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 官運 作者:何常在 (已完結)

 
不會抓魚ㄉ熊 發表於 2014-5-12 09:25
第459章 各有想法

“啊!”對方被嚇到了,用力一推關允,卻推不動,反倒被關允壓得更緊了,她就不敢再嘴硬了,“你先下去好不好?下面是石頭,很硌人。”

“你先告訴我你叫什么,為什么跟著我,我才會考慮要不要放開你。”關允得理不饒人,反倒有意動了動身子,“怪不得都喜歡當人上人,壓在別人身上,確實很舒服。”

“你……”黑衣女子幾乎要被氣哭了,嬌小的鼻子一皺,淚水在眼圈中打轉,臉上的冷艷消失不見,取代的是楚楚可憐,“你放過我好不好,我錯了,我不是壞人,跟著你純屬好玩,覺得身上很有演員氣質,想請你來影視圈發展……”

“……”關允差點沒被逗得哈哈大笑,也別說,這個黑衣女子不簡單,一邊裝可憐一邊演戲,還真有三分象,不過卻騙不了他,他的右手在她的大腿上一路向上滑動,左手向下,就落到了她的右胸上,感受到手中柔軟宜人的手感,再配合他假裝的獰笑,還真有就要破門而入的沖動。

“說不說?”關允森然一陣淫笑,笑得連他自己都覺得頭皮發麻,不過沒辦法,為了問出真話,只能出此下策了,“不說的話,別怪我用強了。”

從小到大都是三好學生的關允,不調戲女生,不偷看女生洗澡,不意淫數學女老師,現在卻強壓在一個女孩身上,還要不時做出意圖不軌的動作,確實是平生第一次。

黑衣女子再是身手不凡。現在渾身酥軟被關允壓在身下,動彈不得,嬌羞再加上了女性天生的嬌弱,再有一身本事也施展不出,她終于支撐不住了,帶著哭腔向關允求饒:“關允,我說了。你饒了我吧……”

漆黑一片的無名小巷,承載了劉文汶刻骨銘心的心傷,她從小到大守身如玉。連男人碰一個手指都覺得難受,卻第一次被一個陌生男人推倒,還被他死死地壓在身下。差一點就……她只覺得天旋地轉,羞愧難當,直想咬死壓在她身上的關允。

她二十多年一直愛惜如生命的寶貴身子,被關允壓了不說,還被他摸來摸去,險些摸到了最之處,以前她還覺得關允行事有君子之風,現在徹底改變了對關允的印象,關允在她眼中被貼了三個標簽——臭流氓、偽君子、大色狼。

如果讓關允知道了劉文汶心中的所思所想,他一定會大呼冤枉。雖然他將劉文汶壓在身下,卻只是出于義憤或說是策略,并不是真心想占劉文汶的便宜,而且說實話如果讓外界知道他一個堂堂的市委一秘強奸未遂,是很丟人很傷人品的丑聞。

只不過有時候為了達到目的。必須采取一些不得已的手段,何況他壓在劉文汶身上,也是一時的陰錯陽差,并非有意為之。

在劉文汶言簡意賅的敘述中,關允知道了事情大概的來龍去脈,也清楚了劉文汶的來歷。

上次在燕市一下高速出站口就被截留的一幕。還在關允的腦海中清晰地保留,最后有一個黑衣女子問了他是不是關允之后就在警察的眼皮底下揚長而去的情形,他也一直未曾忘記。沒錯,被他壓在身下的劉文汶就是當時的黑衣女子。

劉文汶是拳頭幫老大劉文超的妹妹。

上次在燕市的第一次交手——姑且稱之為交手,實際上自始至終劉文汶并沒有和關允正面面對,只是在最后時刻劉文汶開車沖擊關允未果,后來她問清了關允的名字就逃之夭夭了——劉文汶對關允臨危不懼的表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加上關允威名赫赫,最年輕的黃梁一秘,最炙手可熱的官場新貴,而且關允還和燕省第一公子私交甚好,她幾乎壓抑不住要深入了解關允的強烈念頭。

也是劉文汶從小到大自視過高,在她的圈子內,還從來沒有一個同齡人有如此優秀。對關允越好奇,她就越關注關允的一舉一動,想方設法調來了關允的資料,從他的家庭到他的學業,再到他在孔縣的經歷,以及他調到黃梁之后的所作所為,在看似簡單的經歷背后,似乎隱藏著許多不為人所知的秘密。

偏偏劉文汶是一個凡事喜歡鉆牛角尖的人,她好奇心上來后,怎么也收不回去,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而且上一次的一戰,她準備充分,卻還是功敗垂成,就讓她很不服氣,就想非要再勝一局。

只是苦于一直沒有機會,卻不想上面突然傳來指令,要求三大幫各派一人到黃梁威脅關允,不管采用什么手法,只要讓關允感到害怕就行,至于為什么要恐嚇關允,上面沒有解釋,只要求三大幫照辦就行。

菜刀幫和斧頭幫是如何執行上頭的指令,劉文汶不管,她只管自己,雖說哥哥劉文超不想讓她親自出馬,但她還是說服了哥哥,讓哥哥相信只要她親自出面,必定可以無往不勝。

本來一開始一切順利,眼見就可以得手之時,不想關允卻反手一著將她制服,劉文汶欲哭無淚,才知道她還是低估了關允的本事。現在還被關允壓在身下好一頓欺負,從未被男人親近過的清白之身就這樣被關允摸了一個遍,她又氣又羞,如果不是不想讓關允嘲笑她的無能,有意在關允面前假裝堅強,她的眼淚早就洶涌成河了。

“好了,我說完了,你該放我走了吧?”劉文汶大概一說她為什么要跟蹤關允的內情,許多內幕自然略過不提,只說了個大概,她用力一推身上的關允,“起開,關流氓。”

關允既然知道了真相,也就不好意思再壓著劉文注不放,從她身上起來,跳到了一邊,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文汶,壓了你半天,讓你受屈了。”

劉文汶起身之后,兇狠地瞪了關允一眼,本想說幾句硬話,話到嘴邊卻變了味兒:“你記住今天的事情,關允,總有一天我會讓你還回來。”

“走好,不送。”關允心里有數,如果正面交手,他未必是劉文汶的對手,如果說金一佳練的跆拳道是為了強身健體,那么劉文汶的一身功夫顯然不是強身健體的花拳繡腿,而是招招制敵的真本領,類似于軍體拳注重實戰效果。

所以,劉文注如果不是實戰經驗不足,再加上女性天生的心理弱勢,他很有可能就被對方制服了。由此也說明,兩軍交戰,攻心為上。

“哼!”劉文汶空有一身功夫卻沒有了自信,只是沖關允冷哼一聲,扔下一句冰冷的話后,身影一閃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后會有期!”

應該是劉文汶第二次對他說后會有期了,關允搖了搖頭,暗道一聲僥幸,這一戰,勝之不武。

劉文汶透露的消息,讓關允更加明白了一個事實,他已經進入了幕后巨手的視線,不,準確地講,他已經成為另一個幕后巨手的重點防范對象,說不定有一天,還會成為幕后巨手的重點清除對象。

想想也是,幕后巨手就算不會因為鄭天則最后的下場而遷怒于他,也會因為他將鄭天則的遺留資產全部轉移一空而惱羞成怒,五億元的巨款不是小數目,哪怕幕后巨手是省部級高官,也會因為損失慘重而暴跳如雷。

更何況,他直接將其中三億多的資金下發到了百姓的手中,等于是說,不管對方如何不甘心,也不管對方怎樣氣得吐血,至少五億元中的三億元是收不回來了。

只憑這一點,幕后巨手就算想要了他的性命也在意料之中。

這么說,他不管去不去燕市,今后相當長一段時間沒有安穩日子了?

關允搖了搖頭,看了看時間,快步如飛離開了小巷,不多時就來到了和黃漢約定的地點。

黃漢約關允在一家名叫一招鮮的飯店吃飯,一招鮮飯店并不大,檔次也不高,也不是什么特色飯店,裝修風格也微嫌陳舊,門前紅色泛白的燈籠有些年頭了。

來到樓上,推門進去,黃漢正一人坐在偌大的桌子前發呆。

說來關允有一段時間沒見黃漢了,黃漢似乎瘦了幾分,眉頭緊鎖,正在發愣,見關允進來,才下意識站了起來,說道:“關大秘來了。”

房間內就黃漢一人,今天的飯局不是飯局,應該是話局了。

關允和黃漢是老熟人了,就沒有寒喧,直接切入了主題:“黃局,找我來,有什么事情要說?”

“先坐。”黃漢招呼關允坐下,親自為關允倒了一杯茶,“關大秘,你來黃梁也有大半年了,這段時間黃梁發生了很多事情,可以說風起云涌,現在黃梁的牌洗得差不多了,是該想想下一步了。”

黃梁確實發生了許多事情,黃漢在背后也做出了許多事情,可以說,黃梁有今天的局面,黃漢功不可沒,那么黃漢直截了當提到下一步,是有什么想法了吧?

而且在黃漢身上,也有許多關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秘密,比如八里屯懸案、比如鄭寒之死,再比如鄭天則之死,還有最關鍵的一點,黃漢手中還掌握了奧迪汽車專賣案件的最終裁決權!
不會抓魚ㄉ熊 發表於 2014-5-12 09:26
第460章 黃漢的算盤



“什么下一步?”關允接過黃漢遞來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笑瞇瞇地問道,“黃局是關心黃梁的下一步,還是你個人的下一步。”

“不是黃梁的下一步。”黃漢目光直視關允的雙眼,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說的下一步,是說我個人的下一步,也包括關大秘的下一步。”

關允放下茶杯,也收起了笑容:“黃局的意思是?”

“關大秘的下一步和我的下一步,應該是共同的下一步。”黃漢一只手放到了桌子上,有意無意地輕輕敲擊桌面,發出了輕微的咚咚聲。

果然……黃漢要攤牌了,關允不動聲色地問道:“黃局的話,我不大明白。”

“聽我講完一個故事,關大秘就明白了。”黃漢總算笑了,雖然笑得有三分神秘四分得意,不過多少還是流露出了一絲誠意,“故事有點長,我們邊吃邊說吧。”

上菜了。

一共五道菜,都是傳統風味的菜肴,有一品醬大骨、笨雞蛋炒地皮菜、脆皮雞、土豆絲外加一碟花生米,雖不豐盛,卻很實惠,而且味道純正,香而不膩。

關允剛才和劉文汶折騰了一氣,也餓了,就埋頭一頓大吃。黃漢也不說話,低頭專心致志對付一塊大骨頭,二人倒有意思,誰也不說話,在沉默中全力以赴解決溫飽問題。

十幾分鐘后,戰斗結束,單純比數量。黃漢獲勝,但如果就質量而言,又以關允通吃會吃而小勝一籌。二人吃飽喝足,對視一笑,忽然哈哈大笑。

“我一直覺得關大秘是同道中人,以前還不敢肯定,現在放心了。”黃漢舉起了酒杯。“敬關大秘一杯。”

關允和黃漢碰了杯,笑道:“黃局,有什么話就盡管開口。現在沒外人,再說,我們之間雖然有秘密。但也有很多的共同點。”

“是呀,我們之間的秘密有很多,不過相信過了今晚之后,我們之間就再也沒有秘密可言了。”黃漢自顧自倒了一杯酒,足有三兩多,一飲而盡,然后將酒杯重重地一放,“關大秘,從你一來黃梁,你就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這一點,你肯定心里有數了?”

