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異界魔弓手 作者:sevenleft (已完成)

 
CYYE 2012-9-13 22:25:2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47 408345
CYYE 發表於 2012-9-13 22:50
第二十九章 無知

存在著兩種不同類型的無知,粗淺的無知存在于知識之前,博學的無知存在于知識之后。

——米歇爾德蒙泰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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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諾很默契地沒有問梁小夏怎么知道這把弓是詛咒之弓,也沒有問她為什么拿了這把弓沒有事情。每個精靈都有一些小秘密,你可以去自己推測發現,但是要給予他們選擇告訴你或者不告訴你的權利。

十年時間,足夠他看清自己的小精靈徒弟到底是什么內核。雖然他的夏爾時而跳脫,時而勤奮。聰穎努力,嘴巴里也莫名奇妙的會冒出些他不太明白的詞語。雷諾從來不問也不惡意地推測。精靈善良的本性很好地壓下懷疑的種子,不給它任何生根發芽的機會。

無知并不是獲得秘密的理由。如果想要知道些什么,雷諾可以自己去翻書查資料,而不是莽撞冒失地開口詢問。或者等待時機合適,梁小夏自己告訴他。

就像他,也有自己的秘密一樣。

再次收起時俟,梁小夏和雷諾轉身進入另一個房間。這間武技房在搜索過后,沒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也沒有對他們離開地下廣場的暗示線索。

左邊的房間大門已經打開,原本門上的辛樓女王消失不見。只剩一條延伸出的紫色地毯接引他們進入。

這是一間書房。說是書房,左邊的房間大得像一個小型圖書館。厚脊燙金書籍整整齊齊,分門別類躺在書架上。精靈燈一盞一盞,沿著梁小夏和雷諾進來的路挨個亮起。

整個房間通透明亮,干凈整潔。梁小夏認出來,擺放書籍的書架格擋刻畫著驅塵法陣。使這些古老的書籍保存得如同剛剛裝訂完成一樣。

紫色印花地毯的盡頭,是張巨大的實驗臺。臺上空空,沒有任何儀器,光滑平整的黑剛玉臺面印刻幾十種不同的嵌套法陣。學過一些法陣的梁小夏勉強能辨認出其中的兩三種。除過這一桌子書,光是這塊實驗臺,都能讓無數實驗狂人眼紅。

梁小夏隨手抽出一本《天候農業學》,淡藍封皮的厚書散發著淡淡墨香,這本書上金綠色的字跡整齊傾斜,全書手寫,就像剛剛被完成一般。

兩個精靈來回探索了兩個小時。隨手翻閱了幾十本書。這個小圖書館的藏書大概有幾萬冊。天文地理,人文經濟,幾乎無所不包。梁小夏還找到一本《植物液態培育方法》,這本書應該對她和玉泉長老所做的實驗有些幫助。

唯一奇怪的是,這個小圖書館中,連一本關于武技的書都沒有。關于法陣研究的書倒是有一些,不過都是偏研究和理論的。對于法唱和法陣研究者有些參考價值,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這個地下廣場如果真的是第四代女王辛樓所建,那她真是用心良苦。給精靈們留下了一條退路,巨大的可以傳送全族的法陣,一把甚至摸一摸就會死的弓,還有一屋子書。

從個體角度講,最有用的大概是那把弓,精靈名弓,巨大殺傷力。從族群角度講,那法陣價值更高,它給整個精靈族留了一條退路,在危機來臨時,族群不至于滅絕。

梁小夏托著臉蛋,她更喜歡這一屋子書。雖然沒一本和武技有關系的,這一屋子書卻能真正培養出一批安邦治國的精靈,帶領族群再繁榮幾千年不是問題。甚至在這一堆書的基礎上,能夠開創一個嶄新的精靈王朝。

反正這些書沒長腿,跑也跑不了。

石門在梁小夏和雷諾身后緩緩關閉,兩個精靈身影背著弓,又一次沒入黑暗。

雷諾攥著梁小夏的小手,帶著她在黑暗中前進。他良好的方向感和距離感在來回走過兩次以后,已經不需要在探出雙手開路。

就像在黑暗中能夠視物一樣,雷諾步子均勻,一步一步等距沉穩邁出。梁小夏被拉著跟在身后,黑暗濃稠,她根本看不清雷諾的身影,只能憑著手心傳來的熱度和雷諾自信均等的腳步聲判斷他的存在。

大手包裹著梁小夏的小手,梁小夏唔得手心出了些汗,臉頰微紅。

“到了。”雷諾停在前面,原來他們已經穿過廣場,穿過走廊,來到了盡頭。

梁小夏小手輕輕掙扎,從雷諾手中脫出。她伸開雙手,慢慢觸摸兩遍的走廊,希冀于摸到特別的地方,借助自己的殺戮之眼獲得開啟機關的記憶。

雷諾也不著急,在角落里屈膝坐了下來,等待夏爾有什么發現。她似乎有些特殊的能力,可以通過觸摸尋找暗藏的機關。黑暗中,兩個精靈的呼吸聲都被放大了數倍。好整以暇的雷諾抱著弓,想象梁小夏悉悉索索摸來摸去的滑稽樣子,平日嚴肅下抿的嘴角向上勾了勾。

“沒有,什么也沒有。”梁小夏摸索過后,嘬著手指悶悶地說道。剛剛在摸索中不小心被雕像鋒利的邊緣劃破了手,弄破個小口子。沒有光亮的探索就是麻煩。

“夏爾,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回下暴雨,我們被困在山洞里的事情?”雷諾想了一下,問道。

“當然記得。”那回她們算是倒了大霉,路被山洪沖垮,兩個精靈被困在一個低矮的山洞中,沒有任何擋雨生火的東西。濕衣服也穿了兩天,差點長出蘑菇。到了晚上,還不得不依靠她用舞光術照明。

“啪”梁小夏郁悶地拍了一下腦袋,她怎么就忘了,自己雖然不是個法唱者,至少零級的舞光術是會的。

梁小夏揉揉耳背,郁悶地一揮手,一個小小的亮點在凝聚在她左手食指上。照亮她和雷諾之間一小片空間,也照亮了雷諾閃著諧謔光芒的金眼。

“看來姐又高分低能了一把。”

梁小夏的法唱理論和實踐是父親瑪塔基尼一手帶出來的。零級法術不用發音,基本默發,一個手勢揮舞就能生效,成功率百分之百。卻總想不起來用。理論的東西學多了,也就脫離實際了。

懊惱的梁小夏有了手中的光亮,搜索起來快了很多,終于在走廊頂上見到一顆和來時按下的一樣的紅寶石。

看來這個就是機關了。

精靈女王海黛西拉雅隨意地坐在林間空地上,被小小的黃色花朵簇擁著,朝露濕沉,長袍拖地,她卻毫不在意,瘦削的臉上掛著淡淡笑容,脊梁挺直,看起來精神很好,實際上她已經幾天都沒休息了。

雷諾恭敬地站在一旁,分毫不差地將他們探索浴場的過程和結果向女王陳述。在和梁小夏商量后,他也沒有向女王隱瞞梁小夏得到傳說中的“詛咒之弓”的事情。梁小夏也將弓展示了出來,證實這把弓的存在。

看著梁小夏像個小尾巴一樣,藏在雷諾后邊,露出半個腦袋緊張地打量自己。精靈女王一陣好笑。這一幕何其熟悉呀。

這孩子有時像個大人,認真起來聰明倔強,有時又像個小孩,異想天開。在給她那顆石珠后,海黛從沒停止過關注她,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覺得,這個孩子會給自己帶來意料之外的驚喜。

海黛還是微笑著,從草地上站起,理了理長袍上的露珠,和藹地摸了摸梁小夏的腦袋。轉過身,正色對雷諾說道:

“接下來還要麻煩你們去海族那邊一趟。我們必須弄清那個人類潛入者是怎么找過來的。”

精靈女王遞給雷諾一塊綠寶石拼成的三葉草徽章:“拿著這個去找歐西里斯,他會幫助你的。”

雷諾接過女王遞來的信物,躬身行禮,仔細地將那徽章收入懷中。

精靈女王的任務雖然是對兩個精靈吩咐的,不過很明顯梁小夏就是個陪襯。她矮小的個頭和圓乎乎的小臉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擔大任的樣子,臉嫩就是吃虧。

看來姐就是一打醬油的存在呀。

梁小夏正在心里畫小圈圈,又見精靈女王俯下身,搭著梁小夏的肩膀柔和地說道:“夏爾,你很好,你比族里大多數的孩子都要優秀。不過,希望你記得兩點。第一,小心那把弓。第二,武技貴精不貴多。”

梁小夏微微一愣,原來女王這是在提點她呀。

心里一暖,梁小夏差點就忍不住,告訴女王她吃了那顆石球,擁有了殺戮右眼,所以時俟的詛咒她還能抗一段時間。她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說。身為人類本性的謹慎和懷疑還不能讓她毫無保留地信賴女王,雖然她敬重女王。

至于武技的事情,她也的確該好好考慮一下了。梁小夏現在跟著瑪塔基尼學法唱,卻連個舞光術都想不起來用,別的老師也都教了她很多,雜七雜八地吸收了一堆知識,讓她變成了個“門門通,門門松”。

上輩子是個乖學生的梁小夏想到這里有點羞愧,沒想到重新活一輩子,卻又犯了會說不會用的老錯誤。她現在就想神雕大俠楊過一樣,各種招數學了一堆,卻都是稀松平常,馬馬虎虎的。

海黛的提點一針見血,梁小夏臉頰紅紅的,低垂著小腦袋使勁點頭,虛心受教。
CYYE 發表於 2012-9-13 22:51
第三十章 金城


太多太多的時間使我們執著于事。不執著于事,又怎么對得起太多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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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夏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溫暖的小窩里時,早就日上三竿了。過兩天出發去海族,多令她興奮呀,難得有個遠足機會。

姐好想摸摸傳說中的美人魚哦躺在床上,梁小夏笑得賊兮兮的,雙手抱著腦袋樂悠悠。這可是她第一次出遠門。雖然不是渡過海洋去人類社會歷險,可海族也不是一般她這個年紀的小精靈能見到的。

上輩子的故事里,美人魚就是個安徒生童話,人身魚尾長頭發,愛上王子變泡泡。那時現實中最像美人魚的是儒艮。梁小夏看過儒艮的照片,長得實在是對不起觀眾。哪有傳說中的半點美麗?

在這個世界里,人魚則是真正存在的生物,女性較多,男性偏少。她們徹底雜食,從小魚小蝦到人類都吃,而且不用生火做熟,刺身之類的吃法,人魚最愛。

梁小夏算了算,又覺得有點郁悶。依賴于特有的卵生繁殖方式,人魚的數量加起來,比她們精靈要多太多了。在人魚的眼中,她們精靈才算得上真的是稀有存在。

和精靈悠長的壽命相比,人類的生命就像一場短途旅行,一兩個星期過去,曇花謝落。人魚的生命則更短,如翩飛的蜉蝣,仲夏夜跳著絢麗的華爾茲,短短幾小時舞曲后,在黎明迎來死亡。壽命最短的人魚只能活三到四年,在交配后迅速衰老死亡。壽命最長的人魚,也不過能活一百年左右,堪堪和人類旗鼓相當。

所以,大多數人魚都是充滿幻想的即興主義者,她們愛唱歌,愛跳水游游(一種人魚特有舞蹈),熱情好客,同時也容易翻臉無情。她們高興時,希望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獻給你,厭惡時,卻也能把人踩到塵埃里。

“人魚的心,就像大海的臉,說變就變。”這是各種書籍在提及人魚時,形容她們覆雨翻云性格的統一評價。

梁小夏在向父母稟報過精靈女王的任務后,多蘭一陣激動。她零零碎碎地收拾了一大堆東西,恨不得能夠親身前往。

“我只是去一兩個月呀,母親大人。又不是再也不會來,你準備的東西也太多了。”床上各種各樣的衣物堆得像小山一樣,梁小夏半個屁股坐在床沿上,差點沒溜下去。

以前自己也常出門,和雷諾在森林里歷練,有時候幾個月都不回來,都沒見她這么興致高昂地準備。

難道是一次不為人知的搬家行動?

