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爭霸]混在東漢末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thor7321 2012-10-24 08:0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76259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6 09:57
第二卷 洛陽雨 第183章 投其所好

不料……曹操他們等了半天,劉修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自然自得的喝著茶,書房裡一時靜得有些怪異。

「德然?」曹操提醒了他一聲,示意他接著往下說。劉修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樣子很無辜。

曹操不知道他又在賣什麼關子,只得咳嗽了一聲:「德然,你說得很有道理,可是究竟應該如何予其所欲呢?」

劉修恍然大悟,直了直腰,有些為難的說道:「這可難說了,因人而異吧。比如說,你像我這樣的商人,要討我的歡喜,哦,我只是打個比方啊,你們不要想得太多。」劉修不好意思的解釋了一句,「要討我的歡喜最簡單了,給我錢就行。可是對於孟德這樣的人來說,錢就不能打動他了,你們說是吧。」

「那你說,什麼能打動我?」曹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削業,封侯拜將,封妻蔭子,名垂青史。」劉修心道,你以後是想改朝換代的,可是現在未必有這心,就算有這心吧,也未必有這膽,我說出來你也不敢認啊。建功立業呢,你是肯定想的。「你就是一匹千里馬,所欠的只是一個伯樂,給你再多的錢,你也不會在乎,賞識你的人,才是最能打動你的。你說是不是?」

這話正說中了曹操的心思,曹家雖說不是巨富,但是絕對也不缺錢,但是曹家缺一個好名聲,他這些年拚命巴結袁紹,才從何顆那裡得了一句好評語,處處和宦官對著干,也無非是想和宦官劃清界線在士人中爭取一點立足之地,可惜到現在為止,進展非常有限,要不然他也不會冒險和劉修攪在一起。聽了劉修的話,他連連點頭,大有知音之感。

劉修也不看他,轉過頭對宋奇說道:「宋君是國戚,富而且貴,功名呢當然也是想的,不過卻未必如孟德一般心熱。」他頓了頓,醞釀了一下氣氛,釣起了宋奇等的人好奇心之後才接著說道:「令妹是皇后,母儀天下,宋家與皇室的關係密切想來考慮最多的還是為陛下分憂。如果有人能出奇計,助宋君一臂之力,我想宋君一定不會吝惜謝意。」

宋奇連連點頭,大讚劉修說得有理。雖說宋家和劉修說得不怎麼對應,因為宋家實際上不僅不富不貴,而且危機重重,但是劉修說的他也說不出一個反對的詞來,相反還要顯得深契我心。是啊是啊,我就想為陛下分憂,至於為陛下分憂又是為了什麼那就不用說得太明白了。

劉修又轉向了曹鸞:「比如曹家姊姊,你現在想的,一力是做個賢妻良母,賢妻是不用說了,從賢伉儷的恩愛之情上就可以看得出來。你現在最想的一定是求子之方,為宋君生幾個大胖小子,為宋家傳宗接代,然後把他們教育成材,為國效力光大宋家門楣。你說對不對?」

曹鸞連連點頭。

劉修又笑了:「其實你不用急,我看你們夫妻都是多子之相,而且又年輕得很,假以時日,一定會多子多福。」

這話說得宋奇和曹鸞滿面笑容,開心得合不攏嘴。

劉修最後轉向「夏侯氏.,宋皇后「我想夫人現在想的一定是嫁個好郎君,不要再遇到黃允那樣的偽君子。黃允的事,我不多作評論但是說實在的,我看過袁徽斗膽想在你們兩人之間做一點評價。不當之處,還請海涵。」

宋皇后鬱悶極了她降尊紆貴,冒充夏侯氏和劉修見面,是想聽聽如何取悅天子,改變宋家面臨的困境,哪有什麼心思聽他分析「她」和袁徽之間的優劣。可是眼下她也不好反對,只好礦著性子聽劉修說,還得裝出一臉誠心請教的樣子,心裡別提多憋屈了。

劉修將宋皇后的臉色看在眼裡,卻佯作不知:「如果夫人覺得我冒昧,那我就不置喙了。」

宋皇后是不想聽他說,偏偏又不能這麼說,只好強笑著:「還請指教。」

「我敢說,袁徽除了家世比夫人強一些以外,她沒有哪一項是比夫人強的。如果黃允真的娶了她,以後只怕會後悔莫及。夫人壞了黃允的名聲,看似壞了他的事,實則是幫了他的忙。」

宋皇后大感奇怪,雖然劉修誇的是夏侯低,並不是她,她還是多了幾分興趣,頜首說道:「願聞其詳。」

「原因很簡單,夫人固然個性剛強,但是袁徽也不溫柔,而且因為出身袁家,自認為高出黃允一籌,她如果真嫁給黃允,只怕黃並五以後在閨房之內就再也抬不起頭來了。」劉修淡淡的一笑,環視了曹操和宋奇等人一眼:「敢問諸位,又有哪一個男子願意在妻子面前抬不起頭來,又有哪個男子不希望自己在妻子的心目中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山,是一堵能擋風雨的牆,是一個可以依賴的堂堂大丈夫?又有哪個男子希望自己在妻子的眼中只是一個受人嗟來之食的無用之輩?」

這話一出口,原本都有些敷衍的曹操等人頓時心有同感,曹操和宋奇固然心有慼慼焉,宋皇后和曹鸞也若有所悟。曹鸞是因為劉修說袁徽太強勢,想到了自己和宋奇之間的關係,不禁一陣心驚,如果不是劉修一語點破,她也許就會走上這條路。

而宋皇后卻是反思自己好像從未覺得把天子當或一個偉丈夫……他總覺得天子太柔弱……不僅被世家和宦官於股掌之上,而且面蜻貪財的力後時也沒什麼主見,任由太后胡來。被劉修這麼一說,她發現自己的心態的確有些問題,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麼屠大出身的何貴人比她更得寵。

因為何貴人沒有任何家世作憑籍,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掌握在天子手上,所以面對天子且敬且畏,小心的侍奉著天子,讓天子感受到了天子應有的尊貴和權威。實際上就算險去天子的權威,且憑天子的人品和才學,對於何貴人來說,也足以讓她仰視和珍惜了。

劉修說的是「夏侯氏」,但是提示的問題卻適用於他們每一個人,每個人也許感覺不一樣,但是都覺得劉修說的正好切中了自己的要害,撓到了癢處。再看向劉修時,眼神中自然多了幾分敬佩。

能從其他人習以為常的事情中看到不一樣的東西,出人意外而又在情理之中,這就叫見識。有過人的見識,才能從眾人之中脫穎而出,雖然現在也許不富不貴,但這和人的前途不可限量。而劉修能在幾個月之內做出這麼大的事情,讓四世三公的袁家看著他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這就足以說明了他的卓越之處。

幾個人不經意之間改變了對劉修的看法,原本都有些俯視的心態慢慢的淡了些。

「拔然果然高明。」曹操首先打破了平靜,拱了拱手道:「還請德然再細說一二。」

「這是心態問題,能把心態放正,基本上世間的事也就能做成一半了。至於因人而異的問題,其實都是細枝末節,不能說不重要,但是如果心態不端正,就是有再多的辦法也是言不由心,不夠自然。」劉修拱了拱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抱歉的說道:「天色不好,叨擾宋君了,就此告辭。如果宋君不嫌棄,有閒暇之時,還請到太極道館去指教一二。屆時我一定倒帚相迎。」

說完,他起身告辭,對宋奇等人的挽留敬謝不敏。他當然知道宋奇一家是真心誠意的挽留他,想多聽一點建議,可是他不想這麼快就和盤托出。送上門的固然不香,但給得太容易了,他們也不會當回事,還會覺得理所當然。這點做生意的心理他是深諳其中三昧的。

曹操陪著劉修出了門,宋奇飛曹鸞和宋皇后坐在書房裡繼續說話。宋皇后雖然有所感悟,但是對接下來應該如何做,她還不是非常清楚,只好向曹鸞求助。

曹鸞聽了劉修的話之後,心態也有所改變,她客氣的說一切都要聽宋奇做主這件事太過離經叛道,他們沒敢告訴宋奇的父親宋豐,除了他們三個之外,只有曹操知情。

宋奇挺直了腰背,一臉鄭重的說道:「劉修說的話雖然粗鄙無文,不合聖人經義,但是的確有可取之色。我們宋家和皇室關係非淺,當為天子分憂。至於皇后,我說句實在話,宋家能不能起死回生,大部分擔子就在你的身上啊。」

宋皇后蹩起了眉,沉吟了片刻,對曹鸞欠身施了一禮:「嫂嫂,這件事還要請嫂嫂多費心。」

曹鸞連忙還禮:「皇后,臣妾如何受得這等大禮。」

宋皇后苦笑一聲,緩緩的搖了搖頭:「嫂嫂,這裡沒有外人,我們就不用那麼多規矩。宋家的情況,嫂嫂也是清楚的。這百年以來,皇后之父僅為執金吾的,大概也只有我宋家,皇后之兄空擔著一個侯爵卻賦閒在家的,也只有我宋家。曹節那個老閹賊現在主掌著皇后宮,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不瞞嫂嫂說,我在宮裡是度日如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看到那老閹賊就心驚膽顫。上次蒙嫂嫂指點,略有起色,我便知嫂嫂聰慧非我兄妹所及。今日一見劉君,我更是望塵莫及。我相信,我宋家如果還有前程,就寄託在嫂嫂、孟德和這位劉君身上了。他就是我宋家的貴人,還請嫂嫂和孟德幫我宋家籠絡此人,救我宋家於危難之中。」

曹鸞有些為難的看著宋奇,宋奇聽了妹妹的一番話,也深有同感,見曹鸞看向他,他也點了點頭:「夫人,皇后此言,也正是我想說的,還請你和孟德多多費心。」

曹鸞沉吟片刻:「劉修此人的確有些手段,行事常有出人意料之舉。他不循聖人教誨,卻每每能切中要害,隻言片語之中有深意焉。今天他初到宋府,與你們言語之間不能盡意,也是人之常情。我相信兄長會再向他請益,以後多多來往,自然還會得到他的指點。只是……」

她抬起頭,鄭重的看著宋奇兄妹:「你們可要想清楚了,一旦決定按照他的去做,只怕和曹節等人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正如皇后所言,曹蘋可是大長秋,你的一舉一動,是瞞不過他的眼睛的。而且此人老奸巨滑,絕不會無動於衷,任由宋家扶搖直上。」

宋奇兄妹不約而同的屏住了呼吸,互相看了一眼,宋奇最後重重的點了點頭,咬牙說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力一揮。」他遲疑了片刻,又說道:「只是我兄妹智拙力短,如果沒有你曹家的鼎力相助,恐怕也是於事無補。」

「曹家和宋家早就綁在一起,這毋須多言。」曹鸞不假思索的說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讓劉修心甘情願的為宋家出混劃策。此人如果不幫忙,我們就算是使出渾身的解數,成功的機會也非常渺茫。」

宋奇兄妹心有同感的連連點頭。

「那,如何才能讓他願意幫我們呢?」宋奇在猶豫了半天后,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曹鸞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他說過,投其所好而已。」

宋奇兄妹互相看看,似懂非懂。曹鸞見了,只好細細的解釋道:「第一,你要放下皇親的架子,主動去結交他,然後你再想想,他現在最想得到什麼?一是富,二是貴,富者財也,貴者位也……」

曹操和劉修並肩而坐,馬車向太極道館駛去,劉修心情很輕鬆,哼著小曲,隨著馬車的節奏搖晃著身子,想著堂堂的皇后要聽自己講為婦之道,雖然覺得有些怪異,虛榮心還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一想到將來還有可能看著母儀天下的皇后在自己面前扭貓步,他就忍不住想笑。

在歷史上,宋家最後肯定是沒什麼好結果,現在自己成了他們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想來他們只要不是和豬一樣笨得等著被人宰,一定會拚命的抓住。而他也要通過宋家這個支點來撬動天子這個地球,進而改變大漢和自己的命運,當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眼下的推辭只是時機未到而已,將來宋家一定會來求他。他已經觀察過了宋皇后的身材,雖然她穿著寬大的衣衫,看不到具體的體形,但是他已經看出了一些問題。

宋皇后不難看,年紀也不算大,因為沒有生育過,所以體型並不臃腫,雖然因為長期的抑鬱,她的神色有些枯寂,但這只是心理問題,她既然有改弦易張的想法,這個問題就好解決,就和曹鸞一樣,心理禁錮一放開,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就會有一個非常大的改變。

她的問題在身材。原本他以為曹鸞的身高很一般,現在看到宋皇后,他才知道這年頭的女子大部分身高都不高,能有曹鸞這樣近七尺的身高已經非常難得了。而他聽說,天子身高七尺六寸,就算在男子之中也算是中上等身材,宋皇后卻只有六尺六寸,合前世的一米五六左右,和她的主要競爭對手何貴人差大半個頭,據他已經得到的消息,何貴人身高七尺一寸,合前世的一米六三,在這個時代算是難得的高挑身材了。

身高問題,是改造宋皇后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她已經過了發育期,再讓她第二次發育顯然是不可能的,那麼劉修就剩下一個辦法:高跟鞋。

這年頭除了絲履之外,大多貫人都穿木屐,這可不是向倭寇學的,實際上是倭寇向中國人學去的。中國人穿木屐的歷史至少延續到唐宋,宋朝話人那一句「應憐屐齒印蒼苔」便是明證。但是這年頭的木屐有個問題,那種類似於人字拖的繫帶會讓女人的腳變形。

而一雙秀美的腳,有時候並不比一張秀美的臉遜色。

更重要的是,穿木屐會讓女人的腳步有拖的趨勢,適合於當前小步急趨的行走姿勢,但肯定走不出劉修想要的那種挺拔和搖曳生姿。

劉修覺得,要解決這個問題只有高跟鞋,高跟鞋的穩定性不如木屐,卻可以讓她很自然的擺動身軀,平添幾分風韻。有了高跟鞋,不走幾步貓步,好像不怎麼說得過去。

「德然?」曹操見劉修一直在沉思,不時的笑一聲,不免有些狐疑的問了一聲。

「嗯?」劉修這才回過味來,連忙掩飾的咳嗽了一聲:「什麼事?」

「那個…………,,曹操欲言又止,他不知道是不是該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劉修,既怕劉修嘴不嚴,把這事給說漏了,又怕劉修以後自己發現真相,責怪他的欺騙。他猶豫了好一會,決定還是等等再說,等劉修上了賊船下不來的時候,再把真相告訴他,就算他有什麼意見,也不好翻臉。

「上次你說少府的事,我想再聽聽你的意見。」曹操不動聲色的換了一個話題。

劉修輕笑了一聲:「少府的任務是什麼,是為陛下管錢。陛下現在有錢嗎?有,但是遠遠不夠。大司農的財賦不足,現在要用少府的錢去填坑,他缺錢啊。誰能給他賺錢,誰就是最合格的少府。不管有多少人彈劾,天子都不會放在心上。」

「可是,怎麼才能賺到錢?」曹操謹慎的問道:「天子要花錢的地方可多,不是幾百萬幾千萬就能解決的。」

「你不要想一下子解決所有問題,那不現實。」劉修搖搖頭:「你先解決最迫切的問題。」

「什麼問題?」

劉修指了指天,「老天已經半年一滴雨也沒有下了,下半年洛陽的糧價肯定非常驚人。這個時候如果天子手中有糧,而且不是幾百幾千石的糧,是幾萬幾十萬石的糧,你說會怎麼樣?」

「那…………,曹操倒吸一口涼氣:「那天子就是坐在金山上啊。」他兩眼放光,如同餓狼一般,急急的問道:「可是……到哪去搞這麼多糧?」

劉修笑而不語。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6 10:09
第二卷 洛陽雨 第184章 一舉多得

