「嗯,去過兩次,這女子色藝雙絕,不禁精通音律歌舞,而且還能填詞作賦,我是龐安時引領認識的。」

    孫用和瞧向孫奇等人:「你們呢?認識她嗎?」

    孫奇等人都搖搖頭:「聽說過,卻沒見過面。聽說要見他得事先下帖約請,而且資費高昂,輕易不得一見的。」

    孫用和笑道:「那就是了,此女肯定是因為澤兒,這才幫了我們孫家這個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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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小公主的病

    孫奇等人一聽,更是驚奇,忙問道:「她幫我們?」

    孫用和道:「是啊,皇后娘娘說,這可馨姑娘是找高保衡向我們孫家求情,請他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可是,這高保衡竟然向她索賄,可馨姑娘為了幫我們求情,只得答應了,把自己準備從良的資費整整一箱子的金銀珠寶,都送給了高保衡。可是高保衡得寸進尺,竟然提出要討她做四房姨娘!可馨姑娘本不願意,但是高保衡以我們孫家案子為要挾,可馨不得已只好答應了。後來唐介拜訪可馨姑娘,見她啼哭,不知何故,追問之下,這才說了這件事,唐介大怒,本想前往高家質問,但是想著那姓高的會抵賴,估計高保衡還會來逼可馨姑娘,就決定守株待兔。同時,他為了再找個證人,便把這事告訴了諫官包拯。兩人守候在可馨樓,果然那高保衡再次來強逼可馨姑娘,兩人當場聽了個真切,將他揪著去進了官家。這才有了後面的事情。呵呵!」

    孫奇等人當真是又驚又喜,一起望著葉知秋,孫奇道:「可馨姑娘為什麼為我們家的事這麼盡心?莫非你們……?」

    葉知秋漲紅著臉道:「我只見過她兩回,也只是聽琴喝酒吟詩,沒有別的什麼。後面一次去,見到晏殊晏老爺和柳永柳老爺子也在那裡,晏老爺子說起了我們這樁案子的事。不過在這之前,可馨姑娘就已經知道了,卻不知道她是怎麼得知的。」

    孫兆樂不可支,道:「管她呢,現在高保衡倒了,咱們家的案子可就有了希望了!哈哈哈,當真是天降大喜啊,父親果然吉人天相,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孫用和瞧著他,冷冷道:「吃水不忘挖井人,人家可馨姑娘一個陌路之人,或許只因為同情澤兒,就如此費心幫我們,又得包拯、唐介兩位大人公正處理,才有了眼前這局面,如何能說『管他呢』?莫非你就是這樣忘恩負義之人?」

    幾句話說的孫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急忙跪倒磕頭道:「兒子知道錯了,請父親息怒!」

    「起來吧!」孫用和望向葉知秋,「澤兒,你須得親自去拜訪可馨姑娘,好生謝過人家這番恩德。如不是她,我們便只能坐在這等死了!」

    葉知秋答應了,想了想,憂心忡忡問道:「可馨到底為咱們家案子行賄了,官家會不會治她的罪啊?」

    「沒有,官家念她是被高保衡索賄,這才被迫行賄的,又念她是為了旁人的事情,這份俠義倒也值得稱道,所以非但沒有治她的罪,反而吩咐把她行賄的一箱金銀珠寶洗漱還給了她。」

    「這可真是太好了!」葉知秋喜道,「那官家是不是放過咱們這件案子了?」

    說到這,孫用和臉上笑意淡了許多,道:「皇后娘娘把我叫去,主要說的就是這個,她說,雖然這件案子高保衡現在已經獲罪下獄,而且他又上書說我在治療二皇子時沒有過錯,但是,事情原委已經弄清,高保衡受審時也說了,是他想依次換取將那可馨姑娘納妾,這才上了這樣一道奏摺,其實我還是有錯的。獄中還要求繼續嚴查我們這案子。所以官家沒有撤案,聽審將照常進行。如果定罪,還是要教御史台依律懲處的。」

    孫兆張大了嘴半晌說不是話來,末了,才苦笑道:「搞了半天,還不是沒什麼變化嗎?」

    「怎麼沒變化?」孫用和笑道,「這案子主要是高保衡在裡面搞鬼,他一倒台,一些迫於他而認為應當定罪的醫官,已經開口說不該定罪了,這不是好事?」

    孫兆又是狂喜:「太好了!有多少人不同意定罪?」

    「還不好說。皇后娘娘一直差人暗中瞭解,估計有三成了吧。」

    孫兆又是一臉失望:「才三成啊?要過半才行!這可怎麼辦?」

    「有三成也好啊,總強過異口同聲定罪吧?」旁邊孫奇捻著鬍鬚道,「高保衡倒台了,那掌禹錫還在,他也是力主定罪的人,聽他的話的醫官也不少呢!」

    葉知秋道:「要是這掌禹錫也倒霉下獄就好了!」

    孫兆沮喪道:「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孫用和道:「正是如此,所以娘娘菜把我叫去叮囑,該準備的還得繼續準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因為這些日子她跟官家說了好幾次這案子,但是官家還是沒有鬆口的意思。——澤兒這段時間學醫如何了?」

    孫兆失魂落魄的沒聽見,孫兆在一旁幫著說道:「已經能獨立行醫了,澤兒很聰明,而且基本功非常紮實,很多醫書倒背如流,能觸類旁通,舉一反三,所以進步很快。現在我們已經放開手,讓他獨自坐堂問診了。一些疑難病案,他還能說出獨到的見解,很是不錯的。」