“想什么呢我的小寶貝?媽媽當然要和你一起去了,這可是去海族哦,跟著小寶貝一起去照顧你,順便還能見見老朋友。”

多蘭見到自己的小精靈單手托腮,大大的杏眼泛著迷茫的霧,心情激動得將梁小夏揉到懷里,哎呀她的寶貝怎么這么可愛呀,怎么抱都抱不夠。圓圓的小臉和她年輕的時候可真像,不過梁小夏可乖多了,聽話又貼心,聰明又伶俐。瑪塔基尼站在門邊看妻子多蘭幫著孩子收拾東西,平時冷硬的內心也軟軟的泛起漣漪,溫情脈脈。

“咳”瑪塔基尼在聽到多蘭那句“見見老朋友”的時候,臉迅速黑了下來,拽著戀戀不舍的多蘭離開了。

哎呀哎呀有奸情呀梁小夏看著父母之間的小動作,很不厚道地猜測那位神秘的老朋友的身份。

精靈族對愛情的忠貞和專一聞名世界,她一點都不擔心父母關系會有什么裂縫。不過梁小夏也從來就沒明白過,為什么性子跳脫活潑的母親能看上父親那樣的,為什么父親那種嚴謹律己的性子能受得了母親“雞飛狗跳”的顯性基因。

多蘭最終還是被瑪塔基尼拽走了,不過在臨走前塞給梁小夏一大包精靈軟糖,要她幫忙帶給老朋友“羅拉帕帕洛薩”。在人魚語的意思里,表示不平凡的人魚。

梁小夏滿頭黑線地接過和自己腦袋一樣大的一包軟糖,背在后背上,整裝待發。

順道一提,這次本來兩位的海族偵查之旅,又加入了兩個客人,千鶴和泥球。

十年過去,千鶴也不過長高了一點,比起來比梁小夏還矮一些,半長頭發在腦袋后頭扎個小尾巴,還是那微微翹著的下巴,紅紅兔眼滿滿透著不屑一顧的高傲神情。千鶴背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雙手劍,靠在大樹邊上。這樣的告別場面羅嗦又瑣碎,他不耐煩地將腳邊的小石子踢來踢去。

泥球卻是后來居上,開始逐漸退去兒童圓潤的臉蛋,向精靈特有的尖尖瓜子臉發展。象牙白瓷肌膚配著亞麻色頭發,發髻編成兩撮,標明治療師身份的白色發帶混編其中,儼然一個圣潔小美女。

幾年跟隨學習治療下來,泥球將她的老師,谷雨長老那種溫柔淡然的氣息學了個十成十。嫻靜體貼地站在一邊,身姿挺立,一身潔白長袍沉默不語。

只是眼里總時不時地瞄向梁小夏,含情秋水般用眼神將梁小夏捆死。

若是梁小夏回望她一眼,心里就樂一下,若是梁小夏不看她或者看一眼千鶴,泥球就心里微酸地垂著腦袋吹風。

我真不想當兒童團團長!梁小夏又開始習慣性頭疼了。

這兩個小東西一個臭屁一個黏人,偏偏碰到一起時還不對盤,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瞪,吵吵鬧鬧也是家常便飯。千鶴見到泥球,就變成了毒液噴嘴,挖苦諷刺不斷。泥球一副受氣包的小樣子,委屈得哼哼唧唧,直往梁小夏懷里鉆。

這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倆冤家一聽梁小夏要去海族,反而達成了共識,非要跟著一起去。

梁小夏內心的小人垂淚畫圈圈,帶上這兩個小精靈,自己就別想有片刻安寧。

果然,如同梁小夏預料的一樣,那兩個小的這一路就不消停,一會兒這個哭了一會兒那個生氣了。

雷諾背著自己心愛的黑羽,吹著剛從廣場圖書館的書本里學會的曲子走在前面,整個三不管。梁小夏勸了這個勸那個,半點不得消停,可這倆壓根就不聽,千鶴眼一閉,小臉一揚,表示拒不認錯,泥球則垂淚欲滴,把自己的裙角揉得皺皺巴巴的不成樣子。

到最后,梁小夏也煩了,抱著時俟大人交流感情去了。時俟大人雖然動不動不高興了就把人弄死玩來找樂子,但是勝在要求低。無論梁小夏講什么樣的笑話,都很給面子地笑得很歡暢,偶爾也就反應慢點,要想很久才明白。

每天最和諧的日子,大概就屬吃飯的時候了。精靈們都秉承吃飯不說話的良好教養,梁小夏則使出渾身解數,不斷做各種悶燒蒸煮的蔬菜大餐,只希望大家飯吃得久一點。惹得雷諾頻頻疑惑相望,怎么夏爾在和自己單獨歷練的時候,都沒這么積極地做飯?

西晶精靈生活的森林大陸很大,以精靈迅速的腳程,走了將近一個月,才來到海邊的那片沙漠。

因為特殊的地理關系和洋流原因,大陸東邊的海岸幾乎沒有植被,一年下不了幾次雨,形成一大片需要橫穿的沿海沙漠。沙漠表面稀疏地長著幾棵干得發黃的草,放眼望去,漫天黃沙飛舞,一滴汗水滴下,立馬被猛烈的太陽蒸干。

就是這樣的一個沙漠,卻擁有豐富的礦藏和寶石。在這里居住著一個大約三百人左右的黑矮人部落,靠打鐵和販賣工具為生。

這邊的黑矮人雖然生活在缺水缺糧的沙漠中,日子卻一直過得很滋潤。得益于與精靈族和海族的雙重友好關系,黑矮人部落通過向兩邊販賣工具、武器和一些燃料來高價換取生活必需品。

矮人的技術精湛,打造一把好刀,在精靈族這邊能換到一年份的口糧和水,在海族那邊則能換到更好的海底精鋼,珍稀魚骨,還有數不清的海產品。

雷諾拿著弓,頂著黃沙大風走在前面,三個小精靈一溜挨個跟在后面。

看樣子,他們這是在向著黑矮人的黃金城去。

雷諾摸摸箭袋,他的木箭自己就能制作,不過鐵箭卻沒幾支,這回過來順便可以補充一下。希望帶來的酒夠用,能多換幾支箭。

梁小夏整臉裹著布,兜帽把腦袋護得嚴嚴實實的。才一天過去,她皮膚就曬得干裂,嘴唇也開始起皮脫水。一手攙著泥球,一手拽著千鶴,苦哈哈的梁小夏心里倒是有點小興奮。

黑矮人的黃金城不大,遠遠在沙漠中望去,不過是一個小黑點。空氣被蒸騰得扭曲流動,梁小夏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見了海市蜃樓。

哦,my雷帝嘎嘎一聲驚呼,她這是幻覺吧??

白色熾熱光線照耀著遠處,黃沙中間矗立一座粗獷風格的碉堡。圓頂粗柱,高厚的城墻金得發白,兩座巨大的黑矮人金像直聳入云,執斧持盾,如門神一般拱衛城堡。

乖乖,這可真是大手筆。眼尖的四個小精靈早就發現,這座規模不大的碉堡,居然是黃金鑄造的。除了碉堡圓形拱頂的尖端點綴著些黑色鐵礦以外,連城門外的籬笆柵欄,都奢侈地鍍上了一層黃金。

財迷的梁小夏看得眼睛都直了,腦子里飛速計算這么多黃金如果換成錢,大概能有多少。

泥球使勁揉眼睛,就好像眼里進了沙。就連平日總是眼高于頂的千鶴,見到精靈城都微張嘴巴。雷諾扭頭看著身后一溜小的,心里笑了笑。第一次見到黃金城,沒有一個不失態的,他當年何嘗不是如此呢?
CYYE 發表於 2012-9-13 22:51
第三十一章 進城

幸福來得實在是太快太突然了。讓我深刻地懷疑,這是不是如同過往的日夜一樣,只是我一廂情愿地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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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墻上巡邏的黑矮人也看見了梁小夏一行,他怪叫了一聲,急匆匆地跑了下去便沒了蹤影。

一大三小四個精靈走到黃金城門口時,已經有一個黑矮人站在城門外等著了。他皮膚黝黑,個子不高,蓬亂的長發和胡子茬蓋住了面孔,只留兩個黑甲蟲一般的小眼睛看人,穿著一身上好手工,卻難掩其原始風格的輕甲,那個黑矮人拿著矛,謹慎地走到四個精靈面前,開始跳舞。

“褲褲姆姆,啊拉,呼”黑矮人一邊跳著動作怪異的舞蹈,嘴里還念念有詞地不知道念著什么。

該怎么辦?難道拍著手一起狂歡嗎?您老莫非是周杰倫的異界傳人,這也太動感了。梁小夏面目僵硬,看著那矮人哼哼哈哈跳個不停,完全沉醉其中。千鶴和泥球也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雷諾并沒有高舉弓箭,將黑羽收到身后,謹慎地將雙手并在胸口,鷹眼沉著地盯著黑矮人的動作,生怕漏掉一個細節。

終于,一聲“嗚嗚”的高喊后,黑矮人在他面前的地上放了一塊拳頭大的金子,一塊同樣大小的銀子,目視著他們,慢慢退后。

選擇題?能不能兩塊一起拿走。這可是金子唉,沙包大的金子唉。梁小夏見到地上放著一金一銀,饞得雙眼放光。價值不菲的好東西,在黑矮人這邊怎么跟丟垃圾似的,想扔就扔。她能不能廢物利用都撿回來?

雷諾慢慢向前走了三步,和黑矮人對視著,俯身撿起地上的金子,看也沒看,隨手扔給了梁小夏。黑矮人看著雷諾這么做,似乎是松了一口氣,操著七拐八彎,怪腔怪調的大陸通用語說道:

“交貨時間還沒到,今年怎么來得這么早?”

看來,他將梁小夏一伙誤認為了一年一度來交易的精靈。

梁小夏拿著那塊大金子,雖然沒提純,成色一般,整個一大塊金子原石,她卻摸摸看看不停,愛到不行。

這是金子唉,老娘一輩子就沒見過這么大塊的金子。梁小夏恨不得把眼睛貼在金子上,那桑眼的樣子,看得千鶴直捂眼。這下好,她這貪財的精靈丟人都丟到黑矮人這里來了。

黑矮人以金子為榮,他們熱愛金子,喜歡一切金子打造的物品。為了表示友好,在舞蹈后,會拿出一塊金子和銀子,讓來客挑選。選金子的是朋友,選銀子的是敵人。因為黑矮人的同宗死敵,白矮人就喜歡銀器。

之前來交易的精靈在儀式過后,雖然聰明地選擇了象征朋友的金子,卻沒表現得多珍惜,事情一過就將金塊丟在一旁,棄之如敝屣。這點讓很多黑矮人都不高興,要不是為了精靈族盛產的那點果酒,他們才不愿和這些纖細的傻高個打交道,皮膚白得像那些傻佬白矮人一樣的娘娘腔。

迎接的黑矮人見到梁小夏這樣,心里反而多了幾分好感。他們雖然長久地和精靈保持著貿易關系,卻有些瞧不上精靈傲慢挑剔的性子,動作拘謹多禮,一點都不直率灑脫。

梁小夏那喜愛金子的表情,一看就不似作偽,無意中反倒博得了同愛金子的黑矮人贊賞。

“嘿,朋友,我叫金木,你叫什么?”黑矮人扭頭示意打開城門,轉身迎到梁小夏跟前,豪爽地又掏出一塊個頭稍微大點的金塊,塞進梁小夏懷中。

這黑矮人簡直就是一顆搖錢樹呀。這么好的機會,不多擼點出來,那太對不起自己了。

梁小夏將黑矮人的金子收到懷里,放松了一下,露出個甜甜的微笑,大眼睛忽閃忽閃地對黑矮人放電。櫻粉的小嘴唇一張一合,完全將身為蘿莉的那點本錢發揮到了極致:“我叫夏爾,很高興認識你。”

金木看著梁小夏可愛的樣子,黑臉紅紅,不過被大胡子和頭發遮著,也沒怎么顯出來。他平時很討厭精靈的,名字又臭又長,禮儀規矩多得和矮人的胡子一樣,一點都不自在。梁小夏那甜甜糯糯的聲音,卻像小羽毛一樣掃在他心上,撓得他一陣癢癢。

看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梁小夏,金木暗自盤算了一下,自己已經有一個老婆了,還能再娶兩個,向族里爭取一下,說不定能將夏爾娶回來。不過黃金城并沒有矮人娶精靈的先例,這又讓他一陣犯難。

要是讓抱著金子雙眼放光的梁小夏知道,面前這位剛認識幾分鐘的朋友有了如此長遠的打算,還想讓她做小三,梁小夏非用手上的金塊扔死他不可。

矮人族群和一夫一妻的精靈不同,他們是男性矮人主導的社會,男性矮人工作(主要是鍛造和打鐵,少部分開礦勘探)養家,而他們妻子的任務,就是在家做飯料理,并生出更多的孩子。每個男矮人最多能娶三個妻子。誰更強壯,打鐵本事更好,就能得到更多黑矮人少女的青眼,熱受追捧。

精靈一行跟在金木后面,隨著人力吊起的城門進入了黃金城。

黃金城的大手筆,扎扎實實地讓張藝謀大導演的《滿城盡帶黃金甲》變成了現實。只不過粗心的矮人沒什么精雕細琢的功夫,門廊城洞都是用最原始的幾何造型體現,最精致不過就是在墻壁上雕刻些刀槍棍棒圖案。門洞也不高,三個小精靈過去沒什么問題,雷諾卻經常需要低頭防磕碰。一路上,男男女女的黑矮人一邊忙碌,一邊好奇地打量被金木引領的陌生訪客。

“金木這老小子不是平時最討厭精靈么,怎么今天這么熱情?”一些認識金木的黑矮人暗暗想。

金木早就將雷諾和另外兩個精靈甩到了一邊,跟在梁小夏身前滔滔不絕地介紹黃金城的風土人情。怪異的腔調和偶爾的遣詞錯誤,都逗得梁小夏莞爾一笑。他一邊欣賞梁小夏精雕細琢的五官和圓潤的小臉,越看越滿意,一邊絞盡腦汁地說些話題想要讓對方注意自己。

這矮人也太能說了,要是放在前世,就是一脫口秀高手。

梁小夏除了他一臉毛發,根本看不出金木的想法,只是覺得這個黑矮人好客到了瘋狂程度,嘴巴一張一合,唾沫星子噴個不停。

她并不怎么煩,尤其是每隔一會兒,金木就從懷里掏出一小塊金子塞進梁小夏手里,表示他“又黑又毛茸茸”的偉大友誼。梁小夏笑著接受金塊,雙眼放光,恨不得把金木衣服扒光,把所有的金子收入懷中。

雷諾受了冷落,卻寵辱不驚,只是瞇著鷹眼,仔細尋找路邊的鐵匠鋪,想要給自己打造些箭矢。千鶴卻怨氣沖天,惡狠狠地瞪著金木的背影,也不管他說話的對象是自己平時最討厭的泥球,用精靈語挑刺譏諷:

“你看那黑矮子一身的長毛,臟死了,也不知道多久都沒洗澡了。”

“他怎么廢話那么多,拉著夏末說個不停。”

“這都是些什么垃圾玩意,一點美感都沒有。”

泥球乖乖地走在千鶴身邊,壓根沒聽見千鶴說什么,只是雙眼直勾勾地望著梁小夏的背影,對兩邊的景色和過往的矮人毫不在意,巴望著梁小夏時不時能回過頭看她一眼和她多說幾句話。

摸準了梁小夏喜歡金子的特點,金木心里苦笑一下,他身上帶著的金子可是不多了,原來的那些悉數進了梁小夏的口袋。金木小黑眼珠一轉,轉而拍著胸口,不要錢般地大放贊美之詞:

“夏爾你真可愛,比幾個月前那幫兇殘的人類好多了。”

“什么?”梁小夏抓住了金木話語中的關鍵詞,腦袋中“嗶”地長響一聲。

“我說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精靈,你的皮膚比干涸的土地還要白皙,你的長發就像流動的黃沙,你說話的聲音就像最動聽的打鐵聲…”金木馬屁不停,眼看著就要開始唱了。

“等等等等…”梁小夏叫停,認真地看著金木:“幾個月前有人類來過?”