曹操一見,立刻明白了,不再多說,把劉修送到位之後,轉頭又回了宋家。

兩個方面的關鍵都在劉修,宋皇后要想獲得天子的歡心,需要劉修的指點,宋家要獲得糧食,為天子解憂,也需要劉修的建議,既然如此,該怎麼做就很明顯了。

劉修都說過了,我就是個商人,要討好我最簡單了,給我錢就行。

你要真以為他是隨便打個比方,那你就真是傻且了。

宋家雖然不能和袁家相比,可是宋家有一筆巨款,那就是天子娶宋皇后時的聘金,一萬金。宋家一直沒敢動,總想著備用,如今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再不用以後也許就沒機會了。

宋奇等人商量之後,狠狠心,決定拿出十分之一送給劉修,俗話說得好,要麼不送,要送就送個大的,不疼不癢的最矬了。劉修現在坐擁羅敷麵館和太極道館,雖然他說太極道館有其他的東家,但是他自己估計也有不少錢在裡面,你送個二三百金的,他可能真不放在眼裡。

「千金?」劉修驚得一激零,莫名的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巨貪,前幾個月為了一個月幾十石的俸祿辭官,現在就有人送我一千金?前世聽說某些公僕過個年過個節的就能收幾十萬,現在我怎麼也成這類人?而且比他們還貪。

「一點謝意而已,德然不要放在心上。」宋奇的心也在抽搐,說不在乎,這是假的,這就是割肉啊。不過宋家到了這時候,不割肉也沒有辦法了。

劉修咋舌不已,不過,他還真是需要錢,需要大量的錢。前些天剛收到盧敏的信,盧敏在向他表示了歉意之後,實打實的說到了上谷的困境。上谷現在成了鮮卑人重點襲擾的地方,這才幾個月,鮮卑人已經來了十幾趟,幾乎是每隔幾天就來一趟,烽火迭起,警鐘常鳴。這樣的情況下,讓流民屯田就成了做夢,盧敏無奈,只得把流民安置到涿郡、廣陽一帶去屯田。

這時候,盧敏感覺到了劉虞的好處。原本他覺得劉虞太軟弱,處處掣肘,所以在天子面前很是批評了他幾句,天子免了劉虞的幽州刺史,現在換了個刺史才發現,劉虞就算有千般不是,至少他還不至於貪得無厭,表面功夫做得還可以,而現在這個刺史比起劉虞來更是不如。

盧敏現在最頭疼的就是糧食,上谷沒糧,幽州也缺糧,青冀二州大旱,今年冬天難熬,到時候如果沒有足夠的糧食安定百姓,那流民外逃在所難免,他們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盧敏要劉修想一切辦法弄糧,在糧價暴漲之前儘量多儲備一些糧食送到上谷。他同時讓人送來了購糧款項,這是毛家、張家籌集的所有款項,看起來不少,但是和他需要的還是相差甚遠。僅是上谷現在就有十多萬軍民,再加上幾十萬的烏桓人,要想安然度過冬天,至少有百萬石糧食的缺口,依現在的糧價就是六七千金,一旦糧價上漲,恐怕就是幾億錢了。

災荒時的糧價,向來是沒譜的事情。一石糧賣個萬錢、幾十萬錢,都是有先例的。

劉修現在需要大量的錢,大量的糧。宋家的這一千金就等於送到他嘴邊的肉,想不吃都不可能。他當然也知道宋家是有求而來,不過他也是待價而沽,本來就沒有守身如玉的打算。

「真是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劉修嘴上謙虛著,心裡卻恨不得他再多一點。

「德然,不要謙虛了,你腹中有錦繡,當得此禮。」曹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怎麼樣,把你那好主意說來聽聽。」

劉修笑著,把宋奇和曹操引進了雅室,用手指蘸著酒水在桌上畫了個草圖:「孟德,大漢有幾個地方產糧,你應該很清楚吧?」

曹操沉吟片刻,大漢的產糧區最主要的在兗豫青徐,這四個州今年因為大旱歉收,肯定指望不上了。剩下的有荊州、漢中和關中,關中,荊州和關中的人口也不少,餘糧也有限,最後剩下的只有漢中了。

「漢中不行,漢中的糧產量有限,而且還要防備西涼的戰事,根本不能動。」劉修連連搖頭。曹操更不解了,那還有哪裡有糧?

「交州。」

「交州?」曹操啞然失笑,連連搖頭:「我知道交州多有奇珍異寶,每個到交州的人都發了大財,可是要說糧食……」他擺擺手,示意劉修不要多說了。交州漁民多,下海撈珍珠的人比種地的人多,要說珠寶也許不少,糧食卻有限。

「你只知道交州有珠寶,卻不知道交州有稻米。」劉修嘿嘿一笑,他早就知道曹操會有種法想。交州對於洛陽來說,現在還算是半蠻荒之地,最有名的是胡商,是珠寶,從來沒有聽說過產糧。但是他知道那地方有糧,後世的越南、泰國都是產糧大國,供應著全世界大部分人口,這時候雖然還沒有那麼發達,但是提供個百十萬石糧食,那卻是綽綽有餘的。

之所以那些胡商沒有販賣稻米的,只是因為相對於珠寶來說,稻米的利潤實在太低,長途運輸更是無利可圖,而現在情況恰恰相反,價值連城的珠寶不能吃,只有稻米才能解決即將到來的饑荒。

「你從哪兒聽說的?」曹操和宋奇都半信半疑,覺得劉修說的似乎有道理,卻又不完全靠譜。劉修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你們不像我,天天在市裡轉悠,從交州來的胡商,我至少認識一半。你們有空去問問就知道了,看我有沒有說謊。」

見劉修說得很鄭重,曹操的疑心略去了一些,決定馬上就去市裡找胡商們問問。宋奇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交州太遠,從交州運到洛陽,這運費就非常嚇人了,到時候只怕賺不到什麼錢,可能還要虧血本。

「千里運糧,十鐘而致一石,你要從陸路運,肯定虧本,這是不用說的。」劉修笑道,「可是,你如果用船運,那就不一樣了。如果現在就出發,趕到交州大概需要一個月的時間,給你兩到三個月購買糧食,做相應的準備工作,八九月份南風正勁,你乘風鼓帆南下,最多一個月就能到長江口,然後轉淮水、入鴻溝,一路直到洛陽,剩下來的事,不用我說了吧?」

宋奇又驚又喜,和曹操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閃閃的金光。剩下的話的確不用劉修再說了,他們是為天子分憂,只要天子一道詔書,他們就可以徵用南海番禺船廠的大船和船工,沿途有官兵護送,連稅都不用交。比起陸運來,船運的量大,成本低,只要按劉修所說能買到足夠的糧食,不僅能幫天子解決饑荒難題,而且絕對有錢可賺。當然了,如果順便再帶一點珠寶什麼的,那就不在書中交待了。

「高明,高明。」宋奇連聲說道,有了這麼一個聞所未聞的主意,這一千金也就值了。「我馬上一回去,就讓人把金子送來,是到這道館裡,還是送到步云裡?」

「送到交州吧。」劉修笑道,「我也搭個順風船,這一千金算是我的份了。」

曹操大笑,指著劉修說,你果然是個會生財的人,這一千金去,最多半年功夫,至少能變成三千金。

劉修笑而不答,喝了一口酒,鄭重的說道:「我想請宋君幫個忙,這一千金的糧食,能否幫我直接送到幽州。」

宋奇一想就明白了,劉修這一千金的米是為盧敏準備的。他很仗義的點點頭:「德然高義,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反正有船,不過再向北駛上幾天的事情。我一定辦到,德然到時候安排人在那裡接貨便是了。」

「我代幽州百姓向宋君表示謝意。」劉修很嚴肅的施了一禮:「有了宋君的幫忙,幾十萬百姓今年冬天就能熬過去了。宋家積此陰德,以後一定能光宗耀祖。」

聽到這四個字,宋奇也不敢兒戲。這年頭的人都相信積陰德,前朝王家之所以能富貴,就是因為王賀不妄殺,本朝的袁家之所以有現在,就是因為袁安理楚王英謀反獄,活命者數百人。如果真如劉修所說,他此舉能救活數萬人,宋家以後一定能超過王家、袁家。

「敢不從命。」宋奇端端正正的還了一禮,臉上露出一些神聖。

他們隨即又商量了一下細節,劉修沒有說太多,只是建議宋奇親自出馬,這趟生意至關重要,容不得一點閃失,由宋奇親歷親為更顯得他對此的重視,相信天子一定會非常高興。最後他順便提了一點小建議,如果以後天子有賞賜的話,我希望你們能舉薦賈詡外放補缺。

宋奇一口答應。只要能得到天子的信任,這點事實在太小了。

劉修又說,我建議你們不要帶著金錢去交州,既然去交州,不帶點貨去賣實在太可惜了。畢嵐和渠穆正在搞印坊,第一批五經應該出來了,他們還在擔心能不能開mén紅,你們買一批書帶去jiāo州賣,一定能獲利。而且幫了畢嵐他們,以後宋皇后在宮裡也算有了有實力的支持者。

宋奇答應馬上就去和畢嵐聯繫,只要可能,他準備把畢嵐他們印出來的第一批書全部買下來,哪怕是虧一點也願意——宋家太需要在宮裡有幾個支持者了。

送走了宋奇和曹操,劉修鬆了一口氣,一千金的稻米雖然未必能滿足盧敏的需求,但有了這些稻米,他們的壓力就少得多了。如果此舉能得到天子的嘉獎,以後在北疆屯田戍邊的阻力就會小很多。

宋奇和曹操離開了太極道館之後,沒有立即回家,他們轉身就去了市井,找那些胡商驗證劉修的話。這一打聽,他們知道劉修所言不需,那些胡商都從不同的角度驗證了劉修所說的情況,交州有糧,但是主要集中在日南和九真一帶,特別是九真,糧價便宜得很,只有二十錢左右。九真向西便是扶南國,扶南國盛產稻米,一年兩到三熟,產量非常大,不過一聽說運到洛陽來,那個胡商一個個把頭搖得飛快,連說沒賺頭,交州的米雖然便宜,但是費運太貴了,不如販珠寶來錢快,十船米都不值半船珠寶值錢。

宋奇笑而不答,他們這次可不僅是為了賺錢,更重要的是為了賺天子的心。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後,宋奇和曹操立刻行動起來,他們不僅把宋家和曹家手頭的閒錢集中起來,而且曹操立刻派人趕回譙郡老家,爭取籌集更多的錢。既然要做,就做一趟大的。

宋皇后向天子請詔,說父親和兄長想為天子分憂,兄長要親赴交州販米,為即將到來的饑荒做準備。天子聽了,龍心大悅,說實在的,他現在還被大旱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有時間考慮到後面接踵而來的大饑荒。皇后能這麼想,宋奇還不遠萬里親自趕到蠻荒之地去操辦這件事,他十分高興,立刻下詔任命宋奇為特使,專門負責這件事,沿途州郡都要給予支持。

天子最後說,你們宋家能為天下著想,非常不容易,只要這件事辦成了,我一定不會虧待你們的。宋皇后大喜,連忙謝恩。當天,天子留在椒房殿傳膳,與皇后調琴作曲,琴瑟合諧,最後意猶未盡,半夜披衣起來命皇后磨墨,揮毫作書,賜給宋奇一副字:「國之幹才」。

第二天早上,天子離開椒房殿之後,宋皇后看著天子的墨寶喜不自勝,一方面是天子終於誇了宋奇一句,宋奇不再是個可有可無的廢物了,另一方面,她發現天子的愛好是琴棋書畫,她雖然在這一方面並不精通,但是總比何貴人要強上一些,更重要的是劉修精於書畫,如果能向他學上一星半點,以後她和天子可就有共有語言了。

接到天子御賜的墨寶,宋奇夫婦也是欣喜若狂,事情還沒有辦成,他們已經得到了天子的嘉獎,可見劉修這個辦法是對的。宋奇一面等候曹操籌集資金,一面趕到掖庭找到畢嵐,先誇了一通畢嵐的聰明才智,然後說,我想買下你們的第一批產品。

畢嵐和渠穆費了好多心血,投入了不少錢財,終於把活字印刷術搞出來了,可是還沒有開印,究竟能不能賺錢,他們也是忐忑得很,萬一要是搞砸了,那投下去的錢可就全打了水漂。這些錢是宮裡不少人最後的棺材本,準備著出宮之後養老的,如果投資虧了,他們要被人罵死。如今一聽說宋奇要做他們的第一個顧客,而且一下子就支付了三百金的貨款,把他們感jī得熱淚盈眶。就算只有這一筆生意,他們至少可以保本了。

畢嵐和渠穆二話不說,接下了這筆生意,隨即準備開工,可是他們隨即遇到了一個新問題,人手不足。要印書,光有人不行,還得會是識字的人,最好還是通五經的人,這樣有什麼錯誤,他們可以很容易的挑出來,可是通五經的人有幾個願意到印書坊做工人?

一看有生意做卻交不出貨來,畢嵐急了,再次找到賈詡問計。賈詡也乖巧,這件事你去找劉修,他一定能給你最好的答案。畢嵐馬不停蹄的又找到了劉修。

劉修聽了畢嵐的問題,直接把畢嵐帶到了太學門口,指著來來往往的太學生,這裡雖然混日子的不少,可是找幾個通五經的人總不成問題吧。

畢嵐臉一苦,我當然知道太學生最合適,可是他們看不起我啊,有誰肯去印書坊做匠人。

劉修笑了,你啊,看來是被這些太學生嚇住了。太學生我見得多了,心高氣傲,不在乎錢財的人當然多,可是衝著太學生能補缺做官拿俸祿的人也不在少數,僅僅是為了不交賦稅而賴在太學混的人也有,你以為他們個個都是視錢財如糞土?替人打短工掙生活費的也不是一個兩個,只有家資豐裕,不在乎錢的人才牛的。你只要及時支付他們薪水,再象徵性的比那些目不識丁的匠人多上一些,我保證有人搶著去。

畢嵐還是不相信。劉修又說,你不是怕他們嫌沒名沒份嗎?很簡單,按照舊例,太學生每年都要考試,從中選出一百個人充任郎官或者其他職位嗎?這些人現在已經成了天子的負擔,考吧,沒那麼多缺讓他們去補,不考吧,又怨聲載道,說國家養士卻不選士,左右為難。你請天子下詔,從今天考中的人中選一部分任為校書郎,安排到你的印書坊去,這樣他們名也有了,利也有了,你還為天子解決了一部分難題,可謂是一舉三得。

畢嵐如夢初醒,樂得找不著北了,再也不願意多呆一刻,立刻驅車回宮,向天子請詔。

送走了畢嵐,劉修看著那些無所事事的太學生,心道真是làng費啊,這麼多的人才卻成了負擔,不知道是不是讀書讀傻了。他一邊想著,一邊走回了羅敷麵館,一進門,就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他看了假掌櫃——胡女劉莫愁一眼,劉莫愁指了指二樓:「東家,來了一個許家的高人,正在上面注剩下的石鼓文呢。」

劉修一愣,哪個許家的高人,莫不是許慎從棺材裡爬出來了?不過他隨即鎮靜下來,早在和袁家翻臉,許訓奏免了曹嵩的那一天,他就知道袁家已經退到了幕後,許家被推到了台前,這一天遲早會來的。

「你去忙,不會有事的。」他笑笑,伸手取過一隻青銅爵,喝了杯酒,背著手,不緊不慢的上了樓。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6 10:22
第二卷 洛陽雨 第185章 袁術的三斧頭

和羅敷麵館僅一街業隔的酒肆中……袁術當中而坐…許泳拉著謙卑的笑坐在袁術對面……」小口小口的抿著酒,不時的瞟一眼對面的羅敷麵館,一個身材壯實如山、濃眉大眼的年輕人坐在門邊,雙手扶膝,微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

「我說你能不能鎮靜一點?」袁術被許泳搞得有些不琦驚了,「你怕什麼,怕你那從叔的水平不夠?你可不要跟我說你汝南許家的古文大師水平還不如劉修那個豎子。」

許泳尷尬的笑了兩聲,沒敢回答,他擔心的還就是這個。他這個從叔許謹許幼平雖說是許慎許叔重的親弟弟,號稱許慎之外古文最強的,可是說實在的,他那古文水平比起許慎可差遠了,劉修寫的那些石鼓文,他照著摩本,查了兩個月的《說文解字》,又問了不少大儒,總算是猜出了一大半,但是這裡面究竟有多少是對的,恐怕誰也說不準。

「不用擔心,幼平的文如果還不行,不是還有仲康的武嗎?」袁術瞟了一眼那個不動如山的年輕人,「洛陽倒拽牛的第一力士,銅皮鐵骨,刀劍不入,我不相信還擺不平劉修那個豎子。」

「那是那是。」許泳連連點頭,看看那個不知道隔了幾代的同族,終於鬆了一口氣。為了給他出氣,這次許家可是下了血本,不僅從汝南老家請來了許謹這位精研《說文解字》的學問大家,還從洛陽的會任之家請來了頭號高手許諸,僅僅為了讓他出一次手就花了二十金。

二十金啊。一想到那些金子,許泳的心就在滴血,袁家是不會出一分錢的,這些錢當然全得由許家掏腰包,如果還擺不平劉修,他可真是沒招了。

袁術輕蔑的笑了,他覺得許泳雖說是汝南許家的子弟,可是心性太差了,沉不住氣,這才多大一點事,就緊張成這樣。就算文的武的都不行,他還最後一手,官的,洛陽市長是他袁家的故吏,讓他去查羅敷麵館的帳,說他們偷稅漏稅,那還不是小事一樁?