    孫用和很是欣慰,連連點頭,道:「皇后娘娘把我叫去,除了這件事,還有一件事很是棘手,找你們來一起商量,看看怎麼辦才好。」

    幾個人一聽,忙豎著耳朵等著他往下說。

    孫用和卻猶豫了好半天,這才道:「永康小公主病了,皇后娘娘想讓我醫治,但是,我說我現在是戴罪之身,只怕不方便給公主醫治,娘娘也不勉強,讓我回來商量一下再定。」

    孫兆喜道:「這是好機會啊,病得重不重?最好很重,重得快死的那種,那父親治好了,也算是還了官家一個孩子。抵得過二皇子了嘛!」

    孫用和怒目道:「為了一己私利,就期盼人家病重,你到底安得什麼心?還是太醫呢!要是你的兒子女兒,你難道也是這期盼的嗎?」

    孫兆也是急了,才脫口而出的,聽了孫用和這話,老臉又漲得通紅,道:「我,我這不是為了咱們能脫罪嘛!她病得如何,也不是我期盼不期盼就能左右的。」

    孫用和道:「便是如此,也不能心存這樣的念頭!」

    「是!兒子錯了。」孫兆低頭認錯。

    孫奇在一旁道:「二弟也是心急了才這樣,他心中卻也不是這種想法的,父親請息怒。」

    孫用和哼了一聲,這才道:「罷了,這永康公主病得不重,皇后娘娘之所以讓我診治,也是想讓我立個小功,以便能取悅龍顏。對我們案子或許有些幫助。官家生了差不多十個公主,一個個都夭折了,便只剩下這一個,加上三個皇子也都死了,這永康公主也就成了官家唯一的孩子,當真是愛若珍寶,如果治好她的病,雖然算不得什麼大功,卻也能讓官家高興高興。」

    「那就應該趕緊治啊!」孫兆急聲道,「那還等什麼?還商量什麼?」

    孫用和摸著下巴,沉吟片刻,才道:「永康公主這病,為父去看了,是個風寒表證,但是,卻又稍微有些蹊蹺。」

    孫兆忙道:「有何蹊蹺之處?」

    「脈象不一樣,小公主的脈濡數!」

    濡脈是一種浮而細軟的脈象,數脈是比正常脈搏跳得快的脈,而傷寒表徵的脈象,則是脈緩或者脈緊,而不會出現數脈。孫奇孫兆都是太醫,自然知道兩者的區別。

    孫用和又道:「還有一件不一樣的地方,便是舌象!」

    「舌象怎麼了?」孫兆問道。

    「小公主的舌苔膩!」

    孫奇和孫兆又是一呆,風寒表證舌苔薄白,不會出現膩苔!

    以往摔倒舌苔、脈象與辯證不符時,他們一般都採納問診所得症狀辯證加以醫治,但是,現在是給公主治病,若是平時,也不必理會這些許的不同,徑直治了就是,可現在已經是戴罪之身,這時候可出不得半點差錯,別立功不成,反倒多了一項罪過。

    所以,兩人聽見公主的病脈象、舌象都跟問診所得的辯證風寒表證不符,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沒有說話了。

    孫用和談了口氣,道:「那一次給二皇子治病,同樣的,也是一個風寒表證,而且,也是脈象和舌象不同,我用了藥,立即就出現了壞證,最終不治。唉!我想起這事,便心有餘悸,當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所以當時只藉口自己是戴罪之身不好給公主治病,娘娘才讓我回來商量。」

    孫奇沉聲道:「既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要治為好。」

    孫兆卻道:「娘娘給的這個機會,讓老太爺立功呢,若放棄了,豈不是可惜?」

    「如果治不好呢?」

    「怎麼治不好,一個風寒表證還能治不好?」

    「二皇子也是風寒表證!」孫奇冷聲道。

    孫兆頓時傻眼了。這是目前全家很可能陷入死地的原因,如果這當口再把小公主的病也治壞了,只怕是雪上加霜,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時間屋裡人都不說話,孫兆呆了半晌,他到底很希望父親能立此功勞,皇后娘娘推薦的,必定有她的想法,也肯定對案件本身有很大的作用。所以,孫兆對孫用和道:「父親,要不,還是先試試看吧?」

    孫用和搖頭道:「給公主治病,要麼治,要麼推,沒有治著看的。」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3:07
第86章 其人之道

    孫兆一咬牙,道:「那就治!反正現在也只有一小半的翰林醫官院的醫官不讚同定罪,到了聽審,咱們還是死路一條!與其等死,不如一搏!若能治好公主的病,還不定還能有一條活路!」

    孫用和緩緩點頭,道:「娘娘也是這麼說的。」

    孫奇道:「父親作何打算?」

    「還是拚死一搏吧!為父這大半輩子,治了無數風寒表證,還沒有出現過治死人的,當然,二皇子的另當別論。我覺得還是有把握能把小公主的病治好。」

    葉知秋一直沒有說話,聽到這,終於說了,問孫用和道:「爺爺,你打算怎麼給小公主治這個病?用桂枝湯?」

    孫用和點點頭:「是啊,風寒表證汗出不暢,自然用桂枝湯。」

    葉知秋沉聲道:「爺爺難道想重蹈覆轍?」

    「你怎麼這樣跟爺爺說話!」孫兆呵斥道。

    孫用和擺擺手,和顏悅色問葉知秋道:「為什麼這麼說?」

    「爺爺難道不記得二皇子的病了嗎?他也是風寒表證,爺爺用麻黃湯治,結果出現壞證,逆傳心包了,很快死亡。那是因為二皇子的病不是傷寒,而是風溫!是溫病,溫病不能發汗的,否則會亡陰出現壞證!現在小公主也是這樣,如果再用麻桂之類的,一樣有可能出現壞證!」

    孫兆怒道:「爺爺治了無數風寒表證,也就二皇子出現這種怪事,如何能一概而論?」

    「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二皇子出現了這種情況,而給小公主治病,或許是咱們翻身的最後機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再出現二皇子那種情況怎麼辦?又或許出現新的壞證又該怎麼辦?」

    孫兆啞了,這也是他最擔心的,瞪了葉知秋一眼,望向孫用和:「父親,你看著……?」

    孫用和問葉知秋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聽爺爺所說的症狀,特別是脈象和舌象,很像是伏暑病,這也是一種溫病,只能按照溫病的治療方法……」

    「行了!」孫兆不耐煩地打斷了葉知秋的話,「我們這商量正事呢,沒空聽你又瞎扯那些個沒用的東西。」

    「我這不是沒用的!」葉知秋提高了聲音,直視孫兆,「如果小公主的病真是伏暑病,伏暑病外發必有新感引動,應當表裡雙解,或者先表後裡,伏暑病不是單純的風寒外感,不可能一汗而結!而且,伏暑病最忌的就是胡亂發汗!如果單單用桂枝湯解表,雖然當時會汗出熱退,但是,隨即必然會再次發熱,桂枝湯會劫津奪液,內伏暑濕之邪肯定會化火,到時候,裡熱傷陰,會手腳冰涼,全身高熱抽搐,神昏譫語!再進一步,便有性命之憂!」

