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本草王 作者:沐鐵(已完結)

 
mk2258 2012-8-3 21:18: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8 258462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14:09
第60章 仁醫本色

    范妙菡喜滋滋回頭瞧著葉知秋,得意地眨了眨眼。然後端了一根凳子放在長條几案邊,對眾病患道:「那就多謝了,麻煩一個個過來。」

    葉知秋很感謝,急忙拱手謝過,在大哥孫永軒診病的長條几案旁邊凳子上坐下。病患一個個過來讓他摸脈。他每摸完一個脈,就問是不是複診的,如果是,便拿過病歷記錄本翻找,坐堂大夫先前看病都是有記錄的,其中也有脈象記錄,翻出來跟自己診出來的脈進行對照。不是複診的倒也罷了,那些複診的,十之**他都摸準了,心中很是高興。不過還有一小部分沒有摸出來,這些脈象都是比較難以理解的那些。

    他把這些候診的病患都摸完了,三個坐堂大夫還沒有來。已經過了開診的點了,病患們開始嘀咕會不會像昨日那樣不來了?要不要換個地方看病。

    范妙菡急忙讓曾小星去催,聽說去催了,病患們又安靜下來等著。又過得一會,曾小星跑回來了,喘著氣道:「大師哥跟著師父出門去了,一早就走了,二師哥還沒起床呢,說起來了也沒人找他看病,師父也不在,不如多睡一會懶覺。」

    范妙菡怒道:「他怎麼能這樣!這一屋子病患等著呢,怎麼沒人找他看病,沒人找他看病也該想想是什麼原因啊?誰叫他自己心眼比醫術高呢,看不好病還想把髒水往人身上潑!怪得著誰!——三師姐呢?」

    「三師姐在屋裡哭呢。是她不來了。」

    「啊?怎麼了?」

    曾小星搖搖小腦袋表示不知道。

    一聽說坐堂大夫又不來,病患們嗡嗡的議論起來了,有的人嘀咕道:「我聽說了,孫老太醫犯了事,朝廷正查呢。」另一個問:「啥事啊?」「不知道,反正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哎喲這怎麼得了,孫老太醫人挺好的,醫術也高明啊。」「可不是嘛,一家人可能正為這事忙活呢,哪有心事來給咱們瞧病啊!」「那咱走吧,窩在這乾等也沒用啊,找別的醫館去唄!」「要不去高氏醫館,那高保衡也是太醫,聽說醫術不在孫老太醫之下呢!」「林太醫的醫館更好!白天別的大夫治不好的病,林太醫晚上親自診呢!別的太醫哪有啊!」

    這些病患議論著,大部分人都起身搖著頭走了。只剩下幾個人還乾等在哪裡,這幾個都是一直在孫氏醫館治療的老病號,不想中途更醫,便仍舊坐著等。

    葉知秋歉意地對他們笑了笑,道:「很抱歉,讓你們等著,師兄他們辦完事就應該會來的。」

    一個老者咳嗽著,道:「無妨無妨,辦正事要緊,咳咳……,左右無事,小哥不是學醫嘛,要不,你給我看看唄!咳咳……,」說罷,老者拄著枴杖慢慢走了過來,在桌邊坐下。

    葉知秋很是感動,忙欠身道:「老人家,謝謝你,只是我還不會看病。」

    「看得好看不好的都沒關係,一把老骨頭了,又是老病,治不好也治不死,咳咳……,左右給你練練手腳也好。」說著,捋起衣袖把手腕放在了脈診上。

    葉知秋還要推辭,旁邊范妙菡已經笑逐顏開,扯了葉知秋一把,對老者道:「還是老人家您心腸好,知道我師哥學醫呢,讓他看著學。——師哥,趕緊的,給老人家看啊。」

    「我……,我不會看病啊!」

    「老人家都說了,看得好看不好的不要緊,讓你學著看唄,就算你看了開了方,咳咳……,老人家也不會冒然就吃的啊,等師哥師父來了,你可以把方子給他們看,他們要是認可了,再找方抓藥吃唄,現在也就看著學嘛,有什麼要緊的。咳咳……,」

    葉知秋想了想,道:「好吧,我就是看著學醫,我開的方子老人家你可不能拿去抓藥吃,不然出了毛病可就麻煩了。」

    老者笑道:「這個自然,雖然老朽黃土埋到脖子了,卻也還沒活夠呢。就讓你看著學醫的。放心看吧。」

    葉知秋道:「那好,多謝老人家!」

    「應該我謝謝你,你給我看病,還要謝我,哪成什麼樣了!嘿嘿,咳咳……,」

    老者身後留下來的幾個病患見醫館裡沒有大夫,也都圍攏過來坐著看葉知秋給老者看病。

    葉知秋笑了笑,輕咳一聲,鎮定一下心神,道:「老人家以前來我們醫館看過?」

    「看過,我的病一直都是在你們醫館看的,先前老太醫還經常來診病,開的方子又好又便宜,吃了很管用,後來老太醫不來了,換成了兩個小太醫,咳咳……,也很不錯,特別是大的那個小太醫,是你大伯父吧?看病很準的,方子也不錯,當然,小太醫也是不錯的。他們三個都給我看過病,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咳咳……,後來他們忙,就很少來醫館看病了,換成了兩個小傢伙,也還成,我說的是大的那個,二的那個不怎麼樣,我瞧他就不踏實,所以從來不找他看病,只找大的這個看,是你師哥對吧?咳咳……」

    葉知秋點點頭:「是我大哥,另一個是我二哥。——老人家這次是哪裡不舒服?」

    老者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問話,自顧自往下說:「那天給那孩子看病,孩子高燒,就是你二哥看的,就是坐在那邊的那個,當時他慌了神,咳咳……,使勁要找替罪羊,死活往你身上推,等你給孩子治病了,他就放心了,拿話堵你,這些我都看在眼裡呢,後來,那孩子卻教你給治好了,咳咳……,撒了他一嘴尿,呵呵,當時我就瞧著,那麼厲害的病,大家都慌了神,你一點都沒慌,鎮定的很,只用了一粒藥丸,就讓孩子轉危為安了,嘿嘿,大夥都說你了不起,將來必成大器呢!咳咳……」

    「可不是嘛!」一個圍坐著的病患也跟著說道,「單單看你這鎮定架勢,就比你那二哥強,就讓人放心!」

    「對對!」其他幾個病患也連連點頭贊同。

    那老者接著說道:「當時孩子都快死了那樣,你那二哥只想著怎麼洗脫自己治死人的污點,沒想著怎麼救人,倒是你,雖然還沒有出師,卻一心為病患著想,咳咳……,看著孩子那麼痛苦,你就甘願冒著被你二哥扣屎盆子的風險,毅然決然給孩子治病,醫術不錯到還在其次,你這份心腸,那是真正的宅心仁厚,咳咳……,真正值得人讚嘆的!」

    其他幾個病患也都點頭贊同,一個還道:「老人家說的對,——小兄弟,往後你出師了,能坐堂瞧病了,我們一准來找你看病!」

    葉知秋很感動,這些人不僅看重的是自己一粒藥丸治好了孩子的病,更看重的是自己當時的好心和鎮定,這也提醒了自己,對病患來說,胸有成竹的鎮定和自信,往往能給病患很好的精神安慰,能幫助病人樹立起戰勝病魔的信心。而良好的醫德,是樹立病患對醫者的信任的重要砝碼。「醫者父母心這句話」,不僅是對醫者醫德的要求,其實也是醫者成為名醫的階梯。能讓廣大病患尊為名醫的,絕對是醫德高尚之人。

    一旁的范妙菡聽他們誇讚葉知秋,樂得眉開眼笑,道:「我師哥就是心腸好,現在他除了跟我師父學醫,晚上還去跟林億林太醫學醫呢!他可是兩個太醫的徒弟!」

    「是呀?難怪了,能一粒藥丸就治好那麼病重的孩子,這醫術也真了不起的了!」

    葉知秋都被他們誇得不好意思了,忙道:「我還在學者看病呢,醫術還不行,——咱們還是看病吧。」

    「行!看病!咳咳……」老者一手攤在脈枕上,一手捻著花白鬍鬚笑著。

    「老人家哪裡不舒服?」

    沒等老者回答,旁邊范妙菡捅了他一下,低聲道:「你傻呀,你看一下大師兄的病例記錄,不就都知道了嗎?」

    葉知秋搖頭道:「我就是故意不先看記錄,想考考自己的判斷力,等四診完了我也下了方了,再看大師哥的記錄,兩下一對照,不就知道自己哪裡不妥當哪裡欠缺了嗎。」

    「這倒也是個主意,好吧,你看吧。我不打擾你了。」

    老者一旁聽著,連連點頭,對旁邊幾個病患道:「這才是有主見的人,一個醫者,首先要相信自己,咳咳……,不然,人云亦云,還談什麼給人治病?咳咳……」

    葉知秋聽他說得頭頭是道的,不禁有些好奇,道:「老先生在哪裡高就?」

    旁邊一個病患笑道:「他你都不認識?他是文賢儒文老先生啊,景佑年進士!如今是致仕了,想當年,也是遠近大大的有名呢。」

    文賢儒頗有幾分得意,捻著鬍鬚微笑,又故意擺擺手,道:「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說他做什麼,如今老了,那些浮名都是過眼云煙!咳咳……」

    原來是個老學究,葉知秋忙拱手道:「失敬失敬!」

    文賢儒也拱拱手,又瞧了剛才那人一眼,故意皺眉道:「你瞧,你說這些,把人家小哥嚇著了,還看什麼病學什麼醫?」

    那人忙拱手連稱抱歉。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19:37
第61章 看病要吃藥

    文賢儒對葉知秋道:「不妨事,你儘管看。咳咳……,老朽如今已經致仕在家,也就是一個歸隱田園之人,無異於山野村夫,呵呵,放心看吧。咳咳……」

    「好的!」葉知秋其實在他面前一點壓力都沒有,便是在北宋名醫林億面前也敢跟他爭論,更何況一個老學究呢,便道:「老先生感覺哪裡不舒服?咳嗽嗎?我聽你剛才說話一直在咳嗽。」

    「是啊,都咳了兩個多月了,來了好幾次,都是你大師哥看的,開了方子,也不怎麼見效,看看你這小哥,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嘿嘿,咳咳咳……」

    葉知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學著看病,哪能比我師兄高明呢,——我剛才注意聽了老先生咳嗽的聲音,覺得痰好像不太容易咳出來似的,對吧?」

    「是啊,這嗓子眼裡老像是有什麼東西堵著一樣,偏偏又咳不出來。嘴裡覺得苦苦的,口渴。」

    「我再給您摸一下脈。」雖然剛才已經摸過脈了,但剛才人多,又沒有記,所以弄混了,還是重新摸一下的好。

    文賢儒便把手放在脈枕上。

    葉知秋提腕診脈,沉吟片刻,道:「你的脈是數脈,這個我有把握,但是又有點滑滑的感覺,好像是滑脈,不過這個還拿不準,等會看我師哥的記錄才知道。嘿嘿,我再看看你的舌象。」

    文賢儒又把舌頭伸出來,葉知秋瞧過,想了想,道:「舌質是比較正常的,只是舌苔,黃白,而且還膩,苔黃主熱,膩苔主痰。再加上脈數,也是主熱,滑脈主痰,你有咳嗽症狀,病位應該在肺,綜合四診,應該是痰火阻肺之證!」

    文賢儒一挑大拇指,道:「說對了!我聽你大師哥就是這麼說的,說我這病就是痰火阻肺。你的辯證跟你大師哥一樣,就看你的方子了。」

    聽到自己的辯證跟大師哥孫永軒一樣,葉知秋很是高興,證明自己辯證是準確的,瞧了旁邊范妙菡一眼。范妙菡也喜滋滋道:「太好了,你真厲害!」

    「會辯證是每個大夫都必須的,這算得上什麼厲害。」葉知秋笑了笑,又對文賢儒道:「老先生您的病既然是痰火阻肺,那治法上肯定就是化痰瀉火,這方子嘛,用清氣化痰丸最好。」

    文賢儒道:「你大師哥說的治法也是化痰瀉火,這個老朽記住的,只是方名,他沒有說,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這方子。」

    范妙菡忙推了他一下:「趕緊的看看大師哥的記錄,看看是不是你說的那樣。」

    葉知秋急忙翻開大師哥的病歷記錄,果然,脈象、舌象都是對的,辯證也對,治法也對,只是方藥上大師哥沒有寫名字,只寫了方劑組成。細細一看,竟然跟清氣化痰丸很是相似!