“有數,有數得很。”關允知道黃漢要攤牌了,他也不急,拿起筷子夾起了一粒花生米。“鄭天則想置我于死地,呼延傲博很不喜歡我,估計就連黃局你,當初也不看好我,我剛來黃梁的時候,差不多是四面楚歌。”

“何止四面楚歌。簡直就是十面埋伏。”黃漢也夾起了一粒花生米,卻不放到嘴里,而是端詳了幾眼,又放了回去,“你剛來黃梁不久,就不斷有人找你的麻煩,跟蹤你,調查你,甚至想陰了你,有幾次差點就得手了……”

關允一瞬間想起了什么,手一松,花生米落到了桌子上:“有幾次我感覺身后有尾巴,后來突然就沒有了,難道是黃局替我清理了?”

黃漢笑而不語,默認了。

關允心中大跳,原來黃漢在暗中替他做了這么多事情,想起有好幾次感覺身后有危險逼近,后來卻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于無形之中,敢情是黃漢在背后出手了,如此說來,幾次重大事件奇怪的轉折點,從八里屯到鄭寒之死,再到趙彪之死,應該都是黃漢的手筆了?

怪不得……怪不得!關允心中大振,其實他早就應該猜到是黃漢了,只不一直不敢肯定而已,黃漢躲在背后,從替他擋下明槍暗箭,到幫助他和齊昂洋從八里屯命案中從容脫身,再到逐步瓦解鄭天則勢力集團,他還真是一把鋒利無比卻殺人不見血的快刀。

問題是,黃漢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他又是誰的人?

關允舉起酒杯,雙手舉過頭頂:“黃局,我敬你一杯!”如此鄭重其事地敬酒,一切盡在不言中,是為感激黃漢在暗中為他所做的一切。

不管黃漢是基于什么目的,關允都沒有理由不感謝黃漢的幫助。同時他也明白,一個先默默下注并且不提回報的人,是一個極其冷靜并且心智堅定的人,他并不是不期望回報,而是時候不到,一旦他認為時機成熟了,提出的條件會讓你無法拒絕!

黃漢和關允碰了杯,卻沒有喝,而是緩緩放下了杯子:“關大秘先不要謝我,等我說完話,你如果還想謝我,我肯定奉陪到底。”

關允也放下了酒杯:“好吧,黃局就一口氣把事情說清楚,別再中間斷句了。”

“好。”黃漢站了起來,雙手一背,圍著桌子轉了一圈,走到關允身后的時候,他輕輕拍了拍關允的肩膀,“關老弟,你能想到的黃梁所有的懸案,背后多多少少都有我的影子,我這么一說,你應該明白了吧?”

雖說黃漢說得還是含蓄,但其實也很直白了,等于是間接承認了黃梁所有出人意料的轉折背后,凡是不是關允親自出手的節點,都是黃漢在背后推動的結果,等于是說,黃漢認下了諸多命案,鄭寒、趙彪以及八里屯命案,等等。

雖然話都挑明了,關允卻絲毫沒有輕松的感覺,相反,一顆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黃漢既然敢當著他的面承認手中犯下了許多命案,那么潛臺詞就是黃漢要么會殺他滅口,要么會向他提出諸多要求,要么是要和他簽定攻守同盟,總之,秘密是一把雙刃劍,劍一出鞘,不見收獲不會收回。

當然,黃漢肯定不會殺他滅口,那么毫無疑問,黃漢是另有所圖了。

一個人將最深的秘密透露給另一個人,相當于交出了所有底牌,等于是赤膊上陣,接下來,黃漢只能前進不能后退,他自己堵死了自己的后路。

一個敢于將自己置于死地而后生的人,是一個意志堅定的可怕的對手——盡管關允并不愿意稱黃漢為對手,但實際上黃漢也不一定就是他的同盟。

“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就不提了。”黃漢并沒有順著上面的話題繼續說下去,而是直接跳躍到了現在,“聽說蔣書記和呼延市長都要調出黃梁了,蔣書記一走,關老弟,你何去何從?”

關老弟的稱呼比關大秘更有人情味,微小細節的變化流露出的是黃漢心態的變化,如果說剛才他向關允表明他在背后為關允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替自己加分,那么以關老弟相稱,又是他想拉近和關允之間個人感情的努力。

關允自然聽了出來黃漢對他稱呼上的轉變,他微微點頭說道:“蔣書記和呼延市長是不是真要調出黃梁還不好說,退一步講,如果蔣書記真的調走了,相信他調走之前,會為我安排好下一步。”

“坐等安排,不是你的性格呀,關老弟,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說吧。”

“自己的前途,應該自己爭取,黃梁畢竟太小了,去省城發展才是王道。關老弟,你和金家還有約定,想要在28歲的時候達到正處級正職實權的目標,在黃梁這個地方,很難實現。只有去了省里,也許才有機會。”黃漢笑了笑,“我覺得眼下對你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什么機會?”關允假裝沒聽明白,心里卻想不明白黃漢為什么突然關心起他的去向,“能去省里固然是好事,不過最后是什么情形,還要看組織上的安排。”

“關老弟,你就不要和我打太極了,如果你一心想調到省里,我敢說,只要你去運作,十有會成功。”

關允終于摸到了黃漢的思路,笑道:“黃局從開始關心我的安危,到現在又關心我的去向,真是讓我感激不盡。”

“哈哈,關老弟,你不厚道呀。”

“黃局,你也不厚道呀,繞了半天,還是沒說出你的真實想法,這樣不太好吧?”關允打起了哈哈。

“很簡單,關老弟,我希望通過你的關系,促成我調離黃梁調往省城。”黃漢不再原地踏步,直接說出了真實想法,“說句心里話,我還想去省城和你并肩作戰,在省城打出一片天地。”

關允沉默了,低頭沉思了半晌,抬頭說道:“黃局,說實話,如果你想調往省城,憑你的實力和運作能力,應該不成問題。”

“調往省城并不難,難的是,調進一個滿意的去處。”黃漢如實說道,“我想去的地方有兩個,首選燕市公安局,備選省公安廳。省廳還好說,想進燕市公安局,難度很大,但話又說回來,如果我能進燕市公安局,對你在燕市的安全和發展,也是利好的大事。”

至此,關允完全理清了黃漢的想法,黃漢是想和他同進共退,有意和他同去省城聯手開局。如果說在黃梁他是明黃漢在暗,那么如果此次能夠同去燕市,黃漢是要和他公開聯手了?

黃漢就這么看好他?

黃漢就這么想去燕市大展手腳?

在關允猶豫的當口,黃漢又加了一把柴:“關老弟,以前的種種就當是我送你的開胃菜,如果我現在再端上一盤大餐,你怎么想?”

關允一愣:“什么大餐?”

“呼延傲博的身家性命!”

不會抓魚ㄉ熊 發表於 2014-5-12 09:27
第461章 呼延傲博的身家性命

黃梁的夏天,因為愈演愈烈的傳聞,比往年更加炎熱了幾分。

傳聞還是關于蔣雪松和呼延傲博的調動。

比起前一階段云山霧罩的傳聞不同的是,進入六月之后,伴隨著陡然轉熱的天氣,傳聞也如夏天的陽光一樣明朗而清晰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風聲,蔣雪松是否調任省建委主任暫時還沒有確定,但調離黃梁已成定局,和蔣雪松去向不明前途未卜的處境相比,呼延傲博升任秦唐市委記,差不多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省委組織部已經正式啟動了呼延傲博的考核程序!

作為黃梁一戰的勝利者,蔣雪松本該政績在手高枕無憂,而且他還有兩年的任期,完全有機會有時間在黃梁實現終極夢想,卻終究抵擋不住上意的勃然大怒,眼見勝利在望,果實就是觸手可及之處,卻還是要被調離。

據傳,在針對蔣雪松是去是留的問題上,省委主要領導意見分岐很大,最初,章系峰本想安排蔣雪松調任省文化廳廳長——比省建委主任還有所不如——但陳恒峰不同意,認為蔣雪松在黃梁一任上的政績有目共睹,如果將一個大有作為深得民心的市委記毫無理由地調到文化廳,會寒了許多地市一把手的心。

最后在陳恒峰的力挺下,章系峰退讓了——只不過退讓了一步,算是給了陳恒峰三分薄面——擬調蔣雪松為省建委主任。

據說為此陳恒峰氣得不行,雖說蔣雪松不是他一系的人馬。但他既然為蔣雪松開口了,身為省委二號,章系峰多少也要考慮一下他的意見,好嘛,他堂堂省長的面子就只是一個省建委主任和省文化廳廳長之間的差距?

欺人太甚!

蔣雪松和陳恒峰并無多深的交情,按說陳恒峰犯不著為蔣雪松出頭,但有時候事情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當陳恒峰想拿蔣雪松的調動來證明他的存在和權威,而章系峰絲毫沒有將他這個省長放在眼里時,蔣雪松的調動就不是一次章系峰公報私仇的小事了。就上升到了省委記和省長之間的第一次較量。

蔣雪松意外就成了省委一號和二號第一次交手的支點。

當然,如果僅僅是章系峰和陳恒峰之間的對峙還好說,以陳恒峰在燕省的根基。他即使貴為省長,也和樹大根深的章系峰不可同日而語,而且他性格又遠不如章系峰強勢,雖然名字中同有山峰,取山高我為峰之意,但和一山不容二虎道理相同的是,群山之中,只能有一座最高峰。

從姓名學的角度分析,章系峰和陳恒峰,一天無二日。一山無二峰,二人一個省委一把手,一個省府一把,二人搭班子,應該不會省委省府夫唱婦隨和諧同步的美好前景。

本來在蔣雪松調離黃梁的問題上。身為三號人物的齊全一直保持沉默,似乎有意避免卷入其中,但在陳恒峰介入蔣雪松調動事件之后,事件的性質就陡然一變,由一起普通的人事調整上升成了政治事件。在這種情形下,齊全再置身事外就不合適了。畢竟,他是主管人事的省委副記。

誰都知道齊全在省委多年的立場一直是堅持原則,幫理不幫親,而且低調內斂,從不展露鋒芒,經常讓人遺忘他的存在,在省委組織部長胡峻議的光芒下,他作為主抓人事的省委三號人物,在燕省幾次重大人事調整中似乎都沒有發出自己的聲音。

一個沒有聲音的省委領導是沒有權威的省委領導,人在官場,發言權大于一切,沒有發言權就沒有表決權,因此在章系峰和陳恒峰之間因蔣雪松的調動第一次上演一場重量級碰撞時,正當省委無數人都期待光芒四射的省委組織部長胡峻議表明態度時,卻不成想胡峻議出人意料地在蔣雪松調動一事上保持了沉默。

同時,更讓人大吃一驚的是,向來低調的齊全卻及時表明了態度。

“蔣雪松同志為黃梁的發展付出了大量的心血,黃梁的各項成就有目共睹,我個人認為,現在調蔣雪松同志離開黃梁不太合適,時機不對,從為黃梁和黃梁百姓的考慮為出發點,關于蔣雪松同志的任命,是不是太輕率了?我覺得有必要再多議議。”

齊全態度鮮明地站在蔣雪松一邊,讓省委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輕易不開口的齊全一開口,分量極重,讓章系峰也不得不慎重三分。

就在省委一干人都以為齊全金口一開,章系峰必然會退讓三分時,不料才隔幾天就又傳出了風聲,省委組織部不但正式提交了關于蔣雪松調任省建委主任的提議,而且還啟動了呼延傲博調任秦唐市委記的程序,等于是說,章系峰沒給陳恒峰三分面子,也沒有理會齊全的反對意見,悍然繼續推動他想要達到的目的,霸道、強勢、絲毫不在意別人想法的無恥嘴臉一覽無余!