    孫用和等人面面相覷,孫兆道:「你這孩子,在這危言聳聽做什麼?」

    「我不是危言聳聽,我說得是實話!不信走著瞧!」

    「你!」孫兆呼地站了起來,「你就盼著爺爺治病出岔子嗎?」

    「我只是把這種病誤治的結果說出來而已,但願我說錯了,我自然希望爺爺能治好小公主的病,只是,如果我判斷沒錯,這樣治,肯定會越治越危險!到時候不僅幫不了我們,只怕還會雪上加霜!」

    孫兆不說話了,慢慢坐了下來。

    孫用和雪白的濃眉跳動著,眯著眼想著,過了好半天,才道:「如果出現你說的那種情況,又該怎麼辦?」

    葉知秋聽了孫用和這話,知道他其實並未相信自己的理論,只是未雨綢繆,留著一手,以防萬一而已,畢竟,這個病案太重要了。當下道:「如果出現了伏邪化火,可以用清涼滌暑法,我寫個方子給爺爺您,以備不時之需。」

    說罷他起身就要去書桌寫方。孫兆呵斥道:「無禮!你到教起爺爺如何用方來了?」

    葉知秋有些尷尬,道:「我碰巧知道一個方子,可以治這種病,寫給爺爺留著,萬一用得著!」一旁的孫奇插話道:「還是讓澤兒寫吧,這次給小公主治病,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什麼可能都要想到,既然澤兒提出了這種可能,也得放著,就像他說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寫了留著也沒有什麼壞處。」

    孫用和道:「此言有理,澤兒,你就寫給爺爺吧。」

    孫兆悻悻地不說話了,葉知秋走到書桌後面,提筆寫了個方子,拿回來遞給了孫用和。

    孫用和瞧了一眼,也不說話,把方子放在了桌上。道:「我這就進宮給小公主治病,你們回去忙吧。澤兒,閉館之後,你去一趟可馨姑娘那,好生謝謝人家。」

    葉知秋忙答應了。一行人回到醫館接著瞧病。

    日薄西山,準備關門的時候,葉知秋正準備帶著爺爺孫用和吩咐管家備下的禮物去可馨樓找可馨道謝,可馨的小丫鬟聽琴卻先一步來到了孫氏醫館。

    見到聽琴邁步進來,葉知秋認出了她是可馨的小丫鬟,又驚又喜,忙迎上去:「你怎麼來了?我正要去找你們姑娘道謝呢!」

    聽琴抿嘴一笑:「不請我喝杯茶?我有姑娘的話要帶給公子呢!」

    葉知秋有些不意思,趕緊把聽琴讓到了後院會客廳,夥計上了茶退了出去,帶上門。

    聽琴卻不喫茶,從袖籠裡取出一疊紙遞給葉知秋:「喏,這是我們姑娘吩咐我給公子的。」

    葉知秋接過,不知道是什麼,疑惑地瞧著聽琴。

    聽琴湊到葉知秋耳邊,壓低了聲音,道:「這是我們姑娘花了重金,托御藥院太醫好不容易弄到東西,是翰林醫官院那壞醫官掌禹錫當年給商國公主治病的方子和病歷記錄抄本,商國公主也被治死了,姑娘弄出這些個方子,是想讓你瞧瞧,看看有沒有什麼破綻!」

    葉知秋一聽大喜,高保衡和掌禹錫兩人是整自己爺爺最厲害的兩個,如今高保衡已經因為舞弊索賄之事被革職下獄,只剩這掌禹錫,如果把他也拌倒,那就連鎖反應,能把他一夥的也打散,或許就能有轉機了。而要整倒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辦法是最好不過的了,難得這可馨是怎麼想出來的,而且,偏偏人家不僅想出來了,還做到了,想方設法得到了這方子,巴巴的給自己送來,也只是兩面之緣,人家就這麼幫自己這份情誼,當真是讓人感動。

    聽琴道:「公子就不用親自去感謝了,姑娘也不差你這謝意,等案子徹底了了,再說謝字不遲,眼看著就要到聽審的時間了,你趕緊把方子好好研究一下,找出辦法來,還有需要我們姑娘幫忙的,儘管說。我們姑娘多的幫不上,出出點子想想辦法還是可以的。」

    葉知秋急忙起身,長揖一禮,道:「回去多謝你家姑娘,就說我一家人對姑娘的恩情銘刻在心,如果能平安度過此劫,一定重謝!」

    聽琴嫣然一笑,瞧著他道:「我們姑娘可不貪圖你的什麼謝禮。只要公子明白姑娘一片心意,也就行了。」

    葉知秋忙又拱手道:「是是,姑娘樂於助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份情義,我自然知道,也是永生不忘的。」