    這個方出自《醫方考》,這本書雖然是明朝的著作,本來就是收集整理前人的方劑,並進行方義分析的,所以這個方子在這本書之前就存在,一點也不驚奇,而且,很多方子其實很早就有了,只是沒有普及,沒有記載在醫書裡,或者沒有刊印發行流傳於世,所以長期不為人知,而只是醫者的經驗方。看來,這清熱化痰丸就是這樣,宋朝已經有這樣的經驗方存在了。

    這倒讓葉知秋發起愁來,他想的跟大師哥想的一樣,辯證、用方都一樣,而病患已經說了,他吃了大師哥這方子,根本沒有用,所以才來再看看。如果原方繼續服用,肯定還是無效的,換個方子?可是,正所謂「有是證用是方」,也就是說,有什麼證就應該用什麼方子,病患是痰火阻肺之證,自然就該用清氣化痰丸,這是正方。

    可是這個方子病人吃了沒有效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辯證錯了?

    葉知秋細細思考辯證過程,覺得沒有什麼地方不對的,難道方子不對?這種證就該用這個方啊,也沒有什麼不對的。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藥材出了問題還是劑量出了問題?藥材應該沒問題,北宋時藥材是實行專賣,都是朝廷專門的藥材局供藥,當然也不絕對禁止民間專門的藥鋪買賣藥材。不過,他們醫館的藥都是從正規渠道進來的,三個太醫主辦的醫館,藥材方面是應該沒有問題的。劑量呢?他細細看了一遍大師哥藥方配伍,覺得很精確,沒有可以調整的地方。

    想了一遍還是找不到毛病在哪裡,總不能說自己也沒辦法吧?這可是自己單獨第一次看病,雖然是參考了大師哥的病案,但畢竟也是第一次,如果第一次單獨給人看病就說不會治,丟人不說,也會給一生的行醫生涯開一個不好的頭,這兆頭也不好,心裡也不舒服。

    不管怎樣,方子是要開的,反正老人家說了,他也不會真的拿去吃,只是給自己一個學醫的機會罷了,所以放心大膽開。

    既然原方不能動,那就在原方上加減調整一下唄。

    他又細細把大師哥的處方看了一遍,心中暗忖,這方子是治療痰熱咳嗽的,清熱化痰,理氣止咳,君藥膽南星,味苦性涼,臣藥黃芩苦寒,瓜蔞仁甘寒,君臣藥都是寒涼藥,《內經》說得好:「熱者寒之」,這病是痰熱咳嗽,自然應該用寒涼之藥。其他的枳實行氣化痰,陳皮理氣寬中,茯苓健脾滲濕,杏仁宣利肺氣,半夏燥濕化痰,以生薑汁為丸,可以解半夏的毒,又可以助半夏降逆化痰。這方子配伍非常精妙無從加減啊。

    他又詳細問了文賢儒還有沒有其他病症,卻說沒有,只是不停咳嗽,咳痰不爽。

    沒有兼證怎麼加減?

    葉知秋有些傻眼了,有點洩氣,想厚著臉皮承認不會治,可是瞟眼看見一旁范妙菡,見她正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話到嘴邊卻又嚥了。又低頭看孫永軒的那處方。

    君臣佐使各位藥都不能亂動,偏偏這老先生又沒有其他兼證,幾乎就是按照這藥方得的病,連隨證加減都不好辦,他的性格又不喜歡隨便加個什麼別的沒用的藥,那樣人家問起來為什麼要加這個藥,說不出個道道來,還不如不加。雖然是個練習看病的事情,卻也要做的像模像樣的才行。

    想來想去,只能在這薑汁上做文章了。

    他凝神想了片刻,便提筆抄了原方,在末了加了一味乾薑,劑量一錢匕(用一枚銅錢舀取藥末,覆蓋在整個銅錢上不落下去者,約合現在的一克)。

    寫完之後,他將方子遞給了文賢儒,道:「這是我開的方子,您看看如何?」

    文賢儒拿過方子慢慢看了一遍,一邊咳著一邊笑道:「你這方子跟你大哥的幾乎是一模一樣嘛,只是在最後加了一味乾薑。為啥要加乾薑?」

    葉知秋道:「乾薑辛溫行散,又能入肺經,痰是陰霾之物,非陽不能化,這就是原方為什麼要用寒涼藥物治痰火的同時,卻要加薑汁的緣故。你老人家年歲比較大,肺中熱痰日久纏粘,不易花掉,而薑汁力道不夠,所以加了一點乾薑。」

    「既然如此,為何只加一錢匕,咳咳……,太少了吧?有什麼效果!」

    「你得的是痰熱阻肺之證,這熱痰只能寒化,乾薑是辛溫之物,只能略微加一點就行了,加多了,反而會助長痰熱之勢。」

    北宋皇帝不僅高度重視儒家文人,還高度重視醫學,宋朝對醫學的重視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部分北宋皇帝不僅大力提倡醫學,自己也學醫,諳熟醫道。所謂上行下效,北宋很多文人也學醫,都是文、醫雙修,多少都懂一些醫理。這文賢儒也是如此,略通醫理,聽了葉知秋所說,微笑搖頭,道:「你師兄的方子我吃了沒什麼效果,你只在原方上加了一味乾薑,嘿嘿,咳咳咳……,說句話不怕你難過,你這方,只怕吃了還是沒效果的。」

    沒等葉知秋說話,范妙菡瞪眼道:「怎麼沒效果?你不吃怎麼知道沒效果?再說了,多加一味藥,那僅僅是多加一味藥嗎?我師父曾經只是讓人把方劑煮的時間稍稍做了變化,這效果立馬就出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師兄加的這一味藥沒有效果了?老先生,我說句話不怕你惱,你年紀一大把,膽子比針鼻還小哩!」

    葉知秋哭笑不得,對范妙菡道:「你別這麼說!」

    「本來就是嘛!既然他請你看病,開了方子又不敢吃,那看病開方做什麼?」

    「人家是讓我學著看病,說了不算數,方子不能用的……」

    「不!」文賢儒一擺手,「剛才這位小姑娘說得對,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我說了讓你看病,看了病開了方自然是要吃的,要不看病做什麼?咳咳咳……,好,我就好事做到底了,給我揀藥,我回去煎了吃,咳咳咳……,不就多一小塊乾薑嘛,還吃不死人!」

    范妙菡本來聽他答應了用方,笑嘻嘻的,聽到後面一句,又把俏臉寒下來了:「老人家,什麼叫吃不死人?這是醫館!又不是屠宰場!」

    「師妹!」葉知秋漲紅著臉道:「你怎麼這樣跟老先生說話!」

    范妙菡噘著嘴道:「本來嘛,誰讓他先說話那麼難聽,咱們兩的臉面沒關係,咱們師祖、師父、師伯的臉面呢?他們可是當朝太醫,他們的弟子的方子能吃死人,這說出去還有臉嗎?」

    文賢儒哈哈大笑,起身拱手一禮:「姑娘說的沒錯!是老朽失言,這廂賠罪了!咳咳咳……」

    范妙菡這才換了副笑臉,福了一禮:「小女子說話難聽,請老先生恕罪!」說罷,拿過藥方,快步進了藥櫃,照方揀藥。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19:47
第62章 籌碼

    藥很快揀好了,拿出來,雙手遞給文賢儒。

    文賢儒謝過,掏錢付了藥資,一路咳嗽著走了。

    其餘幾個病患見范妙菡非要讓人吃這小學徒開的方子,哪裡敢拿自己的病開玩笑,見醫館大夫不來,便也陸續走了。

    范妙菡兩手一攤,道:「好了,這下清靜了,再這麼下去,關門大吉了事!」

    葉知秋道:「我去看看三姐,剛才小星說她在家裡哭呢,別出什麼事才好。」

    「我也要去!」

    「我們都去了,店裡沒人了!」

    「小星不是人吶?」

    曾小星仰著小臉很大氣地說道:「沒事,你們兩去吧,我在這看著,要是大師哥他們來了,我去叫你們!」

    范妙菡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道:「好樣的!我們去去就回來!」

    兩人從後門回到孫宅大院裡,徑直來到三姐孫永珍的園子。還在廊下,就聽到屋裡孫永珍嗚嗚的哭聲,還有她母親的嘆氣聲。

    門口的丫鬟高聲道:「四少爺和范姑娘來了!」

    裡面哭聲小了。葉知秋和范妙菡兩人互視了一眼,進了大屋。一個丫鬟挑門簾探頭出來,道:「太太請你們進來說話!」

    兩人鑽進了臥室。看見孫永珍坐在床沿上,低著頭,哭得梨花帶雨一般。旁邊坐著二太太盧氏,還有一個中年女子,卻是站著的,正是孫永珍的生母,二爺孫兆的姨娘黃氏。兩人也在抹淚。

    丫鬟忙拿過兩個凳子放在旁邊,葉知秋道:「大姐這是怎麼了?」

    盧夫人吸了一下鼻子,道:「我們這商量你大姐的婚事了,她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該找個婆家了,可是你大姐就是不願意,正好你們來了,也勸勸她!」

    孫永珍抹著眼淚道:「娘!現在家裡這光景,人人頭上都懸著刀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落下來,這當口你們把我嫁出去,讓我以後還怎麼回娘家見人?我說了,要嫁也要等這件事過去了再說!要不然,我死也不嫁!」

    「我的兒!」盧夫人哭得跟淚人似的,「娘知道你掛牽家裡人,可是,你就不嫁,也不能幫上什麼忙啊?再說了,你爺爺、你爹,你大伯,他們都在跑上跑下忙呢,沒事的,怎麼說老太爺還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皇后娘娘還是護著咱們家的,你就安心的出嫁吧!沒事的!」

    「要是真沒事,你們就不會巴巴的這個時候把我嫁出去!你們只是想讓我躲過這場災難,我知道的!我不能扔下你們啊,那我成了什麼了!嗚嗚嗚」

    聽到這,葉知秋知道了,二伯父家決定把孫永珍嫁出去,顯然是擔心這案子搞不定,搶先把女兒嫁出去,一個月後真要定罪了,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到時候就是別人家的人了,也就不會受到株連成為官奴,而葉知秋良心好,不忍心這個時候離開家,好像躲災一樣,所以哭呢。

    葉知秋心裡很不是滋味,二伯母一家的想法不能說不對,左右女兒是要嫁人的,早點嫁出去了,也留一條後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也是為了女兒好。

    但是,讓葉知秋勸慰她,他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無奈地望著范妙菡。

    范妙菡早已經明白了他們的用心,眼圈已經紅了,哽咽道:「師姐,你還是聽師娘的吧,師娘說的對,你留下來又有什麼用?白白讓師娘她們擔心。」

    「娘幾個一起去做官奴,也好過我孤孤單單一個野鬼在外面!」孫永珍哭著道,「你們不要說了,我的主意已定,我不會一個人嫁出去苟且偷生的!」

    葉知秋道:「二伯母準備把大姐嫁給誰?定了親了嗎?」

    「沒吶,這不是正商量嘛,商量妥了,再托媒說親啊。」

    「有人願意娶姐嗎?——我是說,我們家遇到這樣的大事,人家都躲之不及呢。」

    盧夫人嘆了口氣,道:「說的也是,大不了,便不講這門戶了,只有那邊人家清白就行。關鍵是,你姐死活不願意,這不是生生要我的命嘛!」說到傷心處,不停用手絹拭淚。

    一旁黃姨娘道:「要是能找到一家能幫老太爺說上話的人家就好了。比如林億林太醫他們,聽說他大公子原配沒了,能讓永珍去續絃,那也是好的呀。林億便是管咱們老爺這案子的,兩家能結親,他便會下死力幫咱們的。再高的,咱們也攀不上了。」

    葉知秋立即想起林億的那個有些跋扈的兒子林恆,不由皺了皺眉。

    盧夫人一聽這話,不禁面露喜色,道:「這倒是個好主意!只不過,林太醫他能答應這婚事嗎?」

    這時,范妙菡也不哭了,側著耳朵聽著。

    黃姨娘道:「這可不好說,他又是負責咱們老太爺這案子的官,只怕會避嫌,須得想個什麼法子。」

    范妙菡吸了吸鼻子,道:「卻也不是他一個人負責,只是他主持聽審而已,一個月後,須得整個翰林醫官院的醫官都聽審,那時候,林太醫也只是其中一個而已,便也說不上什麼避嫌的問題。」