他要做的,就是坐在這裡,等著看劉修灰頭土臉,然後再出去裝好人,收拾殘局,這樣一來,氣也出了,名聲也有了,劉修就算還是不肯投入他的門下,那也無足輕重。

一個身敗名裂的名士,和一堆狗屎有什麼區別?

袁術把握十足,他幾乎已經看到劉修的那副慘樣,忍不住的想笑。

「出來了,出來了。」

許泳忽然叫了起來,被袁術瞪了一眼,他才訥訥的住了……樓梯一陣響,許謹一臉喜色的走了上來,對袁術躬身一拜:「幸不辱使命。」

袁術連忙起身,示意許謹入席,客氣的說道:「全部注出來了?」

許謹點點頭:「全部注出來了,剩下的五十七字,一字不漏。」

許泳大喜,袁術也非常高興,不過他還沒有失去理智:「劉修那豎子怎麼說?」

許謹一撇嘴,露出三分傲氣:「他還能說什麼,只能客客氣氣的向我討教,然後又請我親筆錄了一份。」許謹「啪」的一聲往案上拍出一塊金餅,得意的說道:「這是他給我的謝儀,我注出了五十七字,按他們的規矩,可以在這裡免費吃五十七碗麵。我忙得很,哪有時間吃他的面,所以便讓他折成錢給我了。」他笑笑.「我不是貪這點錢財,只是想羞辱他一下。」

力術心領神會,哈哈大笑,「應該的,應該的。」

「此間事了,我要回汝南去了。」許謹三分矜持的說道:「想來經此挫折,這個豎子不敢再以古文在人前自誇了。其他的事,想來也無須我出手。」

袁術眉開眼笑的問道:「劉修當時什麼臉色?」

許謹愣了一下,讚賞的點點頭:「這個年輕人雖然有些不知輕重,卻還算是有氣量,我注出了剩下的五十七字,又當面折辱了他幾句,他不僅沒有生氣,還滿臉帶笑的向我請教。嗯,也算是個可教之材,如果不是他無禮在先,我倒是頗想指點他一些的。」

「指點他?」袁術還沒話,許泳就叫了起來。因為劉修的幾句話,他現在成了太學裡的笑話,人前人後的被人罵傻且,對劉修恨之入骨。

袁術咂了咂嘴,雖然許謹在古文上掛敗了劉修,但是劉修看起來並沒有受什麼打擊,他總覺得有些不過癮,同時還有些不甘。他擺了擺手:「幼平先生且莫急著走,我叔叔準備請你到府中一敘,你還是稍候兩天吧。」

一聽說司徒大人請他吃飯,許謹立刻不提走的事了。袁術猶豫了片刻,轉向許諸道:「仲康,幼平先生已經旗開得勝,下面就看你的了。只要能贏了劉修一招半式,折了他的傲氣,我們今天就算是圓滿,晚上我為你們設慶功宴。」

許措微微欠身,也不說話,起身出門下樓。他的步伐沉重,走起路來就像一座山在移動一樣,讓袁術十分擔心整個酒肆都會被他踩得蹋下來。袁術走到窗前,看著許諸出了門,走到羅敷麵館的面前,不禁露出了快意的笑容。剛才許謹折辱劉修的場面他沒看到,實在感到遺憾……這次是武的——定比剛才更熱鬧……他可不能錯過。

劉修正在二樓看許謹手錄的石鼓文註釋,聽到樓下中氣十足的聲音,知道又呆了踢館的,劃才是文的,現在應該是武的。他收好那張紙,下了樓,吩咐劉莫愁收好,千萬不要丟了。抬頭一看,卟了一跳,這哪是一個人,顯然是一頭公牛嘛。

面前這個漢子體量並不是特別高,大概也就是八尺多一點,但是特別壯實,腰腹足足比普通人粗一半,粗布衣服遮不住壯實的手臂,鼓鼓的肌肉看起來比一般人的大腿還要粗,一看就知道是個力量驚人的猛士。

「你是?」

「許諸許仲康,聞說劉君武技過人,特來領教。」許諸淡淡的說道,他只是看了劉修一眼,便把目光轉到了旁邊。劉修的身高和他差不多,體格在普通人眼裡看起來也算是健壯,但是在他看來,這和一個柔弱的女子沒什麼區別估計最多只能承受他一拳,第二拳就能打得他吐血,完成袁術交待的任務。

又是一個沒有挑戰的任務。許諸暗自嘆了一口氣人,什麼時候才能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放手一戰啊。

「許諸?」劉修一驚,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堪比終結者的肌肉男原來這就是那個虎痴啊,怪不得連錦馬超看到他都有些怵,這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個近戰高手,就算是石頭人挨他一拳大概也頂不住。怎麼,他也汝南許家的?

劉修示意被許諸嚇呆的胡女招待們躲遠一點,她們雖然比一般的女子強壯一點,但是在許諸這個肌肉男的面前,她們的強壯沒有任何意義,只怕連許諸的拳風都擋不住。他抬起頭,靜靜的看著許諸:「我們往日有冤?」

許措皺了皺眉搖搖頭:「無冤。」

「近日有仇?」

許諸又搖搖頭,雖說他也姓許,可是他和汝南許家沒什麼瓜葛,許泳被劉修所辱,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是洛陽會任之家的一個武士,到這裡來找劉修比武,也只是一個任務,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任務而已。

「既然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我好像沒有必要接受你的挑戰吧?」劉修一攤手,很無辜的說道。許諸嘴角一抽,覺得這個年輕人雖然沒骨氣,卻還算聰明,知道自己不是對手。

「我向你挑戰只是一個任務。」許諸面無表情的說道:「不管你願不願意接受,我都要打你一頓。你還手也好,不還手也好這都沒有關係。」

劉修苦笑一聲,這他媽的才叫蠻橫有實力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你還手我也打你,你不還手,我還是要打你,你還不還手,琦我來說沒什麼區別。他媽的有這麼欺負人的嗎?

「對你來說,是個任務。」劉修眉毛一挑,反唇相譏:「所以我就得陪你打一場?」

許措愣了一下,「是的。」

「和你打一場,你完成了任務,我得到了什麼?」

許措沒吭聲,心道如果不是袁家說不能取你性命,你應該是得到一個橫死現在嘛,應該是在床上躺上幾個月。

他沉默的看著劉修,情緒沒有一絲的波動,就像是看著一個持命蹦跶的小丑。在沒有值得尊敬的對手時,欣賞對方無謂的掙扎,也勉強算是一個樂趣吧。

「如果我不和你打,你完不成任務,又或者,你打不過我,任務失敗,你將會如何?」

許措一愣,終於把目光轉回了劉修的臉上,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剛才有些誤解劉修了,劉修的臉上顯然看不到應有的恐懼,相反,他顯得過於平靜。

這個人的確是高手,僅憑這份鎮靜和無畏,就值得他尊敬。許諸收斂了心中的輕視,鄭重的思考了一下劉修劃才提出了問題,好半天才緩緩的說道:「如果你不和我打,而且能逃過我的追殺,只要超過三天,我就算任務失敗。那麼,我會死。」他沉默了片刻,又加了一句:「沒有人敢殺我,但是我會自殺。身為洛陽第一會任的第一高手,如果任務失敗,我只有一死。」

「這麼說,從此刻起,你和我之間只能活一個?」劉修笑了,輕鬆的走到案前坐下,示意胡女送過兩杯酒來,又向許諸招了招手:「躍然如此,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干一杯?」

許諸越來越好奇了,他猶豫了片刻,坐到劉修的對面,卻沒有碰案上的酒杯。劉修微微一笑,自己將兩杯酒都喝了,隨即將酒壺推到許諸的面前,示意他來斟。許諸遲疑了一下,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握起酒壺倒了兩杯酒,看著劉修喝了一杯,然後也喝了一杯。

他衝著劉修亮了一下杯底,驚意自己已經喝完了。

劉修自己抓過酒壺,從容的自斟自飲,用討論的語氣和許諸說道:「你是為了任務我不管打贏了還是打輸了,都沒什麼好處,是不是不太公平?」

許諸想了想,覺得劉修說得有道理,便點了點頭。

「那麼,我願意和你打,等於是幫你的忙,說得嚴重一點,是救了你一命。」劉修又喝了一杯酒……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存北疆的時候……他御只知道我能殺人,卑不知道我逃命的速度比殺人的速度還要快。如果我想逃,別說三天,就是三年,你都追不到我。要不我們試試?」

許措被劉修搞糊塗了,眼前的這一幕從采沒有出現過,也從來沒有在他的考力之中,他所遇到的對手要麼是怒吼著衝上來,要麼是落荒而逃,卻從來沒有一個人會這麼輕鬆的坐著和他說話,討論雙方的生死卻像是在談一樁生意。

他瞟了一眼劉修,點頭表示相信劉修的話,不管劉修是不是真的逃起來很快,至少他敢這麼輕鬆的和他說話,便有幾分可信。他有些糊塗了,茫然的看著劉修。

「既然如此,你是不是應該給我點好處?」劉修聳了聳肩,很隨意的靠在案上:「如果沒有好處,我憑什麼要救你,你說對不對?」

許措忍不住笑了,如劍般的濃眉一挑:「你要什麼好處?」

「我如果打輸了,當然沒什麼話說,任你處置。」劉修又給他倒了一杯酒,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來咂了一口,細細的品了品,一口嚥下,看著杯壁上殘留的液膜,淡淡的說道:「如果我打贏了,你也不用死你這條命是我的。至於會任之家那邊,我去處理。」

許措歪了歪嘴角,他覺得劉修真有意思,不僅想打贏自己,還要自已為他賣命,口氣還大得不可想像,會任之家的事情由他處理,他處理得了嗎?

不過,這一切都沒什麼實際意義,只要他答應開打,那就只有一個結果。

「可以。」許諸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童年,和一幫小夥伴在打賭。

劉修也笑了,豎起手掌:「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許諸抬起巨掌,輕輕的和劉修互擊了三下,然後也笑了。

「那好,喝完這杯酒,我們出去打一場。」劉修大大方方的說道:「這裡還要做生意,碰壞了什麼都要錢的,看你這樣子,肯定沒帶錢,損失都是我的,那不行。」

許諸越聽越想笑,這都死到臨頭的人了,居然還想著錢。哎,真是不知道他是天性樂觀還是蠢,反正自己是來打人的,不是來砸店的,出去打就出去打。

兩人喝完了酒,劉修起身撣撣衣服,輕鬆的和假掌櫃打了個招呼,帶著許措一路出了市場。在對面的袁術等人看了,都有些莫名其妙,顧不得多想,連忙下了樓,緊緊的跟了出來。

洛水邊,劉修和許諸相隔三步站定,劉修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又瞟了一眼遠處鬼鬼祟祟的袁術等人,眼皮一挑:「許仲康,你最強的武技是什麼?」

許諸沉默片刻:「我刀砍劍刺,毫髮無傷。」

「那我們就比這個我刺你一刀,如果你傷了,你輸,如果沒傷,我輸。」劉修拔出那把小刀,笑眯眯的說道:「你放心,你的命已經是我的了,我不會割得太深,只要見血就行。」

許諸被他話語中透出的蔑視激怒了1沒有多想,便冷笑一聲:「行!」自從這種神奇的武技練成以來,他每天都要被無數刀劍砍刺,從來沒有人能傷得了他,就算是所謂的寶劍也一樣,劉修手中這麼一把小刀,他更不放在眼裡了。他一扯衣襟,露出結實如鐵的胸膛,用力的捶了捶,發出咚咚的聲音:「來吧。」

躲在遠處的袁術一看,嚇了一跳,回頭看著許泳:「這許諸是不是傻子,任由人拿刀砍他?」

許泳微微一笑:「校尉有所不知,許諸最強的武技就是不懼刀砍劍刺。洛陽第一劍客王越與他對陣,一口氣刺中他十三劍,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還有這種武技?」袁術鬆了一口氣,好奇心大起。

「是啊,我開始也不相信,後來親手試過才相信的。」許泳信誓旦旦的說道,他確實試過,用盡全身力氣砍了許諸三刀,結果只有許諸背上砍出三道印子,轉眼間就不見了。

聽了許泳眉飛色舞的講述,袁術也開心極了,有這麼一個奇人,劉修想不敗都難了。他重新看向遠處,睜大了眼睛,生怕錯過劉修被許借打得跪地求饒的一幕。以許諸這樣的武力,估計劉修倒下的速度會非常快,就像那天他打倒他們五個一樣。

機會難得啊。袁術開住了呼吸,強按著澎湃的心情,等待著激動人心的一幕,同時開始考慮到時候該說什麼樣的話才能讓劉修對他感激莫名。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袁術大吃一驚,百思不得其解,「呃……這是怎麼回事?」袁術大怒,指著許諸問許泳道。許泳也傻了,直起了身子,連袁術的問題都忘了回答。

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只看到劉修握著手中的小刀,也沒做什麼動作,強大得不可戰勝的許諸卻像是受到了重擊,向後連退兩步,行動倉促,神情慌亂。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6 10:25
本帖最後由 thor7321 於 2012-10-26 10:27 編輯

第二卷 洛陽雨 第186章 訛詐

其實事情非常簡單,劉修只是問了許禇一句:「你練過眼皮不?」

一看到許禇那體格,他就這廝力量肯定驚人,說不定還練過橫練功夫,就是金鐘罩、鐵布衫之類的。這類功夫說起來很玄乎,其實非常簡單,就是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抗打擊能力驚人而已。在這個時代算神奇的武技,以後卻是街頭賣藝的才玩的把式,看起來很厲害,其實沒用。有一段,硬氣功甚至被當成偽科學來批判。他之所以一步步的用語言把許禇誘到坑裡,就是因為深知其中奧秘,就和解放軍戰士單掌劈磚一樣,只是給領導看看熱鬧而已,其實沒幾個人真練那功夫。