這可是重要的消息,本來以為人類這次深入內陸是秘密行動,不會進駐黃金城。到了海族那邊才會有線索,沒想到在這邊就有了發現。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梁小夏心疼地看了看懷里的金子,從中間挑出來一塊最小的,又塞回金木懷里。

“為了我們金燦燦的友誼,說說那些人類的事情?”梁小夏眼里水汪汪的,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這事情說起來就晦氣。那些人類還是我接待的。”金木摸摸鼻子,打了個噴嚏。

“大概是三個月前,你們族里剛剛做完交易離開,那伙人類就來了。三男一女,一個個被黑衣服裹得嚴嚴實實的,背著武器,藏頭露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那幾個人恰好是金木接待的,他剛剛“更可氣的是,他們居然選了銀子!銀子!品位和那些白皮矮人一樣差勁。”

說道這里,金木吹胡子瞪眼,拍了拍胸脯“選了銀子,那就是我們黑矮人的敵人。我當然沒有放他們進來。”

“然后呢?”梁小夏繼續問。

“然后?然后他們就走了。”金木很自豪地表示,自己堅定立場,沒放一根人類汗毛進城。

梁小夏又細細問了幾個人的穿著打扮,武器身高。直到問得金木說不出什么新東西,開始重復了,才打住這個話題。

她和雷諾在傍晚不過截獲了一名人類女性,那剩下三個男性呢?哪里去了?

這個問題不搞清,精靈族會永遠如鯁在喉,難以安寢。梁小夏皺著眉,將事情轉述給了自己的同伴。
CYYE 發表於 2012-9-13 22:52
第三十二章 笑話

你可以毫無顧忌地批評我們精靈傲慢,高調,故作姿態。因為你的挖苦嘲弄就像和煦微風一樣,什么也帶不來,什么也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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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木帶著梁小夏一行去了黃金城最好的鐵匠鋪——城主鋪。

聞名見意,城主鋪的店長就是黃金城城主,金剛,一個除了和電影金剛里的大猩猩一樣黑以外,再無共同特征的老鐵匠。

城主鋪里熱浪滾滾,儼然一個小型的打鐵工廠,二十幾個黑矮人“叮叮當當”忙碌打鐵,一些年輕的黑矮人學徒推著礦石小車,來回輸送。

金剛赤裸著上身,虬髯結實的肌肉在高溫鐵爐下淌著汗,被火光照得黑亮白色的頭發和胡子烤得末端焦黑。他一手叉著腰,一手指揮,大聲對著其他黑矮人吼叫著,一看就是個豪邁直爽的性子。

這城主也太另類了吧?梁小夏被城主鋪里嗆人的氣味和高熱的空氣熏得差點蹩過氣。城主不都是該坐在陽光明媚的辦公室里處理公文的嗎?這個城主怎么還親自上陣?

金木一臉崇拜地望著城主金剛,他們的城主大人果然寶刀未老。打鐵的力道是多么的巧妙而韌性,手法精湛熟練,連擰在一起的眉毛和認真的眼神都深沉特別。

說是店鋪,連個招待的伙計都沒有。不知道黃金城里,是只有這家如此,還是每家都如此。四個精靈一個黑矮人站在門口半天,理都沒人理。鋪里的黑矮人們忙忙碌碌,壓根就沒正眼瞧過他們,金木則完全沉浸于城主金剛瀟灑的身姿中,小黑眼睛看得神往不已。

梁小夏實在受不了鐵匠鋪里的熱度了,推了推金木,用眼睛詢問他“我們該怎么辦?”

金木從愣神中回過來,一拍腦袋,這幾個明顯是第一次來,肯定是不懂規矩。本著愛屋及烏的精神,金木難得稍微好脾氣一點,詢問了雷諾對鐵箭的具體要求。

“這些白番薯要一百支翹尾鐵箭,尾羽薄銅!!!”金木深吸一口氣,張開嘴對著里面大吼一聲。

金木喊完以后才發現不對勁,平時說慣了,這回卻忘記了正主就在身邊,這不是當面給人難堪嗎?金木黑臉紅紅,卻忘記了自己這句話是黑矮人語喊出來的,梁小夏他們聽不懂。

里面打鐵的矮人們哈哈大笑。梁小夏本能地覺得,金木說出來的可能不是什么好話,那些矮人爽朗卻有點揶揄的笑容,讓她很不舒服。

既然你讓姐不舒服,姐就讓你也嘔吐一下,禮尚往來么。有來有往才公平。

被黑矮人們嘲笑,梁小夏看不出一點惱怒,壞心眼地祭出了詛咒之弓時俟,一邊慢慢撫摸時俟流暢優美的弓身,一邊甜甜地露出個笑臉,問身邊的金木:“你看我這把弓,配什么樣的箭好?”

詛咒之弓出現在梁小夏手中,弓身泛著淡淡銀光。

優美的弓就像一把扼喉的手,生生掐斷了黑矮人們的笑聲。“叮叮當當”的打鐵鋪,突然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矮人們浮現出驚恐,慌亂,擔憂,又有些羨慕的表情。

長久以來,詛咒之弓都是傳說級別的存在。沒人見過這把弓,關于它臭名昭著的詛咒,曾一度被認為是游吟傳說和幻想。要不是很多文獻資料里,都詳細記載了這把弓的外形特征,黑矮人們還真的不敢相信,這把弓居然真的存在。還被這個小精靈要死不死地拿到手上。

金木的小黑眼睛瞪得大大,他沒想到自己身邊這個精靈小美女,還有這等殺傷巨大的武器。梁小夏小小的身軀拿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弓箭,表情溫和甜美,淡淡的漫不經心味道。看在金木眼里,轉眼變成了奪命的美人蛇,美麗卻致命。

金木盯著那把詛咒之弓,傳說中的名弓現在就在眼前。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想要摸一摸。伸出了雙手,就要觸摸到時俟的時候,金木突然縮回了雙手,就像被燙了一下。

是呀,這可是詛咒之弓,死在這把弓下的,少說也有上萬人。這把弓代表的,是精靈武器的最高杰作水平,完美地融合了精靈族的審美觀和武器本身的高超鍛造技術。這讓崇尚武力和鍛造的黑矮人怎能不心動,怎能不眼紅?

唯一不好的是,這把弓無差別殺傷,凡是接觸到的都得死。尤其是它的使用者,下場更是凄慘。

金剛神情復雜地看著梁小夏,羨慕她有這么一把別人夢寐以求的好弓,又可憐她。看這個小精靈的年紀,分明剛剛成長,像花骨朵一樣。將來卻會凄慘地死去,能不能留下全尸都不知道。想到這里,金剛羨慕中,更帶了一分同情。

“這把弓不需要配箭,只要你能駕馭它,拉開的時候,箭就會自動形成。”金剛皺了皺白眉毛,說道。

“當然,我也可以拿著弓碰碰對手,我想他會死得更快。”梁小夏幽默地回應道,表情清淡放松,好像根本就沒把那詛咒放在心上。

之后再沒一個黑矮人嘲笑他們,還很恭敬地將對話改成了大陸通用語。只不過城主鋪里的黑矮人都很自覺地和梁小夏隔開了距離。幾個黑矮人還總是用一種看將死之人的眼光偷偷看梁小夏一行,連帶千鶴和泥球,都被打量得渾身不自在。

連金木都不怎么熱情了,明顯地和梁小夏隔了一層紗,話語中不自覺地恭敬一些,再無之前那般隨意地滔滔不絕。

金剛吩咐一個黑矮人學徒從倉庫里取出一百二十支上好的細鐵箭遞給雷諾,神情復雜地給雷諾算了一個便宜的價錢。

“如果,你允許的話,我想帶你見見我的爺爺。”交易結束后,梁小夏一行正欲離開,卻被金剛叫住了腳步。

“你爺爺?”梁小夏疑惑地打量金剛,這大叔看著一把年紀,要不是一身強壯有力的肌肉,叫大爺都行。他的爺爺?那該有多老?難道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梁小夏一點都不擔心這些黑矮人會把主意打到時俟身上,除非他們想全城死光,將黃金城變成沙漠廢墟。而且她也對城主的爺爺挺感興趣的,想見見黃金城里的骨灰化石級人物。

金剛大步流星,走過黃土鋪道的大街,帶著梁小夏一行進了一座黃金別院。

別院的中庭里,一個看起來和金剛差不多大,干瘦干瘦的老頭坐在屋檐下曬太陽。金剛走過去,照著老頭的肩膀大手一拍,拍得瘦老頭一個趔趄:“爺爺,我給你帶來了你想不到的客人。”

原來只是輩分產生的誤會呀。我還以為是個七老八十,沒牙拄拐棍的老老矮人呢。梁小夏走在雷諾身后,偷偷打量金剛口中的“爺爺”。

“這些白皮番薯有什么好看的?”皮膚黑黑的瘦老頭挑眼掃了一下站在院子里的精靈,操著一口低音黑矮人語,似乎在責怪金剛拿些芝麻綠豆的小事情來煩他。卻在看到梁小夏后背那把弓的時候,呆立不語。

“你,你怎么還沒死?”對著梁小夏后背的時俟發愣好一會兒,瘦老頭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這是什么話,你很希望姐死嗎?圈圈你個叉叉的,這么詛咒我。梁小夏聽到這句,臉立刻就沉下來了。

“哼!你這老頭,怎么說話呢?”幾個精靈聽到這話,臉色都不好看。千鶴忍不住,紅眼睛瞪圓嚷了一句。泥球則是擔心地依偎在梁小夏身邊,眼中滿滿的憂慮。

“呃,哦,我的意思是,你為什么沒受到詛咒死亡?一般不是只要碰到時俟,就會殞命的嗎?”瘦老頭轉了個說法繼續問。

這老頭有點來頭。不能小看。所有的黑矮人在見到詛咒之弓的第一眼,都能認出它來。卻沒一個矮人知道這弓叫時俟,現在這個其貌不揚的瘦老頭一口就能叫出它的名字,肯定是對這把弓有些了解的。

梁小夏心里盤算了一下,這個問題牽扯到殺戮之眼,怎么都不太好答,只能說:“我也不知道,只是每天給它講笑話。”

“笑話?”“笑話!”無論是在場的精靈還是矮人,都愣了一下。這個不著邊的答案更像個玩笑。破除詛咒的方法就是講笑話?還是她壓根就沒說實話。

可看著梁小夏認真無辜的臉,根本不像是開玩笑。瘦老頭又選擇相信梁小夏所說的話了。

頓時,瘦老頭一陣悲從中來,苦笑地仰天嘆氣:“笑話,笑話。沒想到只是一個笑話呀!金鈴,你看到了嗎。我們的人生,我們努力拼搏的夢想,還抵不過一個笑話。”

梁小夏知道金鈴。洛基的那對雙手劍,打造者就是金鈴。可無論是金鈴,還是眼前的瘦老頭,應該都沒見過時俟才對呀?殺戮右眼清晰地向梁小夏指出,時俟的上一任使用者,都是幾千年前,辛樓女王時代的事情了,和這些黑矮人根本不是同一時代的人。

這又是什么不得不說的交集故事?看那瘦老頭盯著時俟,神色變了幾變,明顯有話要說,梁小夏洗耳恭聽。

有機會聽聽老矮人講過去,八卦之火在梁小夏心里熊熊燃燒。
CYYE 發表於 2012-9-13 22:55
第三十三章 殘夢

我們曾經像一個真正的黑矮人那樣去戰斗,去拼搏。現在,你老了,我也老了。我們都老了。屬于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只能在年華飄零的記憶里,尋找曾經的光輝燦爛。可人生若無缺憾,又怎能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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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瘦的矮人老頭名叫金機,他口中提到的金鈴,則是金機一生的摯友。

和黃金城其他的矮人一樣,金機和金鈴從少年開始,就立志成為一名出色的戰士和鐵匠。

可金機從小瘦弱乏力,連打鐵的鐵錘都舉不起來。鐵匠的夢想,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毫無希望的殘酷幻想,城里其他矮人都瞧不起他,日子也過得很艱難。在那段黑暗痛苦的歲月中,只有金鈴陪著他,鼓勵他,給他堅持自己夢想的唯一理由。

和金機相比,金鈴要幸運得多,他有一個讓黑矮人們都羨慕的結實強壯的身體,能夠毫不費力地揮舞鐵錘打鐵。金鈴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是黃金城赫赫有名的鐵匠了,他被很多黑矮人都看好,認為金鈴極有可能成為下一代的黃金城主。

草根少年金鈴的崛起史,在他三百歲那年戛然而止。源于他打造出的一把兵器出現了噬主現象,那是一把海族慣用的三叉戟,傳了幾個人魚,都死于非命。海族和黃金城的關系,也在那一時代降到了冰點。

從那以后,執著的金鈴開始著手研究咒兵,希望能夠找到兵器克主的原因和化解方法。到最后,為了破解兵器的詛咒,他不得不背著行李遠走他鄉,四處游歷。

“三百年啊,又一個三百年。我們矮人的人生,有多少個三百年能夠揮霍?那樣的堅持,到底對還是不對?”