    盧夫人喜道:「那感情好!——珍兒,便把你給了林家如何?雖然是續絃,卻也還是原配,兩家也是門當戶對的,你嫁給了他家,他林億能不幫老太爺嗎?豈不是一舉兩得!」

    孫永珍不哭了,低著頭,半晌,才道:「就怕人家不願意。」

    「是,須得找個妥當的人提親才好,這個你不用擔心,等你爹回來了,咱們好生商議,總能找到辦法的。」

    孫永珍低下了頭,不哭了,有些羞澀,低聲道:「聽爹娘的主意。」

    見孫永珍答應了,盧夫人和黃姨娘都高興起來。這可是個好主意,剛才咋就沒想到,多虧葉知秋問起要準備把孫永珍嫁給誰,這才順著想到這主意,早想到這一步,只怕早就說妥了,也用不著等到這會子。兩人忙商議著該找誰去說媒。

    葉知秋見孫永珍不哭了,低著頭瞧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輕嘆了一口氣,道:「姐,醫館沒人,大哥二哥都不在,病患來了都走了,這可怎麼辦?」

    這件事商量妥了,就等著看托媒說親的結果了,留在屋裡也沒用,孫永珍用手絹擦乾眼淚,勉強一笑,道:「我去!」

    盧夫人道:「趕緊去吧,婚事交給娘,娘會辦好的。安心去吧!」

    說著話,三人出了門,往醫館走。

    葉知秋瞧了一眼孫永珍,道:「姐,你認識那林恆嗎?」

    孫永珍搖搖頭,蒼白的臉微微泛起一點紅暈。

    葉知秋暗嘆了口氣,古代女子婚嫁,自己不能做主,須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以前只是從書本上聽來,現在真正遇到了,孫永珍連那林恆的面都沒見過,只是讓父母做主。而他們的父母,為了能脫罪躲過這場災難,用女兒的婚事來做籌碼。其實,古代婚姻很多都是有目的的,特別是公主的婚事,下嫁給一些權臣的子弟,以便籠絡關係,鞏固皇權。外嫁給鄰國番邦,為了平息戰爭。而女人,只能跟隨命運的腳步,走到哪算哪。

    孫永珍突然想起什麼,扭頭問葉知秋道:「對了,我聽說你昨夜不是去了林太醫的醫館嗎?你見到那林恆了嗎?他人怎麼樣?」

    「見到了,說實話,人長得還可以,只是……」

    葉知秋猶豫,要不要把自己對林恆的看法告訴孫永珍。

    孫永珍聽他說了半截,急道:「只是怎麼了?他不好嗎?」

    「這個……」

    「不用說了!」孫永珍嘆了口氣,道:「就算他是醜八怪,就算是什麼吃喝嫖賭的紈褲子弟,我也得嫁給他,嫁給誰不是嫁,嫁給他能幫得了咱們家度過這場劫難,那也值了!」

    一旁的范妙菡勉強笑道:「不會的了,可沒聽說過林太醫有個醜八怪的兒子,林太醫相貌堂堂,他的兒子也差不到哪裡去。而且,他又是林太醫的長子,醫術一定很高明的。」

    「謝謝你!」孫永珍嘆了口氣,道:「算了,聽天由命吧。」說罷,加快了步伐,徑直往醫館走去。

    到了醫館,孫永珍見二哥孫永轅還是沒有來,便讓曾小星去叫,孫永轅推說頭痛不舒服,請假不來了。孫永珍只好一個人頂著。

    孫永珍一般看的是女科,但是現在大哥二哥都不在,醫館裡就只剩下她一個大夫,自然是什麼都看了,見到有了大夫,病患也陸續多了起來,忙得孫永珍不亦樂乎,自然就沒空指點葉知秋看病,葉知秋拿了根凳子坐在旁邊瞧著。見她忙得很,也不好意思提問。但用心瞧著,記下她診病的種種關鍵,同時也體會到病症的千變萬化,如何捕捉到其中的關鍵。

    一直忙到中午吃飯。飯菜是直接送到醫館來。在後院正堂裡吃。

    這時候,葉知秋這才有空把上午看她治病的疑惑向她請教。葉知秋道:「大姐,上午那個腎陽虛水泛證,我不太明白,你能不能給我講講。」

    孫永珍一邊嚼著一塊肉,一邊疑惑地瞧著他:「哪裡不明白?」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19:52
第63章 幫忙

    葉知秋道:「這人全身水腫,特別是下肢明顯,斷續發作三年多,你辯證是腎陽虛水泛證,我不太明白,因為水腫的原因與肺、脾、腎都有關係,你怎麼就斷定是腎陽虛呢?能不能說說你是如何辯證的?」

    孫永珍笑問:「你既然明白水腫與三髒都有關係,如何還不能辯證?——水液運行靠肺氣通調,脾氣轉輸,腎氣開闔。而這三者如果出現問題,必然會出現相應的症狀,比如如果肺失宣降,就會出現惡寒發熱、喉痛、咳嗽。病人沒有這方面的症狀,自然便知道肺是沒問題的,所以水腫不是肺的原因造成的。如果是脾失健運,便會出現神疲體弱,食少便溏。病人也沒有出現這方面的症狀,可見他的水腫不是脾的問題。這樣,排除了肺、脾兩髒的原因,自然就只剩下腎了。」

    葉知秋喜道:「我明白了,你是用排除法來辯證,對吧?」

    「排除法?」這個詞太現代了,孫永珍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把三種可能性排除掉兩種,剩下的一種便是答案嘛。」葉知秋讀書的時候老師講過這種辯證方法的,但是他沒有臨床實踐,所以只是知道有這樣的方法,卻沒有運用過,現在看見孫永珍用了,這才想起還有這樣一種辯證方法來。

    孫永珍道:「是吧,排除兩種,剩下的一種也要看是不是對症。這病患病程長達三年,斷斷續續反覆出現水腫,特別是下肢水腫厲害,這就反映出腎有問題了。——你知道腎出問題,為什麼會水腫嗎?」

    這種理論問題自然難不倒葉知秋,笑道:「腎中陽氣,為氣化水液的動力,即可以升清,又可以泌濁。腎陽不振,便會尿少、浮腫等氣化無權,不能泌別尿濁。當然,還可以出現尿清長,夜尿多等氣化無力,升少降多的病症。這些都是腎陽虛。」

    孫永珍好奇地瞧著他:「你以前怎麼老是說不會答,這不是答得挺好的嗎?」

    一直在一旁聽著的范妙菡笑道:「他以前膽小,上次病了一場差點死,想通了,膽子大了,所以敢說了唄。」

    孫永珍笑道:「呵呵,那你倒是因禍得福啊。」

    葉知秋道:「姐,你知道大哥他們去了哪裡嗎?昨天今天都沒有來。」

    范妙菡也道:「就是,這人去哪裡也不說,把一大攤子都推給我們幾個,真是不像話,還有二師哥,這時候說病倒了,分明是裝病。照他這樣,我看以後沒人會找他看病!」

    孫永珍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道:「大哥跟我爹去疏通關係去了。找那高保衡他們的親戚朋友,想讓他們幫忙給高保衡說情,讓他別這樣狠毒,非要把我們孫家往死裡整。不過,昨晚上我聽我爹說,那些人都找了各種藉口,不願意插手這件事。我爹覺得事情嚴重,所以跟我娘商量,讓我嫁出去。這才演出剛才那一出。」

    「那有師父去不就行了?幹嘛還拉上大哥?老太爺說了讓他留在醫館看病的,要他們指點我醫術的,他們不來,正好林太醫願意教,所以我去了林太醫醫館學看病。我學看病倒是次要,關鍵是醫館忙不過來呀,只有姐一個人。我又還不會看病,也不能看病。」

    孫永珍勉強笑道:「照我看,你已經大半個身子都邁進門檻了,只剩下那麼一小步,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單獨看病了。」

    「但願吧。」葉知秋憂心忡忡,想起一個月之期,不知道自己能否來得及找到足夠證據證明溫病不同於傷寒,從而拯救整個家族。

    吃完飯,繼續診病,一直到天黑,醫館關門,這才各自回家。

    葉知秋陪著范妙菡送她回去,范妙菡道:「你跟師姐學醫,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師姐醫術很不錯的。」

    范妙菡撇撇嘴,道:「我看未必,——我不是說師姐醫術未必好,而是說你跟她學醫未必好。」

    「哦?這怎麼說?」

    「我瞧師姐都沒怎麼教你,只顧看病,能學到什麼?」

    「這個,也不能怪師姐,平素三個坐堂大夫看病的,現在就剩她一個,忙都忙不過來,哪有閒心教我看病啊。不過,她還是有意放慢了速度,有時候也反覆問的,就是讓我有時間琢磨她怎麼看病。今天還是學到了不少東西的。」

    「你呀!大好人一個!人家只要不對你壞,就是對你好!」

    葉知秋憨憨地笑了笑。正要說話,忽聽得旁邊一座假山後面冒出一個人來,叫道:「師妹!」

    范妙菡冷不丁嚇了一跳,趕緊抓住葉知秋的胳膊,扭頭望去,卻是大嫂的弟弟周堂,也就是六師哥。范妙菡杏眼圓瞪:「幹什麼?偷偷摸摸躲在假山後面,想嚇死人呀!」

    周堂漲紅著臉道:「不不,對不起,我不是存心嚇你的,我在這等你好久了,有話跟你說。」

    「什麼事,說罷!」

    周堂瞧了葉知秋一眼,期期艾艾道:「這個……,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葉知秋對范妙菡道:「前面就到了,我就送你到這吧,我回去了。」

    「不准走!」范妙菡挽著葉知秋的胳膊,瞪眼瞧著周堂:「有什麼話不能當著四師哥的面說的,要是真有,我也不聽!——咱們走!」說著拉著葉知秋就往前走。

    周堂急了,追上幾步,道:「師妹,我是真的有事找你!」

    「讓你說你又不說!」范妙菡轉身瞧著他。

    周堂瞧了葉知秋一眼,猶豫片刻,終於道:「是,是關於你爺爺的事情!」

    「什麼?」范妙菡放開了葉知秋的手,上前一步,道:「我爺爺怎麼了?」

    「沒什麼,這個……」周堂又瞧了葉知秋一眼。

    葉知秋道:「要不這樣吧,我在前面等你,你跟六師弟說說話。」說著,邁大步往前走,走出一箭之外,這才站住了,眼往遠處眺望園裡的風景。

    范妙菡道:「行了,你說吧!」

    「我聽說,你爺爺調任青州,那裡氣候嚴寒,你爺爺又病得很厲害,怎生想個法子疏通關係,把他調到好一點的地方啊。」

    范妙菡白了他一眼:「誰不知道呀,疏通關係,找誰疏通關係去?」

    「你爺爺朝廷中就沒有說得上話的大官嗎?找他們啊!」

    「廢話,要能找他們幫忙,還用你來說!」

    周堂急忙道:「他們不肯幫忙說,那是沒見到好處,這年歲,沒有好處,誰幫誰啊?都是口上說的漂亮,真要動真格的,又有誰往前站了?還得靠黃白之物才行!」

    范妙菡又白了他一眼:「這個誰不知道?可是,我爺爺已經把所有的積蓄都賣了買了幾千畝的良田,用來餽贈那些需要幫扶的范氏遠祖後代了。家裡連老宅都賣了,哪裡還有錢跑這些!就算有,我爺爺也未必願意拿錢出來辦這種事!要是願意,他早就辦了。」

    周堂又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他老人家不願意,咱們做晚輩的卻不能坐視不理啊!」

    范妙菡橫了他一眼:「咱們?」

    周堂有些尷尬,忙道:「是你,你們做晚輩的,嘿嘿。」

    范妙菡嘆了口氣:「我一個小女子,又能有什麼辦法!」

    「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我問你,你爺爺的那些朝中大臣們,你都認識嗎?比如宰相啊,皇親國戚啊什麼的?」

    「認識又能怎樣?」

    「認識就好辦了!」周堂轉身走到假山後,從一塊大石頭後面拿出一個包裹,走過來,道:「喏,這是我娘給我的,一些很值錢的珠寶,你拿去疏通關係。」說罷,打開了包裹,裡面金光燦爛,都是一些精緻的珍珠瑪瑙翡翠啥的。果然很值錢。