這個時代卻不一樣,一門武技,特別是一門看起來很神奇的武技,那絕對不會有太多的人。普通人一看對方刀砍不傷皮,劍刺不流血,心理先慌了,誰還能想著去思考其中的破綻。再說了,如果真的開打,而不是被他用話先套住了,許禇也不可能會傻乎乎的站在這裡讓他用刀去割他眼皮啊。信息的不對稱,導致許禇從一開始就輸了。他如果劉修對這門武技比他還瞭解,打死他也不會和劉修訂這個生死之約,直接開練,他說不定還有幾分勝算。此時此刻的許禇心中的震驚非外人所能想像,他當然明白,劉修從一開始就他的破綻在地方,引以為傲的武技,劉修根本沒放在眼裡,劉修一直在戲弄他。許禇怒不可遏有誰會把眼睛送到你的刀上去?」劉修一邊用短刀剔著指甲,一邊斜睨了許禇一眼,不高興的皺了皺眉頭你想食言?」許禇語噎,隨即又漲紅了臉反駁道大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是你這樣贏了我,我不服氣。」「不服氣?」劉修撲嗤一聲笑出聲來,短刀在手指間飛舞,「你是不是練這笨功夫把人也練笨了?你這刀劍難入的武技,也就是濛濛人而已,真正交手,能頂個屁用?」許禇冷笑一聲,不屑作答。「那好,我不割你眼皮。」劉修擺擺手,「你說割哪兒,我就割哪兒,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許禇眼神一亮,他對劉修說他最引以為傲的武技是笨功夫非常不滿,急切的想證明這門武技非常神奇,殊不知他如果真想擊敗劉修有機會更大的辦法。他扯開衣襟,露出鼓鼓的胸肌,傲然一笑你如果能在這兒刺出血來,我便服你。」「「不會再食言吧?無小說網不少字」劉修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看他,一臉的不耐煩。「絕對不會。」許禇興高采烈的蹲了個馬步,深吸了一口氣,繃緊了胸肌來吧。」

「唉,看過笨的,沒看過這麼笨的。」劉修搖搖頭,嘆息了一聲,輕描淡寫的伸出手,用短刀刺向許禇的胸口。許禇的胸肌硬如磐石,果然刺不進入。許禇得意的瞟了劉修一眼,剛要退後一步,吐氣卸勁,然後再和劉修理論,卻不妨劉修手一滑,短刀在他胸口輕輕一劃,頓時皮開肉綻,鮮血迸射。許禇目瞪口呆,看著那條一寸長的傷口,徹底傻眼了。不僅有血,而且……血還流得真不少。「這……這……」許禇張口結舌,真的不該說好了。在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面前,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就和天塌了一樣。「還要試嗎?」。劉修晃動著手中的短刀,見許禇沒有任何反應,便毫不客氣的又在他胸口劃了一刀,緊接著又是一刀,刀刀見血。「停停」許禇這時才反應,不敢讓劉修再劃,擋著鮮血淋漓的胸膛,連退幾步,驚恐的看著劉修我服了,我服了。」

「服了就好,去洗洗,然後跟我走吧。」劉修甩掉短刀上的血珠,轉身向袁術和許泳藏身之處走去。袁術和許泳也傻了,他們也沒料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看著劉修大踏步的走,袁術連逃跑都忘了,愣愣的看著劉修走到他的面前。「我就是你。」劉修強忍著心中的歡樂,微微一笑雇這個人用了多少錢?謝謝啊。」「謝我?」袁術睜著一雙大眼,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謝謝你給我送了一個壯勞力啊。」劉修伸手拍拍袁術的肩膀以後有些力氣活,就不用我親自動手了,真是感激不盡啊。」

袁術終於聽出劉修話中的諷刺意味了,頓時臊得滿臉通紅,無地自容。雖然不是他花的錢,可是畢竟是他出的主意,從會任之家請來了頭號勇士,結果……給劉修送了一個扛包的壯丁。這事辦得,傳出去得讓人笑死,他幾乎已經想像得到袁紹和他身邊的那些劍客、遊俠們聽到這個消息時會是表情。

許泳氣急敗壞的奔到沮喪的許禇面前,本想問問他是回事,一看到許禇胸膛上縱橫的傷口,他也傻了。他指著許禇,結巴了半天,才又氣又怒的問道你……你不是刀劍難入的嗎,會變成這樣?」許禇也糊塗啊,不過他沒興趣和許泳囉嗦,也沒去洗,草草的將衣服一紮,快步跟了上去劉君,劉君,你等等我,我認賭服輸,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人了。」「這……這算回事?」袁術和許泳面面相覷。這個結果太出人意料了,根本不在他們計劃之中。袁術準備的三個殺招,第一個還算是滿意,可這第二個結果也太詭異了吧。

劉修管不著袁術和許泳想,他放慢了腳步,等著許禇跟上來。對許禇敬畏的眼神,他覺得十分滿意,又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雖說他現在也算是個萬人敵,可真要和許禇對陣,他也沒有太大的把握,充其量算是對半開的勝算,但是憑著對硬氣功弱點的瞭解,他輕易的就折服了許禇,收下了這個戰鬥力超強的打手。唉,勝之不武啊,慚愧慚愧。「仲康,你們會任之家那邊需要條件才能放人?」劉修一邊走一邊問道。「不需要任何條件,只是我這次沒能完成任務,退還他們的佣金就行了。」許禇舔了舔厚嘴唇劉君,你這刀……是神兵利器啊,這麼鋒利?」劉修一笑你還不服氣?」「不不不,我服了,我只是……有些好奇。」許禇連連搖頭,又控制不住的好奇心。

「這刀呢,的確是神兵,可是我勝你卻和它關係不大。」劉修笑道,「你要是不信,待會兒我們回到麵館,我找把菜刀,照樣能讓你皮開肉綻。你要是怕我下手太狠呢,找機會去試也行。只是記住,不要砍,用割。」

許禇眨了眨眼睛,半信半疑。其實也不能怪他,大漢常用的武器大部分是刺兵,雖然環首刀和劍都有劈砍的功能,但是環首刀和劍都沒弧度,砍的作用還是遠遠超過劈,割的效果並不明顯。至於矛戟,那更是以刺為主,面對許禇的硬功,的確很難造成殺傷。

劉修把許禇帶回麵館,對假掌櫃劉莫愁說,這就是咱們麵館的新任護館,以後要是有人來踢館,就由他負責了。劉莫愁如釋重負,簡直對東家敬佩得五體投地,這麼一個壯實的漢子來踢館,她還以為這次要在劫難逃呢,沒曾想東家把他去說了幾句話,大老虎就成了看門狗。劉莫愁臉上笑開了一朵花,連聲應著,要帶許禇去換衣服,既然要做護館,當然要穿麵館的制服。只是許禇的體格太壯,恐怕還得現做才行。「你好好在麵館呆兩天,如果幹得還不,我也許會考慮教你點實用的。」劉修老神在在的拍拍許禇的肩膀,「如果來了你擺不平的硬茬子,立刻來告訴我。」

許禇連連點頭。劉修一走,他就竄進了廚房,廚房裡的師傅們還以為他是來偷師的,上來剛準備把他轟出去,許禇肩膀一扛,就把他們擠到一邊,操起一把菜刀就在手臂上割了一刀,把師傅們嚇得夠嗆,以來他要自殘訛錢呢。好在許禇只是睜著大眼,看著手臂上的傷口發呆,過了片刻,長嘆一聲,扔下刀,耷拉著腦袋出去了,坐在門檻上老半天沒說一句話,直到劉莫愁找來了拿來了尺子給他量衣服,他也沒吭一聲,老老實實的張開手臂,任由劉莫愁折騰。胡女劉莫愁一邊給他量腰圍一邊流口水,這漢子真是壯啊,這腰粗得幾乎抱不,正好渾身都貼上去,順理成章的佔個便宜。

袁術鬱悶之極,垂頭喪氣的回到家,把情況對馬倫匯報了一下。馬倫也嚇了一跳,搞不懂劉修能收服許禇這樣的勇士。本著對劉修的警惕,馬倫覺得許謹的勝利也有些不靠譜,她讓許謹再寫了一份,要袁術去找楊賜確認一下,看許謹寫的究竟對不對。楊賜一看許謹注的那份石鼓文,嘴一撇,冷笑一聲說,自從許叔重(許慎)過世,在古文這方面許家是後繼無人了。

這話把袁術嚇得一激零,楊賜不是以古文見長,如果他都看不上眼,那說明許謹注的石鼓文問題大了。他連忙找來了許謹親自向楊賜請教。楊賜說,我不是很有把握,但是就我的,你這五十七個字裡面,至少有三分之一注了。劉修在麵館裡寫出十篇石鼓文之後,我們這幾個人天天在一起研究,對這些古文還是有一點基本認識的。許謹羞愧萬分,臉成了豬肝色,他猶自不肯服輸,說,當時劉修也是認可的,他還請我手錄了一份呢。

楊賜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也沒說,直接讓楊彪把他們送出門。許謹還嘀嘀咕咕的不服氣,把楊彪說得不耐煩了,直接對許謹說,如果你還想保留許家的顏面,立刻去找劉修,把那份手稿贖。否則的話,我保證用不了多久,全洛陽城都會你丟的臉。

袁術雖然不懂古文,但是這方面的腦筋他轉得比許謹快多了,立刻託人去贖許謹的手書。很快,他就得到了回覆,劉修不肯還他手稿,他正要找畢嵐幫忙,準備印上一千份,到時候在太學發上幾百份,讓太學生們都學習學習。

一聽這話,許謹嚇得臉都白了,劉修這是要打整個許家的臉啊。他連忙求袁術幫助,無論如何把那份手稿要。袁術才不肯丟那臉呢,他要是去求劉修,劉修不臊死他才怪。一見袁術不肯幫忙,許謹也顧不上了,趕緊去找司空許訓。許訓本來也沒當回事,等許謹把事情一說,許訓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抬手就是兩個大耳刮子,破口大罵。

你惹誰不好,偏去惹劉修那個刺蝟?他彈劾了司徒袁隗,讓曹操奏免了太尉陳耽,你以為他是不敢惹我這個司空?我呸,那是他根本看不上我你倒好,被袁術當刀使,居然敢去惹他。別說你的古文就是半料子,就算你兄長許叔重親自出馬,惹了劉修也沒好下場。你以為這就是古文的水平問題?許謹被嚇得面無人色,只能伏地抽泣,他是真被嚇壞了,要是劉修真把幾百份文稿往太學一發,他在汝南許家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許訓罵完了,還是不能解決問題,想來想去,他只有厚著臉去找蔡邕幫忙。他劉修和蔡邕關係最親近,除了他老師盧植,他大概也只認蔡邕的面子。收了許家一份厚禮之後,蔡邕找到了劉修,行啦,許家人已經服軟了,你就不要欺人太盛了,給我個面子,手稿還我吧。

劉修得意的笑笑,行啊,你蔡出面,我不能駁你面子。不過,讓許謹把《說文解字》原稿給我拿來,我也不白要他的,借我抄一份就行,原稿到時候一定完璧歸趙。另外,我這稿子雖然還沒印出來,定金卻付了,他是不是把這些錢付給我?總不能讓我虧了吧?

許謹得到蔡邕的回覆,鬆了一口氣,不敢怠慢,立刻讓人晝夜兼程趕回汝南平輿,取來了許慎親手寫的《說文解字》十四卷,交給劉修。至於錢,他也不敢和劉修細算,明知被劉修訛詐了,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不僅把劉修給他的錢全吐了出去,還狠狠賠了一筆。劉修哈哈一笑,大大方方的對許謹說,你啊,跟袁術那種不成器的混在一起不是自找倒霉嘛,還是回汝南去安心的做學問吧。袁術聽到這句話,氣得差點吐血,一時怒火攻心,也顧不得向馬倫問計,立刻使出了原本就準備好的第三招,讓洛陽市長查劉修的稅,封他的羅敷麵館。

袁術坐在對面的酒肆上,惡狠狠的看著洛陽市長帶著市嗇夫和幾個市卒進了羅敷麵館,將正在裡面吃麵的顧客轟了出來,拍著案几,大聲喝斥著麵館裡的掌櫃,把那些胡女招待嚇得抖抖簌簌。新任護館許禇雖然武力驚人,可是面對官府的人,他也不敢造次,只能立刻派人去找東家劉修。

看著搬救兵的人絕塵而去,袁術長長的出了一口惡氣,說到底,你不就是個庶民嗎?真要和官府斗,你也不是,只要一個小小的洛陽市長就能擺平你,我看你這次還能出招。如果你能擺平洛陽市長,我這兒還有河南尹,不信今天擺不平你。袁術叫上了一壺酒,幾個菜,和待命的河南尹郭勳對面而坐,品酒靜候。

劉修正在太極道館和劉弘閒聊,劉弘給他帶來了宮裡的最新消息。畢嵐和渠穆得到了宋奇的第一筆生意之後,膽氣大增,上書天子,要求調撥幾十名校書郎到印書坊加強力量。天子半信半疑,生怕那些太學生不願意去做這種事,就讓他們先在那些待崗的郎官裡面選人,沒想到風聲一出,願意去的人還真不少,短短的幾天內就找到了足夠的人手。這些天印書坊加班加點,第一批書已經新鮮出爐,天子看到樣書十分滿意,對接下來印書坊的業務充滿了信心。

「你這個辦法真是好,既解決了印書坊的人手問題,又解決了郎官們的去向。」劉弘笑眯眯的說道宮裡有意思擴大印書坊的規模,再安排幾十個郎官,只可惜,印書坊規模再大,也無法解決幾萬的太學生。」他嘆了一口氣,「太學現在都成了陛下的一個心病了,天天閒著沒事就橫議朝政,撫又沒法撫,鎮又沒法鎮,下手重了吧,又是一次黨錮,下手輕了吧,他們根本不當回事。」「話可不能這麼說。」劉修不以為然這些人讀了那麼多年書,比起目不識丁的庶民來說,他們的作用更大,如果能用得好,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劉弘哂笑一聲看來你對這些太學生們還是不太瞭解,他們其實對學問沒興趣的,他們最喜歡的就是鳴不平,鳴得對不對並不重要,只要能聳人聽聞就行。只有聳人聽聞,才顯得卓爾不群,才能揚名,至於說得是不是在理,他們根本不在乎。黨錮來的,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一聽他提到黨人的事,劉修沒接話,這事太敏感,他暫時還不想涉入太深。「對了,最近又有人為黨人鳴冤了,你嗎?」劉修皺皺眉,心道又是哪個不怕死的跳出來了?不這年頭黨人不能提嗎?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6 10:34
第二卷 洛陽雨 第187章 打的就是你

「永昌太守曹鸞上書為黨人訟冤,他說天下大旱就是因為黨錮未解,所以上蒼才示警。」劉弘端起酒杯,愁容滿面陛下沒敢把曹鸞解到洛陽來,否則這些太學生一定會群起響應,洛陽一定又會大亂。」曹鸞?劉修沒敢吭聲,心道這人和宋奇的很相似,不是不是曹家的人。「陛下準備如何處置他?」劉修呷了一口酒,隨口問了一句。「現在還不,那曹鸞的奏章寫得很激烈,頗有以死相諫之意。」劉弘苦笑一聲,「殺又殺不得,放又放不得,陛下正為這事頭疼呢。」

劉修沉默不語,他對黨人這種求名的做法固然不以為然,對用殺戮來對付黨人,他也覺得不妥。雖說曹鸞沒有解到洛陽,但是如果真殺了他,消息難免會傳出來,洛陽遲早還得亂。換個角度看,用殺戮來對付文人,看起來效果明顯,其實對於一個王朝來說是自掘墳墓的短視之舉,不的文人遠比大喊大叫的文人破壞力更大。「德然莫非有看法?」劉弘打破了沉默,試探的問道。

「我啊,也沒好辦法,只是覺得如果殺人能夠解決問題,那兩次黨錮死了那麼多人,問題早就應該解決了。」劉修搖搖頭,「再殺下去,除了積累更大的仇恨之外,不會有積極的效果。」「那你以為應該如何才好?」

劉修撓撓頭,還沒,夏侯淵匆匆走了進來,俯在劉修耳邊輕語了幾句。劉修臉色一變,冷笑一聲,吩咐了夏侯淵兩句,轉頭對劉弘拱了拱手道我有點急事,要暫時離開一下,失禮之處,還請海涵。」劉弘非常好奇,「事這麼急?」「洛陽市長誣衊我偷稅漏稅,要封我的麵館,我要去和他理論一番。」劉修輕蔑的一笑,告了罪,拱手告別。劉弘對那個身材壯實的隨從使了個眼色,也跟著下了樓。