    聽琴嗔道:「就這啊?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

    葉知秋愕然:「我……我說錯了嗎?」

    「沒錯!不過,我們姑娘這麼幫你,難道就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麼簡單?」

    「這個……?」葉知秋撓撓頭,疑惑地瞧著她。

    聽琴氣得一跺腳,道:「怪道人家說你是個木頭疙瘩不開竅,是個呆子,果然不錯!算了,我走了!」說罷開門走了出來。

    葉知秋急忙追了出來,道:「姑娘,請把我們備的一點謝禮帶回去吧。我要研究這東西,就不去了。帶我表示謝意。」

    聽琴站住了,回眸瞧著他:「你的謝意我會帶到,你的重禮,還是留著打點疏通吧,我們姑娘不缺這個!」說罷來到前堂醫館。

    孫奇和孫兆已經知道這位小姑娘就是可馨的丫鬟,急忙上前躬身施禮,連聲稱謝。聽琴急忙還禮,也不多說,告辭出門,乘著小轎走了。

    孫兆急聲問葉知秋道:「可馨姑娘派人找你做什麼?」說話間,滿是期待。

    葉知秋道:「我正要跟師父和師伯說了,——咱們到後院會客廳裡說罷。」

    孫奇、孫兆一聽,忙點頭,跟著他來到後院。關上門,葉知秋掏出那疊紙,說了聽琴的來意,兩人又驚又喜,都連說這個是好主意!急忙接過來仔細觀瞧。

    葉知秋也拿著一部分看了起來,三人交換著看,不一會,都看了一遍。

    病情比較簡單,酷暑暴雨,寢宮前積水成窪,小公主在池中玩水,衣服盡濕,被母親訓斥,處罰了陪護的宮女,到了晚上,孩子精神昏聵,倦怠嗜臥,以為玩累了也不理會,第二天,全身發熱,腿腳沉重。請掌禹錫診治,以風寒表證,以麻桂等劑和解發散,同時緊閉門戶防風,並加蓋厚棉被取汗。結果高熱發狂,尋衣撮空,掌禹錫又用了承氣湯下之,結果,幾劑過後,不能說話了,四肢也不能動彈了,並不時抽搐痙攣。又吃了幾日的藥,咳血不止,全身黃疸,隨即氣絕而亡。

    這已經是數年前的病案,此後複查認定掌禹錫並無過錯,但是小公主的死因卻誰也說不清楚。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3:07
第87章 總有一天

    孫奇放下了方子,沉吟不語,孫兆卻翻來覆去亂看,臉色陰沉,似乎沒有發現什麼希望的破綻。最後,也徒勞地放下了。

    葉知秋卻一頁一頁仔細看著,特別是小公主的病歷記錄,更是一字一句細看。好半天,臉上笑容越來越濃了,抬頭一瞧,見孫奇他們都十分沮喪的樣子,不由奇道:「師父、伯父,你們發現什麼端倪了嗎?」

    兩人搖搖頭,道:「這病案換成誰治也是這樣,命該如此,掌禹錫的辯證用方都是沒有問題的。

    葉知秋卻興奮地說道:「這裡面問題大了!商國公主玩水生病,又是暑天,有胸痞、身重、苔膩、脈濡等濕邪郁阻的症狀,這說明是溫病中的暑濕之證!是外感濕邪所致,本來應當用芳香化濕的,但是,掌禹錫卻用傷寒方治溫病,結果使津液正氣大傷,濕邪更加猖獗,全身發熱陡然上升為高熱,蒙蔽清竅而發狂,這時候本來應該用清熱化濕開竅的藥,他卻用了承氣湯瀉下,使得全身正氣津液進一步大損,氣血俱衰,筋脈失養而抽搐,邪化燥火,內傳營血,灼傷肺絡而咳血,氣隨津脫,氣隨血脫,最終不治。所以,這是一個典型的誤治!」

    孫奇和孫兆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是一臉茫然,聽不懂葉知秋在說什麼。

    葉知秋看見他們兩的眼神,也發現了自己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溫病在宋朝認識很膚淺,這時候的醫者還沒有認識到溫病的特殊性,也不知道如何針對性地治療,往往用的就是傷寒論的方子。所以,掌禹錫這個病案,說到底跟爺爺孫用和的一樣!

    如果自己能證明這暑濕病不同於傷寒,用傷寒方子治導致了壞證,最終治死了掌禹錫,那就能將掌禹錫整倒。但是,要證明這一點很難,如果能證明這一點,不用通過整倒掌禹錫來給爺爺脫罪了,而直接就能證明爺爺沒有過錯。問題是現在就是不能證明這一點。

    不過反過來,掌禹錫跟孫用和治療的都是溫病,也都是由於認識不到溫病不同於傷寒,而誤用傷寒的方子治療導致了壞證,最終治死了,所以兩人應該受到同樣的處罰,如果能把這個結果揭示給掌禹錫看,不一樣可以達到說服他不定孫用和的罪的目的嗎?因為兩人相同的毛病,給孫用和治罪,就相當於給他自己治罪!

    想到這,葉知秋興奮得直搓手,正要給孫奇他們解釋,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翰林醫官院並在沒有追究孫用和前面誤將溫病當傷寒治的問題,因為他們這時候對溫病的瞭解,還遠遠不夠,認識不到這其實是一個誤治,他們追究孫用和罪責的關鍵,是後面誤治出現壞證之後,對於壞證都不知道是什麼病,但是孫用和在辯證不清的情況下,擅自使用了自己的經驗方治療,結果二皇子死了,主要是後面這個問題。而掌禹錫給商國公主治病,後面出現壞證之後,辯證是承氣湯證,使用的是傷寒論上的承氣湯方劑,這都是經方,雖然後面治死了,的確是誤治而死,但是,由於使用了經方,就不好認定是「不如本方」了,這一點跟孫用和使用自己的經驗方不同。

    所以,就算把這個案子捅到官家那去,追查下來,也難以給掌禹錫歸罪,因為他用的方子是經方,辯證也是清楚的,按照這時候的醫學水平來說,也就是這個辯證結果。

    孫奇和孫兆見他呆在那裡,一會兒高興一會兒緊張的,不知道怎麼了,瞧著他。

    葉知秋也瞧著他們倆,問道:「掌禹錫誤將溫病當傷寒治,這個誤治,師父和伯父看不出來嗎?」

    他這其實是明知故問了,兩人茫然的表情就已經說明了一切,但是,他還是要問,因為他要用他們倆的明確回答來證明看看別的太醫院醫官是否也可能這樣想。如果是,那就沒指望用這種方法追究掌禹錫!

    果然,兩人搖搖頭,孫兆皺眉道:「你就不要再拿那什麼溫病不同於傷寒說事了,沒有用的!」

    孫奇也嘆道:「這個病案沒有什麼問題,當時也是經過了翰林醫官院十位醫官審查的,一致意見沒有誤治。澤兒,你這法子原先聽著還是很有用,但是,這掌禹錫醫術高明,不在我們之下,辯證用方都是精確的。」葉知秋聽到這,眼前忽然一亮,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對啊,掌禹錫也是北宋名醫,與孫用和他們齊名的,自己雖然說服不了孫奇他們,但未必不能說服掌禹錫。

    一切皆有可能!葉知秋決定馬上去找掌禹錫,只要有一分可能,就盡一萬分的努力!