    范妙菡瞪眼瞧著她:「你拿這些給我做什麼?」

    「疏通關係,給你爺爺調個好的地方任官啊!」

    「我為什麼要你的錢!」

    「你是我師妹嘛,師妹有困難,我這當師哥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啊。拿著吧。我跟我娘一說,她馬上就拿出這些來了,說你爺爺是個好官,一定要想方設法幫他的忙!」

    范妙菡道:「這是什麼話,師兄師妹的,值得當你給這麼多貴重首飾嗎?這送出去,可不一定還得起!」

    「不用還!不用還!」周堂大大咧咧的樣子笑道:「這是給你的,送你的東西還用得著還嘛!」

    范妙菡搖頭道:「我不要,平白無故要你這麼重的禮物做什麼?我爺爺我爹知道了,會罵死我的!我不要!」

    「拿著吧!你不為你自己,也該為你爺爺啊,你就忍心看他老人家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青州那冰天雪地裡挨凍受苦嗎?拿著吧!錢不夠儘管說,我再找我娘要!她一准給!」說罷,將一大包珠寶遞到范妙菡面前。

    范妙菡瞧了他一眼,搖頭道:「我知道你為什麼給我錢,多謝你,但我不能要。」

    「師妹,我是一片真心!」周堂急了,道:「真的想幫你啊。沒有別的意思,也不要你什麼承諾,只是想幫幫你。真的!」

    「我不要!」范妙菡還是很堅定地搖頭。

    周堂把一包珠寶放在了她腳邊,道:「我是真心幫你,務必收下!我放這裡了!」說著,轉身就走。

    范妙菡高聲道:「我說了我不要!你擱在這,丟了我可不管!」一跺腳,轉身往遠處葉知秋跑去,頭也不回。

    周堂走出幾步,聽她這話,回頭望去,見她跑遠了,也扭頭就走。走出老遠,回頭再看,范妙菡卻已經個葉知秋肩並肩走遠了。臉上微微變色,只好無精打采走了回來,拎起地上的包裹,望著他們的背影,長長地嘆了口氣。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20:41
第64章 呆瓜

    葉知秋瞧著范妙菡,道:「他找你做什麼?」

    范妙菡道:「他要給我一大包的珠寶首飾,讓我去疏通關係給我爺爺調整任職,不要去那苦寒的青州,調到一個溫暖的地方去。我說我憑什麼要你的東西,就跑回來了。」

    葉知秋點點頭,道:「是啊,你爺爺身體很糟糕,實在不宜呆在天寒地凍的地方,病情會進一步加重的,應該到氣候好的地方去。如果有辦法調動,那再好不過了。」

    范妙菡斜眼瞧著他,含嗔帶怨:「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接受他的這包珍寶?」

    「嘿嘿,這個你自己有主意,我是說,我們的確應該想想辦法,把你爺爺調到氣候好一點的地方去。這也是做晚輩的一番孝心。」

    「你別打岔,我問你,你是不是希望我接受他的幫助?」

    「我沒這意思,接不接受,你自己拿主意啊。」

    「我問的是你!你願不願意我接受他的幫助?」范妙菡大眼睛亮亮的瞧著他。

    葉知秋想了想,道:「不願意。」

    范妙菡本來緊繃著的臉頓時緩和了下來,臉上都是喜悅,嘟著小嘴,嬌聲道:「為什麼?」

    「拿了這筆錢,也不一定能辦成事!」葉知秋道,「你爺爺當初是宰相,能把他從宰相這位置上拉下來,送到邊塞青州去,這只有一個人能辦到,那就是官家,要想調整他到別的地方任官,也只有一個人能決定,那也是官家。官家把他調到青州,自然有他的考慮……」

    范妙菡本來喜滋滋地瞧著他的,一聽這話,氣得一跺腳,大聲打斷了他的話:「你就是因為這個才不願意我接受他的珠寶?」

    「是啊!」葉知秋道,「你想想,辦成這件事,必須要給官家送禮才行,官家能因為你這一包珠寶就改變主意?」

    「我不管官家怎麼樣,我問的是你!你因為這件事辦不成,所以才不願意我接受他的珠寶?」

    「對啊!辦不成的事情,幹嘛要去辦?又何必去破費那些錢呢?」

    「你!」范妙菡氣得把個小嘴噘得老高,一跺腳,咚咚咚自己個往前衝。

    葉知秋不知道她怎麼好端端的就生氣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忙跟上去,道:「師妹,我說錯了嗎?」

    「沒錯!」

    「那你怎麼生氣了?」

    「我樂意!我樂意生氣,不行嗎?」范妙菡狠狠瞪了他一眼,徑直衝到了自己家門口,敲開門,頭也不回衝了進去。

    劉媽站在院門口,愕然瞧著她氣沖沖進去了,望了一眼葉知秋。葉知秋苦笑,搖搖頭,知道這劉媽是不會讓自己進去的,便拱拱手,轉身回自己園子去了。

    劉媽忙關上門,小碎步來到范妙菡的屋裡,見她氣嘟嘟坐在床邊,忙彎腰道:「怎麼地了?跟四少爺生氣了?」

    「他個木頭!呆瓜!傻瓜蛋!不要提他!提起他我就氣!」

    劉媽笑了笑,在床邊坐下,道:「我就說了嘛,讓你離他遠著點,他傻頭傻腦的,一准讓人生氣,這不是應了我的話了嗎?你身體不好,急不得氣不得,須得學會保養自己,把自己保養好了,比什麼都強。至於婆家,老爺自然會有安排。你就別去……」

    「你說完沒有?」范妙菡抬眼瞧著她,「說完了就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下!」

    「妙菡!你這孩子怎麼這樣!」

    「出去出去!」范妙菡起身拉起劉媽,連推帶攘把她送出了門,咣噹一聲把門關上,拴好,這才回來,一屁股坐在床上。門外劉媽還是嘰裡咕嚕說著話,范妙菡索性倒在床上,一把將被子拉過來蒙頭蓋住,這下子聽不到了,世間終於安靜下來了。

    呆瓜!憨包!傻蛋!該死的笨笨!

    范妙菡嘴裡低聲罵著,這人怎麼這麼笨!難道真要自己向他表白喜歡他,想嫁給他,讓他對自己在意一點,為自己吃醋?唉!老天爺,怎麼偏生就喜歡這麼一個不諳風情的呆子!

    被子蒙著頭久了,覺得有些氣悶,范妙菡便把被子掀開了,屋外已經聽不到劉媽的嘮叨,把被子扯下來,掖在下巴處。閉著眼不讓自己去想,好好睡一會,心情就會好起來。

    到也是,躺了一會之後,她心情平靜一些了,可是葉知秋那傻呆呆的模樣又冒上了心頭,心中不知怎的柔柔的,暗忖道,自己明明知道他是個呆瓜,卻讓他去琢磨自己女兒家的心思,常言道,女兒心,海底針,常人都不容易揣摩得到呢,何況這麼個呆子。

    想到這,又覺得自己太過苛刻,未免不對,剛才自己只顧給他臉色了,也不替他想想,只怕他也受了不少委屈。要是他受了委屈生氣了不理自己,那可怎麼辦?他說的其實在理,爺爺這件事本來就是官家定的,如何能通關係就解決的?他說的沒錯,自己卻還怪他,太不應該了。

    想到後來,一顆心只是為著葉知秋在想了,越想越覺得過意不去,輕輕打了自己臉蛋一下,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又發了半天呆,到底決定去找葉知秋說說話,若是他當真委屈生氣了,說不得給他陪個不是。

    想好了,便起身要走,一眼瞧見桌上的銅鏡,拿過來看了一眼,覺得自己剛才蒙頭睡,把頭髮弄亂了,便拉開門,叫丫鬟怡香進來,幫自己梳頭。

    頭梳好了,拿過首飾盒,挑了一支簪子插上,在銅鏡裡左右端詳,覺得不好,拔下來扔在首飾盒裡,又找了一支插上,瞧了還是不滿意,如此換了好幾根,終於找到一根心儀的,插上了,端詳著銅鏡裡的自己,問怡香道:「怎麼樣?」

    怡香抿嘴一笑,道:「小姐這是要去哪裡?平素可沒見你這麼講究過!」

    范妙菡扭了扭腰肢,低頭瞧了瞧自己曼妙的身段,又覺得衣裙不妥,道:「把我那件滾銀邊蔥白斜綾小襖拿來,還有那粉色比甲。還有那件淡黃色錦緞裹胸!還有那雙淡黃色的軟弓鞋!」

    怡香答應了,忙開了衣櫃,把這些一一拿了出來,過來給她換上,又纏腰繫了一條金絲軟煙羅腰帶,在屋裡轉了幾個圈,覺得滿意了。又坐下來,取出紅紙,含在嘴唇,輕輕一抿,潤紅了香唇。又拿起黛墨在本來就濃黑的柳眉上描了描。左右端詳一回,這才滿意地拉門出來,便要往院子外走。

    劉媽趕緊過來,道:「小姐這是要去哪裡?」

    范妙菡正要說去找四少爺,眼珠一轉,又開口說道:「我出去逛逛!」

    「還沒吃飯呢!吃了飯再出去!」

    范妙菡擔心葉知秋吃了飯就去林太醫哪裡去了,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不吃了,你們先吃,我逛逛回來再吃!」

    「那帶上怡香啊!」

    「不帶,我一個人逛逛!」

    說著話,范妙菡已經出了院門。

    劉媽瞧著她的背影,扭頭問丫鬟怡香:「她這是去哪裡?」

    「我也不知道,反正剛才著實打扮了一下的。說不定,嘻嘻,是去見四少爺的!」

    「啊!」劉媽驚道,「先前她還氣嘟嘟的,我道是她跟四少生氣了呢,怎麼才這麼會工夫,就打扮一新又要去見他?這怕是著了魔了吧?」

    怡香嘻嘻笑道:「我的娘,你還說對了,就是著魔了!那四少就是個大魔頭!」

    范妙菡一路蹦蹦跳跳的來到秋收園,門房見到她,忙點頭哈腰道:「范姑娘來了!」

    「嗯,你們少爺呢?」

    「出去了。」

    范妙菡愣了一下,心裡有一陣輕鬆,又有一陣不安,忙問道:「上哪去了?」

    「被老太爺差人叫去了。」

    老太爺叫他做什麼?范妙菡歪著頭想了想,轉身又出來了。門房忙道:「姑娘要走啊?」

    「是,我找你們少爺去!」說著一陣風似的走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20:48
第65章 過繼

    藥香園的藥香堂裡,此刻卻陰云密佈。

    老太爺孫用和坐在軟榻上,面前依舊是放在長條几案上那一大疊的醫書。只是,他手裡此刻卻沒有拿書,扶著雙膝,仰著頭在想什麼心事。

    兩邊椅子上坐著孫奇、孫兆和孫永軒、孫永轅、孫永珍還有葉知秋(孫永澤)。

    一屋子人都沒有開腔,靜靜的,好像泥塑的一般。

    終於,孫奇說話了,道:「老太爺,這件事,只怕是很棘手啊。怎麼辦,須得盡快拿個主意。」

    孫兆道:「是啊,如果事到臨頭了才想辦法,那可來不及了。」

    孫永轅也想說話,可是看了看大哥孫永軒,捻著鬍鬚很成穩地坐在哪裡,便把話嚥下去了。

    孫用和好半天,才慢慢說道:「都沒有用!做這些都沒有用!連皇后娘娘的話官家都不聽,其他大臣的話,他還能聽嗎?唉!」

    孫奇道:「是啊,官家最敬重的便是娘娘,如今娘娘勸說他放過咱家,官家都不答應,非要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唉,這就很難辦了,所以,咱們得儘早想出萬全之策以應對啊。」

    孫兆道:「老太爺把話說到了沒有啊?是不是皇后娘娘沒有盡心啊!」

    孫奇瞪了他一眼,道:「這件事關系老太爺自己,你說老太爺盡不盡心?皇后娘娘的命都是老太爺救的,她能不下死力幫老太爺說話嗎?可是娘娘已經明確說了,官家要一個結果,一個明白的結果,三個皇子不能不明不白就死了,搞得現在連承繼大統的人都沒有,還得過繼子嗣,官家心裡窩囊著呢,雖然官家仁慈寬厚,但是這種事情,再寬厚的人,只怕也要弄個明白的。」

    「這些我都知道!」孫兆道,「不過我覺得,還是高保衡和掌禹錫他們在後面挑唆,要不然這件事都過去這麼久了,為什麼這時候才挑起來查?」

    孫奇道:「或許,是官家這麼久了沒有子嗣,便想起三個皇子了,正好高保衡他們上奏彈劾這件事,給了官家提了個醒,這才把他心頭的痛楚揪了出來,可是一旦把痛處揪出來了,只怕就不能善罷甘休了,才要個說法。要查清楚三個皇子究竟是怎麼死的,這裡面有沒有太醫的過錯。所以,這件事官家不放過,誰說也沒用。我們這兩天請的王公大臣幫忙上奏說話的,都沒有一點用處。老太爺請皇后娘娘勸說,都沒有用,別人說的還能有用嗎?」

    孫兆嘆了口氣,道:「是啊,我想著能從高保衡他們這邊下手,請跟他關係要好的親朋大臣們幫著說說話,勸他們放過我們,金銀財寶送到門口,他們接了錢,說已經跟高保衡他們說了,可高保衡說了,這件事得官家定,管家說放過就放過。」

    孫永轅到底忍不住,怒道:「這都是屁話!官家放過了,他們不放過又能如何?這是裡子面子都要啊,又做鬼又做人!