齊全在省委多年,給人的印象是低調內斂并且平和,身邊的工作人員幾乎沒有見過他發火的時候,就連和他共事多年的同事對他的評價也是極高,稱和他一起工作如沐春風,有謙謙君子之風。

確實也是如此,即便有工作上的分岐,齊全從來都是以大局為重,不會因為個人感情而誤了公事,但這一次,他確實怒了,章系峰的霸道在于從來不打商量,說一不二,表面上開個會聽取大家的意見,聽完意見之后轉身就將所有人的意見拋到腦后,還是繼續推動他的想法,似乎所有人的意見只是放屁一樣。

齊全一怒的結果就是,組織部上報的提議,不管是蔣雪松的調動還是呼延傲博的升遷,他都壓下不批,他倒要看看,章系峰能奈他何!

比起齊全的含蓄,章系峰的動作不但迅速,而且直接——組織部越過齊全,直接成立了考核組,即日啟程前往黃梁對呼延傲博進行考核。

還好,只先考核呼延傲博而沒有考核蔣雪松,等于還是給了齊全一分薄面,不過也就僅僅是一分而已。

好一個章系峰,夠強勢,想提拔呼延傲博,想打壓蔣雪松,誰的面子也不賣,不管是陳恒峰還是齊全,誰的話在他面前都沒有多少分量,言外之意就是,他在省委要唯我獨尊,哪怕省長和省委副記聯手,也別想動搖他省委一號的地位半分。

省委的局勢到底是怎樣的緊張,關允不身其中自然不得而知,不過省委有風,黃梁必然會隨風動蕩,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呼延傲博由前一段時間的沉默和低調突然變得高調和張揚了。

在沖擊市委大院事件過后,在蔣雪松完全掌控了大局并且定了黃梁的發展方向之后,呼延傲博先是病休了幾天,上班后還真如同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成天無精打采,人也衰老了七八歲一樣,似乎整個人都被抽空了力氣。

在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呼延傲博除了主持召開一次政府常務會議之外,其他會議,要么不發一言,要么附和蔣雪松的意見,堂堂的市委二號人物成了擺設,就讓無數人感慨,三年河東三年河西,想當年呼延市長是怎樣的意氣風發,看如今,竟成了這副風燭殘年的模樣。

誰知形勢變化之快,就如五月的莊稼一樣,風一吹,轉眼就是瓜熟蒂落開花結果,花開的是蔣雪松的花,果……結的卻是呼延傲博的果!

在之前剛剛有升任的風聲傳出時,呼延傲博還沒有表現出異常,依然低調而沉默地上下班,仿佛萬事不過于心,不過在他極力掩飾的低調之下,已經隱隱透露出一絲得意的姿態。

而當省委組織部考核組即將蒞臨黃梁的風聲傳出之后,呼延傲博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一改先前的低調和沉默,從臺后瞬間跳到了臺前,不但開始大張旗鼓地視察工程項目,而且還接連召開了幾次政府會議,就黃梁當前的經濟形勢和今后的發展大講特講,擺出了一副指點黃梁江山的姿態,瞬間風頭就蓋過了蔣雪松。

是呀,風頭不蓋過蔣雪松怎么成?三年的努力一朝被蔣雪松打得粉碎,呼延傲博打碎牙齒和著鮮血向肚子里咽,只能夾著尾巴做人。現在好了,蔣雪松功敗垂成,即將被邊緣化,而他有望高升成為秦唐市委記,如此結局,之前誰能想到?

想到得意處,呼延傲博一人曾在辦公室幾次哈哈大笑,蔣雪松也好,關允也罷,不過是空歡喜一場,尤其是關允這個壞人,為虎作倀,幫助蔣雪松打得他差點兵敗黃梁,現在好了,蔣雪松都不能拿他怎樣,關允一個屁大點兒的秘,除了眼睜睜看著他平步青云,還能做些什么?

去做你的大頭夢關允,想阻擋我前進的腳步,就憑你?還是滾得遠一點好,省得被一腳踢進臭水溝。

正當呼延傲博得意洋洋趾高氣揚地市委大院重新恢復以前的狂放時,就在省委組織部考核組蒞臨黃梁的當天,一則關于呼延傲博的傳聞平地起風,瞬間刮得黃梁市委天昏地暗。

不會抓魚ㄉ熊 發表於 2014-5-12 09:28
第463章 策略奏效

“無理取鬧!”顧南勃然大怒,一拍大腿,“誰這么膽大包天,敢誣蔑市長是殺人兇手?還有沒有黨性了?還有沒有原則性了?”

顧南的發怒在呼延傲博的預料之中,只不過顧南的力挺,并沒有減輕呼延傲博心中的擔憂,在他表面上的義憤之下,胸中燃燒的是沖天的怒火和強烈的不安!

在風聲剛剛傳出之時,呼延傲博還不以為然,從政十幾年,各種手段見多了,臟水也好,黑鍋也罷,盡管來,有省委章書記的支持,他的青云之路誰也阻擋不了,只憑一個市長殺害市公安局長的傳聞就想毀了他的前途,作夢!

但氣憤歸氣憤,在呼延傲博不以為然的憤怒中,心中卻還是底氣不足。

原因無他,只因風聲確實一語中的,正中他的命門。

官場浮沉幾十年來,呼延傲博做過許多見不得陽光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如陳芝麻爛谷子,被他埋藏在時間的深處,希望在時間的流失中,一點點風化一點點煙消云散,最終成為懸案。其實他賭的是明天,哪一個高官在坐的大員沒犯過事兒?只要坐到了高位,過去的種種都會被專政的力量掩埋,黑的可以變白,白的可以變得更白,總之,大權在手之后,以前的污點都會一洗而光。

官位就是漂白粉,權力就是清潔劑。

但問題是,對方的分寸拿捏得太準了,就在考核組對他考核的前夕。突然放出了炸彈,用意很明顯,就是想炸毀他的高升之路。

是誰這么狠毒,想讓他一頭栽倒在升遷的道路上?其用心險惡,簡直無恥之極,除了蔣雪松還能有誰?呼延傲博對蔣雪松恨之入骨。

當然他也知道,蔣雪松肯定不會親力親為。具體操作此事的人,必是關允無疑。

不過讓呼延傲博有所懷疑的是,鄭天則事件的前因后果。關允并不知情,以關允對公安系統的影響力,他能知道整個事情內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就算是蔣雪松,手也伸不到公安系統內部,那么如果說不是關允的所為,又能是誰放風說他殺害了鄭天則?

之所以風聲讓呼延傲博坐立不安并且心急火燎,也是風聲的準確度太高了,完全就是事件真相的高度還原!

“呼延傲博幕后指使他人綁架鄭天則,為了逼鄭天則吐出財產,下藥毒害鄭天則,迫使鄭天則自殺身亡。黃梁市長呼延傲博是殺人兇手,他應該被繩之以法!”

有時候風聲就是一把無形的利刃。無形無質,卻能洞穿人心。風聲一經傳出,就在市委引起了軒然大波,呼延傲博的形象遭受了重大打擊。

比起生活作風和經濟問題的傳聞,殺人傳聞的殺傷力太大。不由人不心思大動。如果說生活作風或是經濟問題還不足以讓一名市長一頭栽倒的話,那么人命關天的命案絕對可以讓一名市長直接摔落塵埃。

人命大過天,別說一名市長了,就是一名省長如果有命案在身,不但政治生命戛然而止,牢獄之災也跑不了。說不定還會償命。正是因此,關于呼延傲博殺害鄭天則的風聲不但導致呼延傲博的形象一落千丈,也讓呼延傲博在市委剛剛重新樹立起來的權威,名聲掃地。

當然,如果風聲僅僅是風聲也就好了,外人真假不辨,呼延傲博卻是心里有數,風聲不是風聲,而是真相。盡管說來逼迫鄭天則自殺并不是他親自動手,但他確實在其中有逃脫不了的干系,如果真要深究下去,真相大白之時,就是他死到臨頭之日。

呼延傲博又氣又怒,他不甘心就此失敗,怎么辦?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以退為進,向顧南提出退出秦唐市委書記的提名,也好贏得顧南的同情,顧南向省委領導一請示,必然會引起省委領導的震怒,到時他就是可以化被動為主動了。

風聲再大,只要省委領導一怒之下拍板定性,那么誰也別想再繼續拿這件事情大做文章,風聲大不過領導的決定,真假還不是領導的一句話?

不得不說,呼延傲博的策略奏效了,他在車上向顧南簡要說明了黃梁市委的風聲之后,顧南差點拍案而起——幸虧是車里,否則顧南真要跳起來了,盛怒之下,顧南當即撥通了省委的電話匯報情況。

顧南是省委組織部副部長,排名在夏德長之后,按說他匯報工作,即使不用向夏德長通報情況進展,也應該直接向胡峻議請示,但恰恰相反,他既沒有將夏德長放在眼中,也忽視了胡峻議的權威,而是直接打給了代家。

沒錯,任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呼延傲博的調動大事,一個市長的升遷,省委組織部副部長顧南卻要向和干部升遷八桿子也打不著的省國稅局局長代家請示匯報,聽上去簡直就是笑話,但偏偏還真不是笑話,是活生生的事實。

“代局長,傲博的事情,出了點狀況。”顧南的語氣很恭敬。

“什么狀況?”代家的口氣很輕描淡寫,“不就是走走過場,能有什么大事?顧部長,你都親自出馬了,小小的黃梁,能有多大的風浪?”