金機講到這里,淚光盈盈。他早就失去了金鈴的消息,不知道金鈴是活著,還是已經逝世。

就算金鈴還活著,也和不過他一樣,半截身子埋進了黃沙,沒幾年好過了。

金機回首一生,他研究了各種兵器鑄造方法技巧,著書立作,獲得了黃金城矮人的尊敬。卻終究還是被這身體束縛,沒能拿起自己夢想中的鐵錘。說穿了,不過是個紙上泛談的空想家罷了。他一輩子都沒能實現夢想,卻比金鈴幸運,至少他能夠死在這片金黃的,他所熱愛的土地上,金鈴卻如石沉大海,再沒了音訊。

聽眾都陷入沉思。梁小夏雖然不喜歡這老頭,卻不妨礙她對這位德高望重的老矮人內心的一份尊敬。

關于打鐵,她雖然了解不多,卻也知道很多現代化方法,是能夠替代身體,打造出最好的兵刃的。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說出來的方法實現不了,也不過徒增遺憾罷了。

金機并沒有消沉太久。緩過來后,他從屋子里取出一個黃金臂環,遞給梁小夏。

“不管怎么說,你能得到時俟,還活了下來,也說明我們有緣。這個空間臂環是金鈴臨走時送給我的。我現在送給你。只求你如果能見到金鈴,幫我帶句話。就說他的老朋友,還在黃金城等他。”

金機說完,就站起來進屋了。干瘦的背影老態畢露,似乎在遙遙回憶那些年少輕狂的無憂歲月。

梁小夏將臂環捏在手里,既高興又難過。

壽命再長又怎樣呢?不朽的,也只是夢想吧。

不管怎么樣,得到空間裝備,算是額外的驚喜。普卡提亞大陸的空間裝備雖然不少,卻也沒達到如大白菜一樣滿街都是的境界。

金鈴打造的這只臂環,明顯融合了精靈和矮人兩種截然不同的藝術風格,鏤空金色花紋上刻著薔薇和荊棘,細膩卻又寬放。梁小夏意念向內探探,大概100個立方的空間,一半堆著各種礦石精鐵,還放了一把冰藍色絞黑花的三叉戟在里面,看來這就是那個詛咒三叉戟了。

戴上臂環,正欲離開時,梁小夏一行又被城主金剛叫住了:“精靈朋友,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幫個忙?”

金剛的聲音粗獷洪亮,震得地板轟隆隆響,兩三句就說明了他的請求。

沙漠的東南方向,黑矮人開采黃金的礦洞里最近出現了一群赤沙蛇。連續傷了好幾個矮人礦工。他們也組織過兩回清剿,卻都被那些狡猾的赤沙蛇逃了。

沒辦法,矮人天生就是近戰狂人,遠程菜鳥。面對這些行蹤詭詐的沙漠敵人,摸不著身影打不著腿,總是有心無力。

看著雷諾和梁小夏都是弓獵手,還有那把傳說中的詛咒之弓助威,金剛動了拉外援的心思,并承諾事成之后,免費給梁小夏她們再提供兩百支鐵羽箭,以后來城主鋪訂武器,還能打個八折。

赤沙蛇并不難殺,不過費些功夫罷了。雷諾和三個小的一合計,欣然答應這筆還挺劃算的買賣,轉道出了黃金城,向東南方的礦洞前進。

仍然是金木做向導,送到了地方,金木紅著臉對梁小夏說了一聲“對不起”,轉身就跑了,看得精靈們莫名其妙。

真是個實誠的好孩子。望著金木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梁小夏衷心感嘆了一聲。

沿著坑道下行大約一百米,梁小夏和千鶴警戒在前,泥球舉著法杖施展舞光術,被夾在中間,雷諾在后收尾。礦洞內漆黑昏暗,精靈們都豎起了耳朵,不放過一點點動靜。

聽到第一聲“嘶嘶”時,梁小夏眼疾手快,面前紅影一閃,拉弓便射。“嘭”地一聲過去,一條赤沙蛇被打中了七寸,射了對穿,釘在坑道不平的土地上。

果然是把好弓。這是梁小夏第一次正式和時俟并肩作戰。

她開過黑羽,開過幽影,因為力氣不足,手腕也不靈活,黑羽和幽影都用得有些吃力滯澀。在拉開時俟的時候,卻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整個動作流暢,飽脹,沒有一點點生疏的感覺。時俟還很體貼的在她拉弓的一瞬間就形成了弓箭。

這孩子雖然臭屁點,不過用得好了,整個一無盡人形炮臺呀。

不受材料,不受精神力的限制,可以說想要多少箭就有多少箭。這種放在外面的世界能掀起腥風血雨的準神器級別武器,卻披著“詛咒”的外衣在梁小夏手里混得如魚得水。

“嘶嘶”“莎莎”的聲音越來越多,似乎是殺了一個,來了一批報仇的。梁小夏收到時俟傳來的興奮感,握緊弓箭,又連續射中幾條赤沙蛇。

隊伍里其他成員也開始動作,精靈良好的視力和敏捷在這狹隘的礦洞中占了大便宜。千鶴手起刀落,不一會兒就砍死了幾條蛇,雷諾居中守護,防衛蛇群不讓它們靠泥球太近。作為治療師的泥球則是個人形燈塔,溫熱的白光在她手中舉著就沒放落過。

精靈不為殺而殺,卻深刻理解自然界的優勝劣汰法則。一小會兒功夫,地上就稀稀拉拉躺了三十多段赤沙蛇尸體。

千鶴雖然總是莫名地對泥球不滿,卻依然盡責地站在她身前,斬掉幾條伺機偷襲的赤沙蛇。

不對,這些蛇實在是聰明過了頭。梁小夏圓圓的小臉可愛地皺了皺眉。

最開始還是毫無章法的進攻,中間卻大部分沖著沒什么防御力的泥球攻擊,之后看著千鶴攻擊力強悍,居然打算慢慢撤退了。

這些蛇中間,肯定是有個指揮,攻擊太有章法了。

雷諾也瞇起了眼睛,看來他也發現不對了。梁小夏身后的千鶴則更為激進,操著雙手劍就沿著蛇的退路追了過去。

擒賊先擒王,可千鶴實在是有點冒進了。梁小夏追著千鶴的背影大喊,千鶴腳下一點都不停。礦洞復雜,當她發現追丟了千鶴的時候,梁小夏已經迷路了。

她們幾個走散了。泥球應該是和雷諾在一起,梁小夏不怎么擔心。她反倒比較擔心沖動的千鶴。百米深的礦洞內沒吃沒喝,用不了赤沙蛇,千鶴就會被自己打敗。

聰明太多,反倒會留下破綻。坐以待斃從來不是狐貍梁小夏的風格,她隱隱感覺到,附近有監視的眼神。看來那赤沙蛇的頭腦果然如她預料,想要分散開幾個精靈再逐個擊破。不費吹灰之力,把他們困死在礦井里。

梁小夏從空間臂環里取出一份常用解毒劑,掩飾著服下。估摸時間差不多后,熄滅了手中的舞光術,暈倒在礦洞的地上。

赤沙蛇喜食紅巖鐵,無良的梁小夏在進礦洞前,就在腰間系了一大袋紅巖鐵,隨著她的昏迷撒了一地。也許這些蛇的頭頭有點智慧,不過它的手下嘛,就很難說了。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鐘,那些蛇就忍不住了。在第一只蛇咬了梁小夏一口,看她沒反應后,身后的赤沙蛇紛紛而上,準備爭搶那一袋紅巖鐵。

梁小夏忍著腿上的疼痛,努力壓制體內發作的毒液,尖耳朵微微動了動,聽到一個陰冷濕滑的嘶嘶聲。

“滾開!”一條體型巨大,蛇尾人身,全身鱗片的蛇人從礦洞后滑行爬出,吐著分叉的蛇信子。兩邊的赤沙蛇見到首領來到后,紛紛退讓。

蛇人對紅巖鐵沒什么興趣,他俯身打量梁小夏,帶著微微潮氣泛著惡臭的氣息撲在梁小夏臉上,抱起梁小夏夾在胳膊下,蛇人轉身離開。

這免費的班車真不舒服。

蛇人身上也長滿了鱗片,膈得梁小夏一陣難受,還破了幾道口子。被夾在胳膊下晃來晃去,本來就有點輕微中毒的梁小夏面色泛白欲吐。真想祭出時俟給他一箭。

梁小夏顛簸地被蛇人夾帶走,七拐八拐的,路程越來越復雜崎嶇。兩邊的道路不再有矮人挖掘的痕跡,反倒像是這些蛇拱出來的。

磕磕碰碰幾下后,蛇人轉彎帶著梁小夏走上了一條方形甬道,將她扔在了甬道盡頭的一個房間里,和一條赤沙蛇碰碰腦袋,“嘶嘶”交流了一下,再次離開。這蛇人智商不高,連個看守都不留,直接將梁小夏看做了死掉的儲備食量,扔進了他的儲藏所。看來指望他帶自己離開,是不太可能了。

梁小夏從地上坐起,揉了揉身上的淤青,又補了一瓶解毒劑,施放一個舞光術,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也許她是和密室,掩體什么的特別有緣。現在她又被丟在了深不見底的地下。

很明顯,她正處在一個墳墓里。而且這墳墓絕對是年代久遠的上古精靈墳墓,從剝落的墻壁,圖騰雕梁和整齊印花的石板看出,這里曾經奢華到極致。現在卻散發一股腐敗臭味,一些分辨不清是什么的動物尸骨像小山一樣堆在墻角,腐爛見骨,爬滿了螻蟻。

突然覺得后背毛毛的。梁小夏打了個哆嗦,雙手環抱用力搓了搓。

不過既然來了,空手回去實在可惜。梁小夏沿著房間向前走,一路陷阱不斷。拆了幾回機關箭雨后,梁小夏順利地站在一個銘文傳送陣前。

原來真正的考驗在這里。梁小夏看著那個并不大的傳送陣,心里有些猶豫。

弓獵手本就擅長排除陷阱,愛天馬行空的梁小夏更是有創意,十年的訓練生活,練就了她一眼就能看出陷阱目的的本事。可上古銘文,她一竅不通。

上古銘文陣和魔法陣具有本質區別。魔法陣刻畫好后,必須有相應力量的填充和引發才能啟動,就像一盞精靈燈,加入燃料才能使用。而早已失傳的上古銘文陣本身就是利用文字,牽動天地之力運行,使用者只需要精神引發,像是點火就能自動燃燒的蠟燭。

可這樣節約力量的銘文陣,使用的要求極其嚴格。陣法不能有半點缺失和損傷,否則失效是小,引起什么奇異的變化,麻煩就大了。

這上古精靈陣法已經扔了至少七千年了,誰知道有沒有缺個角什么的。梁小夏可不想財沒撈到,身首異處。

不過這陣法本身就是個寶貝,她掏出紙筆,趴在陣法邊慢慢臨摹了起來,打算拓一份回去研究。

陣法在沒被精神引發前,是絕對不會啟動的。梁小夏正準備臨摹,突然覺得殺戮右眼一疼,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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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YE 發表於 2012-9-13 22:56
第三十四章 活死

雕刻時光的匠人啊,你終被時光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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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風的殺戮右眼一刺激,銘文陣自動啟動,將梁小夏傳送到了另外一間石室里。

腐敗,煙塵落地。梁小夏被灰塵嗆得一陣咳嗽。

這支線任務還帶隱藏劇情的。不是玩盜墓筆記吧?覺得自己倒霉透的梁小夏剛回過神,就被石室中間巨大的棺材鎮住了。

和她前世的風俗完全不同。這上古精靈的棺材呈梭子型,兩頭尖中間圓。藏藍色整塊寶石鏤刻成的棺材表面熒光閃爍,就像雋永夜空中明亮的星點,深沉詭譎。

整個棺材被底座拖著,豎直立地,華美得讓人驚詫。

梁小夏小小的個子,站在棺材面前,只覺得頭皮發麻。她怎么凈遇到這種事情?直接被傳送進了正主安寢的地方。希望不要被怪罪才好。

空蕩蕩的石室依然靜謐,恐懼之心過去后,梁小夏捧著膽子慢慢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棺材。冰冰的,冷冷的。又讓她打了個哆嗦。

上古精靈早已滅絕,只有為數不多的精靈文獻里,能找到他們的痕跡。傳說中的上古精靈強大,俊美,能力出眾,剝奪了自然所有的寵愛。

那可是上古精靈,被稱為“神之子”的上古精靈唉。好奇漸起,梁小夏真想看看上古精靈長什么樣。

富裕的上古精靈,陪葬品應該也不少吧?在這一刻,貪財戰勝了怕死,看著巨大的寶石棺材,梁小夏似乎已經看見了各色珠寶向她招手。

只是路過打個醬油,諸神莫怪,諸神莫怪。

梁小夏抽出隨身匕首和小針,一邊碎碎念著各路神佛,一邊撬棺材蓋。

上古精靈的鎖頭雖然復雜,不過萬變不離其宗,在破壞鎖中最后一道法陣后,棺材蓋“嘎吱”一聲,慢慢滑落。

只看了一眼,梁小夏就被嚇得坐在了地上,圓圓的小臉一瞬間變幻好幾種顏色。

她想過,千年過去,棺材主人早就變成干尸,黑爛發臭,也考慮過棺材可能是空的,實際什么都沒有。

但是她沒想過,棺材里裝的是個這么漂亮的上古精靈。

重要的是,這精靈還是裸的!是裸的!

那上古精靈閉著眼,睫毛垂落,卻并不濃密,根根分明,完美勾勒出眼型。五官深刻內斂,劍眉微皺,薄唇挺鼻,清俊無匹。

他全身纖細修長,寬肩窄腰,皮膚細膩緊繃。不像梁小夏他們一樣白得透明嚇人,而是白中透粉。鎖骨稍顯,肌肉微鼓,完美得像最好的石膏作品。

一頭柔軟垂順的黑色長發散落著,有力的雙臂環衛在胸前,安靜地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上古精靈標志性的兩對耳朵沒打一個耳洞,也沒任何標志耳環,放松地伸展著。

看到不該看的,會長針眼的。

梁小夏臉“刷”地一下燒得通紅,尤其是看到他緊繃的小腹下面,繃直的雙腿之間,代表男性精靈的象征時。

梁小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卻第一次羞得手足無措。她不斷地告誡自己要閉上眼,閉上眼。身體像著魔一樣,遲遲無法動彈,如中了咒術一樣,看著那具軀體,癡癡地著了迷。

梁小夏沒見過男性裸體,卻肯定現在眼前的,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一個,沒有之一。

這樣的身體,讓人傾心,贊美,卻生不出一點邪念。

緩緩伸出手,仿佛是過了一萬年。梁小夏細軟柔嫩的手指,觸碰到了他的肌膚。

光滑,干凈,不帶薄膩。

梁小夏的殺戮右眼一反常態,沒有發熱,反而向她腦中送入一絲冰涼。

這真的是死掉的上古精靈嗎?