    孫兆道:「誰說不是呢!只不過,他們能幫著話說,也是不易了。」

    孫永轅冷笑道:「他們那是見錢眼開,白花花的上千兩銀子,那麼多的珍珠瑪瑙,壓也要把它們壓死,能不動心嘛。更何況,他們已經知道官家鐵了心要把這件案子搞個水落石出,他們的火已經扇起來了,答應不答應的都沒關係,落得一個順水人情,白賺了那麼多白花花的銀子!」

    孫永軒扭頭瞧著他,怒道:「你的意思是說,我跟師父這兩天東北西跑花錢疏通關係,全是白白糟蹋錢了?」

    孫永轅道:「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說這些錢給了他們,等於打水漂,他們壓根沒有任何作用!」

    「你這還不是說我們在白糟蹋錢?你呢?你又做了什麼?讓你看著醫館,你連醫館坐堂都不去,讓一眾病患白白苦等,你這又算什麼?」

    孫永轅有些尷尬,悻悻道:「我沒說什麼啊,我這兩天是病了嘛,我心裡也著急啊,看著你們東奔西跑忙這件事,我哪有什麼心情看病?我急得嘴角都是一串的燎泡啊!」

    孫奇擺擺手,道:「行了,大家都在為這件事忙,你們去疏通高保衡那邊的關係也是應該,錢是花了不少,卻也得了他們一句話,不再追究這件事,也算有了成效,雖然他們的表態現在看來沒有什麼意義,但是到底斷了他們後面的路了。現在關鍵看官家了。咱們還有差不多一個月時間,想個什麼辦法能說通官家?」

    孫永珍都要哭了,哽咽道:「還能有什麼辦法,連皇后娘娘的話官家都不聽……」

    老太爺孫用和終於說話了,聲音聽著有些沙啞:「都不要說了,叫你們來,不是為了讓你們吵讓你們哭的!」

    一句話所有人都不說話了,連孫永珍都止住了哭泣,只是低著頭抹眼淚。

    孫用和頓了半晌,這才啞著嗓子道:「這件事,只怕是沒得救了,縱然是一個月之後,也沒有什麼辦法能說服官家的。官家雖然仁厚,但這件事是不會輕易鬆手的,一旦認定我有過錯,他定會交給大理寺法辦,那就沒有任何希望了。所以,未雨綢繆,趁早謀定下一步的打算。既然你們半天也沒個主意,還是我來說吧。」

    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了他。

    孫用和道:「珍兒,你爹娘已經拿了主意,也跟我說了,有意把你給了林億林太醫他們家,這件事,我覺得不太妥當,因為把你嫁給林家,最多也只能換得林億一張嘴,翰林醫官院百十號醫官,他一個人實在起不到什麼作用。為這事把你嫁出去,人家還會笑話我們不計手段。」

    說到這,孫永珍眼淚簌簌而下,連成了串,落在衣襟上。

    孫用和接著說道:「不過,你爹娘決定這個月把你嫁出去,這主意我還是贊同的,至於嫁給誰家,須得好生托媒說親,不能因為這件事就太過草率,將來害了珍兒!」

    孫兆忙躬身答應。

    孫永珍哭道:「爺爺,我不嫁!我要陪著娘……」

    「你這話就不對了,能出去一個就出去一個,總也是好的。」

    「我不嫁!我不嫁……」孫永珍泣不成聲。

    「這件事由不得你!」孫用和聲音猛地提高了,充滿了威嚴,「爺爺知道你心好,但這不是任性的時候!讓你來就是要告訴你這句話!你要還是孫家的閨女,就必須聽孫家的話!」

    孫永珍從來沒有見過一向慈祥的爺爺如此嚴厲說話,抬著一雙滿是淚水的眼,怔怔地望著孫用和。

    孫用和卻沒有看她,臉色冷峻掃了眾人一眼,目光落到了葉知秋身上:「澤兒,家族裡,只有你還沒有滿十六歲,你不會被處死,但是,你這個孫家的獨苗,也不能沒入宮廷為奴,所以,爺爺準備把你過繼給別人,這樣,你就不是孫家的人了,也能給孫家留下一脈香火……」

    一旁孫永轅急聲道:「那我呢?爺爺!為什麼不把我過繼給別人!」情急之下,臉上青筋暴現。

    孫用和目光如電,陰森森盯著他:「過了十六歲,便不能過繼,你不知道嗎?你已經將近三十歲了,如何過繼?更何況,澤兒本來就不滿十六歲,這時候過繼,又有皇后娘娘幫著說話,官家和御史台都不會太過計較,而把你們幾個都過繼了,御史台是斷然不會准許的。一樣會株連到你的!」

    孫永轅面若死灰,喃喃道:「我,我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陪著爺爺你們死?我不要死!是爺爺一個人的錯,為什麼要砍我的頭!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畜生!」孫奇暴怒,揚手給了孫永轅一記耳光,打得他一個趔趄,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孫永轅捂著臉躺在地上,道:「我說錯了嗎?永虎都跑了,為什麼不讓我跑?永虎跑了,二叔一句話都不說,你怎麼不讓我跑?你就這麼忍心眼睜睜看著你的兒子死嗎?」

    孫兆聽了,神情頗有幾分尷尬,道:「我這不是正找著嘛,誰知道那畜生跑到哪裡去了。」

    孫奇悲痛交加,哽咽道:「一旦定罪,就是死罪!到時候天下海捕你,天涯海角,你又能跑到哪裡去?」

    「跑不掉,也強過在這活活等死!」

    孫奇無計可施,一指旁邊的孫永軒:「你好好看看你哥,慷慨就義,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本色!」

    「他是沒說!他心裡也想著怎麼逃走呢!」

    孫奇怒目盯著大兒子孫永軒。孫永軒臉色蒼白,黯然搖頭,道:「跑不掉的……」

    孫用和聽了孫永轅的話,只如同一個沒有完工的根雕似的呆在那裡,目光凝滯,神情淒苦,半晌,才喃喃道:「是,都是我……,都是我的錯,我害了你們,還來要求你們什麼?罷了,罷了……,隨你們去吧!你們要走,就走吧!都走吧!全都走吧!一切的罪孽,都讓我一個人承受……」

    孫永轅聽了這話,一骨碌爬了起來,瞧了一眼孫用和,又看了一眼父親孫奇,一抹身,逃也似的奔出了大堂!

    孫永珍失聲痛哭,捂著臉。

    孫永軒也站了起來,把眾人一個個都瞧了一遍,到底還是慢慢坐了下去。

    孫用和瞧著他:「你不跑嗎?」

    孫永軒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呆了半晌,才如夢方醒似的,抬眼瞧向孫用和,茫然搖頭:「我……,我哪裡也不去……」

    孫用和點點頭,望向葉知秋,目光柔和了許多:「澤兒,你過繼的事情,爺爺這幾天會辦妥的,朝中還是有幾個熱血老友,他們會願意收留你的。不用著急。」

    葉知秋淡淡道:「我不願意過繼給被人當兒子!」

    孫用和面色陰沉了下來:「為什麼?」

    「我是孫家人,幹嘛要叫別人父母?」

    「這是為了保住孫家的香火!」

    「你們不是說了嗎?我還沒滿十六歲,不會被株連處死,既然我不會死,便可以成家立業,可以傳宗接代,為什麼要過繼旁人?」

    「你一旦當了官奴,子孫都是奴僕身份了!還怎麼給孫家翻身?

    「只要有香火不就行了,再說了,事在人為,我不相信一輩子都會是官奴的,總有出頭之日!」

    「你想得太簡單了!」旁邊孫奇幫著勸道,「官奴很難被赦免成平民的!」

    「我不管,反正我不想過繼別人家,當別人的兒子!」

    孫用和心裡正煩躁得很,聽他如此任性,冷著臉提高了音量,喝道:「你要還是孫家的子孫,就必須聽爺爺的安排!」

    聽到老太爺生氣了,一旁的孫奇急道:「永澤!這時候你就不要氣爺爺了!」

    葉知秋點點頭,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不去當別人的兒子,腿長在自己身上,牛不喝水難不成還強按頭?轉開話題,道:「爺爺,這一個月,我們想盡辦法證明溫病不同於傷寒,不就行了嗎?只可惜我不會看病,要不然,我一定能證明這一點!」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21:12
第66章 家傳醫書

    孫用和勉強一笑,瞧著他,半晌,才道:「你昨晚去了林太醫的醫館學醫?」

    「是!」葉知秋答道。

    「他今天跟我說了,我想了很久,對他說,這本來是挺好的,只是,你現在負責我們的案子,澤兒去你哪裡多了,只怕旁人說我作弊,將來你若是幫著我說話,他們便會說你舞弊,反倒不美,還是等我這件事了了,再讓澤兒前往求教便是。所以,我已經給你推掉了。以後你就不要去了,爺爺另有安排。」

    「好的,爺爺。」

    「既然這件事沒有什麼希望了,就不要去跑了,留些錢,到時候給永珍做嫁妝,給澤兒過繼帶走,將來也有自己的錢,不至於被人看輕了。」說到這,孫用和望著孫奇和孫兆,道:「你們兩這一個月,給朝廷告假,不去了,就在醫館裡,教澤兒吧,一個月,能教多少教多少,把你們的能耐都拿出來,把各自的行醫秘技,也都交給他,他就是我們孫家醫術流傳下去的唯一希望了。」

    葉知秋這才知道,原來孫用和推掉林億不讓自己去跟他學了,卻是想儘可能把他們三人所學交給自己,等以後,再讓自己去跟林億學,忙道:「爺爺!還沒有到這一步,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咱們好好找些病案,能證明溫病不同於傷寒的病案,治好了,整理出來,到時候一個月滿了,翰林醫官院聽審,一定能說服他們的!」

    孫用和苦笑,根本沒有理他這個茬,道:「澤兒,你能學而有所思,這很好,不過這一個月,你要好好學,把我們教你的統統記住,不許想別的,也不許做別的,從早到晚,都要全力投在這上面,萬不能有一點點鬆懈!」

    葉知秋明白了,孫用和他們根本不相信自己的那一套理論,已經在準備後事了。而自己現在沒有能力證明這一點,急得他團團轉,卻還無辦法。看來,只能盡快學會看病,自己來證明這一切!而且要趕在定罪砍頭之前,要不然,證明了也沒有用!

    一個月,留給自己的時間真的太少了!