“代局長,這件事情,確實有點棘手。”顧南說話都不敢大聲,“有人想狙擊呼延市長的升遷,造謠說呼延市長殺害了鄭天則。”

“胡說八道!”代家怒了,“什么謠都敢造,還有沒有王法了?啊?市長殺害公安局長,真會想象,這是官場,不是電視劇。誰敢再亂說,撕了他的狗嘴。”

顧南咧了咧嘴,沒有說話,代家的話說了等于沒說,現在不是撕誰的嘴的時候,是得定下怎么辦的時候,距離黃梁市委只有不到十分鐘的車程了,在十分鐘的時間就得敲定應對之策。

代家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沉默了片刻他又說:“行了,你也別急,等我向大領導請示一下。”

代家口中的大領導就是章系峰,燕省的一號人物。其實顧南打電話給代家,要的就是想間接知道章系峰的態度,他不敢直接請示章系峰,一是級別不夠,二是惹章系峰不高興的事情,還是由別人出頭好了,省得章系峰的怒火發到他的頭上。

誰不知道章系峰喜怒無常的性格?除了代家之外,整個省委幾乎無人能摸清章系峰的路數。

五分鐘后,代家的電話打了回來。

“老顧呀,這事兒,按原計劃進行。省委會通知黃梁市委,再有關于呼延傲博的流言蜚語傳播,市委主要領導承擔相應的政治責任!”話一說完,代家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如果是不知道的人,聽代家不容置疑的語氣,還以他是多大的省委領導,至少也得是省委副書記以上級別,誰能想到,代家其實只是一名正廳級的國稅局局長。

正廳級的國稅局局長,說話口氣大得沒邊,儼然以省委領導的姿態自居,在燕省卻是人人皆知的事實,即使代家不再是省委一秘,但當上國稅局局長后,私下里還是被人稱為二書記。

一個二字就說明了一切,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妥了。”顧南終于不再眉頭緊鎖了,一拍大腿——也不知拍大腿的習慣是顧南在鄉鎮還是縣委工作時養成的習慣,反正進了省委后,習慣一時半會還是改不了,多少讓人無語——他喜形于色地說道,“傲博,不用愁眉苦臉了,章書記親自指示,要求黃梁市委針對流言事件采取必要的措施,不能任由事態沒有節制地發展下去。”

“謝謝顧部長。”呼延傲博感激地說道,心中大為寬慰,他巧手撥弄,不動聲色地就利用了顧南和代家,化不利為有利,并且相信還爭取了章系峰更多的同情分,那么接下來的考核,不管考核的得分是不是理想,都可以歸咎為蔣雪松在背后搗鬼了。

蔣雪松有蔣雪松的張良計,他有他的過墻梯,看誰能笑到最后!關允還以為只憑空穴來風的傳聞就可以將他打敗,到底是太年輕太幼稚,任何傳聞如果得不到上級領導的認可,就只能是傳聞,在官場上形形色色的傳聞多了,最終能不能形成殺傷力,要看有沒有真憑實據,更要看上面有沒有領導支持。

現在上面已經明確表明不支持流言了,兩條路已經堵死了一條,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條路了——真憑實據。關允會有他逼死鄭天則的真憑實據?開玩笑,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親自露面,怎么可能有把柄被人抓住?

更何況鄭天則之死牽涉到的不僅僅是他,還有更高層次的人物,關允想拿鄭天則之死大做文章,對不起,方向性錯誤,絕對不可能成功。

呼延傲博禁不住一陣得意,眼見車隊進了市委大院,看到已經站在樓前迎接的蔣雪松以及站在蔣雪松身后的關允,他的嘴色不由自主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意……

突然,顧南的手機再次急促地響了,顧南接聽了電話,只聽了一句就臉色驀然大變。
不會抓魚ㄉ熊 發表於 2014-5-12 09:29
第464章 不可逆轉的巨變

汽車停穩在市委大院的正中,秘書替顧南拉開車門,顧南卻沒有下車,依然在接聽電話。呼延傲博坐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尷尬地等顧南打完電話。

蔣雪松并不上前,站在原地未動,等顧南下車的一瞬間他再邁步向前也不算失禮。

只不過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這一等,竟然足足等了十幾分鐘!如此奇怪的一幕,在現場無數人的官場生涯中,還是第一次遇到。

不過由此也可以斷定,顧南所接的電話,必定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電話。

沒有人注意到的是,在人群之中的關允,向遠處的人群投去了意味深長的一瞥。人群之中,有一人微微點頭回應他的目光,不是別人,正是黃漢。

蔣雪松不發話,不向前邁步,所有人就都等在蔣雪松身后,一動不動。現場的氣氛古怪而壓抑,除了微風吹拂以及蟬聲陣陣之外,偌大的迎接隊伍,幾乎沒有聲音發出。

又過了五六分鐘,顧南終于打完了電話,他收起電話,回身看了呼延傲博一眼,想說什么,卻只是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下了車。

呼延傲博的心一瞬間就沉到了谷底,出了什么意外不成?剛才顧南打電話的時候,一直在哼哼哈哈,只聽不說,他就無從從顧南的回答中判斷出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毫無疑問,突發事件不是什么好消息。

或者說,對別人來說是不是好消息他不敢肯定。對他來說肯定不是好消息。

怎么會……風云突變?難道說關允針對他的出手,不是一招,而是兩手?

呼延傲博昏了,頭重腳輕地下了車,見顧南和蔣雪松熱情地握手,見蔣雪松氣定神閑地說笑,見關允在蔣雪松身后笑意盈盈充滿了自信的年輕臉龐。一瞬間他感覺仿佛許多事情正在迅速地離他遠去,而湛藍的天空中響過一陣鴿哨,就如驚醒了埋藏在心底深處的一個美夢一般。驀然,他感覺心口一陣收縮的疼痛。

怎么了這是?呼延傲博眼前金星直閃,他還沒輸。他還有許多可以翻身的機會,只憑一個市長殺害公安局長的傳聞就想打倒他,休想!他身后有堂堂的省委書記的支持,他向代家送了一筆重禮,代家也親口承諾要幫他促成此事,以代家可以扳倒一名副省級干部的能量,運作一個秦唐市委書記的位置,還不是手到擒來的小事?

只不過也不知道為什么,呼延傲博越想越是氣短,剛才顧南近乎陌生的眼神讓他的心涼了半截。久在官場之中,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所能表達的內容,他還看不出來?從對他信心滿滿到一個冷若冰霜的眼神和一個惋惜的搖頭,他就知道,怕是事情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轉折。

升任秦唐市委書記。是呼延傲博最后的賭注,他付出了全部的努力,也幾乎奉獻了全部的身家,要的就是孤注一擲。人在官場,只能前進不能后退,進則生。退則死,以他目前在黃梁的處境,已經被蔣雪松吃死了,只能離開黃梁一條路可走。

而且升任了秦唐市委書記之后,不但可以一掃在黃梁慘敗的恥辱,還可以力壓蔣雪松一頭,讓蔣雪松先前的勝利全部付之東流,更主要的是,高升之后,他以前的種種丑事都會被掩蓋過去,所謂為尊者諱,升遷所能帶來的巨大好處,值得他付出全部努力去爭取。

關允真的一心甘愿充當蔣雪松的走狗,非要斷了他的前途?呼延傲博雙目噴火,直視人群之中的關允,差點失控之下沖上前去揚關允兩個耳光,不過……終究還是忍住了。

盡管他現在恨不得掐死關允,正是關允的到來才加速了他在黃梁的失敗,但他還是抱了一絲僥幸的心理,或許,只是有什么不利于他的消息傳來,比如陳恒峰反對他的調動,又或者是齊全又提名了別人,等等,不管是哪一種,只要不是如市長殺害公安局長一樣的流言,都不要緊,他都有辦法度過難關。

呼延傲博心思混亂,腳步沉重地來到蔣雪松和顧南面前,不等他開口,顧南就一臉為難地說道:“本來我是代表省委組織部來對呼延傲博同志進行考核,不過很抱歉,省委突然出了一件事情,需要我馬上回去處理一下,考核工作就只能延后了。雪松同志,傲博同志,讓你們白等半天,是我的工作沒做好,向你們道歉了。”

顧南是省委組織部副部長,本著組織部見官大一級的原則,他在蔣雪松面前原本不用太客氣,甚至微微擺擺譜也不為過,但他的表現卻是客氣得過分了,在客氣背后,肯定發生了什么不為人所知的大事。

所謂省委突然有事需要他回去處理,不過是托辭罷了,省委大小官員眾多,再有天大的急事又用不著顧南匆匆返回,何況顧南又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一個省委組織部的副部長,還不夠資格參預省委的重大決策。

那么毫無疑問,不是省委出了什么事情需要顧南緊急返回,而是另有事情發生讓考核工作已經失去了意義,顧南只不過是找一個好聽的借口結束考核工作罷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讓顧南扔下考核工作不顧,急不可耐地要返回省城?蔣雪松一臉驚訝:“顧部長人都到了,怎么還非要急著回去?再急,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再說正好到了飯點,總要先吃了飯再說。”

“不吃了,不吃了。”顧南連連擺手,似乎多停留一會兒就有多危險一樣,他和呼延傲博又握了握手,“傲博同志,針對你的考核,請等候組織部的下一步安排。”

話一說完,顧南揮手告別眾人,上車而去。

等顧南的車隊消失在市委大門門口的時候,蔣雪松目光平靜,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呼延傲博雙手緊握,雙腿微微顫抖,內心的恐懼和不安讓他幾乎無法站立。

到了這個時候,就是傻瓜也知道出現了驚天的變故,顧南匆忙離開,只有一個可能,關于呼延傲博的考核強行中止,事情,出現了不可逆轉的轉折。

到底發生了什么變故?呼延傲博呆呆地站在市委大樓的門前,久久邁不動腳步,盛夏的陽光肆意地落在他的臉上和身上,讓他感受到了夏天的威力,只不過他沒有出汗,因為他知道,黃梁,可能真的會成為他政治生涯中的一次永遠無法醒來的惡夢。

過了不知多久,身邊的人都走了,只留下他和石君還站在太陽底下,沉睡不醒。突然,刺耳的手機鈴聲驚醒了呼延傲博的失神,他接聽電話的時候,舉止四望,偌大的市委大院此時此刻竟然空無一人,一陣前所未有的孤單感涌上心頭,讓他遍體生寒。

電話,是省紀委的一個內線打來的,對方只說了一句話:“呼延市長,做好心理準備,你的案子由趙書記主抓。”

趙書記是指省委常委、省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趙迒。

趙迒身為省紀委一把手,輕易不會主抓案件,但能驚動他親自出馬的案件,必定是大案要案,呼延傲博的嘴角一咧,一絲苦澀的笑意浮現,一瞬間的感覺就如從花團錦簇的春天一步邁進了冰天雪地的冬天,只覺寒風刺骨。

怎么會這樣?

真的就這么敗了?

呼延傲博抬頭望天,天空湛藍,一碧如洗,一群鴿子飛過,鴿哨由遠及近劃過天空,突然,就在鴿群飛過的瞬間,一件東西從天而降,無巧不巧,正中呼延傲博的面門。

粘乎乎的東西散發出惡臭——天上不會掉餡餅,卻會掉鴿子糞,呼延傲博怒火攻心,他還沒有完全倒臺,就連鴿子也敢欺負他了?一群畜生也知道落井下石?

越想越氣,越氣越覺得胸口憋悶,呼延傲博呼吸急促,雙眼發直,頭昏腦脹……我不甘心!呼延傲博在內心深處發出一聲悲愴的吶喊之后,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縱橫黃梁數年、力壓蔣雪松三年、眼見即將脫離黃梁的困境展翅高飛的呼延市長,在省委組織部考核組車隊駛出市委大院之后不久,就突發中風昏倒。

此事,成為黃梁史上最具戲劇性的一幕。

許多年后,當關允回憶起呼延傲博一頭栽倒在黃梁市委大院的一幕時,恍如昨天,他感慨萬千,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老子的一句話——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是故,心底無私天地寬!