像觸碰玉石一樣,指尖傳不來一點溫度。但那彈性的肌膚,怎么也不像死了幾千年的樣子。

不過長得還真漂亮,剛中帶柔,不見一點媚態。他的美不驚艷絕倫,卻讓人看得舒心悅目。梁小夏慢慢脫離最初的尷尬,欣賞得沉醉愜意。

驀的,那上古精靈突然睜眼了。

“啊啊啊啊啊鬼呀”面對一雙猛然睜開,像藍寶石一樣深邃無光的眼睛。梁小夏冷到了極點,控制不住內心的恐懼,放在上古精靈身上的雙手揪緊,驚聲尖叫。

睜眼的上古精靈皺了皺眉,似乎是不滿意耳朵被浸泡在尖銳的童音中。他揪住準備逃跑的梁小夏衣領,一只纖長的手輕輕覆蓋住了梁小夏的嘴,示意她別再叫喚。

清醒過來,上古精靈身上的氣質發生了根本變化。睡著的他安逸,靜謐,睜眼的他卻冷靜,淡泊,沒什么表情的臉上透著股淡淡的疏離。

“現在是什么年代?”上古精靈的聲音低沉而清亮,像詠嘆的大提琴,在空蕩蕩的石室里悠悠回響。

梁小夏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么,被揪住衣領的她驚慌失措,僵尸粽子吸血鬼紛紛閃過腦海。轉身就拉開時俟,近距離給了他一箭。

鋒利的箭支“噗”一聲沒入他胸口,片刻后,化作流光消失。可那上古精靈除了被箭支震了一下外,一點表情都有。胸口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一滴血都沒流出來。

“現在是什么年代?”不顧梁小夏驚詫到真的見了鬼的眼神,上古精靈又問了一遍。

怎么總是問現在什么年代,要不是他的語言是上古精靈語,梁小夏還真以為遇到了穿越同胞。

“你,你,你到底是活的還是死的?”

近在咫尺,對方剛剛中了自己一箭,卻依然神情自若,可他皮膚冰冷,也完全沒有呼吸,心臟不跳,胸口沒一點起伏。

上古精靈的眼神在時俟上停留片刻,緩緩走出棺材,優雅地向梁小夏行了一個精靈禮:“如你所見,我當然已經死了。”

他說得這么坦蕩蕩,毫不猶豫地承認了自己是個尸體的事實。梁小夏緊繃的心反倒放松了下來,轉而又極為羞窘,她從沒被紅果果的精靈帥哥行過禮,對方毫不羞澀避諱地對著自己看,反而讓梁小夏覺得,似乎自己才是沒穿衣服的那個。

梁小夏不太好意思地扭過頭,小臉蛋緋紅,從臂環里取出自己翠綠的披風,遞給上古精靈。

上古精靈接過披風,大方自然地裹在自己身上,第三次問道:“現在是什么年代?”

梁小夏的上古精靈語被父親惡補過,雖然還有點生澀,不過基本對話還沒問題:“現在是精靈后歷8429年,”

那上古精靈聽到后陷入沉默。表情有些落寞,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開口,一聲嘆息:

“企圖攀及星星的高度,用文明和武力承載永生不朽的靈魂。終究,還是失敗了么?”

梁小夏不太明白他話里的意思。畢竟兩個精靈之間隔了將近一萬年,代溝不是一般的大。

“我是鏡月卡普里克恩波圖蘇斯阿薩內,第二十四代阿薩內耀精靈。神之耀的后裔,感謝你將我從死亡中喚醒。”那上古精靈聲音低沉平淡,像輕聲歌唱,說道他的姓氏時,自豪卻不高傲,極其正式地向梁小夏做了自我介紹。

這就是活化石呀!!!!開個展覽會,保證能賺得缽盆滿盈。梁小夏打量著俊逸清秀的上古精靈,仿佛看到無數的金銀珠寶向她招手。

“夏爾塔魯米瓦珊德拉艾瑟約卡爾納,能夠有機會喚醒您,是我的榮幸。”

打定主意討好這位未來的金主,梁小夏盡量溫柔知禮地向鏡月行禮,實際她內心無比得瑟嘿嘿,姐的名字還比你長一小節呢。

如果讓梁小夏知道上古精靈的十二支純正血脈,鏡月光后綴名里就占了兩支,她肯定被打擊得體無完膚。

鏡月沒有因為梁小夏是個精靈孩童就輕視她。毫不嫌臟地坐在地板上,視線與梁小夏平齊,深藍瞳孔盯著翠綠眼眸:

“我們做個交易吧。”

鏡月交出了兩樣梁小夏無法拒絕的東西作為籌碼——與墨門的殺戮右眼一模一樣的一顆石球,和他的知識能力。

他要求梁小夏做到兩件事,允許他跟隨并不泄露他的存在,以及尋找“遺忘之地”。

鏡月似乎很篤定,石球對梁小夏有用,但是看他的樣子,卻又并不像知道梁小夏擁有殺戮右眼。

第二顆石球有什么功能,梁小夏不太清楚。上面刻畫了一只金色長耳朵。

以同樣的方法含住石球,直到它化掉時,梁小夏右耳疼癢無比。

“格拉克的幸運右耳。”

腦中除了這一小句話,再無其他說明。關于來歷,應用,能力,全是空白。

梁小夏的右耳下,隱隱看見金色的血脈緩緩流動。適應過疼痛,右耳癢癢的,讓她總是想撓。

“遺忘之地是什么?”梁小夏眼睛圓圓,像小動物一樣撓了撓右耳根,絲毫沒察覺到自己的動作有多可愛,無辜地問道。

“不知道。”

鏡月放松優雅,腦中有個念頭,隱約地暗示他,遺忘之地很重要。除此以外,再沒什么相關信息。這段記憶似乎被人為抹去缺失了。

和上古精靈果然是溝通無能。

一點線索都沒有,讓她怎么找?慢慢來吧,反正鏡月也沒規定時限。

梁小夏說不清鏡月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說是行尸走肉,卻又有點不切題。鏡月很明顯思維情緒都正常,卻沒一點生命特征。

為了隱藏自己的存在,他變成了一條藍紫色絲絨發帶,泛著星星光芒,就像梁小夏初見時,包裹他的棺材一樣。

這條發帶很符合梁小夏的品味,精致低調,卻不過分樸素,也很襯梁小夏淡金的發色。對于發帶的造型她很滿意。

可雖然如此,她還是不習慣將一個會說話的上古精靈系在腦袋上。也不知道鏡月是怎么變的。

拉了拉發帶,梁小夏停止了和鏡月的交流。將他的棺材收入臂環,離開這個沉悶發霉的石室。

剛走出銘文陣,梁小夏就被一個嬌軟的身軀抱了滿懷。

“梁小夏你好壞,總是丟下我一個人。”

頸側傳來淡淡的花香,梁小夏知道這是泥球,帶著哭腔抱怨,雙臂箍住,將她勒得快喘不過氣了。

“夏末,你還是這樣,又丑又遜。”千鶴撇了撇嘴,下巴揚得老高。

若不是看到他腳底下那一團血肉模糊的蛇人身影和破破爛爛的衣服,梁小夏鐵定敲他腦袋。

雷諾什么也沒說,無奈地松了口氣,走上前揉了揉她的頭發,溫和地笑了笑,棕灰色的發梢垂在她臉前,弄得梁小夏鼻端癢癢想打噴嚏。

這樣的感覺,還不賴。

“現在你找到她了。你們答應過我的,放我走吧。”

默契美好的氣氛,突然被一個陰冷絲滑的,帶著討饒味道的聲音打破了。

蛇人被揍得不成樣子,一只眼腫著,全身鱗片脫落很多,血塊凝結。他趴在地上低聲下氣地求饒,苦不堪言。眼底卻在掃過身前的精靈時,閃過一道陰狠光芒。

“好吧,你走吧。”雷諾看也不看蛇人,擺了擺手。千鶴也松了腳,最后踢了一下蛇人,示意他趕緊離開。

“嗖”一聲響,耳邊帶起一道風,蛇人心臟中箭,倒在了地上。臨死前的他,眼神不甘,憤恨,似乎在控訴這些精靈不守信用。

“放了你是他們答應的事,我可沒答應。”梁小夏舉著時俟,一箭射死了受傷欲逃的蛇人。

精靈本性還是太過善良與不爭,蛇人最是記仇報復,不殺了他,以后還不知道會惹出什么麻煩。

她梁小夏雖然不是心狠手辣之輩,卻也知道斬草除根,威脅到親友安全的萌芽,一定要掐死在搖籃里。所以壞人還是由她來做好了。

故意忽略有點沉悶的氣氛,梁小夏問道:“你們是怎么找到我的?”

“聞著味就找到啦。”泥球漸漸向亭亭玉立的少女發展,卻還裝著一顆小孩心,拱在梁小夏胸前使勁蹭,討好賣乖。

雷諾有些不舒服,梁小夏那一箭,隱隱有些苦棘的風格,狠辣果決。一想到苦棘,雷諾剛剛找到梁小夏的好心情就壞了起來。

“夏末很偉大嘛,原來你脖子上的東西不只是喘氣用的,在離開我們后還能堅持那么一會兒。”千鶴嘴角諷刺地上揚,噴灑毒液。

這賤嘴巴的死孩子,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梁小夏知道這是千鶴在變相的問,她自己離開后發生了什么。

忍住抽動的嘴角,梁小夏從臂環里祭出來鏡月的空棺材,簡單敘述了一下過程,當然隱去了和鏡月那一段。

千鶴本來心情挺好的,噴灑毒液不過是習慣使然。可她看著梁小夏自然流暢地重述自己的事,一點都不磕絆,心漸漸沉了底。

他驕傲蠻橫,卻敏感細致。梁小夏殺伐果斷的那一箭,系在頭發上的新發帶,也許只有泥球那樣腦袋里塞滿草的綿軟性子,才注意不到。

還是有所保留嗎?還是不能信任嗎?

千鶴依然對正在說話的梁小夏擺出笑臉,心里悶悶扎痛。

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站在梁小夏身后,千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看她將泥球抱在懷里,軟語哄著。

只要你還是我的朋友,只要你還在我身邊。
CYYE 發表於 2012-9-13 22:57
第三十五章 人魚

以“愛”的名義,傷害別人。以“需要”的名義,拘禁別人。以“拯救”的名義,控制別人。

名義不過是個左右你的幌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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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利地給黃金城黑矮人交了差,領到二百二十支鐵箭,又補充了一些食物淡水。臨行前,金木有些不好意思地交給梁小夏一片金葉子,和她們揮手道別,卻再沒說什么。告別黑矮人后,梁小夏一行繼續向海族前進。

大海,廣闊洶涌,浪花滾滾。我們向大海獻上對自然的最高敬意,大海卻無時無刻地想要吞沒我們。

天氣不是很好,陰云密布,海風冷冽,纏繞著一層一層剝走身上的熱量。梁小夏緊緊裹著披風,望著一片深黑色無垠海水,瑟瑟發抖。

“這就是大海嗎?我有點害怕。”同樣冷得顫抖,發絲被吹得亂七八糟的泥球有點恐懼。她第一次真正見到大海,和想象中碧藍澄澈的畫面完全不同。

“嗯,這就是大海。”梁小夏張開披風,和泥球一起裹了起來。

雷諾從包裹里翻了翻,掏出一個海螺號角,嗚嗚吹了起來。號角聲音嗚咽,和海風混在一起分辨不清。

小半會的功夫,海中出現一個小漩渦,一只人魚被海浪托著,緩緩升上海面。深藻綠色短發,額頭飽滿,微突的雙眼含著笑意,嘴唇豐厚泛紫,雌雄莫辯的臉看起來親切敦和。這條人魚的耳朵是兩片黑色的魚鰭,下身一條黑色的魚尾長長拖著,魚鱗整齊地密列在身上。

那人魚似乎很興奮見到來訪者,看到海邊被風吹得有點凌亂的幾個精靈,張嘴就像機關炮一樣滔滔不絕:

“哦哦哦哦,一群精靈,吃素的家伙們。讓我想想,上回見到精靈的時候我還是個小孩呢。嗯,太瘦太白,不過和記憶里差不多,應該不是假冒的。晚上吃什么好呢?家里儲備的食量好像不夠了。魚肉還是最生最新鮮的好吃,加點海貝肉。嘖嘖,那滋味不知道精靈好不好吃?肯定不好吃,一點鮮味都沒有啦啦啦啦,這個調調不錯。”

面前的人魚似乎有點神經質,思維跳躍毫無邏輯,到最后都開始唱歌了。

我覺得你不是該吃魚生,而是該吃藥了。梁小夏滴下一滴冷汗,這海族估計腦子里和腦子外差不多,塞滿了海藻。

那海族念念叨叨,除了最開始撇了梁小夏他們一眼后,就再沒正經看過。自言自語了一陣,竟然一拍魚尾,準備離開了。

“你們誰唱歌比較好?”雷諾站在梁小夏身邊,一只手很隨意地搭載她肩膀上,問隊伍里的成員。

千鶴和泥球都搖了搖頭,他們兩個都不怎么愛唱歌,泥球喜歡的是彈樂器,千鶴則是壓根對音樂無愛。

“呃,要不,我來?”到這地步,梁小夏也只得硬著頭皮上了。想要喚起人魚的絕對關注,大喊大叫一點沒用,他們是狂熱的歌唱者,只有優美動聽的歌聲能挽留人魚的腳步。

梁小夏會的歌也不多,只能仗著一些記憶和清澈的童音糊弄一下。

海浪咆哮的沙灘上,雙腳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梁小夏冷到了骨頭里,聲音顫顫巍巍地唱起了莎拉布萊曼的《Me摸ry》。

“Mid_night,

not_a_sound_from_the_pavement.

Has_the_摸on_lose_her_mem’ry.

She_is_smiling_alone.