袁術坐在酒肆中,看到劉修的車急馳而來,不禁笑出了聲,衝著許泳使了個眼色快看看,這一幕好戲,可不能輕易過。」許泳會意,連忙起身下樓,趕到羅敷麵館前,躲在看熱鬧的人群中,注意著麵館裡的一舉一動。劉修緩步走進麵館,掃了一眼被打翻的案几,再看看那幾個橫眉豎眼的市吏,最後把目光落在了傲氣十足的將四百石印綬擱在面前的洛陽市長臉上。「你找誰?」「我找這羅敷麵館的東家劉修……」洛陽市長翻著白眼,不可一世的說道,話音未落,劉修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得他目瞪口呆,旁邊的人也面面相覷。「你打我?」洛陽市長勃然大怒,猛的站了起來,戟指大怒。劉修神色平靜的點了點頭,示意旁邊被嚇得不輕的胡女招待拿手巾來擦手東家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一個商賈賤人……」洛陽市長的話剛出口,劉修抬手又是一個耳光,這個耳光抽得更響亮,直接打得洛陽市長原地轉了個圈,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大膽,竟敢襲擊我家大人。」市嗇夫和幾個市吏這時才回過味來,一個個拔刀出鞘,厲聲大喝。劉修輕蔑的掃了他們一眼,對許禇勾了勾手指,輕描淡寫的說道把這幾個雜碎扔到外面去,手腳輕一點,別搞出人命。」

劉修不在,許禇不敢碰這些官吏,劉修發了號令,他就不用擔任何責任了,二話不說,攔在了那些人的面前,伸出大手揪住那幾個張牙舞爪的傢伙,輕輕鬆鬆的扔了出去。劉修說了,不要搞出人命就行,在這個範圍以內,收拾都行。許禇剛才被他們欺得不輕,這個時候當然不會客氣,手上稍微用點力氣,就夠他們喝一壺了。劉修跟著走出門,蹲在那個腫了半邊臉的洛陽市長面前,從容的問道你剛才說要找誰?」「我找這羅敷麵館的東家劉修……」「啪」劉修又是一個耳光抽了,直接抽飛了他兩顆牙,眉頭一皺,很不高興的訓斥道你不長記性,都告訴你了,這個名字你叫不得。」

洛陽市長被打得暈頭轉向,他不明白為劉修這個名字提不得,接二連三被劉修抽了幾個大耳刮子之後,他一頭栽倒在地,暈了。他帶來的那幾個市吏欺負普通商人還行,真要面對許禇這樣的猛人,他們連塞牙縫都不夠。許禇連刀都沒有拔,僅憑一雙手就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袁術嗆了一口酒,咳嗽得涕淚橫流,指著劉修說不出話來。河南尹郭勳見了,出力的時候到了,挺身而起,拱拱手我去會會這個劉修,這也太囂張了,居然敢在市裡橫行,他眼裡還有王法嗎?」。說完,轉身大步下樓,氣宇軒昂的向對面走去。

袁術也詫異不已,連忙也跟著下了樓,隱在人群裡看熱鬧。郭勳可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了二十多個士卒,本來就準備封了劉修的羅敷麵館,現在劉修當場行兇,正好給了他一個合法的理由。袁術擦著嗆出來的眼淚,幸災樂禍的看著還不知大禍臨頭的劉修,猶豫著待會兒是看著劉修被郭勳收拾呢,還是出去做個好人,送劉修一個大人情。郭勳在士卒們的護衛下,邁著官步分開人群,緩步走到劉修面前,寒聲道你便是劉修?」

早在那些士卒奔的時候,劉修就看到了這個二千石的官員,他不用看也袁術就躲在旁邊看熱鬧,能讓河南尹做打手的除了袁家還真找不到幾個。他早就調查清楚了,河南尹郭勳是陽翟郭家的人,袁隗故吏,就是因為攀附袁隗才由一個縣令一躍而為河南尹。早在準備和袁家對抗的時候,他就調查過這個人,上次侵佔陽翟長公主封地的就是這個郭勳。「是,又如何?」劉修不卑不亢的說道。郭勳冷笑一聲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當眾毆打官吏?」「這種不知尊卑的惡吏,不打不足以平民憤。」劉修看都不看郭勳一眼,有些自戀的打量著的手羅敷麵館東家的名字,也是他這樣的賤人能提的?」「是嗎?區區一個羅敷麵館就能這麼囂張?」郭勳怒極反笑,鬆了一口氣,他不怕劉修硬氣,怕的是他不硬氣,這樣還省得他找藉口了呢。「不是囂張,是凡事都要有規矩。」劉修瞥了郭勳一眼堂堂陽翟郭家的家主,難道連這點規矩都不懂?」「我還真不懂和一個麵館的東家有規矩可講。」郭勳咳嗽一聲,故意朗聲說道來人,給我拿下這個違法亂紀的羅敷麵館東家劉修……」「啪」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郭勳捂著火熱的面頰,瞪著慢條斯理的劉修,氣得手指發顫你……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打我?」「打的就是你。」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你是哪來的,不知死活……」郭勳氣急敗壞,看著眼前這個身著常服的年輕,大聲怒斥道你眼裡還有王法嗎?」陽翟長公主懶得看他,衝著劉修使了個眼色掌嘴」

「喏。」劉修強忍著笑,應了一聲,一手揪住郭勳的衣領,左右開弓,一連抽了郭勳十來個耳光,直接把他打成了豬頭。郭勳身後的那些士卒一看,大驚失色,拔出武器衝了上來。劉修一看,正中下懷,大吼一聲保護公主」扔了郭勳,沖上前去,拳起腳落,先撂翻兩個,緊跟著許禇也衝了上去,一聲如醒獅般的咆哮,雙臂如同根鐵棒橫掃,狠狠的擊在兩個士卒的腰口,將他們打得倒飛起來。場面頓時亂成一團,圍觀的人四散而逃。

公主?袁術打了個寒顫,只覺得頭皮發麻,他一神的功夫,劉修已經衝到他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他的臉頰上,接著一腳正中他的小腹。這一腳踹得狠了,踹得他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疼暈,腰彎成了一隻大蝦。許泳嚇了一跳,顧不上多想,沖上前去,死死的護在袁術面前,尖聲叫道劉君,劉君……」「是你?」劉修抬手又要打,許泳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求饒劉君,恕我眼拙,觸犯了劉君,請劉君高抬貴手。公路只是路過,只是路過,他不知情,一點也不。」

「不?」劉修有些遺憾,這許泳倒是護主心切,不管,先把袁術摘到一邊。他既然這麼說了,倒不好不問清紅皂白的再打。他回頭請示了一下陽翟長公主。陽翟長公主現在也有些害怕,劉修和他這個壯得不像話的手下出手太狠了,只要挨了他們打的沒有一個不帶傷,萬一把袁術打傷了,那事情就不好收拾了。不過,這場面上的話還是要說的。陽翟長公主款步走到袁術面前,黛眉一豎袁公路,你好大的膽子,敢來襲擊我?」

袁術這時也回過神來了,雖然不究竟是回事,但是陽翟長公主站在這裡,劉修剛才又一直說,劉修這個名字不是洛陽市長能提的,這麼說,這個羅敷麵館的東家不是他這個劉修,而是……陽翟長公主?袁術腦子一轉,就了又被劉修推到坑裡了。光棍不吃眼前虧,他連忙順著許泳的話往下說,賭咒發誓,我真是路過,跟這事一點關係也沒有。「那真是不好意思,剛才看你沖,我還以為你要對公主不利呢。」劉修一臉歉意的把袁術拉起來,虛偽的說道樣,「不礙事吧?」

袁術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半邊臉火辣辣的,卻不敢多說,陽翟長公主陰著臉站在那兒呢,這時候要是不識相,肯定又要挨揍,再說了,旁邊這麼多看熱鬧的,還是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好。他二話不說,也顧不上郭勳他們幾個,拉著許泳就跑了。

郭勳他們就沒這麼幸運了,陽翟長公主哭哭啼啼的進了宮,向天子哭訴,狠狠告了郭勳一狀。天子二話沒說,下詔郭勳到廷尉報到。郭勳已經這一腳是踢到鐵板上了,上次侵佔陽翟長公主的封地,這次又要封陽翟長公主的店,罪證確鑿,這時候指望袁隗來救他是指望不上的,再不認栽就等著被殺吧。沒等廷尉陳球動刑,郭勳就老老實實供認不諱。郭勳認罪的消息傳到陽翟長公主府,長公主笑得肚子疼,憋了幾個月的惡氣一朝出盡,這叫一個爽啊。她笑嘻嘻的對劉修說這次我幫了你一個忙,你還我的人情?」劉修一撇嘴我把麵館都給你了,還不夠?」他緊接著又加了一句,「我雖然還不是宗室,但畢竟姓劉,你總不會想我以身相許吧?」

長公主被他說得滿臉通紅,咄了他一口,笑罵了一句,讓你胡說八道,總有一天你這臭嘴要遭禍的。劉修哈哈一笑,不以為然,長公主了,她也是,偶爾調戲幾句也不。他苦著臉道我這麵館一年能賺三四百金,為了出口氣,那麼便宜的賣給你,我真是心疼得很。要不你把太極道館的股份讓一部分給我,安慰一下我受傷的心靈?」「那可不成,太極道館的股份可比這個羅敷麵館值錢多了。」長公主嗔了他一眼,笑道要不這樣,看你經營太極道館有功的份上,我加你的工錢?」

劉修笑了,照單全收,隨即又提醒長公主道,宋家已經請旨到交州販米,這一趟生意肯定是保賺不陪,你有沒有興趣加一份?長公主一聽說和宋家有關,有些猶豫,她剛剛欠了何貴人一個人情,現在就和宋皇后一家攪在一起,好像不太合適。

劉修也沒指望她參加,畢竟宋皇后和何貴人的實力還不在一個檔次上,長公主明哲保身,不敢貿然加入宋皇后的陣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轉而想了一個辦法,讓長公主預付他一年的工錢,以他的名義和宋家合作,如果賺錢了,他分一部分利給長公主,如果虧了,全算他的。

長公主對這個主意倒是不反對,太極道館剛剛開張一個多月,生意已經好過預期太多,有劉修在前面打掩護,她也不用和何家發生直接衝突,有錢為不賺,便爽快的答應了,預支了劉修一年的工錢,又借了一部分錢給劉修,總共是五百金,一起交給劉修去和宋家合作。

劉修感慨不已,陽翟長公主其實不算有錢人,她的主要收入就是封地的租賦,每年也就是二三百金,除到府中的人員開銷之後,她所餘有限,甚至比起曹家來都差得太遠。曹家輕輕鬆鬆就拿出了一萬金,相當於大漢國一年收入的二十分之一。而曹家和袁家那樣的巨無霸相比,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而已。劉修雖然還沒有做過統計,但是他惡毒的估計,如果天子敢下手清除袁家,財政問題至少在短內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袁家的家產保守估計也在二十億以上。

大漢沒錢嗎?絕對不是。大漢有錢,但是朝廷沒錢,這是標準的國貧民富,當然這個民並不包括那些底層的老百姓,而是指世家大族、地方豪強。儒生們口中常說的「不與民爭利」,指的就是這些民,從來就不是指那些底層百姓。

以皇室為代表的寄生蟲不知節制的吸著民脂民膏,長得太肥了,吸光了寄主的血,也走到了毀滅的邊緣,但是沒有一個人認識到這一點,他們只是更加瘋狂的爭奪有限的資源,甚至相互之間發生了衝突——世家、豪族與皇帝爭奪財富,全然不知大家已經走到了懸崖邊緣。

劉修早在準備太極道館的時候,就以五十金的價格半賣半送的把羅敷麵館轉給了陽翟長公主,以換取陽翟長公主成為太極道館的主要出資人之一,他現在其實只是替陽翟長公主代管,並不是羅敷麵館的真正東家。一方面是想拉上陽翟長公主這個真正的貴族做後援,一方面也是等著袁術來往裡面跳。如今兩個目的都達到了預期的效果。袁術吃了個大苦頭,順帶著把河南尹郭勳給整了,陽翟長公主出了一口惡氣,心情大好,他也漲了工資。

羅敷麵館的鬥毆事件影響不小。袁術被老爹袁逢臭罵了一頓,閉門讀書,不准再出來丟人現眼。許家被他訛了一筆,也不敢再惹他。郭勳被免了官,灰溜溜的回老家去了。至於洛陽市長和那個市嗇夫,天他們是死是活,反正羅敷麵館所在的市中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羅敷麵館的真正東家是陽翟長公主的事情傳了出去,也沒人敢到麵館裡來生事了,許禇留在那裡也沒用,劉修乾脆把他調到了太極道館,和夏侯淵一起負責太極道館的安全。不用去羅敷麵館了,劉修的日子更加清閒,他除了偶爾到太極道館來查看一下,大部分就在洛陽城四周閒逛,隨身帶著畫板和紙筆,描給洛陽城的景觀。劉弘再次找到他的時候,劉修剛剛從原陵(光武帝陵)寫生回來。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4:37
第188章警世言

“德然好雅興。\\

WW..提供本章節最新書迷群1∴①⑺㈢\\”劉弘一邊看著他的寫生稿,一邊羨慕的說道:“這就是原陵嗎?我倒是去過幾趟,卻從來沒有注意過有這樣的美景。”

劉修卻有些意興闌珊,讓人把前幾天畫的寫生稿拿來給劉弘看,告了個罪,去洗漱一番。劉弘看畫看得入迷,也沒有太在意,一張張的看過去,感慨不已,等劉修洗漱回來,他迫不及待的說道:“這些畫什么時候能完成?我都有些等不及看了。”

“再好的畫,也不如真形實景,你為什么不去實地看看?比畫可美多了。”

劉弘嘴一歪,有些酸溜溜的說道:“我哪有你這么自在。”

劉修心情不太好,刺了他一句:“你以為你是天子,日理萬機?不過是一個侍中而已。”

“怎么了,斗贏了袁術,心情還這么差?”劉弘戲謔的笑了一聲,端起剛送來的酒呷了一口,淡淡的笑道。劉修眉頭一皺,沉吟片刻,很嚴肅的看著劉弘:“你真以為我贏了?”

“不是贏了,難道是輸了?”

劉修臉上看不出一點兒喜慶,他揮了揮手,示意許禇和夏侯淵退出去,劉弘猶豫了一下,也示意那個身材壯實的隨從退出去。那隨從有些遲疑,不過還是退出去了,順手帶上了門。

“有些話,我就跟你說說啊,話不傳六耳。”劉修向劉弘靠了靠,嘆了一口氣道:“我們都姓劉,年紀又相當,也算是半個老鄉,換了別人,這些話我是不敢說的。”

劉弘笑笑,靜聽下文。

“看起來呢,我是贏了。”劉修直直的看著劉弘,“可是,如果不是我身后有陽翟長公主,我能贏嗎?”

劉弘眉頭一挑,沉默不語。

“我開羅敷面館,從來不偷稅漏稅,該我做的,我全都做了,不能做的,我一件也沒做。雖說生意不大,可是每個月上交的市租也有四五金,算是市中小有實力的一家。”劉修唉聲嘆氣,顯然非常煩悶,“可是又能如何?袁術勸動嘴皮,河南尹就親自出馬來封我的面館,如果不是陽翟長公主,最后倒霉的絕對不是郭勛,而是我。”劉修一指自己的鼻子,有些激動起來:“我奉公守法,只想本本份份的做生意,可是卻不能如愿,你說這是為什么?”