呼延傲博之敗,不是敗在蔣雪松之手,也不是敗在關允和黃漢之手,而是敗在他為人過度自私自利之上,一個人如果心胸狹窄,那么眼界必定有限,格局就小,心中只有自己的人,世界就和他的心量一樣大小。

沒有海一樣的胸懷,終究難以成就大海一樣的事業。

三天后,呼延傲博在省城人民醫院經搶救無效去世……

不會抓魚ㄉ熊 發表於 2014-5-12 09:30
第465章 黃粱一夢

對于熱衷于官位和權勢的部分官場中人來說,在一頭栽倒永無翻身可能的情形之下,或許死亡反倒是最好的解脫,盡管對于身后事誰也不知道有沒有地獄,也許人死之后還有一個永無寧日的黑暗之地,在無休止地懲罰在人間作奸犯科的貪官。

但不管怎樣,至少對于活著的人來說,對一個人最大的懲罰就是死亡。

呼延傲博死后,有關省紀委對他涉嫌貪污進取學院上千萬巨款以及參預奧迪汽車專賣洗黑錢進行立案調查的傳聞才正式傳出,至此許多人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呼延傲博在顧南緊急返回省委之后不久就一頭栽倒,原來是事先聽到了風聲。

之前,還有不少人猜測呼延傲博一頭栽倒是中暑引發的中風,不明真相的群眾或是黨員干部,還自發組織起來要去省人民醫院看望敬愛的呼延市長——呼延傲博昏倒之后,被緊急送往了市一院,經搶救之后,又轉院到了省人民醫院——結果被攔下了,不少人不明就里,還痛罵蔣雪松為人刻薄,在呼延傲博身患重病的時候還不忘政治斗爭。

對于流言蜚語,蔣雪松一概置之不理,時間是檢驗真理以及對錯的唯一標準,和不明真相的群眾或黨員干部爭論是不明智的舉動,等真相大白之時,是非曲直自有公論。

呼延傲博是急火攻心,再加上大勢已去,又事先得知他最不見陽光的臟事被省紀委立案調查并且還是由趙迒主抓——趙迒人稱笑面閻王。言外之意就是為人笑里藏刀并且心狠手辣,凡是由他主抓的案件都是九死一生的鐵案——情知無路可走,由即將高升秦唐市委書記之際,一腳踩空跌落懸崖,如此巨大的落差導致心理失衡,從而引發了中風,最終一命嗚呼。

至于為什么省紀委突然決定對呼延傲博立案調查。又是誰將證據親自寄送到了趙迒手中,趙迒如何請示章系峰,章系峰又為什么同意對呼延傲博立案。就不為外人所知了,反正在幕后肯定發生了許許多多不為人所知的內幕,并且肯定還不止一只巨手在努力推動案件的進程。

不管怎樣。呼延傲博在黃梁最后的結局,來得突然而且讓人猝不及防。

人雖死了,名聲還在,在無數學生家長得知在進取學院融資案中,一向以清廉公正形象示人的呼延市長席順手牽羊拿走了許多原本屬于他們的血汗錢,學生家長出離憤怒了,一是憤怒于呼延市長的虛偽和貪婪,二是憤怒呼延市長對他們的欺騙,把他們當傻瓜一樣耍得他們團團轉。

憤怒的學生家長沒有采取過激的行為,而是以口耳相傳的方式在黃梁的大街小巷盡心盡力流傳呼延市長在黃梁的豐功偉績。一時之間,呼延傲博成為黃梁市民心目中最反面的典型,相信在以后很長一段時間內,呼延傲博的名聲會一直被釘在黃梁歷史的恥辱柱上。

當然,市民都以為呼延傲博的倒臺是因為他搜刮了進取學院的融資款。其實不然,真相說出來往往會傷人心,所以,有時候不知道真相反而是一種幸福。呼延傲博落馬的真正原因并非因為進取學院的非法融資案,而是因為奧迪汽車專賣的洗黑錢事件。

市民以為是呼延市長動了他們的利益才被省紀委立案,然而事實卻并非如此。非法融資案雖大,卻沒有觸動省委上層部分重量級人物的利益,而奧迪汽車專賣洗黑錢事件,牽涉到了省委高層,最主要的是,在黃漢的雷霆手段之下,掌握了大量奧迪汽車專賣洗黑錢的內幕,內幕直指省委高層個別人物,以此為交換條件,舍車保帥,在保證不暴露省委高層的前提下,呼延傲博只能成為政治犧牲品了。

可憐的不僅僅是不明真相的百姓,還有死到臨頭也不知道因何而死的呼延傲博。

黃梁市委并沒有為呼延傲博舉行追悼會,畢竟呼延傲博雖然死了,但在注重名聲的官場,身敗名裂的人不可能享受追悼會的待遇。雖沒有召開追悼會,卻也有好事者為呼延傲博送來了一副挽聯,挽聯寫得十分工整,而且筆跡蒼勁,極見功力,一經傳出,就轟動了黃梁。

同時,也是呼延傲博一生的蓋棺定論。

上聯,半生贏得千夫指。

下聯,一事修來糞土名。

橫批,黃粱一夢!

挽聯到底是何人所寫,就無人知道了,但人人記住的是呼延傲博命喪黃梁,一生為之努力和奮斗的一切,終究黃粱一夢!

呼延傲博死后的黃梁,正式進入了經濟發展的快車道,同時,黃梁的各項事務也有了全新的進展。

原本以為呼延傲博死后的空缺會從省委空降,出人意料的卻是省委決定,崔同任黃梁副市長、代市長,提名市長人選,從而打破了本地人不能擔任黨政一把手的慣例。

崔同即將邁入正廳級高官的行列,再創官場升遷神話。

而奧迪汽車專賣洗黑錢事件的余波,并沒有因為呼延傲博之死而中止,仍在繼續發酵中……經查,市委有四五名副處以上干部牽涉到了洗黑錢案件之中,其中涉及到了政研室兩名副主任。

關允是政研室副主任,在兩名政研室副主任被拿掉之后,他排名上升為第一副主任,隨后,經市委組織部干部處提名,擬提拔關允為副處級。

提名上報之后,被蔣雪松壓下了。蔣雪松既不退回,又不抬手放行,到底他對提拔關允為副處級是什么想法,誰也不得而知。

而隨著呼延傲博之死,之前愈演愈烈的關于蔣雪松可能調離黃梁的風聲,突然之前也銷聲匿跡了,仿佛蔣雪松坐穩了黃梁市委書記寶座不再離開黃梁一樣,再無半點關于他的去向的傳聞。

崔同上任之后,和蔣雪松相處得十分和諧,黃梁的黨政班子步伐一致,再加上三大宗姓的勢力幾近土崩瓦解,黃梁史上政治最清明的時期,來臨了。

七月的黃梁,是一年之中最炎熱的季節,黃梁開發區熱火朝天的工地上,經常可見一個身穿長裙穿梭其中的曼妙身影。

正是蘇墨虞。

受關允之托,蘇墨虞最近常駐黃梁,幾乎天天泡在工地上,只為了完成關允交給她的任務——接近并認識侯藍。

每天頂著大日頭在工地上穿梭,蘇墨虞白嫩的皮膚曬得黑了幾分,不過如小麥色一般的皮膚反倒更為她增添了幾分嫵媚。國人多半愛白嫩的美女,但過白的皮膚有時還不如微顯麥黃的膚色更性感更迷人。

又因為近來經常奔走在工地上的緣故,蘇墨虞的身體得到了加強鍛煉,比以前健壯了許多。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不再如以前一樣柔弱無力,而是多了三分彈性和四分活力。

所謂健康出美女,此話不假。

蘇墨虞自認不是交際花,但多年在商場的打拼讓她在為人處事上,還是很有一套,在以甲方工程主管的身份和乙方工程負責人侯藍接觸了一個月后,她基本上贏得了侯藍的信任,和侯藍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倒不是侯藍戒心不強,而是侯藍作為北城一建的核心人物,她只負責技術,不負責外圍和業務,技術出身的人心思簡單,對人性的把握和明里暗里的較量天生不敏感,再加上侯藍本身又是大大咧咧的爽快性格,和蘇墨虞雖不是一省的狹義上的老鄉,也都是來自南方的廣義的老鄉,她就迅速接納了蘇墨虞,當蘇墨虞是她的知心好友。

對于北城一建在燕省的急速擴張,侯藍并不知道太多的內情,她只負責接到工程后監管工程的整體進度。她雖是南方人,卻有如東北姑娘一樣的直爽性格,平常和工人們打成一片,工人們也都親切地稱呼她為侯小總。

之所以不叫侯總而叫侯小總,多一個小字,以示親切之意。

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蘇墨虞也喜歡上了侯藍的心直口快,侯藍在工人中很有威望,開心的時候她甚至會和工人們一起拼酒。有一次她喝得酩酊大醉,還是蘇墨虞一路送她回家。蘇墨虞的細心和侯藍的直爽形成了互補,二人的友誼日益加深。

周末,蘇墨虞邀請侯藍去郊游,侯藍爽快地答應了。周六一早,蘇墨虞開車來接侯藍,一路驅車向北,直奔黃梁市北十幾公里之外的黃梁夢遺址。

黃粱一夢的成語典故幾乎人人皆知,黃梁市的名字也因此而來,雖然此黃梁和黃粱一夢的黃粱有一字之差,但黃梁市的市名確實脫胎于黃粱一夢是不用置疑的事實。

侯藍來到黃梁也有一段時間了,卻還沒有參觀過黃梁夢遺址,聽說要去黃梁夢,她也十分期待。

黃梁夢時至今日已經發展成了一個鎮,面積并不大,主要以旅游為主。

車到黃梁鎮,下車后,蘇墨虞有手一指不遠處:“侯藍,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好不好?”

“好呀,是什么樣的朋友?我最愛交朋友了。不過事先聲明,關允除外。”

“為什么不和我交朋友?”話音剛落,關允的聲音就在侯藍的身后響起。

關允和侯藍的見面,是關允官場生涯中,一次里程碑的會面。

不會抓魚ㄉ熊 發表於 2014-5-12 09:31
第466章 徐徐圖之



陽光明亮得有些刺眼,侯藍冷不防被身后關允的一喊嚇了一跳,她回身去看,就被陽光刺得眼睛睜不開,她用手遮擋住陽光,定睛一看,幾米遠處有一人身形高大、周身上下沐浴在陽光之中,施施然金光燦爛,腳步如風朝她迎面走來。

初見關允的一幕,就這么定格在了侯藍的腦海中,多少年后再回憶起當時初見的情景,她依然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你就是混世小魔王關允?”穿了一身淡藍色連衣裙的侯藍,束了一個馬尾辮,一雙明亮如寶石的大眼睛流露出好奇的疑問,她手搭涼蓬斜著身子的俏麗模樣,就如夏日輕風中隨風搖曳的一束馬蹄蓮,清新而自然,回味悠長。

侯藍額頭稍寬,下巴微尖,整個臉型就生動而活潑,而加上她清新如百合的氣質和盈盈一握的細腰,確實有讓人眼前一亮的美感。

如果說夏萊的美是柔弱,溫琳的美是健美,那么侯藍的美則是夏萊和溫琳的綜合體,取三分夏萊的柔弱和四分溫琳的健美,再加上三分自有的苗條,在關允眼中第一印象的侯藍,宛如江邊的一株鳳尾竹,亭亭玉立,在水一方。

不過……聽到他在侯藍的口中成了混世小魔王,關允搖頭一笑:“混世小魔王?誰給我起了一個這樣形象的外號?”

“我起的,怎么了,有意見?”侯藍嫣然一笑,又歪頭打量關允幾眼,見眼前的關允只穿了簡單的襯衣和長褲,卻渾身上下散發一股淡然沉穩的氣質,就如一個搏擊過大風大浪的男人歷經世事之后的波瀾不驚,不由她心中暗暗稱奇,也是怪了。關允出身平民,怎么和第一公子章羨太相比,似乎關允更氣定神閑,更沉穩有度。

“如果說一點意見也沒有,肯定是假話。但如果說意見大了,也不是真話。”關允呵呵一笑,一個回合過后他就差不多摸透了侯藍的路數,侯藍心思簡單。不世故。快人快語,倒是省了他許多心思,“我想問問你,你為什么說我是混世小魔王?”