    葉知秋轉身就要出門,孫兆道:「你去哪裡?」

    「我找……,找可馨姑娘去,給她當面道謝!」

    「那禮物的帶上啊!」

    「先不了,下回再拿!」

    葉知秋徑直出了醫館,到門外攔了一輛出租馬車,說了掌禹錫家,這掌禹錫是太醫,也算得上是京城名人了,跟孫家一樣,一般跑出租馬車的也都知道,一路來到了掌禹錫的府邸。

    葉知秋付過車費,抬頭一看,這掌禹錫的府邸比孫家小得多,不過還也不錯。一個門房做了門裡的一張椅子上正在喝茶。

    葉知秋邁步上去,門房急忙起身過來:「這位小哥有事嗎?」

    葉知秋道:「我是太醫孫用和的孫子,我叫孫永澤,字知秋,我要求見你們老爺。」

    「哦,原來是孫公子,請問孫公子有拜帖嗎?」

    「來的匆忙不曾帶著,我有急事,你就這樣通報,說我有一件涉及到他生家性命的大事要告訴他,看他願不願意見我。」

    門房頓時嚇了一跳,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忙不迭答應了,讓他在門廳稍候,自己快步如飛跑去稟報去了。

    過不了多久,門房怒氣衝衝來了,瞪眼瞧著葉知秋,道:「我們老爺很生氣,不過讓你進去,想聽你打的什麼鬼主意!走吧!」

    葉知秋面不改色,跟著門房進了孫家宅院,很快就到了正堂,門房讓他坐下,也不倒茶,徑直進去通報,片刻,掌禹錫邁步出來,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冷冷道:「你有什麼關係到我身家性命的事情?」

    葉知秋也不客氣,起身背著手道:「你還記得給商國公主治病的事情嗎?」

    「記得有怎樣?」

    「那是一個誤治的錯案!」

    「你說什麼?」

    「你給商國公主辯證為風寒表證,是錯的!公主得的是暑濕,是一種完全不同於傷寒的溫病!你用辯證錯誤,又錯了方子,這才導致公主出現壞證最終死亡!這不是誤治又是什麼?」

    掌禹錫冷笑一聲,道:「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什麼溫病不同於傷寒,你聽誰說的?」

    「溫病自然不同於傷寒!」葉知秋接著嘰裡呱啦說了一大通兩者的不同,又分析了掌禹錫治療的這個病案中跟傷寒不同的脈象和舌象,力圖證明他辯證錯誤。

    掌禹錫性格倒也沉穩,聽他說,一句話都沒有打斷他的,一直等他滔滔不絕說了半個時辰,說完了,想了好半天,臉色的神色稍稍有了些變化,放緩了語氣,道:「你說的不同到也有些道理,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已經有如此修為,佩服,只不過,你所說的也只是一面之詞,憑白的沒有什麼證據,實在不足為信。」

    葉知秋傻眼了,想不到自己費了半天口舌,人家雖然讚歎,卻還是不信,想想也可以理解,這從來沒有過的嶄新的醫學理論,又沒有大量的驗案加以證實,要想說服一個堂堂太醫相信,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葉知秋還不死心,道:「你能不能先不要急於下決定,先不要定我爺爺的罪,讓我找證據來給你瞧!」

    掌禹錫嘆了口氣,道:「你爺爺辯證不清就胡亂用方,這是錯的,他做錯了事當然要承擔責任!這是王法定的,不是我故意整他!如果你能說服我相信你的觀點,那當然沒有問題,只是,我不相信你能找到這樣的證據,而且,現在這案子是官家欽點的,已經不是我們能左右的案子了。」

    「你不會不定案嘛!說再拖一段時間嘛」

    掌禹錫瞧他到底是個半大的孩子,忍住氣,道:「你要我給你多少時間來證明你的理論?」

    這個問題倒把葉知秋給問住了,溫病學用了一兩百年才最終確立其**的地位,而且那是當時好些著名溫病學家用理論和大量的臨床驗案證明才實現的,自己孤身一人,又才十五六歲,要面對整個醫林,需要多久才能證明?只怕窮盡一生,也未必能做到這一點!

    掌禹錫冷笑:「罷了,你爺爺的種的苦果他就理應吃下去!不過,我對株連到你們家人深表同情,如果可能,我會跟官家請求赦免你們,但是,估計沒有什麼作用,因為這是王法定的。」

    葉知秋也冷笑,道:「多謝你的好心,不過,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你錯了!那時候,我看你怎麼吞下你的苦果!」

    說著,葉知秋袍袖一拂,揚長而去。掌禹錫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3:08
第88章 調虎離山

    PS:昨天電信網絡斷了,沒辦法,一直到今天中午,今天頭三章都不能按時更新,說好了每天四更的,老沐心急如焚,只能驅車三十多里,到縣城裡,坐在街邊車上,用殆網卡。

    來的見電信修理車了,應該正在修理,但願能早點恢復。

    葉知秋出到門外,四處張望,想找一輛出租馬車,忽聽得對面有人叫他:「四少!」

    葉知秋循聲望去,只見可馨的丫鬟聽琴站在那裡,正微笑著瞧著他。

    葉知秋忙過去道:「你怎麼來了?」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我到處找你找不到。

    問了才知道你來這裡了。」聽琴左右看看無人在旁,這才低聲道:「我們姑娘等不及,讓我來問問你,掌禹錫給商國公主治病的方子,到底有沒有問題?能不能揪出錯來?」

    「有錯!而且是致命的錯!可以說,商國公主就是他給誤治治死的!」

    「太好了!」聽琴禁不住歡呼,「我這就告訴姑娘去!」

    葉知秋黯然搖頭:「可是這個錯,只有我知道,旁人都不知道。」

    「這個沒關係,你不說他們當然不知道,你趕緊跟我去見姑娘,姑娘說了,他會約諫官來跟你會面,你告訴諫官,然後上奏官家,彈劾掌禹錫!」

    葉知秋苦笑道:「這個錯,說了他們也不相信的,只有我知道。捅到官家那裡去,也是沒用的……」

    聽琴有些不明白,愕然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別人不相信?為什麼不相信?」

    葉知秋硬著頭皮道:「因為這個錯是建立在一種新的醫學理論基礎上的,是。」是我……「,發現的,不過,這個錯的確是真的,只是他們都不知道這是個錯,因為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這一點。而我沒有時間這樣做了。」