    孫用和對孫永珍道:「這段時間,你也來聽聽吧。」他望見失魂落魄的孫永軒,苦笑搖搖頭,沒有讓他也去。接著說道:「今晚沒有病患來了,就先把你們各自的醫術拿來給澤兒,讓他今晚好生學。時間只有一個月,咱們只能揀最重要的東西教給他了。」

    孫兆哭喪著臉道:「他,他學得會嗎?」

    孫用和哼了一聲,道:「能想出溫病不同於傷寒,還能說出一番道道來,你說他學得會不?換做是你,你又能想出來嗎?」

    孫兆尷尬地笑了笑:「父親說得是。澤兒這孩子暗地裡用功,知道很多東西,甚至戰汗作解他都知道,永軒都不知道呢。」

    「這不就行了嗎!你們趕緊回去,把要交給澤兒的醫書都整理一下,趕緊的拿來,今天開始,就讓澤兒學了。」

    兩人答應了,起身出去了。

    葉知秋對孫用和道:「爺爺,不能這樣就放棄啊,當務之急不是教我醫術,而是想辦法度過這個難關啊!」

    孫用和花白眉毛一擰,道:「這些事情不用你考慮,爺爺已經說了,你安心學醫,這一個月務必要學會看病,這就看你的悟性和努力程度了。」

    葉知秋知道,再說也沒有用,哦了一聲,便不言語了。

    孫用和從桌上一個書匣裡取出一本書稿,很厚,拿在手裡,輕輕撫摸了一遍,這才遞給了葉知秋:「喏,這是爺爺行醫一輩子的心得,裡面很多方子,只有爺爺知道,是獨家秘傳啊,本來想再過一些日子,傳給你伯父的,現在看來,用不著了,就直接傳給你吧,務必用心珍藏,不可遺失,更不可隨便示人。」

    一個再心胸開闊的醫者,總也有自己的私心,很多醫者的醫書,都是珍藏家傳,若干年之後,子孫因為經濟拮据等原因,這才找人雕版發行,得以面世。孫用和雖然是個仁醫,卻還是捨不得把自己家傳的醫書給了外人,所以再三叮囑葉知秋要珍藏。

    葉知秋忙答應了,接過來一看,頓時心中狂跳,只見封面上寫的是《傳家秘寶方》!

    葉知秋學過醫學史,知道名醫孫用和曾著有這部著作,被後世《正類本草》、《廣肘後方》等醫書引用,是古代有名的醫書,只可惜後來失傳了,想不到自己穿越過來,竟然見到了原本!當真是曠世奇緣!

    葉知秋最喜歡研讀的就是古典醫書典籍,但凡傳世的古醫書,他都已經爛熟於胸,現在看到這部失傳的醫學古籍,不由得心中狂跳,趕緊小心翼翼翻看起來。

    裡面都是蠅頭正楷,筆跡很是工整。往後看了幾頁,都是些藥方,每個方子旁邊又有若干小字,是用方心得和辯證要點。

    葉知秋還要細看,孫用和卻道:「你先把書收起來吧。回去再看!」

    葉知秋趕緊答應了,戀戀不捨地把這本書揣進了懷裡,還不放心地拍了拍。

    孫用和見他如此鄭重,欣然微笑,點了點頭,瞧了一眼旁邊的孫永珍,道:「爺爺沒有把這醫書傳給你,是因為你便要嫁人了,孫家的醫術是家傳的,不能傳給外人,而且,你一個女孩子家,學一些醫術自己能照顧自己就行了,用不著太過盡心於此。」

    孫永珍眼中噙淚,起身福禮,說:「孫女明白。」

    一旁的孫永軒卻連眼皮都沒有抬,只是低著頭想心事。若是平時,這部傳家寶醫書不穿給他這個長房嫡孫,反而傳給別人,他絕對會提出異議的,只是,想著或許也就只有一個月的命,別說是一本醫書了,就是一座金山,也引不起他的興趣來。

    孫用和道:「這部醫書,是我在你太爺爺傳給我的醫術上,加上自己平生行醫心得撰寫而成的,雖然算不得蓋世奇書,卻也是世間難見的,你要用心研讀,務必在半個月內全部看完,剩下半個月,我要給你解讀其中關鍵。聽明白了嗎?」

    葉知秋大喜,能夠得到原著作者的親自指點,這可比自己研讀要好得多,急忙起身答應,滿臉歡喜。

    孫用和又拍了拍桌上的一疊書稿,嘆了口氣,道:「這些也是爺爺平生心血。如今,只怕是完不成了,將來你醫道有成之後,若能替爺爺完成這個心願,爺爺在天也可冥目了。」

    葉知秋抬頭一看,只見上面一本封面寫的是《校勘傷寒論》,手寫體,想起先前聽說過孫用和說官家指令他校勘古代醫書的事情,便知道,這是他校勘古典醫書的手稿。他在後世所學的古典醫書版本,都是經過了北宋校正醫書局校勘的,這之前的版本沒有見過,想必桌上這些,便是了,傳說古典醫書因為多是手抄本,錯誤百出,遺漏甚多,經過北宋校正醫書局收集所能得到的各種版本之後進行校勘,這才形成了後世流傳的版本。

    雖然後世學的版本是彙集百家之長校勘過的正本,但葉知秋很想看看原始的版本是個什麼樣子,他是個書呆子,看到書便眼熱的,嚥著口水望著那一疊書。

    他這個痴迷的樣子到讓孫用和很滿意,捻著白鬍鬚點著頭,道:「不著急,這個校正醫書的活,你現在只怕還沒有能力完成,而且還有一個月,爺爺先繼續做下去,等到不能再做了,便會傳給你,爺爺會找些時間給你詳細說如何校勘,哪些書值得相信,那些書可以不用理。」

    葉知秋忙答應了。

    孫用和長嘆一聲,道:「前次你給爺爺寫了一首『病牛』的詩,爺爺很是喜歡,本來是要寫了掛在這中堂之上的,只是……,唉,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葉知秋道:「爺爺,你不是說吉人自有天相嗎,爺爺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

    「那是你!你才有這福分。說起來也是奇巧,先前你的不治重病,不治而愈,這一次,咱們家遭此大難,你又因為沒有滿十六歲而不會被株連處死。等你過繼給了別人,便能徹底擺脫這場災難,這才是吉人自有天相。咱們孫家,以後只怕就指望你了!」

    一旁的孫永軒小聲道:「不是還有永轅和永虎嗎?他們倆逃走了,也能給孫家留下香火的。」

    孫用和嘆道:「跑不掉的。死罪,跑到天涯海角,都會把抓回來的。唉,說這話也不應該,說到底,他們也是因我受到了連累,惟願他們能逃得一條性命吧。只不過,就算是逃得了性命,只怕也只能隱姓埋名,喬裝打扮,過那苟且偷生的日子了。」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22:31
第67章 妻離子散

    說著話,孫奇和孫兆先後都回來了,手裡拿著手稿。孫奇先把書稿遞給他,道:「這是伯父半生所學,雖比不得你爺爺的精妙,卻也是自己的一些心得,或許能給你一點幫助。」

    葉知秋急忙起身恭恭敬敬接過,孫奇也是北宋名醫,他的醫書那自然是了不得的。只見厚厚好幾大本,比孫用和的還要厚上一些,隨便翻開幾頁看了看,方子相對比較少,說的醫理醫得倒是詳細的多,想必這孫奇乃是進士出身,比爺爺孫用和更注重倫理闡釋,所以寫得醫書內容自然更加詳細豐富。

    孫兆也把自己的醫書遞給了他,這醫書卻只有一本,而且很薄,估計也就十幾頁。翻開一看,只是一些方子,沒有方義分析。

    孫用和見他拿來的醫書,不僅哼了一聲,冷冷瞧了他一眼。孫兆訕訕地低下頭,顯得很不自然。

    葉知秋忙謝過二人,把醫書放在身邊。

    孫用和讓孫奇和孫兆分別給葉知秋指定每天要看的內容,然後道:「行了,廢話也不用多說,你們也回去忙吧,澤兒,把這事告訴你娘,讓她也做些準備,該留給你的東西,都預備好了。澤兒、孫奇、孫兆,還有永軒、永珍,明日一早,你們都到醫館去,一方面給人看病,最主要的,還是要教澤兒學醫。這是大事,切莫誤了!這一個月,我還要接著校勘醫書,我就不去醫館了,若有需要會診的,可以來叫我。」

    幾個人急忙躬身答應,告辭了出來。

    孫奇拍了拍葉知秋的肩膀:「去吧,好好用心讀書,別辜負了爺爺的一番苦心!」

    「是!」葉知秋想起昨晚上給廚娘看病的事情,便道:「伯父,昨晚上我們園子的廚娘的閨女病了,是肺癰,是大師哥給看的,只是後面調理方面有一些不是很妥當,我擬了一個方子,不知道行不行,想請伯父過目。」說罷,把那病案說了一遍,又從懷裡取出自己先前寫好的處方,遞給孫奇。

    孫奇看罷,微笑道:「很不錯,永轅這孩子,醫術當真粗糙,熱病怎能熱補?你的方子很不錯,就按這給她吃就是了。」

    葉知秋聽孫奇認可了自己的處方,很是高興,忙答應了,恭恭敬敬給他鞠了一躬。抱著一疊書,往自己家走去。

    這時候,天已經差不多黑下來了,由於小徑都是白色碎石鋪就的,有反光,倒不用擔心走到路外面摔著。

    拐過彎,忽然,從路邊呼啦一聲,跳出一個人來,把葉知秋嚇了一跳,倒退了好幾步,定睛一看,朦朧中看不真切,不過身形倒是很熟悉,遲疑道:「是師妹?」

    「自然是我!」范妙菡嘻嘻笑著,跑過來抓著他的胳膊,道:「你咋這麼久才出來?我都在這等了好半天了!一個人怪怕的,要不是為了等你,我早回去了!」

    「等我做什麼?有事嗎?」

    「呃……,下午的時候,我給你臉色看,想想不應該,所以來找你賠不是了。」范妙菡噘著嘴道,好像陪了不是,挺委屈似的。

    葉知秋笑了笑,沒說話。

    范妙菡貼近了瞧著他的臉色,眼珠子滴溜溜的左右掃,道:「你還在生氣?」

    「沒有啊。」

    「那你還板著臉!」

    「是……,是剛才聽爺爺他們說話,心裡難過。」

    范妙菡頓時釋然:「我還當你是在生我的氣呢!——爺爺他們說什麼了?」

    「爺爺說他那案子,沒指望了,皇后娘娘給官家說情,官家都沒有答應不追究,只說要一個水落石出的真相。爺爺他們覺得沒辦法說服翰林醫官院的百十位醫官們相信他沒有錯,所以,已經開始安排後事了。爺爺和伯父、師父把他們的醫書都拿來給了我,讓我好好研讀,明日開始,他們要用一個月時間教我,讓我學會行醫治病。爺爺還要我將來幫他繼續校勘醫學古籍。」

    范妙菡神情黯然,道:「事情怎麼會到這樣地步。唉!我爺爺自己都自身難保,也使不上勁幫不了你們家。」

    「你爺爺已經幫了很多了。」葉知秋澀澀一笑。

    「咱們趕緊回去吧,你好好讀書,我不打擾你了。」說著話,兩人快步往回走,范妙菡不讓葉知秋送,但葉知秋還是把她送到了冬藏園門口,見她進了園子,這才回到了家裡。

    他暫時還不想把這件事告訴母親岳氏和碧巧她們,先讓她們安心睡一個晚上,明早再說也不遲。

    碧巧和邀月幫他換了衣袍,洗手潔面,葉知秋先拿出那處方,交給碧巧,讓她告訴廚娘,就說這方子大伯看過了,說可以吃,按方抓藥就是了。

    碧巧答應了,拿著方子走了。葉知秋進了書房,把那幾本醫書拿了出來,細細研讀。

    碧巧很快回來了,說廚娘很是感激,一個勁謝謝少爺呢。孫永澤此刻已經看入了迷,只是嗯了一聲,接著看書。

    碧巧見屋裡光線有些暗,雖然書案上已經有了一個燈籠,但她還是生怕亮度不夠看著費力,便又拿了一個落地燈過來,放在了書桌旁,又給葉知秋沏了一壺香茶,然後自己拿著個針線筐,坐在稍後的地方,低著頭默默做著女紅。

    葉知秋恍若不知,他已經深深地被孫用和他們的醫書吸引了,名醫自己的心得體會跟市面上的醫書又不一樣,寫得很有見地,而且針對性特別強,對各種常見病多發病都有獨到的見解和治療方法。讓葉知秋看得入了神。將其中關鍵重點都用心記憶背誦,一些不明白的地方,也做了記錄,到時候好詢問。

    不知不覺中,已經是夜半三更。聽到外面梆子響,這才醒悟,扭頭看時,碧巧已經伏在椅背上睡著了。

    ————————————————————

    孫永珍跟著父親孫兆回到了夏長園。

    盧夫人和黃姨娘正在屋裡哭著,先前孫兆回來拿醫書的時候,已經把爺爺開始料理後事的事情告訴了她們,兩人慌作一團,卻沒有什麼主意,要收拾東西,卻又無從下手,便只是坐在那哭。眼見孫兆回來了,忙迎了上來,問道:「怎麼樣了?」