“因為,因為……”侯藍說不出所以然來,歪頭一想。又咬了咬手指,“反正從我聽到的看到的種種傳說中,你都是一個壞人的形象。不但壞,還壞得流水,又因為你年紀小。所以我就私底下給你起了一個混世小魔王的外號,嘻嘻。”

“好吧,你說我是混世小魔王,我就是了。”關允大度地一揮手,“一個外號沒什么大不了的。哪怕你叫我混世大魔王都沒有關系。”

“沒想到,你還挺大度,和傳說中不太一樣。”侯藍對關允愈加好奇了,“你不會表面上說沒關系,背后里又給我起一個外號吧?”

“不會,絕對不會。”關允始終笑得很是輕松,“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言行一致,不是口頭文章。”

一句話說得侯藍對關允刮目相看,她愣了一會兒神,突然就向關允伸出手去:“你好關允,我是侯藍。”

關允握住了侯藍嬌小但卻有力的小手,微一點頭,態度謙遜而不失熱情:“你好侯藍,我是關允。”

關允和侯藍握手的一刻,誰也意識不到會是怎樣的一個開端,并且帶來了怎樣深遠的影響。

蘇墨虞在一旁微笑如花,對關允和侯藍的初次見面的效果,深感滿意,不枉她和侯藍一個多月的接觸。

關允只身一人前來赴約,本來一開始他不打算和侯藍見面,后來經過一番深思熟慮,覺得還是有很必要由他親自出面比較好。蘇墨虞畢竟不是官場中人,她并不完全清楚如何利用侯藍打開北城一建的缺口,或者是不懂得怎樣巧妙地介入。

如果讓齊昂洋出面,目標太大,很容易會引起對方的警惕。雖說關允是黃梁市委一秘,肯定也在章羨太的名單之中,不過他畢竟級別還低,不會是章羨太的重點防范對象。

關允左邊蘇墨虞,右邊侯藍,一人在兩名美女的陪伴下,暢游黃梁夢。黃粱一夢的典故關允耳熟能詳,侯藍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讓關允講給她聽。

“話說唐朝時,有個名叫呂翁的道士,在路過黃梁夢的時候,遇到一個姓盧的書生。交談時,盧生流露出對榮華富貴的向往,呂翁勸盧生說,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煙云,人生最重要的是當下心安,適意愉快,而不是追求虛無飄渺的人間繁華。呂翁的話打動不了盧生建功立業的功名利祿之心,呂翁見狀,就笑了笑,拿出一個枕頭給盧生,讓盧生睡上一覺,盧生不明就里,不過正好困了,也就接過枕頭睡下了。”

侯藍聽得入了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關允:“小魔王,沒想到你還挺會講故事,我都不知道這地方還有這么神奇的傳說,按說有這么深厚的文化底蘊,旅游不應該做成這個樣子?”

侯藍說得不無道理,黃梁夢雖是旅游之地,但游人極少,加上關允三人,一共不過十幾人的樣子。不過話又說回來,黃梁夢確實沒什么可游玩之處,雖說也有明清建筑風格的建筑群,而且祠院內朱垣掩映,綠樹郁蔥,碧波蕩漾,青煙飄裊,集北方道觀之幽靜和江南園林之清麗為一身,但和黃粱一夢的盛名相比,還是名不符實。

不是景點不夠好,還是名氣不夠大,不懂得如何利用現有的資源大做文章,或者說,是當政者對旅游業的重視力度不夠,沒有找到深入挖掘黃梁旅游資源的切入點,才導致黃梁的旅游業一直處于半死不活的狀態。

應該說,在蔣雪松任期內,黃梁的旅游也沒有什么起色,倒不是蔣雪松看不到旅游的前景,而是相比之下,發展旅游業見效太慢,遠不如發展其他行業可以更快地見到效益。不過好在蔣雪松的歷史文化城和成語故事宮的思路,其實是為黃梁今后的大旅游鋪墊了一條陽光大道。

如果以后黃梁的旅游業終有一天騰飛而起,那么關允可以自豪地說,蔣雪松功不可沒,而他,也有幸置身其中,成為創造歷史的一人。

關允笑了笑,沒有回答侯藍的問題,而是繼續講他的故事。

“盧生躺在枕頭上的時候,呂翁煮了一鍋小米粥,一邊用扇子扇火,還一邊沖他點頭一笑,在呂翁意味深長的笑容中,盧生感覺困意襲來,眼睛一閉,就進入了睡夢之中。不過奇怪的是,盧生剛一睡下,就聽到外面傳來了車馬聲,他跑到外面一看,是家人來信讓他回家,他當即上了馬車,就一路回到了家中。”

“到了家中才知道,妻子為他生了個兒子。盧生十分高興,初為人父,喜不自禁,在家守候妻兒。一段時間后,他又覺得大丈夫不能安于現狀,就告別家人進京趕考。一考之下,金榜得中,又被皇上欽點,外放成為縣令。”

“盧生在知縣任上,十分勤勉,幾年后又升為知府。在知府任上,治理水土,贏得了一方百姓的稱嘆。后來又調回京城,成了人人羨慕的京官。幾年后,爆發了邊境戰爭,盧生被派去鎮守邊境,大退敵兵,功大位高,官居一品。”

“盧生位極人臣,享盡人間榮華富貴,又集無數榮耀于一身,招致了同僚們的妒忌,最后他被誣陷下獄,差點被處死,后來被流放到偏遠之地,人生跌到了低谷。幾年后,又被皇上重新起用,再次加官進爵,此時的盧生地位崇高,聲勢盛大顯赫,一時無雙,可謂達到了人生的頂峰。”

“然而好景不長,幾年后盧生就病重而死,臨死時他躺在床上回首一生,發現一生忙忙碌碌起起伏伏,終究一場空,所有功名利祿和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煙云,當他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時候,從窗戶向外望去,遠處青山依舊,夕陽依然通紅,正是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人生如夢不可追,鐵馬兵河、人生起落,不過是滾滾長江東逝水。”

“盧生閉上了眼睛,覺得自己死了的時候,感覺身子一晃,又醒了,睜眼一開,原來他還躺在呂翁的枕頭上,而呂翁的小米粥還沒有煮熟,米香四溢,他嚇了一跳,原來剛才一生的榮華只是一場夢而已。盧生悵然失意了半天,才對呂翁作揖感謝,對榮華的由來,窮達的運數,得和失的道理,生和死的情形,都徹底領悟了……”

關允站在一棵歷經滄桑的大樹下面,用手一拍樹干:“這就是黃粱一夢的故事,就如這棵大樹一樣,幾百年來見識了多少風云變幻,又有多少偉人出世然后去世,它依然屹立不倒。”

“嗯,我聽明白了。”侯藍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說,其實人還不如一棵樹,對不對?”

關允無聲地笑了,笑過之后忽然話鋒一轉,微帶一絲寒意地說道:“我是想說,北城一建在燕省擴張的步伐過快,就會導致根基不穩,最終就和盧生的黃粱一夢一樣,早晚會兵敗燕省,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不會抓魚ㄉ熊 發表於 2014-5-12 09:32
第467章 關允的目標



侯藍愣住了。

其實侯藍雖然心思簡單,不愿意將別人想得復雜,但她畢竟是北城一建的人,事事要為北城一建著想,盡管從表面上看關允和北城一建并沒有直接的利益沖突,但北城一建在燕省樹敵太多,誰也不敢保證北城一建在攻城掠地的過程中,無意中什么時候就侵占了關允的利益。

是以關允單刀直入的一問,她先是一愣,隨后又笑了:“關秘書說得也對,人生本無常,盛衰何可恃?盧生有盧生的黃粱一夢,北城一建也有北城一建的黃粱一夢,話又說回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黃粱一夢,看看歷史就知道了,多少偉人,多少顯赫一時的帝國,都煙消云散了。”

不得不說,侯藍回答得很有技巧,關允意味深長地笑了:“好了,不討論形而上的問題了,走,去吃飯。”

侯藍點點頭,暗中打量了關允幾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悄悄地笑了。

飯間,關允沒再提及任何有關北城一建的話題,只是就工程進展和工程質量控制等問題,和侯藍深入探討了一番。《》只要是涉及到了工程問題,侯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充分表現出一個優秀的技術人員應有的素質。從她的回答中可以看出,她對工程技術確實精通,對工程質量控制,也有心得。

關允雖不是政府主管工程項目的負責人,但市委一秘的官方身份,讓他過問工程問題也有充足的理由。一頓飯下來。關允對侯藍的認識又加深了幾分,心中就更有了主意。

同時,他對北城一建的了解,又多了不少直觀的認知。

飯后,關允開車送蘇墨虞和侯藍回黃梁,半路上,他接到了劉寶家的電話。

“關哥……”劉寶家話說一半。吞吞吐吐不肯說下去了。

“有什么事情直接說,別墨跡。”關允笑道,“說話支支吾吾不是你的風格。除非是感情問題。”

“關哥英明。《》”劉寶家嘿嘿笑了一氣,“我和雅美的感情進展還不錯,我還想有進一步的發展。想用一種固定形式來收藏我和雅美的感情……”

關允無聲地笑了,涉及到了感情問題,劉寶家也含蓄了,說話也會繞彎了,他想了一想:“想成家了?好事。不過,雅美同意嫁給你嗎?”

“不、不知道……”劉寶家很沒自信,“所以,我才想請關哥出面,替我問問雅美的意見。我不想被拒絕,很沒面子。也很傷人心。”

“要我出面不是不可以……”關允沉吟片刻,“關鍵是,你得想辦法表現出你的真心,這事兒,可能就一次機會。萬一失敗了,前期努力就浪費了。”

“就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擔心萬一雅美不同意嫁給我,我以后該怎么辦?”劉寶家的聲音充滿了焦急,“關哥,你一定得幫幫我。”

關允認識劉寶家二十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患得患失,不由搖頭笑了。《》

幫,肯定是要幫劉寶家一把,問題是怎么幫才好。關允和雅美也沒有什么深交,如果讓他出面曲線救國,通過雨秋來打聽雅美的心思,也未嘗不可,不過如此一來,他就成了媒婆了。

不過轉念一想,為了自己兄弟的幸福,當一次媒婆又何妨?關允主意既定,搖頭自嘲地一笑:“有生以來第一次媒婆工作即將提上日程,有意思了……”

此時汽車已經駛入了市區,蘇墨虞和侯藍本來坐在后座在小聲說話,關允一開口,二人就相視一笑,蘇墨虞說道:“關大秘就不要上愁了,剛才我和侯藍商量好了,侯藍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撮合別人,她自告奮勇要替你解決難題。”

“那敢情好。”關允樂了,侯藍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女孩,不但爽朗,還熱情,就說,“事成之后,不但寶家得好好謝謝藍姐,我也得請藍姐喝一杯。”

“行,就這么說定了,就沖你叫我藍姐的份兒上,這事,我管定了。《》”侯藍豪爽地一揮手,“不過我可有言在先,我只負責撮合有正常的愛情,不管婚外戀。上次代家不知道從哪里知道我會勸人,非要讓我幫他說服一個女孩當他的情人,我呸,我才不做缺德帶冒煙的事情。”

