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浩浩正氣(下)
見著這道素白身影,七夜點頭道:“原來是穀凝秋穀宮主,卻不知穀宮主中秋爽約,如今卻攔道於左,不知是何用意?”
穀凝秋盈盈而立,雲淡風輕地笑道:“閣下何必明知故問,這青玄古氣已經是神州最後的依仗,凝秋不才,便是拚卻這條性命,也斷不會叫閣下破壞。”
七夜哈哈一笑道:“就憑你穀凝秋,恐怕還沒資格對我說這話!”“,
“若是凝秋不夠,閣下看再加上我們幾個老不死的又如何?”
一聲清越蒼勁的笑聲響起,聲音響時尚在極遠之處,等得尾聲稍斂時,幾道身影從天而降,分別落在七夜的左右及後方,隱成包圍之勢。七夜不為所動,目光如炬,緩緩在這些人身上掃過:“好好好,墨門的遊雲南、居士林的白世文、煉氣宗的紫薇真人、百戰門的戰神風。你們都來了,很好。”
七派宗主,淩天越背叛正道被狄徵格殺,了空則傷在七夜手下仍末痊癒,但剩下五派宗主卻已經齊至。然而七夜話音末落,卻又有人長笑道:“我等給各位宗主押陣來了。“”看
不多時,又有數十道人影出現在山道左近。這些人皆是各派中的前輩名宿,又或二代弟子中的精銳,如墨門的梁青澤、上清宮的李曦清等。而稱得上高手的,又以上清宮的玄機子、清玄子兩人修為最高,實與七派宗主相差無異。
“真是陣容鼎盛。”七夜淡淡道:“如今七派精銳盡集結於此,也不怕此役後動了你們七派的基業,斷了你們的香火傳承不成?”
穀凝秋從容接過話來說道:“閣下說笑了。若讓閣下搬來修羅界大軍,人間怕要萬劫不複,還要這基業香火作甚?”
“穀宮主說得好,如此盛事,不妨讓我們也參加一份!”
聲沉若水的聲音自九天外響起,隻見一道紫焰流火筆聲而降,落到穀凝秋左近。流火回捲,盡收回一個男子身上。正是手持妖刀神屠的鋣。鋣出現之後。又有滾滾煙波,曼妙而生,輕輕在鋣身邊一卷,再旋至他的身後。於是煙波裏出現一道纖纖身影,她踏煙而出,卻是眉眼含笑的白素。
這時又有馬嘶之聲響起,一陣馬蹄之聲由遠而近。正是秦嶺屍穀的白骨將軍一騎獨至。
除卻被七夜斬殺的鬼王,餘下兩大妖地和大妖王也一起來了。如此一來,神州人妖兩道的精銳高手齊至,陣容一盛,一時無兩,可謂百年之最。
“也罷。都來了也好。拚卻引來天劫,這次也要把你們這些障礙一次盡除!”
剎時間,七夜已經下定決心。
戰鬥在瞬間展開。
七夜彈起手,隻見陽光的反照之下,在七夜的手中出現一把淡如煙,薄如翼的奇型長劍。此劍長九尺,前窄後寬,護柄飛張如翼。上嵌古玉。刻有雲紋,古意蒼茫。這正是七夜得以縱橫修羅人間兩界的無影劍。如今這還是七夜在人間現出無影劍的真身。
無影劍真身一現,立時有莫大威壓朝四方狂拂,人人知七夜出手在既,無不嚴陣以待。唯一還笑得出的,便隻有穀凝秋,卻不是她故意作態。而是自那日狄徵為她斬斷最後一絲塵緣後,穀凝秋道心圓滿,上印天心。任世情再兇再猛,卻再激不起她道心一絲懼意,方能如此笑容依舊,便算是下一刻死在七夜劍下,她亦是如此。
但見無影劍離開七夜的手掌,迅速地繞著他旋轉一周,頓時劍氣縱橫,一道道如同黑霧般的漆黑劍氣朝四麵八方攻去。
鋣暴喝一聲,不退反進。手中妖刀閃爍,將迎麵而來一道劍氣劈成了碎片。他踏出奇步,轉眼欺近七夜。神屠上下飛蕩,卷出綿綿刀浪狂攻七夜,卻盡皆與敵偕亡的打法,頓時生出慘烈無比的氣勢來。
至於其它人,則做不到鋣的豪勇。
遊雲海祭出自己的寶劍“墨心”,此劍通體幽黑,材質似玉非玉,劍上自有拙然古意,亦是千古名劍。遊雲海手按長劍,往七夜送至的劍氣上一點一卸,將之送往九天之外,才合身朝七夜撲去。餘人也是各出奇招,或卸或破,將劍氣一一化去。在這些人裏,穀凝秋無疑是最輕鬆的一個,她隻是斜往前踏出一步,便立時溢出劍氣襲來的方向,信步閑庭般朝七夜走去。
而另一邊,鋣和七夜已經到了動輒分出生死的地步。
七夜已經不是第一次和鋣交手,當日在蓬萊陰船之上,他就領教過這年輕妖王的難纏。這青年高手不知從何磨礪而來一番凜然殺機,又手執邪刀,出手皆是不要命的打法,彷彿視自己性命如無物。這種打法,幾如自己是他的宿世大仇。可在七夜的記憶裏,他並沒有這個青年的印象。七夜自是不知,鋣來自未來,對於修羅界的恨已經深刻在他的骨子裏。即使是不同時空,可這股恨意卻不為時空的變化而轉移。