劉弘淡淡一笑:“我朝重農抑商,向來如此,你又何必如此義憤。”

“不錯,本朝重農抑商,向來如此。”劉修點點頭:“我知道商人在七科謫之內,我真要入了市籍,也許他們對付我更容易了,連個理由都不需要,就能讓我去戍邊。可是袁術那樣的人卻沒事,他可以在洛陽做他的折沖校尉,官俸他拿,拼命我去。可是我不明白,如果說尊貴,我還是高皇帝的子孫呢,怎么就連他袁術都不如了?你以為我想做商人?如果不是活不下去,誰愿意去做下濺的商人啊。可是更讓我不爽的是,我想本本份份做個商人都不可能。”

他喝了一大口酒,手一抹嘴,氣憤填膺,用力一拍案幾:“安份守已的卑而賤,為非作歹的高而貴,這世道已經到了這一步,如何能不亡,又怎么能不亡。”

“劉修,休得胡說”劉弘變了臉色,沉聲喝道:“你這話傳出去要殺頭的。”

“你去告發我?”劉修有些醉意,梗著脖子瞪著劉弘,兩人僵了半晌,劉弘先放松下來,解釋道:“我是為你好,以后這樣的話,不要亂說了。”

“你知道我為什么去畫洛陽城?”劉修拉過那些寫生稿,重重的敲了敲,“我是擔心,不知哪一天洛陽城就和長安城一樣,再也看不到了。\\閱讀器:無廣告、全文字、更新快\\”

“德然,你醉了。”劉弘沉下臉,長身而起,推門而出。

劉修坐著不動,直到劉弘穿好了鞋準備離開,他才嘆了一聲:“唉,我以為你是個難得清醒的人,沒想到也是一個糊涂蛋。算了算了,不得其人而言,是謂失言,是我錯了。你走吧,我馬上也離開洛陽,以后恐怕不會見面了。”

“你要走?”劉弘轉過頭,略作思索,又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傳出去的,只是你以后也要管住你的嘴,不要再這么橫言無忌了,否則遲早有一天會出事。”

“不是因為你。”劉修搖搖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就是不和你說這番話,我也沒打算在這里呆太久。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雖然沒有千金,可也算是小有資財的。危邦不入,亂邦不居,有道則現,無道則隱,這個道理我懂。我想去隱居了。”

“隱居?”劉弘差點笑出聲來,忍不住走了回去,俯著頭打量著劉修:“德然,你是真醉還是借醉發酒瘋?你今年還沒到二十,就想去隱居?”

“你管我是真醉還是假醉,只要我說的沒錯,便也是了。”劉修哂笑道:“你怎么還不走,不怕被我連累了?”

劉弘抬手撓了撓眼角,重新坐了下來,拿起酒壺給劉修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杯子和劉修碰了一下,一飲而盡,笑道:“既然你馬上就要去隱居了,我就聽聽你的瘋話,看看能說出什么驚天動地的高論來。”

“高論沒有,不過是危言聳聽罷了。”劉修嘎嘎一笑,向劉弘湊了湊:“你在天子身邊,知道的事情比我多,難道你看不出來?”

“我看不出來。”劉弘瞥了他一眼:“我倒是覺得你這太極道館是個是非之地,你小心那個太平道的張鳴給你帶來禍事。他最近在洛陽權貴門上走動頻繁,我擔心他遲早會連累你。”

“權貴之門算什么。”劉修不屑一顧:“你如果知道太平道的信眾中有成千上萬的流民,遍布天下數州,還不知道要嚇成什么樣呢。”

劉弘眼角抽了抽,臉色有些難看,沉默了好半天,才啞聲說道:“你既然知道,還敢和他來往?當真不怕王法嗎?”

“這你就錯了。”劉修微微一笑,和劉弘碰了一杯,自已一飲而盡:“天下已經糜爛,我只是把最后一層還算光鮮的皮掀掉,讓陛下看到里面的爛肉,認識到局勢的嚴峻,如果能及時下手醫治,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還是自欺欺人的以為天下太平,那才危險呢。我這是為天下著想,你認為我該殺嗎?如果你也這么想,那我覺得這天下就真的沒治了。”

劉弘語噎,找不出什么話來反駁劉修。

“天下形勢,如閉目乘快馬,直奔到絕崖,如果肯睜眼看一下,懸崖勒馬,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因為不敢看到險境而閉目自欺,那只有一個下場。”劉修嘆了一聲:“可惜,真正敢睜開眼睛面對險境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在危險面前,蕓蕓眾生大多數還是選擇閉起眼睛裝看不到的。只有真正的勇士,才敢直面慘淡的人生。”

“你說……還有機會?”劉弘沒有理他的感慨,抓住了其中最關鍵的一句。

“當然有。不過呢,這就和當年的昆陽之戰一樣,有幾個人能像光武帝一樣沖上去,殺出一條血路?”劉修哈哈一笑,揮揮手:“我醉玉眠君且去,有緣山中再相逢。”

劉弘卻揪著他不放,“德然,且慢去睡。你說說,如果有機會,又當如何?”

“你不過是一個侍中,說這些有什么用?”劉修指了指天,“這要看大漢還有沒有中興的天命,要看陛下有沒有中興的氣魄和能力,不是你一個侍中和我一個草民說說就能有用的。”說完,他掙開劉弘的手,推開門,胡亂的搭上鞋,晃晃悠悠的下樓去了。

劉弘皺著眉頭,無可奈何的看著劉修歪歪扭扭的背影,沉思了片刻,一眼看到案上的寫生稿,順手拿過來卷起,起身出了門,匆匆離去。

夏侯淵看著劉弘遠去,這才回過頭對劉修說道:“東家,這計是不是太冒險了些?”

“不冒險怎么可能有大富貴,難道你想做一輩子商人?”劉修眼神明亮,看不出一絲醉意。他看看夏侯淵,笑了:“你放心,如果真有禍事,我一人擔著,絕不會拖你們下水。”

夏侯淵也笑了:“我有什么好怕的。沒死在王吉的手中,我這條命就是撿來的,與其窮死,不如跟著東家賭一把。”他瞟了一眼默不作聲的許禇,“只是仲康怕是有些虧了。”

“我有什么虧的,這條命本來就不是自己的了。”許禇哼了一聲,不屑一顧:“再說了,就憑我和東家的身手,只要不是洛陽城的北軍五營全部出動,恐怕沒幾個人能攔得住我們。”

這才叫霸氣。劉修暗自贊了一聲,夏侯淵愿意跟著他瘋,那是因為夏侯淵一窮二白,而且他生性就不安份,喜歡冒險,而許禇則不然,看起來他很魯莽,其實他早就想好了退路,確保自己不會有性命之憂,謹慎到了極點。

劉修當然也不是魯莽的人,他如果沒有幾份把握,絕對不會沖動冒險,要不然他早死幾回了。在劉弘面前說這些話,看似酒醉,實則是他謹慎的試探,經商肯定不是長久之計,要挽救大漢的命運,就必須解決大漢的經濟問題,這不是他開幾個道館就能解決的,這要觸及到大漢的基本國策。如果天子沒有這樣的魄力,就憑他一個人是不可能力挽狂瀾的,必須選另外的路。

做名士闖字號,他已經完成了應有的鋪墊,接下來該向哪個方向走,已經到了抉擇的時候。天子是什么態度,對他的選擇非常重要。如果天子連一點雄起的想法都沒有,那他也沒有必要做什么忠臣了,趁早自謀出路。如果天子還有點想法,那他也好借勢而起,見機而動。

天子沒有讓他失望,在等了兩天后,劉弘帶來了天子手詔,拜劉修為侍中。侍中屬少府,原來是加官,也就是名譽官職,有了侍中身份,外朝官員就可以進入內朝,隨時在天子身邊以備問詢,后來漸漸變成實際官職,比二千石,等秩算是相當高了,特別是對于劉修這么一人只當了兩天虎賁郎的人來說。

“天子有雄心和魄力嗎?”劉弘的眼圈有些黑,看起來精神有些疲憊。

“陛下豈止有雄心和魄力,簡直是英明。”劉修笑瞇瞇的拍了個馬屁,又關心的問道:“怎么,這幾天沒休息好?”

“別提了。”劉弘郁悶的擺擺手:“宮里這兩天怪事頻出,我們這些人都不得安生。德然,你趕緊進宮入職吧,也能為天子分憂。”

“什么事這么煩心?”劉修又想起為黨人訴冤的曹鸞,難道這件事還沒解決。

劉弘搖搖頭,告訴劉修說,不是這么簡單。曹鸞那件事和現在這件事比起來,只能算是小問題了。這話把劉修嚇了一跳,一問才知道,宮里出了大事。有一條青蛇落在永樂宮嘉德殿的御座后面,把永樂太后嚇得魂不附體,宮里大亂,謠言四起。天子找蔡邕、楊賜等人去問,結果楊賜他們三扯兩扯的,也扯到黨人的事情上去了。他們說,黨人遭到禁錮,天下怨氣郁結,故化為青蛇以示警,希望天子能下詔赦免黨人,以解妖詳。

劉修聽了直撓頭,真還是怕什么來什么,這分明是借機向天子施壓嘛。只怕不僅黨人不能被赦免,還會遭到更嚴厲的打擊。

“你對這事有什么看法?”

劉修想了想,眉毛一挑:“我覺得這事不對,一條蛇嘛,和黨人能有什么關系?”

“那你說和什么有關系?”劉弘精神一振。

劉修嘴一撇,說出了自己的猜想。大旱了幾個月,洛陽四周都像遭了火似的,大部分樹木都枯了,小河里也見了底,喜歡陰涼的蛇沒地方去,鉆到宮里的可能性當然很大。洛陽再缺水,也不可能缺了宮里的用水,太后又是怕熱的北方人,每天都要用水澆地,嘉德殿是最陰涼的所在,而且嘉德殿規模大,建成時間長,屋梁上大概有些年頭沒有徹底清掃了,老鼠什么的也多,如果有蛇進了宮,那嘉德殿就是首選之地。一不小心從上面掉下來一條,有什么稀奇的。

劉弘將信將疑,他覺得劉修的解釋比楊賜他們的解釋還不靠譜,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會這么簡單的原因?這也太草率了吧?

“你不要不信,你回去對天子說,讓人把宮里徹底清理一下,我估計再找幾條蛇出來是不成問題的。”劉修很有把握的說道,又解釋道:“就算按照他們那一套五行的理論解釋也不對啊,青者木也,大漢屬火,木生火,這分明是中興之相,怎么會和黨人聯系在一起。”

劉弘忍俊不禁,搖著頭道:“你真是巧言佞色,利口能辯,如果被蔡邕和楊賜他們聽到,只怕會說你是個佞臣。”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劉修笑笑,又皺了皺眉:“其實要說陰氣,我倒是覺得宮里陰氣的確蠻重的。那么多女人和不男不女的人,真正的男人少而又少,陰陽的確不太平衡。這些女人閑著沒事,一點小事都會變成謠言,人心惶惶。而且,那么多女人一天的脂粉錢就要上百金,這開銷也的確太大,借機清理一下,精簡一些人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劉弘咂了咂嘴,沒有吭聲。

劉修又說道:“陛下要那么多女人,無非是想多子多福,其實這是個誤區。”

“什么誤區?”

“女人太多了,不僅不會多子多福,反而會影響子嗣。”

“還有這種說法?”

“你還別不信。”劉修一本正經的說道:“廣種薄收的道理你不知道嗎?女人就像一塊地,你如果偶爾耕一下,隨手甩兩顆種子,還指望秋天能豐收?當然是精耕細作,種子數量充足,肥力不缺,才有可能豐收。”

劉弘撲嗤一聲笑了,連說劉修胡扯,劉修也不和他爭,你要不是信,你去問太醫,你聽聽專業人士怎么說的,就知道我有沒有胡扯了。兩人說笑了一陣,劉弘才收了笑容問道:“你準備什么時候入宮報到?”

劉修出人意料的搖搖頭:“我暫時不打算入宮報到。”

“為什么?”劉弘有些不高興的說:“這是陛下的恩典,你不要太任性使氣了。”

劉修連忙搖頭:“我正是感激陛下的恩典,才不想急著入宮。我在宮外,也許更能為陛下分憂。”

劉弘非常不解。劉修接著解釋道,我如果到陛下身邊做官,那我以后說什么,別人都會覺得我是在為陛下說話,時不時的都會往陛下身上想,就算是對的,他們也會找理由反對,一旦有什么錯,更不可避免的會牽扯到陛下。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百姓,那我就有足夠的自由,說什么都是我的權利,反而不僅引起別人的反感,更容易獲得他們的認可。

劉弘想了想,也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臉色緩和了些:“那你想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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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洛陽志

洛陽出了一件盛事,一種裝幀新穎的書籍在太極道館隆重登場,東觀校書的幾個大儒、太學數得上的博士悉數到場,向到場的上千太學生鄭重推薦這種攜帶方便,字跡清晰精美的新式書籍,這些書籍都是由改進的蔡侯紙印制,紙制柔軟細膩,手感極佳,有如少女肌膚(某不知名yin人語),內容為太學所立石經的全部內容:尚書、易、禮記、chūn秋、詩和論語,一字不差。每部書分裝為一函,共四十卷,封面題簽為陛下手書,由大儒蔡邕作總序,其他各分冊各有一位大儒作分序,言及經學源流,彌足珍貴,實為讀書求學必備,饋贈親友佳品。

最最重要的是,陛下下詔,以后考試即以為準,其他各家私藏的只能做研究用,不能做考試標準。緊隨其后,司徒袁隗又宣布今年的考試將在今年十月舉行,擴大名額為三百名。考試對象由以前的太學生擴展到全國的讀書人,錄取者優先安排補缺。

一聽這話,那些原本只打算看個熱鬧當談資的人頓時精神了,十月考試,還是以這些經學的內容為準,幾十萬人搶三百個名額,那現在還不先下手為強,難道要天天到太學去看石碑?

于是畢嵐等人準備的三百套書當場就被搶購一空,不少人一口氣買了好幾套,自己留一套,其他的用來送人,親朋好友家有想考試入選的人都需要啊。好多人反應遲了,氣急敗壞,圍著還在喋喋不休的鼓勵士子們要好好學習的蔡邕等人抱怨不已,都是你們啰嗦,讓我們不好意思先退場,結果連書皮都沒搶到。

新書特賣會大獲成功,皆大歡喜。

畢嵐等人印書坊生意開門紅,看這勢頭,庫房里的一千套書絕對是不夠賣,回去立刻再加印一千套。加上先前從宋奇那兒賺到了三百金,他們已經成功的收回了全部成本,在支付了所有的開支之后,他們還落了一百金的純利潤,更重要的是,他們為天子解決了三十個郎官的就業問題,這可比賺了錢還要有用。

蔡邕等人也非常高興,看著他們辛苦了一年多校訂的經學將走向全國,被全國的學子所接受,他們感到了極大的成就感。在個人的成就感之外,他們還終結了大漢經學傳承上的師法家法之爭造成的混亂,從今以后,不用爭來爭去了,一切以此為準。

在蔡邕看來,這和孔子刪定六經的作用是一樣的偉大。

袁隗也很高興,劉修親自到袁府請他出席這次特賣會,還為以前的事情向他做了解釋,表示并無惡意,愿意和袁術化干戈為玉帛。袁隗當然不怕劉修,可他是聰明人,且不說劉修是盧植的弟子,他們夫妻不可能真把劉修趕盡殺絕,就憑劉修最近鼓弄出來的那么多事,連陽翟長公主都被他拉來做了大旗,真要和劉修翻了臉,對袁家也沒什么好處。于是袁隗借坡下驢,爽快的答應了劉修的邀請,親自到場,并且很高調的買了十套新書,盛贊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太極道館雖然經商賣面,可是做的幾件事卻意義深遠,當為天下人楷模云云。

最高興的當然是劉修,來了這么多人,賣了那么多面,僅場地費就撈了二十金,幾個方面都欠他一個大人情,太極道館的名頭越來越響,以后可真是財源茂盛達三江了。

送走了袁隗等貴客之后,劉修回到他新辦的書房,畢嵐和渠穆正在等他,蘭花指柳云霜也坐在一旁,新書賣得好,畢嵐他們心情非常好。一看到劉修,立刻把二十金場地費推了過去。

在之前劉修建議他們搞這個特賣會的時候,他們還有些舍不得,現在算是知道了,這年頭不光要酒好,還得會吆喝。他們做事還有兩下子,論吆喝,還得看劉修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劉修哈哈一笑,老實不客氣的掂了掂裝金子的錦囊,然后順手塞到羅氏手中:“掌柜的,麻煩你收起來入帳,然后拿點好酒好菜來,記在我的帳上,我要為幾位大人慶功。”

渠穆大約三十多歲,年輕力壯,雙眼炯炯有神,除了沒胡子,眼袋也略有些松馳之外,人還是長得不賴的,和他那臭名聲聯系不到一起去。聽了劉修這話,他笑了笑:“劉君是太極道館的東家,吃點酒還要記帳?”