風聲低沉,呼呼作響。梁小夏高得有些尖銳的童音奇異地沒有被風浪淹沒,如汪洋中間的一塊礁石,總能突顯,旋律盤旋上升,越來越高。雖然有些稚嫩,卻柔和舒緩。仿佛看到海面平靜安詳,明亮的滿月從海上緩緩升起,驅散了霧浪,銀色月光均勻撒在海面,泛著粼粼白光。

以前為了參加歌唱比賽,這首歌梁小夏練了許久。因為是英語,周圍的聽眾一個也聽不懂。但是不妨礙理解,帶著回憶的愁思,哀傷卻不絕望。

陰沉的天空慢展晴朗,黑色怒壓的海浪也不再洶涌,海水漸漸褪色,變成了一種深沉的墨蘭。

黑尾人魚游到了岸邊,靠在礁石上,單手托腮,癡癡地聽著梁小夏唱歌。

當梁小夏唱到后面重復的部分時,黑尾人魚也和著她的音調一起清唱,一字不差,聲線高揚華麗,比梁小夏的歌唱更有味道。

這樣的天賦也太嚇人了。明星啊,大神啊,請不要大意地接受我的崇拜和敬仰吧。

梁小夏知道自己練了多久才能唱好這首歌,尤其是后面高音的部分,對肺活量的要求尤其大,唱的時候一點都不能斷。這只人魚一遍都沒聽完,就能完整唱全,甚至超越原版。梁小夏很郁悶自己沒帶個留聲機什么的,多么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人魚的最后一個音消散在海浪中,被風帶走。天空神奇地開始放晴,幾縷陽光穿透烏云,斜斜照耀在海面上,圈出一塊塊碧藍的海水。

“我決定了,要做一條美麗的女性人魚。這樣旖旎哀婉的情感,實在是太動人了,太美妙了。”黑尾人魚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神往地看著天空。

在交配前,人魚都是沒有性別的,作為自然界最神奇的智慧生物,人魚可以自主選擇。不知道為什么,大多數人魚都會選擇成為女性。看樣子,這條黑尾人魚也打算加入美女人魚大軍。

“剛剛真是失禮了,我是深藍部落的芙拉德羅,真是非常高興認識你們。”黑尾人魚勾起耳邊藻色的碎發,別在耳后。語氣誠懇,帶著女性特有的溫柔味道,向梁小夏一行問好。

近處看了才發現,人魚的上身并不像他們精靈,長著光滑肌膚,而是許多極小的肉粉色鱗片,覆蓋住身體,像一套天然的潛水服。

這人魚該不會是精神分裂吧?唱歌前后判若兩人,一個瘋癲無序,一個理性柔和,看著面前落落大方的人魚,梁小夏只覺得,這個世界真奇妙。

黑尾人魚半坐在礁石上,伸出滴著水的手和雷諾輕輕握了握。

“剛剛誰在唱歌?剛剛誰在唱歌?”交握的雙手剛放下,身后的海面上,又有幾只人魚的腦袋露出來,好奇地來回張望。

“前面是她唱的,后面是我唱的。”

梁小夏被一群人魚目光灼灼地盯著,總感覺自己像砧板上的魚肉刺身,渾身不自在。

猛地一下,其中一條藍色尾巴的人魚從海水中竄上了岸,將梁小夏抱著撲倒在沙灘上,長長的魚尾拍打著,壓得梁小夏骨頭都快裂了。

“多蘭多蘭我又見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一直都在等,等你回來娶我。我好愛你呀,我愿意拿出最好吃的魚肚,來交換你的愛情。可你為啥不答應我呢,為啥為啥?”

人魚濕漉漉在梁小夏身上亂蹭,胸前兩團豐滿的綿軟壓得她沒法喘氣。藍尾人魚如同被拋棄的小媳婦般,眼中含淚,不停控多蘭的無情無義。

太熱情了,哦,為什么不是個帥哥,我快招不住了。這位大概就是母親多蘭嘴里的“好朋友”了。不知道她們之間發生過什么,居然讓一個女性人魚鬧著要娶回家。

藍尾人魚長得嫵媚多姿,蔚藍長發如天空般寧靜如洗,和其它人魚一樣額頭光潔。性子卻火熱地像團火焰,濃烈熾紅。

手腳并用地從人魚的懷抱里掙扎出來,梁小夏尷尬地望著躺在沙灘上的人魚:“我是夏爾,多蘭是我的母親。”

“什么!!多蘭結婚了??她怎么能這樣對我,好狠的心啊!!”震驚,詫異,傷心,絕望,短短一瞬間,人魚的臉上閃過各種表情,最后定格在了狠絕上:“她居然敢欺騙我羅拉帕帕羅薩的感情!!!我就要讓她付出代價!!”

梁小夏驚恐地看著這條人魚。說翻臉就翻臉,雙手屈伸,鋒利尖銳的指甲慢慢長出,直到長過了半個手掌。

要是到這情況梁小夏還不明白,她就是傻了。

在沙灘上爬著退了幾步,梁小夏急忙解釋:“怎么會呢,你是媽媽最好的朋友。她心心念念想著你。你看,她還給你帶了一大包精靈軟糖。”

“騙人,騙人,你這個騙子。欺騙人魚的感情,就要付出代價。”藍尾人魚猙獰著揮舞雙手,想要將拉開距離的梁小夏撕成碎片,以解心頭之恨。

她那脫線的媽媽不知道說了什么話,讓這人魚誤會了。怪不得瑪塔基尼拽著她死活不讓一起去。這簡直就是無妄之災,梁小夏不斷說著好話,說到最后嘴都干了,那人魚一點都沒聽進去,只是瘋狂地在沙灘上掙扎,魚尾拍打,碎沙飛濺,連天空都開始陰了。

周圍的人魚圍了一圈,沒一個上前,都是一副看戲圍觀的樣子。梁小夏沒辦法了,一把抱住藍尾人魚,輕輕在她耳邊哼起了剛剛唱過的《Me摸ry》。

人魚雙手揮舞,將梁小夏的衣服后背抓得稀爛,幾道血印慢慢滲出。沒辦法,母債子嘗,梁小夏忍著痛,繼續清唱歌曲,只希望一切有用吧。

“嗚嗚嗚,怎么辦?我該拿你怎么辦?”漸漸的,人魚不鬧了,被抱著雙手垂落,低喃哭泣。

感謝瓊瑤奶奶,狗血劇真的有用!哭鬧的女主被這么一抱,總能乖下來。

梁小夏看著垂淚的人魚,心里不太舒服。能看出來她真的愛得很深很動情,跨越了種族、性別和年齡,這條人魚等了她母親這么多年,而沒心沒肺的母親說不定壓根就不知道她的感情。

這樣的戀愛,荒謬可笑。

又令人嘆息。

藍尾人魚哽咽地抱著梁小夏:“你唱得真好聽,我羅拉帕帕羅薩原諒你了。但是原諒多蘭,不可能!”

為什么海族都是神經病?為什么我倒霉要被神經病環繞?

“那你怎樣才能原諒我的母親?”梁小夏這么一折騰,早就濕透了,又冷又頭疼,索性不想了,把皮球踢回去。

“我,我不管,想讓我羅拉帕帕羅薩原諒她。除非,除非她賠我一個愛人。”藍尾人魚賭氣地撅嘴,像小孩一樣開始無理取鬧。

“人魚的腦容量難道都比眼珠還小嗎?說話前用用你的塞滿海藻的腦袋,別瞪著死魚眼像個思維不全的弱智一樣。”旁觀許久的千鶴終于爆發了,將梁小夏從藍尾人魚身邊又揪了出來。

她抱著人魚的動作,和她背上雪白皮膚間流血的道道傷口,都很礙眼。

雷諾嘴角抿著,嘴唇薄薄一線,也不太高興。很穩重的他卻沒說什么,讓泥球給她治療以后,拿出一塊毯子,披在開始滴水的梁小夏身上,用力包緊,一只胳膊攬在身側。

“羅拉帕帕羅薩,為什么你要執著于那個精靈?我不好嗎?只求你回頭,回頭看看我,我就在你身后。”一條男性人魚緩慢游靠岸邊,聲音哀婉地像低鳴的天鵝,憂傷地看著沙灘上哭得狼狽的藍尾人魚。

“你別理我,你放開我,我羅拉帕帕羅薩不需要你可憐。”被男性人魚抱在懷里,藍尾人魚掙扎捶打他的胸口。

“現在她結婚了,你還等她做什么?難道我不行嗎?”男性人魚將藍尾人魚緊緊箍在懷里,低頭狠狠吻了上去。

“討厭,唔——”兩尾人魚海中浸泡,唇舌交纏。

怎么這對白這么耳熟?是趕上三流言情劇拍片現場了嗎?

看著當眾親吻的人魚,梁小夏惡寒,向雷諾的懷里縮了縮,尋找溫暖。

她現在徹底明白了,這些人魚的思維沒法常規理解,必須套用各種爛俗小說劇情才能順暢溝通。她費了唾沫說半天,連衣服都毀了一件,還沒那人魚一個吻有用。這些人魚的心,比精靈還像白紙,什么都表現在臉上。轟轟烈烈地愛,轟轟烈烈地恨,風雨交加。

“非理性沖動,變成了高尚節操。愛情,讓人沉迷,瘋狂,墮落和自我毀滅。”梁小夏的腦海里,鏡月中肯地評論道。

的確,這就是愛情,沒有邏輯,甚至沒有智商,蜜糖砒霜。

梁小夏不懂什么是愛情,即使她是重生的。前世的她談過戀愛,卻受不了那過于快餐的感覺。很多時候她都在想,自己愛的,不是對方,也許只是一種被愛,被擁抱的感覺,所以分手得干凈利落。不愛,就決不能欺騙傷害。

人魚這種神奇的生物,她大概一輩子都懂不了。
CYYE 發表於 2012-9-13 22:58
第三十六章 無果

用你的心,而不是你的眼睛,去看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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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拉帕帕洛薩被那條男性人魚擁吻著拖入海里。圍觀的人魚看完好戲,四散游去。

一開始見面,最不正常的黑尾人魚芙拉德羅反倒成了現在最正常的一個,她欠身鞠躬:“真是讓您們見笑了。不知道貴客來訪深藍部落有何事情?”

雷諾松開懷里軟軟的小身子,掏出綠葉信物向芙拉德羅展示:“西晶精靈部落的雷諾艾菲娜伊俄卡仙客萊弗拉克科斯, 有事求見深藍部落的歐西里斯族長。”

雖然用的是大陸通用語中的“求見”一詞,雷諾卻脊背筆直,海風中巋然不動。他精靈族的驕傲和尊嚴,不能因任何人,任何事情折節。

全名介紹是一種禮貌,表示精靈族的尊敬。長長的姓名暗含的是歷史,是家族榮耀,是精靈族在時代車輪上刻下的痕跡,即使對方根本記不住。

“好的,請跟我來。”芙拉德羅態度好了很多,沒怎么因為雷諾的話不滿。她長出鋒利指甲,“刷”一聲,割下一小段自己的頭發,分成四份團揉,遞給雷諾,示意他們吃下去。

怪不得她頭發這么短,梁小夏仔細看著手里一小團蠕動著的頭發,像有生命的海洋藻類。真的要把這團會動的頭發吃下去嗎?

雷諾第一個吃下去那團頭發,表情扭曲了一下。即使不是第一次吃,他還是覺得,這頭發吃著真難受。

梁小夏盯著雷諾看了一會兒,他剛毅的脖頸,靠近頭的地方,裂開四道腮口,手指和腳趾之間也長出了蹼,粘連在一起,說不出得怪異。

吃頭發什么的,絕對是第一次!第一次啊,混蛋!

那團海藻頭發在進入梁小夏嘴里后,迅速伸展粘連在她的口腔內膜上,蠕蟲一般扎進她嘴里的嫩肉,又腥又苦。

幾乎在長出腮口的同一刻,她的鼻子停止了運作。大量的空氣從梁小夏雪白下顎灌入。她用力吸氣呼氣,卻還是覺得有點缺氧。

梁小夏舉起雙量了一下自己指縫間的蹼,真想找個照相機拍下來。

泥球看梁小夏吃了,也乖乖捏著鼻子,將頭發吞進嘴里。梁小夏就是她的指向標,她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千鶴早就吃了下去,一臉鄙夷的表情看著自己,似乎在說“這些難看的蹼和腮真不符合本大爺的審美”。

“在去深藍部落之前,我不得不提醒貴客們。海洋很美麗也很危險,請約束自己的行為。現在,客人們,請跟我來。”

黑尾人魚芙拉德羅很鄭重地囑咐過后,翻身跳入海中。

泥球不會游泳,剛進水的時候嗆了好幾口,漸漸也就適應了。有了腮線,海水里呼吸不怎么困難,只是游起來比較吃力。

梁小夏睜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隨水招搖的海葵,圍著他們游來游去,想要抓住時卻突然散開的斑斕小魚。海里的一切都很新鮮,就像她以前在電視里看到的那樣。

越向下游,阻力和壓力越大。梁小夏還好,泥球已經游得有些乏力了。芙拉德羅體貼地拉住她,帶著她前進,長尾巴在水中自如搖擺,像開花的睡蓮,緩慢優美。

能見度越來越低。游到后來,漆黑一片,身邊的大型魚類也在增加。梁小夏開始逐漸看不清芙拉德羅的黑尾巴,不得已,施展了舞光術,亮起小小的圓。

弗拉德羅看到梁小夏手中的光點,一臉驚恐,急忙握住她亮光的手,也顧不得禮儀和客氣,轉眼變臉:

“哦我的大海呀!你這沒腦子的傻帽,快滅了那燈。”

為什么?