    「你是說,這個錯是你自己想出來的?」聽琴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呃,也不是,這個,這個錯的的確確存在,但是,我沒有辦法說服別人相信這是一個錯…」

    聽琴急了,道:「那你把這個問題跟你師父他們說了嗎?」

    「說了,他們不相信,包括我爺爺,還有林億林太醫,都不相信。我剛剛到掌禹錫家,直接把這個錯告訴了他,但是他也不相信,我又沒有充分的證據能證明。」

    聽琴傻眼了:「太醫們都不相信啊?那就是說,你純粹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了?」

    葉知秋想搖頭,但是沒辦法解釋下去,只好不說話。

    聽琴嘆了口氣,見他神情沮喪,道:「四少你也別著急,我回去稟報姑娘,她會再想辦法的。」

    葉知秋忙躬身一禮:「多謝了!」

    聽琴告辭上轎,回到了可馨樓。將這件事跟可馨說了。可馨苦笑:「他可真是個呆子,這種事情,哪能自己牟想出一個歪理來,如何能說服得了旁人?」

    聽琴也道:「是啊,我叫他是急糊塗了,他還一個人跑去找那掌禹錫說理去了,結果掌禹錫自然不信他的。他把這件事就這麼告訴了掌禹錫,會不會打草驚蛇呢?」

    「這倒不用擔心,掌禹錫治死商國公主之後,也是經過了翰林醫官院聽審的,他對此早有準備,當時就沒有人認為是不如本方,所以沒有定罪,他心中有底,也不怕人再查這件事,我之所以把方子給四少看,只是各種辦法都想一想,看看還能不能有個什麼破綻,現在既然沒有破綻,咱們就只能走第二步了。」

    「第二步?」聽琴喜道,「原來姑娘早已想好如何應對了?」

    「必須謀定而後動,只是時間太短了,但願還來得及。一你馬上拿我的帖子去請晏殊晏大老爺來,就說有急事,請他務必來一趟。」

    聽琴答應了,想了想,笑道:「姑娘先前讓我去戶部打探有沒有瘟疫,我打探了有了。現在又請晏老爺來,他是戶部尚,姑娘不會想跟他商量,親自去發瘟疫的地方施捨積德?」

    可馨微笑道:「等一會他來了你不就知道了嗎?」

    聽琴吐吐舌頭:「真要去疫區,可不得了的。」說著下樓去了。

    過不多時,晏殊坐著馬車來了,上到可馨樓,笑吟吟道:「可馨姑娘親自下帖子請,老夫榮幸之至啊。」

    「實在是不得已,有急事求晏老爺,十分冒昧,還請恕罪。只望沒有打擾到晏老爺。」可馨盈盈福了一禮。

    晏殊拱手還禮,哈哈大笑:「我這老傢伙現在不中用了,整日裡喝喝酒作作詩詞,說什麼打擾。」說罷在正中軟榻坐下。「姑娘有什麼事,儘管吩咐,老夫一定盡力辦到。」

    「多謝晏老爺了!」可馨待聽琴上茶之後,正要說話,晏殊卻先搶著說了:「我正也有事情問你呢,一高保衡那廝竟然跟你索賄,還要強迫你為妾,當真可惡至極!你怎地不把這件事告訴老夫?」

    可馨澀澀一笑,道:「當時正好唐諫官和包知府在,問起來,我就說了,他們秉公執法,為奴家伸張正姓這案子巳經了了,就沒有驚動晏老爺,如若不然,那是定然要求到晏老爺哪裡去的。」

    晏殊笑道:「包拯和唐介這兩人稟性正直,敢於直言,得知他們出面管這件事,我才放心,處理也很不錯。看來,你這小姑娘,幫你的人還不少嘛。」

    「他們是幫理不幫親,我也只是個普通風塵女子,他們都如此幫我,只因一哥『理,字。」

    「對對你說的有理,他們這兩個傢伙,鐵面無私如果你不佔理,就算你是他們娘老子,他們也不會幫你說一句話的。嘿嘿嘿」

    「正是如此。」

    晏殊瞧著可馨笑道:「你這麼幫著孫老太醫家,差點把自己都搭進去了,想必是為了那孫家四少?上次中秋,老夫跟柳七走了之後就剩你們兩賞月,不會月下私定終身?哈哈哈」

    可馨嫣然一笑,道:「晏老爺子玩笑了,不過,那天四少的確托我辦了一件事,他知道我認識一些達官顯貴便求我說情,幫他們家了了那案子。我這才去找了高保衡高爺。才有後面的事情。」

    「原來如此。」晏殊栓著鬍鬚微笑道:「我就是說嘛,你怎麼為了孫家的事情去求那姓高的呢,原來也是看著四少的面子,看來姑娘對那四少好的很吶。」

    可馨俏臉微紅,低頭道:「卻也不是我這人心腸軟,臉皮薄,人家說點好話求到我,我就硬不下心腸拒絕,便是一些極為難的事,也只好應允幫忙。」說到這,鳳目一挑,瞟了晏殊一眼。

    晏殊何等聰明立即就知道了,哈哈笑道:「這麼說姑娘請我來,也是受人之託,有求於老夫了?」

    「是。」可馨紅著臉點點頭,「前些日子,翰林醫官院掌禹錫掌老爺來我這吃酒聽琴,感覺年歲漸漸大了,卻沒有好好報效皇恩。我聽了十分敬佩,便問他想如何報效皇恩。他說武將血戰沙場,馬革裹尸,他只是個醫官,不能戰死沙場,只能懸壺濟世,可是,如今翰林醫官院的太醫眾多,百十號人中,他的醫術也不超凡出眾,所以幾個月半年都不沒人找他瞧病,所以整天只是在醫堆裡獻,撰寫文章,大發日子,平生所學,沒有施展的時候,說到悲切處,竟然老淚縱橫。」

    晏殊感嘆道:「這掌禹錫為人我不太瞭解,不過,在翰林醫官院裡,他的確也只不過是個平幾角色,不顯山不露水的,想不到竟然胸懷如此大志,可嘆可敬!一你是想讓我給他一個施展才華的機會,是嗎?」