關允暗笑,認識侯藍,確實是走了一步好棋,不但從她身上可以陸續揭開北城一建的面紗,而且還可以順藤摸瓜逐步接近章羨太,更妙的是,她還是代家的玫瑰花。

代家請她幫忙說服一個女孩當情人,雖說事情的細節關允不得而知,但關允是男人,男人了解男人的心理,代家哪里是想讓別人當他的情人,分明是他看上了侯藍,不過是以此為借口想接近侯藍罷了,侯藍居然沒有察覺代家的良苦用心,確實粗枝大葉。

不過這樣也好,以侯藍的性格,除非遇到一個精于算計的男人算計她,否則她會后知后覺的一直開心到老。

回到市區,先送侯藍回去,眼見天色已晚,蘇墨虞邀請關允共進晚餐,關允微微一想就答應了,左右無事,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索性就再將瑣事拋到腦后,和蘇墨虞談談下一步的發展方向。《》

放下車,關允陪蘇墨虞步行前往老容頭的燒餅鋪——他要先去看望一下老容頭,想就未來經濟的發展思路征求老容頭的意見,雖說他也有了關于未來走出一條怎樣的經濟上的金光大道的初步想法,但還是不太完善,而且也信心不足,相信老容頭可以為他指點迷津,最主要的是,今后十幾二十幾年的經濟形勢是朝哪一個大方向發展,以他目前的水平和眼光,還不足以看得清清楚楚。

蘇墨虞早就聽說過關允身后有一個神秘的老容頭的存在,卻還從來沒有見過老容頭,本來可以見到傳說中的曾經的容家當家人老容頭是一件很榮幸的事情,但不知何故,她心中總有一絲隱隱的擔憂,到底在擔心什么,卻又說不清楚。

“關弟,要不……我別見老人家了。”離老容頭燒餅鋪只有十幾米之遙時,蘇墨虞站住了腳步,微有歉意地說道,“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覺得心慌。”

關允想了想,也沒勉強:“好吧,你就在外面等我一會兒。”

一抬頭,老容頭已經站在了燒餅鋪的門口,朝這邊張望。顯然,他已經看見了蘇墨虞。

今天是周末,一般周末本該是最忙碌的時候,今天老容頭卻早早關門,似乎就是為了等關允的到來。

燒餅鋪比以前大了不少,不過里面的陳設依然簡陋,只能滿足基本的生活需要。每來一次燒餅鋪,關允心里就不太好受,老容頭本該是頤養天年、子孫滿堂的年紀,卻依然孤苦一人,還要每日忙碌,他到底圖的是什么?

為什么老容頭就不聽他的勸好好回家養老,非要忙忙碌碌?

上次老容頭還說要把燒餅鋪開到燕市,好吧,他想去燕市替關允打前站,關允也不說什么,但去燕市可以,不一定非要再開一家燒餅鋪,多累人。到底老容頭為什么這么熱衷于走到哪里都要開一家燒餅鋪,關允想不明白。

前一段時間老容頭去了一趟燕市,找好了開燒餅鋪的地址,他沒有聽關允的話去找齊昂洋,而是自己弄好了一切。關允也可以猜到老容頭在燕市肯定有關系,至于關系是誰,他不方便多問。多少年了,老容頭習慣將自己深埋起來,他一臉滄桑和皺紋下面,不知道隱藏了多少不為人所知的往事。

盡管關允自認和老容頭已經很熟悉了,而且前一段時間的京城之行,他對老容頭的身世和過去更多了了解,但如果非要實話實說的話,其實他對老容頭的了解還是僅限于表面,比如老容頭當年曾經身居多高的官位,又為什么出京,為什么從不回京,又為什么不認回容家,以及老容頭一直守護在他身邊,僅僅是因為小妹的緣故還是另有原因,如是等等,都是讓他非常想知道卻又不好問出口的隱情。

跟隨老容頭走進燒餅鋪,關允朝外面看了一眼,路燈下,蘇墨虞距離燒餅鋪只有不到十米的距離,卻不肯再向前跨越一步,他微一搖頭,關上了門。

“什么時候再去燕市?”關允開門見山地問道,他相信老容頭再去燕市之時,就是他調往燕市之日。

主要還有一點,雖說近來關于蔣雪松調離黃梁的風聲看似風住塵香花已盡,不再有傳聞甚囂塵上,其實不然,以關允對章系峰性格的推測,在呼延傲博問題上遭遇重大失利之后,章系峰必然會將怒火發泄到蔣雪松身上,蔣雪松的黃梁市委書記的寶座,坐不久了。

蔣雪松不管調往哪里,肯定會離開黃梁,蔣雪松離開黃梁,他在黃梁繼續待下去也沒有意義了,不如早做準備,及時調離。

如果說老容頭先行一步到燕市是為他打開三分運氣,那么他想謀求一個什么職務,就需要自己的七分運作了,實際上,關允心中已經有了目標……
不會抓魚ㄉ熊 發表於 2014-5-12 09:33
第468章 人生境界

早在孔縣時,李逸風曾經和關允有過一次對話,也正是在那一次的對話中,關允了解到了官場中另一條從政之路——高參之路。

不過,關允并不想走高參之路,一來太麻煩,或許在等待和蓄勢待發的過程中,就會走一個大大的彎路,甚至會偏離主線十萬八千里,二來關允有自知之明,自認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高參。

雖說他在擔任縣委通訊員和市委一秘期間,各項工作完成得相當不錯,也贏得了冷楓的認可和蔣雪松的贊同,但關允內心深處總有一股躍躍欲試的激情無法壓制,他一直渴望有一天可以自由自在地展翅高飛。

所謂自由自在,就是不受約束,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而不是久居人下,從事繁瑣而具體的秘書工作。

因此,如果有機會想自己可以決定自己的下一步,關允想要的是主政一方,當然,以他現在的資歷還不夠資本當上一縣之長,況且他現在還沒有解決副處級待遇。

不過事在人為,關允現在資歷不夠,但卻積累了足夠的人脈,他和齊昂洋商議之后決定,如果調往燕市,最好爭取謀求燕市郊縣一個副縣長的職務,不管是常務副縣長還是副縣長,力求進常委班子。

此事,在征求了夏德長的意見之后,正在進行第一階段的運作。夏德長也愿意關允調來燕市,站在他的立場之上。他也不想關允聽從木果法的安排去國稅局制衡代家,主要是現在木果法失勢,什么時候重新崛起還未可知,而且以夏德長的政治眼光判斷,在短時間內,木果法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那么關允就沒有必要非要和木果法綁在一起。

再說就憑關允和齊全的關系。他實在沒有必要現在還和木果法綁在一起,他又不是沒有選擇的余地。因此,夏德長在熱切盼望關允調來省城的迫切心情中。多少有想借關允之勢結交齊全的私心。

夏德長的私心,關允清楚,夏德長的為人就是借勢而上。能借上木果法的勢時。他和木果法關系好得不得了,現在木果法失勢,他就開始慢慢疏遠木果法,其目光短淺的本性還是沒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性格即命運,想讓夏德長學會放長線釣大魚,也是為難他。

老容頭一指一個馬扎:“坐。”然后伸手拿過一個燒餅咬了一口,就了一口茶水咽下,說道。“燕市的燒餅鋪正在裝修,要開張的話,估計得到秋天了。”

秋天?還要這么久?關允心中一跳,忙問:“這么說,蔣書記短時間內是不會離開黃梁了?”

“現在是六月。三個月之內,蔣雪松不會動地方。”老容頭又咬了一口燒餅,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你運作了。”

關允一驚,難道老容頭知道他在背后運作副縣長的事情了。怎么可能?不過他不動聲色地問道:“運作什么?”

“解決副處級,打進北城一建,打開章羨太的缺口……你離開黃梁之前,要做的事情還真不少。”

關允暗舒了一口氣,原來老容頭指的是這樣,嚇他一跳,如果老容頭真知道他和齊昂洋聯手運作的事情,就真是老神仙了。

“我要是去燕市,先從基層做起好,還是在省委再歷練一段時間?”關允有意考一考老容頭。

“這個要看你怎么想了。”老容頭氣定神閑地說道,他年紀不小了,牙口倒是很好,燒餅其實挺硬,一般如他這么大年紀的老人多半咬不動,他卻吃得津津有味,“三分運氣,七分運作,你運氣不缺了,就差運作了。”

“我有什么運氣了?”關允有意一問。

“從小的方面講,有我替你打前站,有齊昂洋替你引薦齊全,這就是人和上的運氣。從大的方面講,蔣雪松肯定會調離黃梁,你再繼續留在黃梁,既沒有了前景,也是浪費時間,這是地利上的運氣。再進一步講,京城那位老人的去世,國內的政治格局為之大變,今后十年都會是一個時勢造英雄的大時代,這是天時上的運氣。”

老容頭侃侃而談,如果不是他一邊吃燒餅一邊指點江山,還真有世外高人的形象,只可惜,在半個燒餅的襯托下,他怎么看怎么不像流落民間的高參。

不過話又說回來,人不可貌相,如果不是關允親自見識過老容頭的目光高遠,他也不相信老容頭對時局的分析。

老容頭接著又說:“如果你想走一條一步一個臺階的官場之路,想早一點迎娶金一佳進門,就爭取去基層。如果你想走一條登高望遠的官場之路,就去省委。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好。”

“我想去基層做一些實事。”關允說了實話,“不管別人怎么想,我的想法是只有從群眾中走出來的干部,才能做到不管會到什么位置都有一顆到群眾中去的執政之心。”

不了解民間疾苦的高官,就算有一顆為民之心,出發點哪怕再好,也很有可能在制定政策時有所偏差。正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國家大方向上許多政策是好的,但到了基層往往變成了勞民傷財的好大喜功,為什么?就是制定政策的人并不真正了解基層的情況,沒有在基層工作的經歷,所以在制定政策時,不是從實際出發,而是空腹高心地想當然了。

這也是為什么一些官二代和富二代或是世家子弟,除了囂張狂妄之外一無是處的原因,正如形容古代的亡國之君的話——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從來不知父輩曾經的艱辛,也不知奮斗的喜悅,一切得來太容易,就不懂得珍惜,如此,失去也會是同樣的容易。

“想法不錯。”老容頭點頭說道,“只不過有些事情和你想得不一樣,一開始從群眾中來后來坐到高位的人,數不勝數,但最后都脫離了群眾,或是只拿群眾當翻云覆雨的工具。政治,往往開頭的時候都很溫情,到中間就慢慢變了味道,到最后,就成了鮮血淋漓的殘酷。”

老容頭肯定是有感而發,而且他的話有所暗指。他滿目的滄桑和黯然神傷的眼神,無一不提醒關允,在曾經熱血沸騰全國山河一邊紅的年代,老容頭肯定痛心疾首,奈何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只能避世不出。

關允沒接老容頭的話,也是他不知道該怎么接,他沒有經歷過那個全民瘋狂的年代,卻能想象得到那個全民吃了搖頭丸的時代是怎樣的瘋癲,似乎唱唱紅歌跳跳忠字舞就能天下大同一樣,結果是荒廢了田地、學業和青春,等狂熱過后,苦果還得自己獨自品嘗。就和吸毒一樣,短暫的狂歡過后是永久的痛苦。