鋣越戰越勇,他渾然不顧七夜攻來的一些招數。若落在身上並不重要的部分,他根本不閃不避,用以命換命的打法。借七夜攻擊落實,他亦有回敬。隻有七夜攻其重要部位時,才做出簡單的側移閃躲,但鋣的戰術,始終咬緊了用最小的犧牲換對手最重的打擊這一宗旨為核心。如此一來,以七夜之能,在鋣的狂攻之下,也隻能守多攻少。然而剛者易折,七夜深知這自然至理,像鋣這種打法必須提一口氣猛攻,自無法持久。
果然,當鋣攻出第一百零九刀時,刀勢微微一窒。若在次一次高手眼中,是全然無法發現鋣刀勢的破綻,但七夜眼光何其毒辣,戰場上再微妙的變化也逃不過七夜的感知。他立時引劍一點,正中鋣刀勢最弱處,立時讓他這一刀再攻不下去。七夜趁機飛起一腳,正中鋣的胸口。力道爆發,直接把鋣踹飛了出去。而這時,遊雲海才持劍攻至,可知鋣和七夜之間的戰鬥是如何迅速與兇險。
見鋣倒飛而來,白素牽手一引。立有煙波滾滾卷去。卷住了鋣。白素一圈一引,已經化去七夜加諸在他身上的力道。再雙手抱住這和自己宿世因果的男子,白素輕皺眉頭問道:“你沒事吧。”
鋣渾然不顧從嘴角溢出的一道血線,隨手一擦,道了聲“沒事”。一拍神屠,又帶著滿身殺氣殺了回去。白素暗自搖頭,隻覺今日的鋣似是不顧一切。這絕世妖嬈隻怕鋣去得太盡。便難以回頭。
罷了罷了,若他有不測,我便隨他而去又有何妨?心中想道,白素露出一抹微笑,纖手揮舞間,那輕柔如風的煙波頓生無邊威勢。若怒河狂濤,滾滾往七夜攻去。
那一邊,七夜已經和遊雲海對了一劍,接了戰神風一槍,又逼退了白世文,尚有餘暇踢中白骨將軍的魔斧,再飄身而起。這時,卻見穀凝秋一劍淩空遞來。
七夜現出凝重之神。
這是自開戰以來他麵對的最強一記攻勢。
穀凝秋禦劍而來。身法縹緲若仙。帶著漫不著意的味道。偏是劍勢沉若山巒,便是七夜。也為其劍勢衝得心頭如受重壓。穀凝秋這一劍,糅合了快與慢、輕與重兩種極端,實在讓人矛盾得要命。自此一劍,七夜知道這上清宮的年輕宮主一身修為實至化境,已與天地自然融為一體,無分彼我,方能使出這讓天地變色的一劍來。
這一刻,除卻穀凝秋外,餘下人等,便是鋣也在七夜的世界中消失了。
七夜高舉無影劍,再一劍劈下,立時有一道漆黑劍光電閃而去。劍光看似一道,其實卻是由百道劍光不斷重疊而成,隻是速度快到了極致,使人生出一道之感。
劍光點中穀凝秋的冰泉,頓時世界無聲。過得片刻,轟然巨響中,所有感知與信息又倒捲而回。世界還是那個世界,但七夜知道自己已經破開穀凝秋這可怕的一記劍勢。
半空劍光爆閃,上百道劍氣的衝擊下,便是穀凝秋也無法全然卸去。她輕笑,冰泉仙劍漫不經心地在半空劃動著,看似無意,但每劍落勢卻總在七夜劍光最弱處。穀凝秋如同怒海中的一葉輕舟,任浪濤再急,卻總掀不翻她這葉輕舟。
輕描淡寫地化盡七夜劍氣後,穀凝秋輕輕落地,持劍遙指。卻是純以劍意遙製七夜,防止他趁勝追擊。
對於穀凝秋,七夜由衷欽佩,這是第一個能夠讓他無法掌握主動之勢的人類修士。若再給穀凝秋十年時間,怕能境界再作突怕,甚至修出法相來。到時候,穀凝秋怕便堪稱人間第一人了。
七夜突然暴退,在他身前。鋣的妖刀、白素的煙波、遊雲海的墨心、白世文的掌、白骨將軍的魔斧、玄機子及清玄子兩個的長劍正緊緊追至,卻總是差那麽一點才碰到七夜。這距離雖隻餘尺,卻幾若相距天涯。退勢間,七夜又忽爾前傾,在退與進之間變化得如此自然,有著潮漲潮退一般的天道奧理,全然不著痕跡。他這一紮前不要緊,卻讓所有人針對他退勢所採取的策略全數落空。七夜哈哈一笑,化被動為主動,無影劍在眾人刀劍掌斧間掃過,立時眾人無不退卻,卻是給無影劍上妖力大能衝擊之下,再無半點後著可言,隻得暫退重整陣勢。
七夜卻也不追擊,非是他大方,而是穀凝秋的劍意總不斷在他身上遊走。七夜知道這年輕的宮主正尋找著自己的破綻,他以退為進,一劍逼退所有人,便是七夜深厚的修為,也略感氣竭。若勉強追擊,徒然給穀凝秋出手的機會,可謂得不償失。而藉眾人一退,七夜體內妖能狂轉,傾刻間之前消耗的妖力又恢複過來。
這場正邪之爭,場麵火爆眩目,然而到了此刻,雙方各佔擅場,卻不好說誰能夠笑到最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