    「老爺子當真聰明,讓您一下就猜到了。唉,我也是耳朵軟,見不得人哭,看他一個半百之人,在我一個小姑娘面前落淚,我就心軟了,便想幫幫他,可是朝中群臣,能給小女子三分薄面的,也就是晏老爺子您了,小女子無知,也不知您朝中管的什麼事,不知道您手下有沒有這種讓他報效國家的機會?若有,便給他一個,若沒有,那是小女子唐突了。」

    晏殊笑眯眯道:「這個,你還真問對人了,老夫現如今是戶部尚,這各地瘟疫救治的事情,就是老夫主管的。嘿嘿,他不是醫官嘛,不是想報效國家嗎?這還真巧了。便在前兩天,澶州知府上報,說黃河大水,淹沒數萬戶民眾,洪水後出現瘟疫,已經死了不少人,請求朝廷賑災的同時,派出醫官救治百姓呢。他不是說悶在朝廷沒事嗎?本來是派不到他頭上去的,既然你可憐他,幫他說了情,老夫這就上官家,讓他率隊前往救治瘟疫好了。若辦得好,自然會有升賞的。」

    可馨大喜,起身福禮道:「奴家替掌老爺蘇謝晏老爺提攜。」

    「你呀,窮操心,不過,這也是個好事,但願他去了好好救治百姓,不辜負你幫他良苦用心。」

    「他身為太醫,救治瘟疲應該沒問題的。」

    「那是自然。只不過,救治瘟疫風險很大,搞不好自己性命都要搭進去喲。」

    可馨笑道:「掌老爺說了,身為醫官,救治瘟疫是份內之事,如果因公殉職,便如同將士戰死沙場一般榮光。」

    「很好!這掌禹錫還有這抱負,可讚耳嘉!」

    可馨道:「晏老爺如果公務不忙,就在小女子這吃酒聽琴,小女子為老爺歌舞作謝?」

    「老夫還正忙呢,聽說你有急事,這才忙裡偷閒跑來的。救災如救火啊!澶州求助的奏摺早就轉呈上去了,可是,各衙門辦事慢騰騰的讓人心急,救災籌措物資也是按部就班來,急死人!得趕緊催催,叫他們即刻出發趕赴災區才好!你這麼說了,老夫得趕緊回去,趁官家御批還沒有下來,趕緊再上讓那掌禹錫帶醫官前往災區,如果來不及,就讓他們醫官先走,不等那些物資了,早到一天,便多救一條認命。唉,急啊!告辭了!」

    說罷,晏殊拱拱手,下樓走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12 23:09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2-9-12 23:10 編輯

第89章 伏暑

    可馨站在欄杆處,目送晏殊上馬走了。旁邊丫鬟聽琴奇道:「姑娘,那掌禹錫什麼時候來過啊?他又何曾托您幫他找個什麼機會報銷朝廷了?奴婢一直跟著你,如何不知?」

    可馨笑道:「你這丫頭,他不說,我們不會幫著他說?孫家案子,就他跟高保衡在搞鬼,高保衡倒了,他的痛腳咱們又抓不到,只好想法子把他支開唄。」

    聽琴頓時明白了,鼓掌喜道:「原來是個釜底抽薪之計!姑娘好聰明!」

    「但願能在孫家案子聽審之前便讓這掌禹錫走才好。」

    「肯定會的,沒見那晏老爺子著急那樣嘛,救災如救火,耽誤不得的,聽說官家十分仁慈,肯定會准許醫官救治隊先行前往災區的。他一走,他的一幫醫官群龍無首,便好辦了。一姑娘,你可幫了孫家大忙了!四少知道了,感激之下,便以身相許姑娘了!嘻嘻嘻」

    可馨俏臉緋紅,嗔道:「什麼以身相許,你當人家是啥呀。」說罷,手扶欄杆,眺望遠處,臉上笑容慢慢消失了,悠悠嘆了口氣,心中暗道:「自己幫的忙能有用才好,怕只怕,人算不如天算吶!」

    老太醫孫用和睡得很不安穩。

    白日裡,他到皇宮,給永康公主治病去了,反覆診查之後,雖然脈象、舌象跟風寒表證不盡相同,但主訴病症基本相似,所以,他最終還是決定按風寒表證醫治,因為除了這個法子之外,他沒有別的辦法,至於孫子孫永澤(葉知秋)說的話,開的方,他只是為了安慰這可能會成為孫家唯一的獨苗的孩子,鼓勵他思考問題而已,打心裡,他就沒相信過這孩子的話。

    藥用了之後,小公主果然出了一身大汗,全身發熱也基本上退了,甚至還能嬉笑了。這讓孫用和很是欣喜,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皇后娘娘也很高興,連聲誇讚他醫術了得,還馬上派人稟報了官家。官家也很高興。

    回到家,他將這是告訴了兩個兒子孫奇和孫兆,他們也很興奮,孫兆還說幸虧堅持按照老太爺的準確辯證用方了,若是按照徒弟孫永澤的方子,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呢。

    可是就是這句話,讓老太爺睡不安穩了。他回想起小孫子孫永澤的話,曾經預言小公主熱退之後,很快就會再次高熱,那時候就麻煩了。這句話一直盤繞腦海,雖然打心底不相信有這可能,可是,不知怎麼,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直到夜裡睡下,良久,還在思索這句話而無法入睡。

    堪堪到了五更天,這才朦朦朧朧的眯了一會。只可惜,他就這麼會的半睡半醒,也被霍然打斷了。門外一陣緊急的腳步聲,還有急急的說話聲,把他猛然吵醒,心中一沉,急忙撐起半個身子,撩開帳簾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

    外間伺候的丫鬟急忙進來道:「老爺,宮裡來人,讓您趕緊進宮,說是……說是永康公主病情突然加重了!」

    孫用和腦袋頂上彷彿想了一個炸雷,驚得是魂飛魄散,喃喃叫著:「這當口上可再不能出什麼亂子了!」忙不迭地穿衣穿鞋,可是黑燈瞎火的哪裡看的見,咣噹一聲把凳子撞翻了,又嘩啦一聲把茶几上的茶盞碰到了地上。