劉修哈哈一笑:“不瞞大人說,我只是一個小東家,主要還是個管事的,拿點辛苦錢。真正的東家每個月要查帳的,我如果到時候交不出帳來,豈不是讓人以為我多吃多占?咱大錢也賺得不少,可不能因為貪這點小錢壞了名聲不是?”

渠穆若有所思,連連點頭,和畢嵐交換了一個眼色,覺得以后這收人賄賂的事情的確也要有個度了,做生意賺錢雖然來得慢一點,可是心里不虛啊,再多的錢拿得光明正大。

“德然哪,你也不要在這里賣乖,你那些錢是怎么來的,我大致也清楚。真憑你做生意,你能在幾個月內賺這么多錢?”畢嵐特地開了個玩笑,表示和劉修更熟悉、更親近,他也不擺架子,自己拿起酒壺,給幾個人各倒了一杯酒,“你親口和我說過,羅敷面館一年的利潤也不過三百金,可是你這太極道館用了多少錢?少說四五百金,你會點石成金不成?”

劉修哈哈一笑,對他試探的話避而不答,說笑了幾句,扯到了正題:“二位,印書坊現在算是上了正軌了,可是光憑著印五經,以后這生意還是有限的。二位有沒有什么新的計劃?”

畢嵐和渠穆頓時精神起來,他們之所以沒走,就是想在這個問題上和劉修討教討教。這次新書能賣得這么順利,那是多方面因素結合的結果,以后不會總有這么好的事情。

“德然有什么高見?”

“高見不敢,一些想法還是有的。”劉修呷了口酒,開始給他們出主意。天下人讀書,除了求仕宦之外,還有很多人是不能仕宦的,你們也不能忘了這些潛在的客戶啊。

畢嵐眼睛發亮,快說快說,都是些什么樣的人。

你們想想,洛陽什么人最多?有錢人啊,而且是有錢的女人比男人還多,為什么呢?那些有錢人,有幾個不是妻妾成群的?這些女人識字的不在少數,有些人學問還真的不錯,讓她們去考試做官肯定是不可能,那她們平時能做些什么呢?閑聊,游戲,要不然就發呆,如果你們能印一些能給人解悶的書,肯定受她們歡迎啊。

渠穆一拍大腿,對啊,怎么沒想到這些人呢,這些人的數量可不比太學生少啊,而且這些人有錢,現在這書價對普通人來說也許有些肉疼,可是對于這些整日里無所事事的貴fù人來說,這就是吃點零食的錢啊。

劉修微微一笑,只要你們開動腦筋去想,不要總把目光局限在幾本經書上,這個印書坊以后就是一個搖錢樹,絕對有你們賺的。

畢嵐沉默未語,也沒理劉修忽悠的話,緊追著問了一個最直接的問題,什么樣的書能讓人解悶?肯定不是圣人經義啊,那玩意只能讓人生悶。

劉修連連搖頭,當然不是圣人經義,那些書給想當官的人看看就行了,有幾個女人像曹大家(班昭)那樣喜歡看這樣的書啊,給她們看的當然是閑書,趣字當頭。比如說一些笑話,比如一個能感到得人落淚的故事,比如一些奇聞軼事之類……

畢嵐樂了,手一伸,拿來吧。

劉修一本正經的反問道,拿什么?

畢嵐說,你說得這么輕松,肯定有這樣的文章,讓我先看看吧。

劉修連連搖頭,我給你們出主意呢,哪有什么文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兩筆字還行,寫文章就不能看了。

畢嵐和他處的時間長了,根本不信他那一套,劉修最后才扭扭捏捏的拿出一堆紙,這是我的洛陽志,平時閑得無聊寫的畫的,你們看看,如果還有點意思,就拿去印幾本出來看看。

畢嵐接過來一看,掃了幾行,先笑了笑:“你這文章有長進啊,還是請誰潤色的?”

“蔡先生。”劉修老實不客氣的說道:“有些典故,我也是問了他才知道的。說實話,這些東西里面有蔡先生不少功勞,為了麻煩他,我可花了不少錢。”

畢嵐聞音知意,“我們到時候怎么分帳?”

劉修很坦然的提出了幾個方案。一,我把這文稿賣給你,三百金,以后你想印多少就印多少,我不管。二,我提成,你印一本,我就一份錢,多印多給,少印少給。三,你替我印,我給你錢,以后我自己負責銷售,賺了賠了,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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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嵐和渠穆商量了一下,覺得現在還不清楚究竟能不能賣得出去,還是按第三種方案比較合適,至少不會虧,大不了少賺一點就是了。劉修也不勉強,一下子向畢嵐訂了五百本,因為里面有畫,這些需要雕版的,所以成本高一點,但這些雕好的版算是劉修的,不經過劉修的同意,畢嵐他們以后不能私用,包括這些文字的內容,畢嵐他們都要保密,不能散布出去。

畢嵐一口答應。回去之后立刻安排人雕版、排字,幾天后,他們交出了樣書,劉修經過認真的審閱之后,立即開印,兩天功夫,五百套《洛陽志》新鮮出爐,有蔡邕這樣的大家把關,有劉修親手繪的圖,這本書的專業水平毋庸置疑,再加上劉修親自擬定的那些傳奇故事,娛樂性也是前無古人,再經過熟門熟路的一炒作,五百套書很快銷售一空,不僅成為洛陽仕女們閨中最喜歡的物事之一,就連許多男子也是人手一卷,閑談時經常說著說著就扯到這上面去了。

“嘿,在洛陽住了這么多年,沒想到洛陽還有這樣的所在啊,北邙煙云,原陵夕煙,千年宮城,我前兩天按圖索驥,果然是言之不虛啊。”

“是啊,我們大漢這洛陽城,真是人杰地靈,可以傳之千古的。”

“是啊是啊,更重要的是,沒想到史書上的那些事,原來就發生在洛陽城。我猜想著,說不定我們家還住過蘇秦呢。”

“我呸就你家那鳥不生蛋的地方,能有蘇秦這樣的人物?我告訴你吧,我考證過了,我家那地方,就是高祖皇帝當初準備定都洛陽時暫住的地兒。”

“傻且,你坑你阿翁我呢。”

“你才傻且呢,說你沒學問,你還不服氣。你看那故事里是怎么寫的,難道你以為這是這位劉修劉德然君信口雌黃?他可是字字有典的。”

“說你是傻且吧,人家劉德然都說了,因為史料不足,這些故事有些查無實據,只能聽聽,不能當真。你啊,盡信書不如無書,這都不懂,還裝什么有學問呢。”

“你胡扯,不信我們去問問他。”

“問問就問問,走,誰輸了誰在太極道館請一席。”

“請就請,誰怕誰啊。”

不過,來找劉修的人都撲空了,劉修不在洛陽,他到了長安。

劉修到長安是公私兩便,私事是在為《長安志》的繪圖做實地考察,《洛陽志》的暢銷,讓他及時的把《長安志》的準備工作提上了日程,文字方面有的是人,chā圖這一塊他卻要親力親為,倒不是他覺得只有自己能畫,而是這兩本書其實并不是消遣那么簡單。

他先推出《洛陽志》,讓洛陽的貴人們知道洛陽的繁華,產生自豪感,然后再推出《長安志》,讓他們看看當年比洛陽還要輝煌的長安如今是什么敗落樣,給他們一個震撼,讓他們知道珍惜現在美好生活,以長安的敗落為鑒,多一些清醒的思考,為以后改革做一些鋪墊。

這兩本書是以娛樂為表,以古鑒今為里,可以說是一本諫書,如果不是因為有一個這么崇高的目標,蔡邕哪會有空幫他搞這些不登大雅之堂的東西。

公事,則是與永昌太守曹鸞相關,曹鸞關在槐里獄已經一個多月了,天子一直沒有給一個處理意見。其實天子一氣之下,是想讓人亂杖打死曹鸞的,不過最后讓劉修勸住了。

你打死他,反而成就了他的名聲,自己落了個昏君的惡名,對目前的困境有什么幫助?

天子看了他的上書,便把這件事交給了他,你去處理吧,我看你有什么好辦法。

于是劉修便來到了槐里獄,見到了曹鸞。

曹鸞五十多數,其實算是曹操的遠房親戚,當初還是曹騰推薦他入朝為官的,很早就做到了二千石,不過后來曹騰死了,曹嵩不善于經營,曹家又想脫了宦官這個惡名,結果搞得士人不接受他們,宦官認為他們是叛徒,里外不是人。曹鸞在這二千石的位置上一呆便是十幾年,而且遷來遷去,越遷越邊疆,最后被遷到永昌這個蠻荒之地。永昌在哪兒呢,估計很多大漢人都不知道,但是告訴你出了永昌郡不遠便是天竺,應該便有點概念了。

為了能從那鬼地方調回來,曹鸞決定死里求生,利用大旱這件事為黨人訟冤,如果真能成功,他的名聲可就大了。為了增加說服力,他還把話說得特別過激,就差說如果不赦免黨人,大漢明天就要完蛋了——其實這也不能怪他,讀書人大多喜歡把事情說得非常嚴重,以證明自己的正確性。

但是事出愿違,上書送出去之后,等來的不是天下大赦,而是檻車征送槐里獄的詔書,一看到詔書,曹鸞的汗就下來了,到槐里而不是洛陽,他知道自己想慷慨就義的機會都沒有了,等著被槐里獄的獄卒折磨一通,無聲無息的死在某一間牢房里吧。

曹鸞人還沒到槐里,頭發就全白了,一下子老了二十歲,整個一風燭殘年的老頭。劉修第一眼看到他時,嚇了一跳,還以為獄卒把他領錯地方了呢。

“沒錯,就是他。”陪著劉修下來的獄卒笑道:“到了這里一個月,一天一個樣,嚇的。”

劉修這才相信,他又問了一些曹鸞的情況,然后對那個獄卒說道,我奉天子詔,有些事情要問他,你回避一下。那獄卒看起來比較憨厚,也沒有多問,行了一個禮便出去了,順手帶上了牢門。

“我是孟德的朋友。”劉修示意曹鸞不要緊張,把自己和曹操的關系說了一下。其實曹操沒有托他來救曹鸞,曹操知道曹鸞闖了大禍之后,想和他撇清關系還不來及呢。不過這個時候扛出曹操的牌子,有利于打開曹鸞的心理防護。

果然,一聽曹操的名字,曹鸞放松了不少。劉修拿出他上書的副本,老實不客氣的說,我對你上書的內容有些不同見解,想和你當面溝通一下,希望你能坦誠相待。

曹鸞被關了一個多月,早就沒了當初上書時的沖動,以為自己死定了,現在聽劉修這口氣,好象還有一線生機,哪里還有什么骨氣可言,劉修說什么,他便應什么,搞得劉修都有些郁悶,他原本以為多少要費些口舌的,沒想到居然會這么順利。

看來在生死面前還能堅持自己的信仰的人畢竟是少數。

面對這樣的人,劉修也沒必要再多說什么,他直接要求曹鸞,你寫一封請罪疏,深刻檢討一下自己的錯誤,我給你呈上去,也許陛下會饒你一命。曹鸞滿口答應,沒想到劉修接著又說了一句,我先告訴你,你寫的這封請罪疏會隨著你的上表一起抄送到各郡縣,將來會天下人皆知,所以你不要信口開河,胡亂認罪。否則你名聲臭了是小事,影響了對黨人事件的解決才是大事,到時候你這一顆腦袋可擔不起。

曹鸞嚇得一頭冷汗,再也不敢掉以輕心,這一不小心就是遺臭萬年的事。

劉修給他五天時間,同時讓槐里獄給他調換了牢房,讓他洗了澡,好吃好喝的侍候著。他對曹鸞說,請罪疏寫好了,這些就算是給你的一點補償,寫不好,這就是你的斷頭飯了。

曹鸞連連點頭,屁都不敢放一個。

曹鸞的事情處理得告一段落后,劉修去見了右扶風張則。張則是名門之后,又是頗有治績的能臣,對劉修這種少年不怎么放在眼里,特別是當他知道劉修是奉天子詔來逼曹鸞低頭的。他固然看不起想邀名的曹鸞,但同樣也看不起劉修這種莫名其妙而少年富貴的宗室。

劉修吃了個閉門羹,張則根本不睬他,也不說在,也不說不在,就把劉修晾在門房。

“大人,還是回吧。”陪劉修來的獄卒一見形勢不對,連忙勸道:“要不,下吏陪大人去周邊轉轉,此處不遠便是孝武皇帝的茂陵。”

劉修樂了,茂陵早就被造反的農民挖了,還有什么好看的,難道還想撿些寶不成?不過,這個獄卒看起來倒是蠻有趣的,身材高大,長相也端正,更重要的是沒有獄卒常見的那種陰狠氣,看起來比較陽剛,而且好象還有點羌人的感覺,像是個混血兒。

“你對茂陵熟悉?”劉修想起來馬倫家好象就是茂陵人,這個獄卒也姓馬,不會就是扶風大族馬家的吧。

“下吏就是茂陵人。”

“哦,是扶風馬家嗎?”

“是的,不過很慚愧,至今一事無成,辱沒了先人的名聲。”那獄卒很尷尬的說道:“下吏叫馬騰,草字壽成。”

劉修一激零,頓了片刻,又問道:“好名字。你可成家了沒有?”

“去年剛成家。”馬騰高興起來,“今年年初剛生了一個兒子。”

“是嗎,那真是要恭喜你了。兒子叫什么名字?”

“馬超。”

劉修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五虎將之一的馬超才出生啊,俺來得還真是太早了些。他看看局促不安的馬騰,笑了笑,向門卒要了紙筆,隨手寫了幾句話,讓他去交給張則,然后起身撣撣衣服,對馬騰說道,這右扶風府真是無趣。走,我們去看看茂陵,順便到你家去看看你家的麟兒馬超,一聽這名字我就非常喜歡。

馬騰大喜,連忙領著劉修出了門,直奔茂陵。

劉修剛走不久,張則便從里面奔了出來,一看空蕩蕩的門房,連忙問道:“洛陽來的劉修在哪兒?”

門卒一看,有些莫名其妙,人家等了半天,大人你連個信都不給,人家剛走,你倒急急乎乎的跑出來了,是真的還是故意的?是不是名士都喜歡玩這一套啊。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4:38
混在東漢末 第190章 茂陵荒煙
混在東漢末

茂陵,漢武帝的皇陵,西漢王朝甚至是整個中國史上都非常有名的帝皇陵,除了前面的秦始皇的始皇陵,漢武帝的茂陵是目前為止規模最大的皇陵,實際上僅論地面陵園的建筑奢華程度,茂陵比始皇陵有過之而無不及,原因很簡單,漢武帝時的國家財力非秦始皇時可比,而且秦始皇在位只有三十七年,和漢武帝的五十三年相比差了不少。

依照慣例,天子即位第二年開始修陵,天下貢賦的三分之一用來修陵和其中的財寶。漢武帝在位時間太長,國力又強盛,以至于最后修好的帝陵雖然規模非常大,卻無法藏下所有的陪葬珍寶。

武帝一朝名臣輩出,茂陵左有衛青墓,右有霍去病墓,霍光、金日磾皆在其側,規模都不小,地面還有大量的石人石獸,依稀可見當年的恢宏氣像。

劉修看到了曾經無數次看到過的馬踏匈奴,只是心中卻沒有一絲愉悅,他撫著石馬背上被打砸后留下的痕跡,看著眼前雖然已經經過收拾,卻還是無法掩蓋當年那場浩劫留下的衰敗氣相,沉默不語,心中充滿了凄涼。

西漢亡了,曾經雄居天下的長安城敗落了,以前他就知道這個結果,但是遠遠沒有現在這么觸目驚心,因為大漢中興不到二百年,命運又將再一次降臨到洛陽城,在親眼目睹了洛陽城的繁榮之后,他為即將到來的人間地獄而恐懼萬分。他極力想阻止這幕悲劇,可是真能如愿嗎?