再看到老容頭滿頭白發孤身一人的凄涼,關允心中一陣惋惜,說到底老容頭也是那個時代的受害者,否則他也不會孤苦一人流落民間。驀然,關允想通了什么,或許老容頭不認回容家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在對歷史問題的看法上,他和容一水、容相連道不同不相為謀。

“老容頭,你別總是對付,好歹自己煮點粥,炒點菜,總是啃涼燒餅也不是個事兒。”關允實在看不下去了,“要不你以后和我搭伙算了。”

“免了,還是免了,我習慣了。”老容頭呵呵一笑,搖頭晃腦地說道,“孔子在陳國斷了糧,跟隨的人都餓病了,不能起身,子路很氣憤地說,君子怎么也有窮困的時候,孔子說……”

“孔子說,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大道理我懂。”關允搶話說道。

“你不懂,你真不懂。”老容頭好象故意氣關允一樣,又用力咬了一大口燒餅,“有一次,夏丐尊拜訪弘一大師,見大師吃咸菜,便問只有咸菜嗎?大師說,咸菜好,咸菜有咸的味道。當大師吃完咸菜后只喝了白開水,夏丐尊又說,只喝白開水,沒有茶葉,是不是太淡了?弘一大師說,沒事,淡有淡的味道。小關子,人生的三種境界,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到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再到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第一重境界和最后一重境界,間隔了千山萬水的距離……”

關允默然點頭,其實他知道這三重境界的含義,許多人誤以為第一種和第三種不過是文字游戲,是說人生其實不過如此,最終還是回到最初,其實不是,有這種想法的人顯然太膚淺而沒有人生經歷。第一種見山是山是想當然的人生境界,認為山就是山,水就是水,并沒有什么出奇之處,就如一個口袋沒錢的窮小子,見到豪車別墅,故作輕描淡寫地說道,不就是一輛車一棟房子嗎?

而當一個人經歷了一切,擁有了一切,也看淡了一切,自己擁有了豪車和別墅后,再回頭去看,心中平靜如水,不就是一輛車一棟房子嗎?

前者是坐井觀天的臆想,后者是居高臨下的俯視。
不會抓魚ㄉ熊 發表於 2014-5-12 09:34
第469章 該有眉目了



是呀,人生不就是生與死之間的一段歷程嗎?但許多事情沒有親身經歷和體驗,永遠只是紙上談兵,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坐井觀天的青蛙,憑想象,永遠想象不出高空飛翔的樂趣。就和老農聊天,認為皇帝的生活肯定是天天吃饅頭蘸白糖一樣無知而淺薄。

同樣的山水,在不同的人眼中,就有不同的顏色和景致。年輕人看到美好和未來,年老者看到回憶和往事,為官者看到山河和事業,情人看到山盟和海誓。老容頭吃燒餅就茶水,或許在錦衣玉食的世家眼中,寒酸而凄涼,但老容頭卻安貧樂道,自得其樂,何嘗不是人生的圓滿?

人生在世,每個人的追求雖然不同,但結果卻是相同——都在追逐幸福,但幸福是什么?其實幸福只是一種感受罷了,內心的滿足,安于現狀的知足,任何外在的物質只有落到內心的感受上,填補了內心的需求之后,才會感受到幸福。

說白了,幸福其實是唯心主義。

而痛苦的根源說到底就是四個字,欲求不足。人的有大有小,大,欲壑難填,坐擁億萬財富卻依然貪心不足,自殺的億萬富翁和跳樓的高官,比比皆是,可見財富和權勢帶不來幸福。小,一碗粥一塊咸菜,就聊以度日,告慰平生,內心充實而精神飽滿。

就如老容頭,曾經滄海,看淡了權勢和富貴,現在甘居一丈大小的房間,吃燒餅喝涼茶,誰敢說他就不如容一水、容相連幸福?相信容一水、容相連現在內憂外患,寢食難安,還不如老容頭渴了喝水饑了吃飯困了安眠。天下無事,當下心安,才是人間活神仙。

眼見天色不早了,關允起身告辭:“我就先走了,有事再碰頭。”

老容頭也沒有起身相送,只是目光淡然地望向了外面,說道:“外面的人,是誰?”

“蘇墨虞。”

“墨者。黑也。虞者,憂慮也。”老容頭微微搖頭,“蘇者,柴草也。蘇墨虞,草木之命而命運曲折,一生多憂多慮。而且她面帶桃花,主桃花煞之相,感情不順。小關子,你放她在身邊,不怕她影響你的氣運?”

怎么老容頭突然又相面算命了?關允對相術、氣運一說。雖不完全排斥,也不是全盤相信,人有氣運,國有國運,天地萬物皆有運數。從歷史的興衰分析,冥冥中的定數似乎也確實存在,但真要具體到他身邊的一個人身上,他還是不想被老容頭一番話就為一個人定了性。

不過回想起老容頭對夏萊名字的測字,對金一佳和溫琳的點評,無一不應驗,他心中莫名一陣狂跳,老容頭只在遠處看了蘇墨虞一眼,就對蘇墨虞大有興趣,究竟是蘇墨虞真會影響他的氣運,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他一時不好猜測。

如果說,萬一蘇墨虞在他身邊真會影響他的氣運,他又該如何?為官之人也好,商場中人也罷,都對氣運十分在意,氣運不濟,升遷無望。

老容頭看出了關允的擔憂,呵呵一笑:“別太擔心了,雖說蘇墨虞很有可能因為她自身氣運的原因影響到你的氣運,但凡事也不是絕對,如果你氣運夠旺而且她對你百分之百臣服,那么你的氣運就有可能壓過她的氣運,從而化不利為有利。就和黃河流到大海之后,渾濁的黃河水也會被海水洗清。”

好吧,關允聽了老容頭話,搖頭一笑:“你怎么說怎么有理,說吧,我怎么才能完全收服蘇墨虞?”

“如果你連怎么收服一個女人還要讓我教,你就太讓我失望了。”老容頭狡黠地一笑,擺了擺手,“別讓人久等了,你可以走了。”

得,想趕他走就趕他走,他也太沒分量了。不過在老容頭面前,關允不必假裝什么,笑了笑,轉身就走,走到門口,又回身說道:“下次再去燕市,記得和我打個招呼,別太神秘了。”

老容頭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趕緊走,我要休息了。”

關允揮了揮身,頭也不回頭地瀟灑離去,幾步來到蘇墨虞身邊,說道:“怎么樣,是不是等急了?”

“沒有,挺好,一個人站在路邊看過過往往的人群,覺得世界熙熙攘攘,而我一個人獨來獨往,居然挺有意思。”蘇墨虞燦然一笑,她的雙眼在月光下彎成一泓秋水,微微向上翹起的嘴角,俏皮而生動,“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無聊等人的時候,現在才知道,有些事情,只有經歷過了,才知道滋味。”

“是呀,經歷才是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關允微微感嘆,也是他剛才和老容頭一番對話之后,有感而發,再加上老容頭的提醒或說點評,他對蘇墨虞又多了奇怪的感覺。

隨后,關允和蘇墨虞一起去吃飯,在一家不大但卻溫馨的飯館,二人相對而坐,就如一對情侶一般,在燭光下吃了一頓別有情調的晚餐。也是關允認識蘇墨虞以來,二人第一次單獨吃飯。

蘇墨虞喝了一小杯酒,朱顏微紅,雙目如霧,一個經歷過刻骨銘心的感情的女人,一個曾經在生死邊緣徘徊的女人,重生之后她只有兩種性情,一是心如古井水,一是為愛熊熊燃燒而不顧一切。

顯然,蘇墨虞有向后者發展的跡象。

飯后,關允陪蘇墨虞散步,本想委婉地就老容頭的點評向蘇墨虞透露一些什么,也好讓蘇墨虞自己警醒幾分,不料還沒等他開口,蘇墨虞卻溫柔似水地說道:“關弟,去我房間坐坐,我有話對你說。”

由于長住黃梁,蘇墨虞在山海天大酒店長租了一間房間,也算是臨時有了個家。關允沒怎么去過她的房間,現在她誠心邀請,他一口拒絕也不太好,卻又真心不想去蘇墨虞的房間,原因無他,以蘇墨虞現在已經點燃的激情不難得出結論,孤男寡女同居一室,難免不擦槍走火。

關允相信,老容頭所說的收服蘇墨虞,可不是指讓他在床上征服蘇墨虞。

正不知該怎么回答時,電話就突然響了,電話來得真夠及時,一看來電是黃漢,關允心中一樂,黃漢又救了他一次。

“黃局,什么事?”關允朝蘇墨虞點了點頭,走到一邊去接聽了電話,眼睛的余光中,一絲失望從蘇墨虞臉上一掃而過。

“有時間沒有,我想和你見個面。”

“現在?”

“現在。”

“好,你說地點,我過去。”

放下電話,關允無奈一笑:“黃漢找我有事,下次再聊好了。”

蘇墨虞臉上的失望一閃而過,又恢復了應有的沉靜,雙手交叉放在小腹之上,優雅地微微朝關允一點頭:“下次就下次好了,來日方長,相信總有機會。”

總有什么機會?關允搖搖頭,不愿意去多想。如果老容頭所說的征服蘇墨虞是讓他將她推倒,不能說是難為了他,至少不太符合他的行事原則。男人推倒女人為征服,那么女人征服男人,難不成也是要靠色相?

真是這樣的話,世界也太肉欲了,關允笑了,也不知是冷笑還是嘲笑。

告別蘇墨虞,來到黃漢的約定地點——是一處很別致的小院——只一見面黃漢就一臉喜色地說道:“關大秘,感謝,感謝,事情成了。”

成了?這么快?關允心中一喜:“恭喜,恭喜黃局先行一步。”

“多虧了關大秘的幫忙。”黃漢一拍關允的肩膀,“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在燕市恭候關老弟的到來。”

之前,關允通過齊昂洋的關系,再請動夏德長出面,在齊昂洋上下打通了齊全和于繁然的關系后,再由夏德長向宋表理通融,由宋表理出面通過了省廳的提名,如此,在一系列的運作之下,黃漢終于順利調進了燕市公安局,任排名最后的副局長。

燕市公安局在行政級別上和黃梁公安局相當,黃漢現在在黃梁公安局是排名前三的副局長,但去了燕市公安局,雖然如愿坐上了副局長的寶座,卻只能忝列末位,畢竟燕市是省會。不過黃漢也心滿意足了,排名最后怕什么?只要有舞臺,他就能在燕市高奏一曲。

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他有信心在燕市打下一片更廣闊的江山。

“走,今晚我請客,大醉一場。”黃漢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把拉過關允,“順便也說說燕市的局勢,我去了燕市之后,該怎么邁出第一步。”

關允沒有拒絕黃漢的好意,打電話叫來劉寶家、楚朝暉和雷鑌力幾人,后來又喊上了郭偉全,幾人聚在一起,開懷暢飲。

兩個月后,伴隨著黃梁夏天第一場暢快的暴雨,黃梁的夏天,接近了尾聲。與此同時,有關蔣雪松調離黃梁的傳聞,在一個不經意的日子,再一次甚囂塵上。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黃梁所發生的一切,也該有一個最終結果了,就連關允也希望蔣雪松的下一步早日揭開最后面紗,因為,他在背后運作的事情,也差不多有了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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