    丫鬟趕緊的從外間拿來了燈籠照亮,又進來兩個丫鬟一起服侍他穿衣,顧不得梳洗了,哆哆嗦嗦出了院子,來到前門會客廳,果然見到宮廷一個太監,一臉焦急在等著,見到他,急忙上來,道:「老太醫,不得了了,小公主只怕是,不成了!」

    孫用和老邁的身軀晃了一晃,差點軟倒,身後丫鬟趕緊上前扶住他。孫用和努力把兩腳站穩了,輕輕推開丫鬟,晃了晃腦袋,問道:「究竟……究竟怎麼回事?」

    「小公主晚上又服了一劑老太醫您開的藥,又出了一身汗,可是卻把熱給勾起來了,一直燒得額頭滾燙,全身跟熱水裡撈上來的似的,手腳開始抽個不停,而且開始嘔吐,四肢冷得跟冰塊似的,翻著白眼不停說胡話。把娘娘急得直掉眼淚,讓你趕緊進宮救治!」

    「快,快走!」子用和踉踉蹌跟著太監往院外走。孫奇和孫兆得到消息趕來的時候,他巳經乘馬車治病皇宮去了。

    孫兆聽了老爺子丫鬟所言,頓時面如死灰,呆在當場,好半天,跺腳嚎哭道:「天亡我也!」

    馬車來到皇宮,因為情況緊急,匆匆檢查之後,馬車徑直進了內廳,一直來到皇后娘娘寢宮門前。

    孫用和白髮蒼蒼,都不及梳理,拎著一口出診藥箱,跌跌撞撞進了院子,來到寢宮門口。

    現在天還沒有亮,而天不亮之前的黎明是最黑暗的,可是,這會子寢宮前卻燈火輝煌,無數的宮女太監一個個屏住呼吸,站在那裡低著頭,深秋的夜巳經頗有寒意,不知道是冷還是緊張的,有不少在簌簌發抖。瞧見孫用和進來,臉上都浮現出了同情憐憫的神情,好像看見一隻老綿羊,正在走向屠宰場。

    孫用和進到屋裡,皇后抹了一把眼淚,忙起身迎上來道:「你,小公主這是怎麼了?」

    孫用和強作鎮定,做床前坐下,診查之後,小公主果然是除了手腳冰涼之外全身高熱,不停抽搐,兩眼翻白說胡話。

    這些症狀,果然跟昨日孫兒孫永澤(葉知秋)所言一致!他便如同親眼所見一般,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澤兒所說的,卻是對的不成?

    見他低頭沉吟不決,臉上陰晴不定,皇后娘娘急聲道:「怎麼樣?要不要緊?」

    此刻孫用和腦袋裡一片空白,他治了無數風寒表證,從來沒有遇到過的這樣的壞證,當然,除了先前的二皇子,便是現在的永康公主,怎麼最不能出事的兩個病案,偏偏就出事了,而且一出就是大事,二皇子已經死了,小公主現在又出現這等危症,這麼怎麼辦?

    現在出現的壞證,也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不知道該怎麼治才好,難道真的要按照孫、兒開的方子醫治不成?

    正在他思索對策之時,身後傳來一聲重重的咳嗽,可是他停在耳朵裡,無異於又響了一個炸雷,一一官家來了!

    孫用和急忙翻身跪在地上,磕頭道:「臣叩見官家!」

    來人正是宋仁宗,四十多歲年紀,三縷黑鬚飄在下頜,目光陰冷,盯著孫用和:「小公主病情到底如何?」

    「很危重。」

    「你還能治嗎?」

    這句話若是平時,孫用和會笑出聲來,醫術到了他這個地步,可以說沒有治不了的病了,但是,二皇子本不該出現問題,卻離奇暴斃,現在小公主好端端的傷寒又突然出現壞證,生命垂危。連著給兩個皇家子弟治病都出現了大麻煩,而且小公主更是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病證,這恐怕也是誤治導致的。

    他不僅開始懷疑相信自己的醫術,也忿怒為什麼老太爺要這麼對自己。現在面對官家的質問,他都不敢點頭說能治。

    仁宗瞧出了他的茫然無措,袍袖一拂,道:「無能之輩!還不退下!」

    孫用和一顆心沉到了底,他知道,官家性情寬,待人隨和,從不輕易呵斥臣民,現如今竟然罵自己是「無能之輩。」可見其內心傷痛震怒已經到了何等地步!

    這也難怪,宋仁宗承襲了宋朝皇帝的悲劇,兒女是養一個死一個,不僅三個兒子死了,前後生了十來個女兒,也大部分都病死了。這個永康小公主的名是宋仁宗取的,希望她能永遠健康,可是,他現在眼睜睜看著小公主又要病死在自己面前,而號稱太醫之首的侍御醫竟然束手無策,再想起這孫用和治死二皇子的案子,他一次次經受喪子之痛,雖然生性純,但是泥菩薩也有三分土氣,由不得他怒氣勃發,脫口呵斥出來。

    孫用和額頭冷汗淋淋,站起半步,想著這一去,只怕就等著下獄上刑場了,無論如何不能放過這最後的機會,他腳下一軟,咕咚又跪下,磕頭道:「啟稟官家,臣一能治!」

    官家怒月道:「你能治?那好,你倒,小公主得了什麼病?這又是何證?」

    宋朝官家很多都懂醫,這仁宗官家也是如此,對於小公主出現的壞證如何辯證,孫用和沒有見過自然不知,但是,如果胡亂說一通,騙不過仁宗,那可就是欺君之罪,抬眼偷瞧,只見官家目光中滿是怒火,眼看著再不回答,便要引發他的暴怒了,想也不想,道:「小公主的病,乃是…乃是…乃是…伏暑!」

    此言一出,連他自己都下了一跳,怎麼把孫兒孫永澤的那個所謂新理論的話說出來了?想必是昨日孫兒強調提醒的結果,他一直在嘀咕這什麼新理論,而自己又有意無意思索,腦海裡印象很深了,情急之下,竟然脫口而出。

    「伏暑?」仁宗自然沒有聽說過,皺了皺眉,「這是什麼病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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