    「不成了!老太爺已經在安排後事了。」

    「天啦!」盧夫人搖搖欲墜,孫永珍和黃姨娘急忙上前攙扶,哭著扶她坐下。

    黃姨娘扶她坐下之後,自己也坐在旁邊,一邊哭一邊數落著:「我們家這是怎麼了呀!當初老太爺做御醫,我就說過不好,沒一個人聽我的呀!這下好了吧,治病治出禍事來了吧!一家人都要當官奴了吧!男的都要砍頭了吧!女的都要成別人的了吧……!」

    孫兆氣得揚手便要去打她,黃姨娘早已經有了防備,一低頭躲了過去,拔腿就跑,躲在一張圓桌後面,哭著道:「老爺!我不要當官奴!你還是把我攆出門去吧!讓我離開孫家!」

    「放屁!」孫兆怒道,「你都有了孩子,就算攆出去,一樣的還是孫家人!一樣的會被株連!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黃姨娘全身發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孫永珍哭著跪在她身邊,道:「姨娘,你別哭了,還是想著怎麼辦吧!」

    黃姨娘一把將她推開:「你到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嫁出去了,脫離了苦海,不用當官奴的,只看著我們笑話罷了……!」

    孫永珍被她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著臉哭著:「我不嫁,我陪你們,死也陪著你們,這總行了吧?」

    黃姨娘剛說出那話,又後悔了,一聽女兒這話,頓時後悔了,跪爬起來撲過去,摟住了孫永珍,哭著道:「娘說錯了!你安心的嫁人,你是娘的心頭肉啊,娘錯了,再不說了啊,好好的嫁出去,你能在外面活得好好的,娘就安心了……」

    孫永珍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摟著她的脖子,娘倆哭成一團。

    孫兆面如死灰坐在凳子上,既不呵斥,也不勸解,只是一聲一聲的嘆息著。

    等她們哭聲稍緩,孫兆這才道:「老太爺剛才說了,嫁給林太醫家不合適,既然逃不過這一劫,就不要給人落了口實,另外找人家許配,這是老太爺的指示,除非珍兒不是孫家人,不然就必須聽從老太爺的話。明兒個,還是另外托媒找人家吧。這件事得快,以免夜長夢多。」

    黃姨娘摟著女兒孫永珍,一個勁哭著點頭。

    孫兆起身到了自己書房,掏出鑰匙打開一個大木箱,從裡面取出幾大本厚厚的醫書,鎖上箱子,回到正堂,遞給孫永珍,道:「這是為父平生行醫心得,你出嫁的時候帶走保存著,等到將來見到永虎,把這個交給他,讓他好生研讀,傳給後世子孫!」

    孫永珍哭道:「爹,爺爺不是說讓你傳給四弟嗎?你怎麼……」

    「糊塗!」孫兆道,「四弟是你三叔家的,這書是為父的,自然只能傳給自家人,為何要傳給旁人?咱家又不是沒人了!就算是你哥死了,這書寧可傳給你,也不能傳給他呀!先前我給他的方書,只是其中一些不緊要的方子摘錄,那個給他無妨,這一疊,可是為父平生心血,你務必好生保存,將來傳給永虎!聽見沒有?」

    孫永珍還是哭著,摟著黃姨娘沒有接。

    黃姨娘急忙扯下她的手,道:「兒啊,趕緊的把書接過來。爹叮囑你的話,一定要記在心裡。」

    孫永珍這才答應著,接過了那一疊書。

    孫兆道:「既然要出嫁,須得嫁得遠遠的,這才安心,你們托媒,須說一家遠的。」

    盧夫人哭著點頭答應了。

    孫兆道:「先前轉出去的財物就不要動了,一些值錢的古董物件,趕緊的變賣,換成錢,都給永珍陪嫁帶走,將來找到永虎了,分一半給他!」

    黃姨娘放開了女兒,跪趴過來,抱著孫兆的腿:「老爺,老爺奴家不想做官奴,做了官奴,只怕要分去做了營妓,那奴家寧可一頭撞死,老爺!你且想個主意,救一救奴家啊!」

    孫兆老淚縱橫,撫摸她的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孫永珍也過來跪倒,抱著父親另一條腿,道:「爹,就讓姨娘走吧,三哥和二哥都已經走了,也不在乎多走一個啊!」

    黃姨娘一聽,這才知道原來大伯的兒子孫永轅也逃走了,更是著急,哭著搖晃著孫兆的腿:「老爺,就讓我走吧,生死有命,逃得了逃不了,都由著我吧!嗚嗚嗚」

    孫兆痛苦地搖著頭,道:「兒子可以走,我的妻妾,必須跟著我,你們走了,這算什麼?讓人怎麼笑話?我一個要死的人,我都不怕,你們怕什麼?你們好歹還是當官奴,還能活得一條性命,我呢,我要陪著老太爺死,我都不走,你們還走?」

    一聽這話,黃姨娘傻眼了:「難道,你就狠心看著你的女人,去當營妓去服侍那些豬狗嗎?」

    孫兆長嘆一聲,道:「這都是命!若要這樣,也是無法!」

    黃姨娘放聲大哭。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23:08
第68章 化腐朽為神奇

    次日,葉知秋梳洗完畢,把孫用和他們的醫書收好。帶著碧巧和邀月,來到正堂吃早飯。

    岳氏還不知道昨夜老太爺的決定,依舊手持佛珠,坐在一旁,微笑著看著葉知秋吃早飯。等他吃得差不多了,這才放下佛珠,把自己那一小碗稀粥喝了,別的一樣沒動。

    葉知秋吃完了,碧巧端上來洗手的銅盆,洗過手,用邀月遞過來的手帕擦乾。這才把昨夜的事情告訴了岳氏。

    岳氏只聽得一半,手中的佛珠便落了,待聽完,已經是淚流滿面,把葉知秋一把攬在懷裡,摸著他的頭,淚眼婆娑望著他:「我的兒,你放心,就按爺爺的意思辦,娘會給你備妥一切的,只要我兒平安,娘也就放心了!」

    葉知秋沒有說更多的,他知道,這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唯一有用的,便是盡快地學會看病,才能證明自己說的是對的,才能給爺爺脫罪,雖然他也知道,溫病學從創立到得到理論界完全的認可,用了兩三百年的時間。而自己一個十五歲的半大少年,而且還不會看病的學徒,要想在一個月時間裡,說服翰林醫官院百十位太醫相信這樣一個嶄新的理論,那簡直是難於上青天。

    但是,他已經沒有選擇。

    他跟母親告辭,下了台階,出了跨院,碧巧和邀月緊走幾步上來,一左一右瞧著他:「爺!你先前說的,是真的?」

    葉知秋苦笑:「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嗎?」

    二女早已經哭得梨花帶雨:「這個怎麼辦!」

    葉知秋站住了,道:「放心,我去哪裡都會帶你們走的。只要你們還願意跟我走。」

    「真的?」二女驚喜交加,破涕為笑。

    「是!你們回去幫太太整理東西吧,多寬慰寬慰太太。」

    二女趕緊點頭答應,一直把葉知秋送出大門,這才又悲又喜地返身回去了。

    葉知秋來到醫館,大伯孫奇和二伯孫兆還沒有來,孫永軒已經來了,坐在哪裡發呆。屋裡已經有了一些病患,等著看病。孫永軒卻跟沒看見似的,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哪裡。

    范妙菡正拿著個帕子在擦著藥櫃,見他來了,點點頭,招手叫他過來,低聲道:「昨兒個那個老先生還記得嗎?就是讓你給他看病學醫的那個。」

    「嗯,文賢儒,他怎麼了?」

    「剛剛來了,很是高興的樣子,說是你的藥挺管用,吃了很有效,要找你說話呢。見你沒有來,他就說先出去吃個早飯,完了就過來,還讓你看病呢!嘻嘻,你可真厲害!大師哥都沒有治好的病,一舉手就治好了!」

    葉知秋也很高興,拿了一塊帕子,幫著擦桌子,范妙菡道:「不用你忙,你先看書吧,當心等一會師父、師伯來了,考問你答不出來,挨訓!」

    昨晚上葉知秋已經把三本書快速瀏覽了一遍,如獲至寶,特別是孫用和和孫奇的書,又把倒回來慢慢細讀,把孫奇他們限定的內容被了個滾瓜爛熟,自信問不倒自己。憨笑兩聲,繼續幫他打掃醫館。

    接著,孫永珍和曾小星來了。又過了一會,孫奇和孫兆先後來到了醫館。

    等候的病人一見到這兩位太醫,真是又驚又喜,平素哪有機會能讓太醫看病啊,都趕緊的讓陪護的人去把熟識的病人叫來,請太醫看病。用不多時,醫館已經滿滿的都是病患了,甚至連街上都等得有。

    孫奇看了一眼右邊空蕩蕩的長條几案,那裡本來是孫永轅診病的地方,如今,孫永轅已經逃難逃出了京城,位置就空出來了。

    本來,孫奇和孫兆兩個太醫抽空來醫館臨診,都是在後院裡,只診治前院治不了的疑難雜症。現在為了指點葉知秋看病,而他要學的,必須要常見病多發病,從基礎的病開始學,所以,孫奇便讓夥計把自己和孫兆的几案都搬了出來,放在大堂。

    孫奇還是讓孫兆主要負責給葉知秋指點,自己在一旁診病,遇到覺得有意義的病案,便叫葉知秋過來講解。而孫永珍也搬了出來,在一旁聽著一起學。至於孫永軒,他反正也是籠中鳥,而且此刻失魂落魄的樣子,要學也學不進去的,便懶得管他。

    桌椅安排好,孫兆坐下,讓葉知秋坐在旁邊,先抽問了昨日佈置他看的內容,背書是葉知秋的強項,自然難不倒他,問完,兩人都很滿意。

    孫奇問道:「想學什麼?」

    「昨日我去林太醫醫館,他教了我診脈,還有望舌沒學,還有望診、聞診也沒有學。」

    「好,就從這兩個學起走。看病為什麼要望舌呢?因為舌為心之苗,手少陰心經之別系舌本,同時,舌還為脾之外候,足太陰脾經連著舌本,散於舌下,腎藏精,足少陰腎經挾舌本……」

    葉知秋道:「這些理論我都知道,師父,我就是不會具體望舌,你叫我怎麼望舌吧!」

    孫兆冷眼瞧著他:「你都知道?」

    「是,」葉知秋基於學會看病,好證明尋找溫病不同於傷寒的證據,幫爺爺脫罪,拯救孫家,也顧不得謙虛了,道:「這些我都記住了,就是不能具體怎麼望舌,舌象各自的不同這些,我就不會。」

    孫兆道:「那好,我問你,為什麼要望舌?」

    「因為舌象與手少陰心經、足太陰脾經,足少陰腎經等臟腑經絡都關係密切,同時,還能從舌苔和舌體的潤燥看出人體津液盈虧。因為唾為腎液,涎為脾液,津液在舌象上反應的盈虧,也就能體現內臟的病變情況。所以舌診是察外知內的重要手段。」

    孫兆有些聽傻了,瞧了旁邊孫奇一眼,孫奇雖然在看病,注意力卻一大半都在他們這邊,聽了這話,也很驚訝,於孫兆對視了一眼,道:「澤兒這孩子暗自用功,應該是真的知道這些,你就直接跟他將如何觀察舌象吧。」

    「好吧!」孫兆點點頭,對葉知秋道:「望舌,包括觀察舌體的顏色,形質和動態情況,還包括瞧舌下絡脈的顏色和形態。正常人的舌像是淡紅色的。如果生病了,顏色會變深或者變淺,如果變成淡紫色,這是主氣虛寒凝,溫運無力。如果變成絳紫色,那是……」

    「熱盛傷津,血凝所致!變成淡紅瘀點,那是氣滯血瘀,如果是絳紫舌色紅,乾枯少津,那是熱盛血瘀,如果是淡紫舌色白,濕潤多津,那是寒凝血瘀。——師父,我說了,這些我都知道。」