梁小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芙拉德羅揪到了一片珊瑚礁后面。滅了舞光術,幾個精靈剛剛藏好,他們頭頂十幾米遠的地方,一條他們體型十幾倍大的怪魚逡巡著游了過去。

那魚身體扁平,長了兩條尾巴,鋒利突起四條尖牙表明了它毫無爭議的食肉者身份。

梁小夏看著怪魚和自己身軀一樣大的嘴,強健有力的下顎,深吸一口氣,死死憋住。她可不想被當成美味的精靈小點心。

怪魚游過的幾十秒,被拉得像幾年一樣漫長。旁邊的千鶴拉緊梁小夏的手,明明就是在水里,可梁小夏清楚地感覺到,她和千鶴的手心都出了一層冷汗。

好了,終于走了。

目送怪魚遠去,大家都松了一口氣。芙拉德羅完全摘下了假面具,對著梁小夏劈頭蓋臉地罵:“那該死的燈。難道你媽沒教過你,雙尾魚最喜歡亮光嗎?我們人魚在深海都不敢弄出光線,基本的常識都沒有,你腦子是被吃了吧!”

我媽的確沒教過這樣的“常識”。芙拉德羅罵得難聽,梁小夏內心有些不平,卻還是乖乖認錯了。低著頭,虛心接受批評。

畢竟,她差點就害死了大家,這是事實。

在泥球再一次伸手,想摸一塊蛋白色的六角海星時,芙拉德羅已經站在了爆發的臨界點。

她不知道念了什么咒,將每個人的手連著捆在一起,粘成了一串。

芙拉德羅拖著一串精靈,頂著黑鍋底臉,將梁小夏她們甩到一大塊紅色珊瑚礁前,氣鼓鼓游走了。道別的招呼都沒打。

“她又生氣啦?”珊瑚礁后打開一道門,一條金發人魚探腦袋出來看了看,似乎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面。

“和我來吧,精靈們。”接到綠葉寶石信物,金發人魚敞開了半掩的門,領頭進入。

梁小夏她們的手還沒解開,真正做到了“魚貫”入門。看來這一時半會,四個精靈得做連體人了。

和外部毫不起眼,黑乎乎的大片珊瑚礁相比,內部的裝飾華麗了很多。

紫色海藻織成厚厚的,大片柔軟地毯。大顆海珠散光照明,巨大的海螺作為托底,鑲嵌墻壁上。各種顏色的小貝殼和小螺殼在墻面拼出一幅幅圖畫,講述海族歷史。

被一群人魚簇擁,正中的珊瑚王座上,慵懶地坐著一條銀發人魚。他身材魁梧,一手持矛,一手搭在椅背上,半瞇著眼睛享受周圍年輕人魚遞上來的小海鮮,一口一個。眼角上挑,在看到梁小夏一串后,閃過一道精芒。

這就是深藍海域部落的族長,歐西里斯。

“來見見我們的客人。”歐西里斯玩味地笑。周圍伺候的美人魚聽到他的話,紛紛繞著梁小夏她們游轉,捂嘴嬉笑。

梁小夏臉色鐵青,任誰這樣無禮地嘲笑她們,都不會舒服。雷諾低垂眼瞼,自由的那只手卻搭在了弓上,千鶴氣得滿臉通紅,要不是雙手都被粘著,早就沖上去揍那個老家伙了。就連反應最遲鈍的泥球,都咬著下嘴唇,委屈難受。

享受夠了精靈們的臉色,歐西里斯隨意擺了擺手,美人魚們聽話的散去。

“我的妻子們不太懂事,讓你們見笑了。”歐西里斯的話里沒任何道歉的意思,發出一個古怪的音節,解放了梁小夏她們的雙手。

“說吧,什么事?”

真想打扁你那張大爺一樣,欠了二五八萬的臉。沒想到歐西里斯是個拽爺混蛋,梁小夏也氣鼓鼓的。

雷諾臉色平靜,但眼里醞釀的風暴表示他對這樣的態度也十分不滿。三言兩語地說明了來意后,就保持沉默站在一旁。

歐西里斯似乎想了一會兒,拍手叫來一條人魚:“我們大人之間的事情,小孩就不要湊熱鬧了。娜娜,把這三個小的帶下去,好好招待一下。”

給了雷諾一個“你安心”的眼神,梁小夏她們跟著那條叫做娜娜紫發的人魚,離開正殿,來到珊瑚堡的后花園。

梁小夏她們離開后,歐西里斯在王位上坐直,緩慢開口道:“嗯,我和海黛的私人關系是不錯。不過,這是精靈族的事情,跟我們的私交沒關系。”

雷諾沒想到,事情到歐西里斯這邊居然遇到了阻礙:

“你想怎么辦?”

歐西里斯嘴角勾笑,眼里卻沒任何笑意:

“幫了你,深藍有什么好處?”

花園挺漂亮,養著很多海生植物,艷麗柔軟。泥球和千鶴還是有些小孩心性,見到這些奇怪的花朵,東跑西看。

梁小夏乖乖地坐在珊瑚凳子上,雙手合攏,盡力扮一個好學生的樣子。

“這小精靈真可愛”娜娜看著對方靦腆羞澀,偶爾抬頭,飛快地用眼角掃一下自己的梁小夏,心情不錯。

在娜娜期盼的眼神下,梁小夏吃了幾口伴著海菜的生海蛤肉,勉強吞咽。忍著欲吐的沖動,咧嘴笑著:“娜娜姐姐長得漂亮,吃得也做得好。”

果然,人魚是一種只要摸透了,就很好打交道的生物。娜娜聽了梁小夏的夸贊,越發覺得童言無忌,開心地雙手捧臉。

梁小夏又一次無恥地裝乖賣萌,三言兩語,就哄得娜娜“咯咯”笑個不停。

“娜娜姐,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溫柔又好脾氣地人魚。簡直太完美了。誰要是娶了你,那就幸福死了。”梁小夏大眼睛忽閃忽閃,嘴巴抹了蜜,使勁夸獎娜娜。

娜娜臉上閃過一絲落寞:“可是,王已經覺得將我送走了。我沒法再陪在他身邊了。”

嗯?有情況。

“可是,沒有你陪在他身邊,沒有你做好吃的,他能習慣嗎?”梁小夏不知道這個他是誰,只能配合著往下說。

“我這么卑微,王身邊的姐妹眾多,他是不會注意到我的。”娜娜小聲嘆息,眼眶含淚。

原來是歐西里斯那個該死的老混蛋!詛咒他陽X,不X,變太監,有心無力。哼哼

腦內小劇場演繹完畢歐西里斯的悲慘生活后,梁小夏掛上一絲同情凄然神色,悲憫地問:“那我以后還能見到你嗎?我好喜歡娜娜姐姐的。”

“見不到了,陸地那么遠,我活不下來的。”娜娜說到傷心的地方,張開雙臂,抱住梁小夏,絕望地歌唱。

人魚的歌神凄美婉轉,梁小夏聽不懂歌詞,也感受到了娜娜無望,卻無怨無悔付出的愛情。

鮮花插在了牛糞上,香蕉個芭拉。還是坨又臭又硬的老牛糞。

“姐姐,你的歌聲就像最美的珍珠,太感人了。”梁小夏一半裝,一半真感動,從臂環里掏出指甲蓋大的一小塊金子(黃金城戰利品),遞給娜娜。

賄賂一下,打好關系以備后用。梁小夏肉疼地最后看了小金塊,悄悄塞進娜娜手里。

“這是我微不足道的禮物,友誼的見證,希望你收下。”

深藍的黃金制品,都是跟矮人換來的,價格高昂,稀缺珍貴。看著梁小夏不舍卻決然的表情。娜娜說不感動是假的,用指甲劃下長長一段頭發,偷偷塞到梁小夏手里。

“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一大團長長的,蠕動的紫色頭發,總比什么都沒有強,雖然惡心了點,至少還能當水肺用。

梁小夏將頭發放進了空間臂環,對娜娜流露出一個激動不已的神色,就像收到了世界最大的珍珠。

又和娜娜隨意聊了一會兒,教她唱兩首小調,梁小夏拉著玩得意猶未盡的千鶴和泥球離開了后花園。

引路的還是那條金發人魚。

“請回吧,我們沒什么好談的了。”歐西里斯閉眼,手背敲了敲王座扶手,這是送客的意思。

雷諾的臉色陰沉得都能滴出黑水。一看就是沒談出好結果。

金發人魚將四個精靈送出珊瑚堡大門,翻個白眼,轉身游走。

“哼哼,讓我們摸黑自己回去,這就是深藍待客的誠意啊。”

“娜娜和那些精靈都說了什么?”雷諾離開后,歐西里斯又恢復了那慵懶的樣子,單手托腮,漫不經心地問。

金發人魚恭敬地彎腰匯報他們的對話,一字不差。她一直躲在一個大珊瑚后面監聽,卻沒看到交換禮物那一段。她只知道,娜娜似乎是收了那小精靈的禮。

“娜娜雖然沒提到我們和人族的事情,但是難保他們不會猜出來。”復述完畢后,金發人魚有點擔心。

“猜出來也沒關系,我就沒打算放他們活著回去。”那幾個精靈,不值得他花費太多精力。歐西里斯無聊地看看自己的手指,捻在一起搓了搓,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

他們深藍的時代,很快就要來臨了。
CYYE 發表於 2012-9-13 22:58
第三十七章 王儲

幸福不過是欲望的暫時停止。

——叔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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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緹斯王國,都城。

統政大臣微彎著腰,站在柔軟的,長毛能沒過腳脖子的羊毛地毯上。只要是一個稍微有點眼力的玫緹斯人,就能輕易認出來,這是城里,乃至整個王國能找到的最好地毯,全血羊毛,由像花瓣一樣的少女們手工編織,白中透紅的精美地毯。在紡織機已經問世五年,大量機械產品替代純手工制品的今天,這么一大塊精湛手編的羊毛地毯,就能輕易讓一個中產階級家庭破產。

統政大臣低垂腦袋,露出有些汗毛的脖頸,卻沒分出一絲一毫的心思,來關注這塊極端奢侈的地毯。

他甚至對這塊地毯有著深深地恐懼。

一切都因為,每次站在這塊地毯上,他都要面對那個年輕人,帝國最尊貴的王儲:

費恩玫緹斯

費恩一頭柔軟金發,有點自然卷曲,淡灰色的雙眼因為高高的眉弓,顯得深邃專情。他漂亮得連眾神都嫉妒的臉蛋上,總是掛著淺淺的,無比虔誠神圣的笑。如果有神的引者,那費恩的形象無疑是最貼合的。就連他的名字,在玫緹斯當地語里,都是“金黃,陽光”的意思。

這位漂亮的青年此時背對書桌,站在一大片雕花玻璃窗前,觀看窗外的景色。筆挺白色騎裝,衣衫兩擺繡滿了金玫瑰,襯得他的身材挺拔高大。費恩一手拄著雕刻玫瑰的權杖,一手附在窗戶上,像撫摸情人的皮膚一樣,溫柔,緩慢地在窗戶上留下一道痕跡。

他那能讓城中無數懷春少女激動得熱淚盈眶的微笑,看在統政大臣眼里,卻覺得毛骨悚然。

五年前,費恩王子還不是既定王位繼承人。那時的他,不過是一個有些憂郁,有些可笑幻想的普通年輕人,就像城里大多數權貴人家一樣,總有幾個那么沒出息的兒子。他們泡在一起作詩,跳舞,縱馬打獵。費恩甚至都不是那群人中的領頭羊,他平庸,自以為是,除了那鮮亮的代表王子的披風能證明他還有那么點價值。

一場大病,差點奪取了費恩的生命,他的母親,一個連名分都沒有的國王情婦,不知從哪里找來個江湖騙子,騙著做了一場耗資巨大的儀式。

這場倒霉的儀式發生了意外,將那個愚昧的,風韻猶存的女人炸死在巨大的魔法陣中。也從那以后,生病的費恩開始奇跡般好轉,正式踏入他政治生涯的大門。

人還是那個人,氣質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原來的“金草包王子”徹底蛻變為“玫緹斯的金玫瑰”,每一個心懷夢想的玫緹斯姑娘的床頭上,都掛著或擺放著他漂亮的畫像,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誘惑充足到能讓全城少女暴動。

但是在玫緹斯宮殿,每周例會的大廳里,流傳著另一個說法,費恩的微笑,是徹徹底底的“死神邀請函”。

誰要是懷疑這個說法,就請讓他睜開眼睛,看看五年內連續暴斃的其他王子吧,就連玫緹斯的老國王撒哈拉玫緹斯,曾經揮斥方遒的一代梟雄,現在也不過是坐在王座上,連口水都要人擦,顫顫巍巍說不清話的老頭。

更可怕的是,沒有一絲證據能靠在這個陽光溫柔的年輕人身上。

統政大臣掏出懷里一方手帕,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他可不想被費恩看出自己現在想什么,然后塞進麻袋里沉入黑海喂魚,最后連皮鞋都找不到。

“那件事情,怎么樣了?”費恩拍了拍衣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轉過頭,盯著統政大臣弓得快要跪到地上的腰,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統政大臣聽到這清脆的,猶如夜鶯鳴唱般的聲音,打了個哆嗦,從懷里掏出一塊因為緊張被揉得皺巴巴的羊皮紙,開口念到:

“到3月1日為止,全國共征稅4271萬元,扣除本年度預算,還剩3562萬元,其中……”

“好了”費恩沒心情聽統政大臣羅嗦:“說重點,你知道我要問什么。”

眼角的余光撇到高貴的王儲更加燦爛的笑,統政大臣終于頂不住,“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膝蓋磕在厚厚的羊毛毯上,冷汗直下。

“哦,您卑微的仆人請求原諒,我偉大的王儲殿下。嗯,嗯,嗯…收入還在連年增長,國庫充盈,可我們,大概,嗯,還不足以支撐起一場全面戰爭。”

跪在地毯上,統政大臣恨不得羊毛能再長些遮住自己,好讓他別再看到那冰寒刺骨的微笑。也許剛剛的話,就是他這輩子最后的遺言了。

費恩很滿意統政大臣卑微的態度,但他不喜歡他帶來的內容。細白修長的手指摩挲了一會兒杖頭的玫瑰花紋,他堅定地,不容置喙地說:

“按照我之前提過的,發行三年期國債。”

“可是,”統政大臣剛想說些什么,看到費恩的笑容,又將話咽回了肚子里。

明亮落地窗前,王儲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黑暗分明,就像上古畫冊中,惡魔的剝皮劍。統政大臣逆著光,只能看到他黑暗模糊的身軀被鍍著一層陽光金邊。

又掏出帕子擦了擦汗,統政大臣斟酌了一下語氣,小心翼翼地試探到:“我們現在的兵力,嗯,我是說,會不會不足?”