    孫兆張大了嘴,半天活不攏。

    那邊孫奇卻欣喜地捋著鬍鬚笑了:「我都說了,澤兒這孩子不簡單,暗自裡學會了很多東西,你就直接教他如何看病吧。」

    孫兆還是不太相信,又問了葉知秋各種舌形、舌苔的主證,葉知秋都是對答如流,這才苦笑道:「澤兒,你把師父瞞得好苦!」

    葉知秋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憨憨地笑著。

    便在這時,就聽到堵在門口的病患後面有人嚷嚷道:「讓讓,請讓讓,我找孫大夫有事!我不看病,我有事情!麻煩讓讓!」

    病患們便讓了一條路出來,那人一邊謝著一邊進來,抬眼一看,望見葉知秋,哈哈大笑,過來便長揖一禮:「孫大夫,老朽特意來謝謝你的!」

    這人正是前日讓葉知秋看病學醫的那個老學究文賢儒。

    孫兆見他口稱「孫大夫」,還以為他是來謝自己的,愕了一下,忙起身還禮:「文先生客氣了,先生這話從何說起啊。」

    文賢儒笑著搖頭:「孫太醫,別見怪,我不是來謝你的,而是來謝你這位侄兒的,他叫孫永澤是吧?剛剛我問了櫃檯那小姑娘才知道他是你的賢侄,也是高徒,了不起啊,一劑藥,立即就讓我不咳嗽了,而且,只是加了這麼一小點幹薑末!便讓一個普普通通的方子產生了神效!老朽三個多月的咳嗽,一朝便煙消云散了。哈哈哈!咳咳咳……」

    剛說到這,卻又咳了起來,不過只是咳了幾聲便止住了,笑道:「這是怪我說話太大了,哈哈,不能說完全煙消云散,卻是好了一大半的,昨日我說話,十句倒有一次咳,今日說話,半天也不會咳一次了。所以,特意來謝過令賢侄孫大夫,——他的醫術,當得這大夫二字了嘛。哈哈哈,另一方面,便還要問問,是不是原方再服幾劑以固療效?」

    這老先生激動之下,一口氣一大串的說了出來,好半天,孫兆才反應過來了,原來是徒弟偷偷摸摸給老先生看病,而且陰差陽錯地給治好了。不禁很是驚訝,沉著臉問葉知秋道:「你私自給人看病?」

    沒等葉知秋說話,老先生文賢儒趕緊搶著說道:「孫太醫,你這就錯怪令高徒了!昨兒個是我主動讓他看的,只因為他在學醫,又沒有人願意給他看,我閒極無聊,就主動讓他給看,主要是學著看病的,也開了方,原本是不想吃的,架不住那位小姑娘擠兌我,便只好揀了藥了。」

    藥櫃處范妙菡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瞧著葉知秋笑。

    文賢儒接著說道:「藥拿回去了,話都說了,我這人很重信字的,那自然是要吃的。反正也就加了一味乾薑而已,乾薑嘛,炒菜還吃呢。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味藥,便把我三個月的咳嗽給治好了一大半!哈哈哈,激動得我一夜都沒有睡好啊,一大早就來了,問了才知道,原來是孫太醫的高徒,當真是名師出高徒,佩服佩服!太醫,你切不可怪他,是我讓他給我看病的,與他無關!而且已經看好了,這不是給你長臉的事情嘛!不要怪,不要怪喲!哈哈哈」說罷,捻著鬍鬚又是一陣大笑。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2-9-8 23:09
第69章 參苓白朮散

    孫兆認識文賢儒,以前同殿為臣的,如今老學究致仕了,但是在近左的威望還是有的,聽他這麼說了,雖然對葉知秋私下裡給人看病頗為震怒,卻也不好發作。只是陰著臉站在那不說話。

    孫奇聽得新奇,起身走了過來,對葉知秋道:「文老先生是什麼證,你又如何治的?」

    這時,一直失魂落魄的孫永軒也終於回過神來,也過來問道:「文老先生的病好了?」

    文賢儒瞧了他一眼,捻著鬍鬚道:「好是好了,不過不是吃你的藥好的,你弟弟在你的方子加了一味乾薑末,也就一銅錢那麼多,便治好了我的咳嗽,厲害吧!哈哈哈」

    孫永軒蒼白的臉頰上微微變紅了,有些尷尬,這文賢儒吃了他的藥數月不好,這他是知道的,現在卻被弟弟加了一味普普通通的乾薑末,便治好了,當真奇怪,瞧著葉知秋,道:「加乾薑末能治好他這病?」

    葉知秋道:「文老先生是痰火阻肺證,要化痰瀉火,本來我的用方也是跟大哥一樣,只是大哥的方子一直吃不好,我就琢磨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這熱痰非陽不化,薑汁善於化熱痰,可是文老先生年歲比較大,肺中熱痰屬於老痰,日久黏膩,薑汁力道不夠,不容易花掉,所以我再加了一味乾薑末,因為這病是熱病,乾薑辛溫之物不能多加,所以只加了一錢幣,想不到就好了,嘿嘿,其實也是大哥前面用方給了我提示,若沒有大哥用方兩三個月沒有效果的前車之鑑,我也未必能治好老先生這病的。也是取巧了。」

    他越是這麼說,孫永軒就越不好意思。

    孫奇聽罷,連聲讚道:「很好,澤兒不拘原方,膽大心細,善於思考,抓住了病症的關鍵,為醫之道,正是需要這樣的!」又瞧著還是一臉陰霾的孫兆,道:「澤兒能有這份成就,我們應當高興才是,雖說他私自給人看病不妥,但現在景況不同,這壞事便是好事了。他已經有次造詣,昨夜老太爺說的,便大有希望可以實現了。」

    孫兆想想也對,葉知秋的基礎越好,教起來就越輕鬆越快,一個月教會他行醫看病這個目光就越有希望實現。對葉知秋治療這病的思路也覺得很是驚訝,暗中也有幾分佩服,便把臉色放緩和了,對葉知秋道:「既然你治了,就接著治吧,後面如何治,趕緊的告訴老先生。」

    葉知秋聽說自己的方子竟然有效,當真是驚喜交加,一顆心怦怦亂跳個不停,聽師父這麼說了,趕緊起身道:「效不更方,繼續原方服用,再吃一劑,若症狀消失就不用吃了。若好沒完全好,便繼續再吃一劑,應該就差不多了。」

    文賢儒躬身謝過,道:「看病的人多,我就不耽誤你們了,告辭!——孫大夫,以後我再病了,還來找你看病啊!」長笑聲中擠出人群走了。

    葉知秋笑呵呵望著他走遠,一扭頭,看見孫兆臉上還是有些陰沉,忙躬身道:「對不起師父,我私自給人看病,實在不該。」

    孫兆道:「若是以前,這件事斷不能這麼就作罷,現在嘛……,唉!看病吧!」

    說罷,坐了下來。想了想,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舌診相關知識,咱們就直接看病吧。」

    說著,讓排隊等候的最先一個病患過來就診。

    這病患是個三四歲的小女孩,不停咳嗽,一個老婦抱著來的,見衣著簡陋,臉色憔悴,一看就是貧苦人家的孩子。

    老婦坐下,沒等開眼,便已經哭了起來:「太醫,你看看我孫女吧,她這是怎麼了?」

    孫兆一看,只見這小女孩身形瘦弱,腹部膨大,面色萎黃,神情倦怠,不停地咳嗽著,咳得厲害時還喘息作嘔,吐出少量清稀的白痰。問孩子二便,得知大便時溏。

    孫兆伸手過去,握著小女孩的手,感覺小手冰涼,查脈望舌之後,心中已經明了。

    那老婦心疼孩子,哽嚥著說道:「這孩子剛生下來,她娘就死了,所以沒奶吃,只是用米湯喂養,自小就體弱多病,這次咳嗽,已經一個多月了,原想著咳兩天就好的,卻一直咳了這麼久還不見好,昨兒個,他爹回來了,跟人家跑買賣當夥計,得了一點米糧,這才讓我拿去換了錢,帶孩子來看病。」

    孫兆對葉知秋道:「你先前不是給文老先生治了咳嗽,效果不錯嘛,這孩子也是咳嗽,你再看看吧。」

    葉知秋苦笑:「我,我還不會看呢。」

    「學著看,有我在,怕什麼。」

    「好吧。」葉知秋試著診脈,道:「脈象好像虛而緩,是吧?」

    「嗯。」

    葉知秋又讓孩子伸舌頭出來瞧,小孩卻不理,叫了一聲「奶奶」,跟小貓咪叫似的孱弱,然後拱進奶奶懷裡。那老婦哄了半天,這才把頭轉了出來,伸出了小舌頭。孫永澤瞧過,心中沒有把握,瞧著孫兆。

    孫兆道:「這種舌色,屬於淡嫰。但是舌苔已經花剝。主證為何?」

    葉知秋道:「舌淡而苔剝,主氣虛或者氣血兩虛,是生發之氣不足,病患體內營養匱乏,所以舌苔生長不良,才會出現這種舌苔。」

    「既然你都明白,那你辯證瞧瞧。」

    葉知秋背書可以,可是具體到病案,他就傻眼了,瞧著孩子,一時不知怎麼辦。

    孫兆笑了笑,道:「這孩子咳嗽說明什麼?」

    「病位在肺!」

    「孩子是米湯喂大,現在食少、便溏、腹大、面黃,有說明什麼?」

    「米湯喂大,營養肯定跟不上,脾胃必虛,食少、便溏、腹大、面黃,正是脾虛的表現。」說到這,葉知秋喜道:「孩子是脾虛及肺,土不生金?」

    「不著急!」孫兆搖搖頭,道:「還有一組症狀你沒有注意到嗎?」

    經他這麼一提醒,葉知秋立即明白了,急忙道:「孩子聲低氣短,神疲,脈緩弱,舌苔淡嫰,這是氣虛!孩子咳嗽是本標,氣虛是本,而脾為生氣之源,因為脾虧所以氣虛,而氣虛又累及到肺部,脾在五行為土,肺為金,土為金之母,本來土應當生金的,現在土虛了,生不了金,應當補脾益氣,培土生金,對吧?」

    孫兆愕然,轉頭又瞧了一眼孫奇,孫奇也是很驚訝,這孩子一點就透,而且思路敏捷,能迅速判明重點,當真是難能可貴。

    葉知秋見他不說話,惶惶道:「我說錯了嗎?」

    「沒錯,挺好的,就是這證。用方呢?該用何方?」

    既然知道了病證,相應的用方便已經成竹在胸,葉知秋略一沉吟,道:「用參苓白朮散!」

    孫兆一愕,道:「這是什麼方?」

    葉知秋猛然想到,這方子出自《太平惠民和劑局方》,而這本書是在北宋校正醫書局成立二十多年以後才刊印發行的,不過,昨夜好像在孫用和的醫書裡見過這個方子,只是沒有命名,這時候顧不得那麼多,便道:「是爺爺給我的書裡的方子,用人參、白茯苓、白朮等為藥,專門治療脾虛濕盛證的。」

    孫兆頓時露出些許羨慕,道:「這是爺爺的珍藏,連我和你伯父都沒有見過,你要好生學習才是。」

    「好的!」

    「既然是爺爺的方子,肯定錯不了,那你擬出來我瞧瞧。」

    孫奇在一旁道:「這樣不妥,既然老太爺沒有傳給我們,還是不要看為好。」

    孫兆神情有些尷尬,道:「我是看看這方子對不對,如果用錯了方,那可怎麼辦?」

    孫奇瞧著葉知秋,道:「老太爺醫書記載這方子主治什麼?」

    「飲食不化,胸脘痞悶,腸鳴洩瀉,四肢乏力,形體消瘦,面色萎黃,舌淡苔白膩,脈虛緩。」

    「嗯,是有些地方需要加減調整,這樣吧,你把病人四診情況和你的用方寫了,封好,讓小星送去給爺爺看看,調整之後再拿回來用。」

    葉知秋答應了,提筆寫方,孫兆聽孫奇這麼說了,自然是要迴避的,讓了開去,等他寫完封好,這才回來,把方子交給了曾小星,送去給老太爺孫用和過目。

    下一個病人,是個年輕男子,坐下呆了半晌,連聲嘆氣,才說這半個月來兩脅脹悶不舒,嘆氣之後又覺得舒服一些,孫兆細問原因,那人才吞吞吐吐說了,因為說好了一門親事,也見了面了,兩下都很合意,只是對方要彩禮太高,家裡屋裡承擔,所以鬱鬱寡歡。

    孫兆指點葉知秋四診之後,得知這人還有頭暈、失眠、不想吃東西,嘴巴微苦,大便欠爽,脈弦,苔薄白。

    四診完畢,孫兆問道:「他這病如何辯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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