說完后,他真想一屁股坐在地上給自己個大耳光。難道他傻了嗎?沒看出王儲已經不高興了,這不是自己嫌命長抹脖子么。

費恩皺了皺眉,扭頭給了統政大臣一個燦爛到有些耀眼的笑,雙眼彎彎如月牙般瞇著,閃動晶亮光芒,嘴角翹起,粉紅玫瑰般嬌嫩的唇瓣,卻吐出冰冷的語句:

“將募兵令的年齡限制,改為八歲到八十歲。不、分、男、女。”

完了,統政大臣心想,王儲的命令,從來都是無法勸說和更改的。統政大臣現在真想找條鞭子把自己抽死,這道命令,能害死王國所有的人。哦,他已經能遇見在不久的將來,書寫歷史的長卷上,他將會作為惡魔的隨從,釘在恥辱墻上受人唾罵。

“殿下,我不得不勸您,復仇計劃需要從長計議,這,這會不會太激進了?也許再過幾年…”統政大臣蠟黃的臉,完全退去血色,他最后小聲地,不甘地微弱建議道。

“你下去吧。”背對統政大臣,費恩坐在棕色皮椅中,沒再看他一眼。

統政大臣倒退著躬身出門,順手體貼地帶上雕花木門,雙腿一軟,滑坐在地上。兩邊執勤的衛兵早就見慣了這樣的場景,目不斜視,就好像統政大臣不過是一只趴在地上的蚊子。

面對大玻璃窗,費恩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對面廣場上的巨大噴泉,以及圍著噴泉嬉笑打鬧的孩子們。

嘴角勾起刻薄殘忍的笑,這個還是不太聽話啊,看來統政大臣又該換了。

復仇和他有什么關系?幾百年前的事情了。那些老古董念念不忘的家族之恥,在他看來,就是迂腐的渣滓。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復仇是個很好的借口,給了他一個興兵的偽裝。

費恩舔了舔嘴唇,他感興趣的,是另外一樣東西。

至于那些平民,既然他們接受了王國的庇護,享受了玫緹斯的恩惠雨露,那何不死得有意義些?

哦,他以靈魂保證,他當然會給戰場上英勇犧牲的將士們發勛章,一枚鍍金的,貨真價實的勛章,讓他的子民匍匐在自己腳下,含淚親吻衣袍。

也許到那時,他已經是國王了。

人民就像老鼠,殺完一窩,總會繁殖出更多來填補的,他一點也不擔心。

費恩從柜子里取出一瓶紅酒,倒在漂亮的水晶杯里,對空敬了敬,一飲而盡。他鮮艷的紅唇潤著酒液,就像烈焰地獄,嗜血的惡魔,泡在浸滿祭品鮮血的浴池里,唱著洗澡歌。

沒有一絲光線,泡在擠壓濃黑的海水中,梁小夏覺得一陣陣發冷,這種冷不僅來自身體,更通向靈魂深處。

幾個精靈身后的珊瑚堡,像巨大的沉睡惡魔,盤成一團躺在海床上,張口欲噬。

耳朵聽不清聲音,只有“咕嘟咕嘟”的水中特有的擠壓感。沒有照明,沒有向導,在這里,他們的感官被壓縮到了極限。

梁小夏不用看,也知道泥球瑟縮著抱成一團,雷恩的嘴緊緊抿成了一條線,千鶴驕傲不屑的臉,也爬滿了恐懼神色。

精靈們的每個毛孔,都散發出絕望的味道。

既然你做了初一,那就別怪我做十五了。梁小夏最后望了一眼深海中模糊不清的珊瑚堡,低音念過一個音節,對準珊瑚礁一側突出來的一塊,念了一個光亮術。

大概能有一個小時的作用時間,這個施放于物體上的一個光亮術,就像遠航風暴中的燈塔一樣,刺眼奪目。

梁小夏相信,那些“熱情好客”的人魚們,肯定不敢慢待他們的雙尾魚客人。

精靈雖然善良,卻從不是什么寬宏大量的生物。梁小夏秉持著精靈族“一報恒久遠”的信條,給深藍送上一份感謝招待的小禮物。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真可惜我兩條都占了。腦補完人魚們狼狽的場面后,梁小夏拉緊了其他精靈的手,這回他們還得串成一串,牢不松手。

“嘿,夏末,你真是太卑鄙了。”光亮術在海中多層折射的光線,照在千鶴幸災樂禍的臉上:“可我真討厭不起來。”

雷諾牽在第三的位置,第一次有些擔憂地望著梁小夏:“你知道該往哪游嗎?”

梁小夏俏皮地在海水中眨眨眼:

“我的方向感一向良好。”

變成絲帶的上古精靈纏在梁小夏束緊的頭發上,被海水一泡,徹底藍成了黑色。

“鏡月,現在向哪邊走?”剛剛在頭腦里和鏡月交流過,他大概能感應到方向,在深邃危險,充滿暗流的海水中,充當梁小夏她們的雷達作用。

看準一個方向,梁小夏牽頭,四個精靈奮力用腳劃水,如同人魚一般,搖擺著前進。每游半個小時左右,梁小夏就會找到一個地方,稍微休息一下,和鏡月交流一下接下來的方向。

海水的顏色越來越淡,雷諾沉默抿著的嘴角也稍微展開了點,至少他們在逐漸靠近海面。

“隱蔽!”腦海中突然閃過鏡月嚴肅緊張的上古精靈語。

梁小夏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迅速壓著其他精靈,躲在一捧海中飄搖的鹿角海藻后面。

又是一條雙尾魚,比她第一次見到的大了整整一圈。這條雙尾魚游得有些不自然,腹部被劃出一道長長的,翻起白肉,帶著肉末的傷口,血液緩緩流出。

不遠的地方,兩條人魚手持海戟,緊張地和雙尾魚對視著,似乎是衡量自己的實力,考慮就這么撤回,還是給那條雙尾魚補上致命一擊。

雙尾魚沒那么多想法,它兇狠猙獰,一次又一次在海中發起沖鋒,想要將鋒利的牙齒刺入對面兩個討厭鬼的身體,撕成碎片,品嘗他們的肉,吞吃他們的骨。瘦弱渺小的人魚居然敢冒犯它海中霸主的權威,這是絕對不可原諒的。

這應該就是人魚們的“現世報”了,梁小夏頭埋得更低,在水藻的掩護下,靜靜觀戰。

漸漸地,兩條人魚也有些體力不支,險而又險地避過一次次攻擊,人魚們的動作速度明顯降了下來,有好幾次,雙尾魚的牙齒眼看著就要咬到人魚的尾巴,卻被他們手中指向自己眼睛的三叉戟逼了回去。

對戰膠著,梁小夏正看得專注,耳邊突然“咕嚕咕嚕”地拂過很多大大小小的空氣泡泡,蹭著她的脖頸筆直上升。

轉頭一看,她旁邊的雷諾和千鶴都不太對勁。他們的下顎的腮口漸漸褪去,肌膚愈合,手指和腳趾間的薄膜也在脫落,看來人魚的頭發有時間限制,藥效正在逐漸過去。

雷諾憋著一口氣,眉頭凝重,竭力遏制自己肺部對氧氣需要所產生的壓抑感,千鶴則大口大口嗆水,手腳并劃地掙扎,臉都嗆成了紅紫色。

梁小夏也開始呼吸困難了,她的雙手和雙腳慢慢恢復到精靈特有的白皙細膩。泥球因為是最后一個吃海藻頭發的,估計還能再堅持一會兒,不過也不會太久了,看她急促的呼吸就能感覺得到。
CYYE 發表於 2012-9-13 22:59
第三十八章 脫險

在這邪惡的世界上,沒有什么能夠永久,即使是我們的麻煩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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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的海藻頭發已經失效了,體溫在迅速下降,卡著脖子,四個精靈都面臨深海缺氧的窒息感和壓迫感。梁小夏沒想過自己的死法,但她拒不接受還沒成年就被淹死在深海里這種最不華麗的方法。

那可惡的老頭肯定是故意的。梁小夏嗆了幾口水,詛咒深藍族長歐西里斯最好精盡人亡。

更惡心的情況是,因為他們劇烈地動作和掙扎,攪出來大量氣泡,正在對峙的雙尾魚和人魚,同時注意到了藏在海藻后的他們。雙方對視了一下,這兩半人一魚居然在這瞬間達成一致:先清除不懷好意的旁觀者,再進行他們之間的戰斗。

Oh,Shit!看著同時向他們躲藏方向游來的敵人,梁小夏的好脾氣被消磨得一干二凈。

梁小夏急急忙忙拿出娜娜給的那段紫色海藻頭發,給隊伍里每人嘴里塞了一口,顧不上皺眉,抽出時俟反手連射三箭,看也不看敵人的情況,掏出根麻繩轉身游走。

在大海中和人魚搏斗,只要不是弱智到腦子被門夾了,都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他們幾個在海里跟瞎子一樣,速度和長了條長尾巴的人魚根本沒法比。人魚在海中的力量,經驗,絕對能讓梁小夏有去無回好幾次。

還是腳底抹油趕快溜吧。

黑暗中,奮力向前劃水的梁小夏右耳突然發熱,頭皮一緊。梁小夏微微偏了一下頭,一根三叉戟幾乎是擦著她的頭發刺了過去,帶出一條水浪。慢慢卸了力道,在離梁小夏不遠的海水中緩緩下沉。

她射的那三箭,在水中速度慢了一半,肉眼可見。刺破海水,筆直地劃出三條白色箭尾,分別沖向三個目標。第一箭落空,被那人魚躲了過去,慢慢消散在水中。另一箭射中了人魚同伴的胳膊,他捂著胳膊,手上的三叉戟空空,看來剛剛那險險避開的一擊,就出自受傷人魚的手下。

第三箭非常幸運地插在了雙尾魚受傷的腹部,新流出的血液,將海水攪得更加渾濁。

真是走了狗屎運,梁小夏慶幸了不到一秒,果斷游走。

手中的麻繩像一條濕滑的水蛇,在海水中彎曲環游。梁小夏牽頭,千鶴第二,泥球被夾在中間,雷諾墊底。

拿著弓箭,重新吃下海藻頭發的雷諾將麻繩牢牢捆在腰間。手上不停地向來勢洶洶的敵人射箭阻擋。少了雙尾魚參戰,壓力小了很多,但是他的運氣顯然沒有梁小夏好,每一支射出去的劍都被人魚躲了過去。

人魚是天生的海中精靈,順著水流扭動尾巴,眼看就要追趕上梁小夏她們了,手中的三叉戟也躍躍欲試。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梁小夏單手合攏眨了眨,向泥球比一個手勢。

泥球點頭表示明白,扭頭閉眼,對著迎面而來的人魚們扔出去一個刺目的閃光術。

如果說治療師是個嚴重偏科的法唱者,泥球就是其中偏科的女王,只要是和光元素有關的法唱術,泥球學起來都很輕松,幾乎到了無師自通的程度。而光元素法唱術,在她手里都得到效力翻倍的強化。就像現在一樣,漆黑深海中的光元素幾乎為零,泥球還能聚集光元素,施展出亮瞎人眼的閃光術。

幽暗海水中,突如其來的強光刺得兩條人魚流淚不止,雙手反射性地捂上了眼,長時間生活在無光環境下,這樣的刺激對他們的眼球來說絕對是致盲傷害。

一小刻鐘,強光散去后,人魚們慢慢放下捂著雙眼的手掌,可哪里還能見到那些精靈的蹤影?而那條雙尾魚之前被梁小夏多補一箭,失血過多,只得眼巴巴地看著獵物,掙扎著緩慢游走。

墨色海藻如同凌亂的葬花,水中空蕩飄舞,招搖諷刺地對著兩條眼疼的人魚伸出蔓條,嘲笑著他們的愚蠢無力。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即使不是飽經風霜的老手,梁小夏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奮力在海水中滑動,梁小夏仔細分析著現有情報。

她并不了解精靈族和深藍海域人魚部落以前是什么樣的關系,不過既然女王陛下有能夠溝通的信物,證明他們之前應該能夠友好相處。那么,是什么,在突然間讓深藍轉變了態度?根據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梁小夏明顯感覺到,深藍族長歐西里斯不單單想羞辱他們一下,更想讓他們永遠留下來,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和珊瑚碎石長存。

“永恒的利益。”混著海水,梁小夏咕噥了一句。現在最有可能的,就是深藍與某個勢力達成了一致共識,而這個勢力要死不死地還是精靈族的敵人,娜娜的話也能間接證明這一點。

人類?獸人?矮人?妖精?還是地下城的那些狡詐的暗精靈?

梁小夏在排除掉矮人(他們實在沒什么要危害精靈的理由)后,面對剩下四個選項,猶豫不決。

“是南邊大陸的人類。”一個聲音傳入梁小夏腦海,鏡月好像知道梁小夏在想什么,用陳述事實般的語氣篤定地說。

自從撿鏡月回來后,他就表現得神神秘秘的,問一句答一句,從不多說,表現得好像一條真正的發帶一樣。

“你怎么知道?”拉拉頭上的發帶,梁小夏在心里問道。

“我聽到的。”他似乎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入探討,言簡意賅地回答完畢后,在梁小夏的腦袋里居然輕輕哼起了歌曲,正是那首她唱過的《Me摸ry》。

她拿這軟硬不吃的主一點辦法都沒有。冰冷海水中,梁小夏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伴著腦海中的男低音歌聲,欣賞沿途海景,梁小夏覺得自己像是來旅游的而不是逃命的。

“正前方再游大約三小時,就能到下水的地方了。”歌曲哼到第十二遍的時候,鏡月頓了頓說到,又停了一會兒,補了一句:“不過,在你右手邊不遠的地方,有些有點意思的東西。”

如果這條絲帶有臉,那他絕對是在玩味惡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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