劉修坐在石馬背上,雙手托著臉,看著遠處寂靜無聲的山陵,好半天沒說一句話。馬騰和許禇在不遠處看著,他們不明白劉修在想什么,為什么會露出這么憂傷的神情,但是他們什么也沒說,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任何一個人都會心情沉重。

張則遠遠的走了過來,看到劉修那落寞的背影,腳步不由得一頓。他遲疑了片刻,走到石馬面前,抬起手拍拍石馬,嘆了一聲:“赤眉為禍不淺啊。”

劉修聞聲轉過頭看了張則一眼,心中暗笑。到你府上去求見,你把我晾在那里,現在倒追到茂陵來了,這名士的脾氣果然與眾不同啊。

“赤眉雖然難辭其咎,可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卻不是赤眉。”劉修從石馬背上跳下來,撫著石馬上被敲破的殘缺:“把良民逼成了暴民的人,才是真正應該追究的。”

張則遲疑了一下,認同的點點頭,“是啊,王莽亂政,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劉修搖搖頭,對張則的看法不以為然。不過,張則能認識到這一點已經不容易了,真要從他嘴里說出制度的問題,那才叫大白天見鬼。他沖著張則呲牙一樂:“臥虎大人匆匆而來,又為何事?”

張則曾經擔任牂柯太守,在南中地區非常有威信,永昌、越嶲一帶的夷人非常懼怕他,稱之為臥虎,他后來還因討伐狄人升任護羌校尉,是位允文允武的干才。

聽到劉修稱他的威名,張則沒有說什么,笑了笑,看著遠處仿祁連山而建的霍去病墓出了好一會兒神,這才收回目光,輕聲說道:“曹鸞雖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在永昌還算是有治績,為黨人鳴冤也算是難得,大人既然也有心為黨禁做點事,又何必折辱他?”

劉修搖搖頭:“我不是折辱他,如果你認為我這是要折辱他,那我接下來豈不是還要折辱天下的讀書人。”

張則神情一冷,他是看到了劉修的留言,知道他來辦理曹鸞的事情是想為解黨禁出力,這才趕來和劉修見面,現在聽劉修的口音,好象他并不贊成黨人,可能還要對黨人不利,他不免有些不快。雖然他不是黨人,但他還是欽佩黨人的。

“大人也覺得黨人罪有應得?”張則的聲音中多了幾分寒意和冷漠。

“罪有應得談不上,但要說是自取其辱,倒也不是冤枉他們。”劉修微微一笑,指了指遠處的茂陵,突然說了一句題外話:“有所堅持是對的,可是也要看堅持的是什么,有所反對也是對的,可是也要看反對的是什么。”

張則被他繞得有些暈,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劉修已經舉步向前走去,他指了指四周的陪葬陵墓:“這里有這么多的名臣,卻沒有那位上天人三策的董仲舒先生,大概也是天意。”

董仲舒是漢代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首倡者,也是漢代學術傳承官方化政策的建議人,他對漢代經學的影響之深遠不言而喻。張則雖然不以經學出名,但是對董仲舒還是敬重的,聽劉修對董仲舒頗有輕慢之語,不免有些不快。網,duwo,。

看到張則臉上露出的不快,劉修嘆了口氣,看來要打倒董仲舒這塊牌子還真是不容易,張則還算不是經學出身,對董仲舒還有這樣的心理,那些天天讀著圣人經典的讀書人又當然如何?任重而道遠啊。

為了防止進一步刺激張則,劉修回歸到了正題:“我到槐里來,不是我自己的事,是陛下安排的任務。”他放緩了語氣,“陛下并不是不想解黨禁,可是你也要知道,曹鸞與其說是想為黨人鳴冤,不如是想為他自己求名,象他這么搞,黨禁也許永遠都解不開,只會越來越嚴厲。這難道是天下讀書人希望看到的?”

張則眉頭一挑,沉吟不語,過了好久,才輕輕的嘆了口氣:“這么說來,倒是我想得差了。”他頓了頓,又說道:“那大人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我想請你上疏請以張奐為太尉。”

劉修解釋了一下洛陽的情況。太尉陳耽被免之后,沒有幾個人敢做這個太尉,按例,太尉去職,司徒順序為太尉,但是袁隗卻以自己不諳兵事之名堅辭。袁隗不敢當,司空許訓更不敢出頭,其他人更是連想都不敢想,說來說去,這個機會就落到了段颎的頭上。要論兵事,誰還敢說比段颎更強?護羌校尉田晏、護烏桓校尉夏育兩大重將都是他當年的司馬,而最近在洛陽鬧得最兇的劉修更是夏育曾經的屬下,與夏育一起打贏了寧城之戰。

劉修原本也是希望段颎能成為太尉,但是他現在不這么想。

原因很簡單,段颎對付羌人用的是屠殺的手段,一舉蕩平了東羌,聽起來的確讓人很爽,但是問題并沒有得到徹底的解決,羌亂還在延續。如果讓他做了太尉,他說不定會力主對鮮卑人大開殺戒。劉修不反對把鮮卑人全給屠了,但是他現在看到了更多,也想到了更多,他知道,至少在目前,重癥纏身的大漢并不具備征服鮮卑人的實力。

在這種情況下讓段颎任太尉,風險系數非常高。更重要的是,段颎是宦官一系,他一旦做了太尉,對目前微妙的權力均衡非常不利。看起來段颎上臺對劉修有利,但是劉修卻不想因此讓宦官一系超過士人一系太多,否則他就不好從中做小動作了。之所以和袁隗和解,也是出于這個目的。

除去段颎之外,有實力做這個太尉的,就是三明之中的另一個,張奐張然明。

張奐有戰功,有學問,他在尚書上的造詣即使一般的儒生也不能望其項背。但是他在士人中的名聲并不好,一方面是因為他以戰功出仕,是武人,另一方面是因為建寧元年竇武、陳蕃之所以死在宦官手中,與他被宦官蒙蔽有很大的關系,他在軍中的赫赫威名成了北軍倒戈的重要因素,雖然他因此后悔莫迭,拒絕了封侯,以后又多次為竇武、陳蕃申訴,但是士人還是不愿接納他,哪怕他后來也因為得罪了宦官而遭到禁錮。

張奐現在也遭到禁錮,一直閉門不出,如果能讓他出任太尉,實際上就表示天子將要開黨禁,重新啟用黨人,對于天子來說,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讓步,萬一被黨人們會錯了意,再次猛烈抨擊朝政,讓天子下不了臺,那可就麻煩了。

由誰來提議,這個人選非常重要,成了,他將是黨人的救星,敗了,他就是替罪羊。劉修不想做這個出頭掾子,他選中了張則。張則不是黨人,他甚至不是經學出身,由他出面,不會讓天子感到抵觸,而且他的治績很好,天子對他印象非常不錯,相對來說,接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就算是不接受,也不至于大發雷霆,象處理曹鸞這樣處理他。

當然了,要想把事情辦成,這些還遠遠不夠,這封上書怎么寫就非常重要,要是還象曹鸞那樣寫,十有還要壞菜。劉修的目的就是打消張則的那股戾氣,希望他從大局出發,既把意思表達清楚,又不至于觸犯天子的逆鱗。

張則明白了,他雖然覺得劉修這么做有些推他下火坑,自己躲在后面看戲的狡猾,但是并不在意,他很爽快的答應了劉修的請求,表示立刻上書天子推薦張奐為太尉,并盡量把話說得婉轉些。劉修非常高興,兩人又說了一些閑話,這才分手告別。

張則一回太守府,立刻請來了屬吏士孫瑞,把自己的意思一說。士孫瑞嚇了一跳,猶豫了半天不敢寫。士孫家是扶風大族,他的父親士孫奮家財一億七千萬,梁冀向他借財五千萬,結果他只給了三千萬,梁冀大怒,示意當時的右扶風把士孫奮兄弟一起下獄打死。經此一變,士孫家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生怕再惹出禍事來。

見士孫瑞不敢寫,張則胸口一拍,你寫,有功是你的,出了事我一個人擔著。見張則這么說,士孫瑞知道不寫是不成了,只得勉為其難,花了兩天的功夫,終于寫出讓張則滿意的奏疏,張則當著士孫瑞的面親手謄抄了一份,封了泥,用了印,然后把原稿還給士孫瑞,這個你自己收著,將來立了功再拿出來。

張則隨即將奏疏用快馬送往洛陽。

劉修游覽了渭原上的諸陵,回到槐里后,得到張則的消息,知道奏疏已經送出,非常高興。與此同時,曹鸞的悔過書也已經寫好了,劉修看了一遍,覺得算是檢討深刻,也讓人送往洛陽,同時附上了自己的一篇意見稿。他自己卻沒有回去,而是趕到長安城呆了大概半個月,完成了寫生任務之后,才帶著一大疊畫稿趕回洛陽。

一進步云里的家門,劉修就感覺到氣氛不對,盧慎、劉備等人像孫子一樣站在院子當中,張飛、毛宗和唐英子躲在屋里,看到他一臉的喜色,卻不敢大聲說話,只是拼命的招手。劉修大疑,走過去先捏了一下唐英子的臉頰,一邊讓許禇拿禮物,一邊笑道:“沒進宮去陪太后玩?”

唐英子接過禮物,卻顧不上開心,急切的提醒道:“大哥哥,盧先生回來了。”

劉修一愣,這才知道氣氛怪異的原因了。他有些奇怪,盧植廬江太守當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回來了,一回來又是這么大的脾氣?

張飛連忙把經過解釋了一下。劉修離開洛陽不久,盧植突然回到了洛陽,卻已經沒有了廬江太守的官職,而是作為一個待罪的官員回來述職的。回到洛陽之后,司徒府也沒給什么處理意見,就讓他在家呆著,盧植一呆就是半個月,這才急了,趕到司徒府一打聽,這才知道他之所以被免職,是宮里有人說他平定廬江的盜賊時有勾通盜賊的舉動,他一去盜賊就散了,并不是因為他有本事,而是他和盜賊有勾結。

盧植如何能受得了這個污蔑,他立刻上書自訴,可是上書如石沉大海,也不知道是天子看到了沒反應呢,還是根本沒看到。盧植急了,只好讓兒子盧慎在太后面前為他辯解,太后倒是好說話,和天子通了個氣,天子下詔拜盧植為議郎,還到東觀去校書,至于廬江太守任上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盧植非常郁悶,這個結果對他來說很難接受,倒不是因為丟了官,而是這么不明不白的讓他很不高興。他還要上書自辯,后來盧慎勸他說,你別上書了,說你壞話的就是中常侍袁赦。

盧植這才明白,原來在他背后下黑手的還是袁家的人,歸根到底的原因卻是劉修和袁家的沖突,特別是和馬倫的沖突。他氣得差點吐血,卻不好去向袁隗、馬倫說理,只好把氣撒在劉備等人身上,說他們學問荒疏了,天天讓他們讀書,一旦有什么過失,就讓他們在院子里罰站。

劉修明白了,這哪里罰盧慎和劉備呢,這是對我有意見呢。他想了想,決定立刻去拜見盧植。經過中庭的時候,盧慎拉住了他,用哀求的眼神看著他,請他在和盧植說話的時候多多忍耐。劉修笑了笑,點頭表示自己心里有數,然后施施然的進了內院,上了正堂。

盧植獨自一人坐在堂上,正在讀書,不過劉修看得出來,他的心思不在讀書上,大概是從仆人們的口中知道他已經回來了,特地在這兒等著的。

劉修上前施禮,同時奉上帶回的禮物。盧植冷漠的掃了一眼,隨即又把目光轉回了書上,也不理睬劉修,劉修又拜了拜,說了聲不敢打擾先生做學問,起身便走。

盧植懵了,他沒想到劉修會這么干,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很火,而且這火就在劉修的身上,劉修不戰戰兢兢的等著他發落,居然要走,甚至一點內疚的感覺也沒有?

“你等等。”盧植稍微一愣神的功夫,劉修已經到了庭中,如果他再擺一會兒架子,估計劉修就能跑出大門。盧植只好放棄了擺威風的計劃,提前出聲叫住了劉修。劉修轉過身,很茫然的看著盧植:“先生有什么事?”

盧植心里非常堵,準備了好幾天的說辭一下子居然出不了口了。他非常郁悶的看著劉修,好一會兒才說道:“我的廬江太守已經被免了。”話一出口,他又后悔了,這么說好象自己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哪里還有一點先生的威風。

“我知道,不做也罷。”劉修很平靜的點點頭,“回洛陽也好,先生志在學問,就安心的做學問吧。議郎雖然只有六百石,又不發俸祿,但是吃飯還不成問題……”

盧植越聽越郁悶,心道我是因為舍不得俸祿的原因嗎?我是不服氣,這官被免得冤枉。他打斷了劉修的話,沉著臉說道:“德然,我難道是為了太守的俸祿?”

“那先生是為了什么?”劉修裝糊涂的反問道。

盧植語噎,半天才緩過勁來,簡明扼要的把事情說了一遍。這些劉修剛才已經從張飛那里知道了,再聽一遍也沒什么新意,不過話從盧植語里說出來,那指責他的意思就更明顯了。劉修沉默了片刻,收起了虛偽的笑容,迎著盧植的目光:“先生以為我錯了嗎?”。

“對長輩不敬,難道不是過錯?”盧植也沉下了臉,他對劉修這種態度非常不滿,不僅一點認錯的自覺性也沒有,相反還覺得理直氣壯的,這讓盧植很難接受。“抑或你未把我當你的師長?”

劉修眼神一緊,沒有吭聲。

盧植怒氣上涌,開始指斥劉修的所作所為,從他經商開始,一直說到他不求上進,惹事生非,與宦官來往過密,諸如此類,反正劉修所做的一切都不滿他的意,玷污了他的名聲。他的話說得越來越難聽,聲音也越來越大,在內室的張氏聽了直跳腳,卻不敢出來阻攔,站在庭中的盧慎和劉備面面相覷,也不敢上堂相勸。

劉修一聲不吭的聽著,直到盧植說得氣喘吁吁,口干舌燥,他才俯身一拜:“弟子有負先生教誨,這就回去閉門思過,潛心為學。”說完,從懷里掏出兩頁紙,推到盧植的面前:“這是師兄的來信,很慚愧,他要的糧食我還沒有解決,既然先生回來了,就請先生處理吧。”說完,他又拜了一拜,退下了堂,頭也不回的走了,看得盧慎和劉備目瞪口呆,盧植也氣得說不出話來。

劉修很決絕,立刻收拾了行李,帶著許禇和唐英子搬到了太極道館,張飛一看,也不想在步云里呆著,背起自己的行囊也著劉修走了。劉備和毛宗猶豫了半天,最后還是沒行動,他只是和盧慎趕到太極道館來勸劉修不要這么意氣用事,這等于是把自己逐出師門了,以后傳出去可不好聽。劉修冷笑一聲,我可不是把自己逐出師門,我等著先生把我逐出師門呢。我現在就是個商人,和你們這些讀書人湊在一起,會影響你們的清譽,還是離得遠一些的好。

劉修犯了脾氣,不肯讓步,盧慎也沒有辦法,只好去請蔡邕來說合。蔡邕聽了,眉頭一皺,沒有去見劉修,先找到了盧植,一見面就將兩份還帶著墨香的邸報送到他的面前。

“一份是曹鸞請解黨禁疏和自劾疏,一份是右扶風太守張則請拜張奐為太尉疏。”蔡邕和盧植是老朋友,沒有必要講什么虛禮,他直截了當的說道:“不用我告訴你這兩份邸報代表著什么吧?”

盧植疑惑的拿過兩份邸報,迅速的掃了一眼,目光中透出驚喜之色:“天子要解黨禁了?”

蔡邕點點頭:“雖然我在這上面沒看到德然的名字,可是我相信這后面一定有德然的推動。”

“他?”

“不錯。”蔡邕冷笑一聲,又拿出一本《洛陽志》扔在盧植面前:“這也是德然的大作,很多人都以為這是一本茶余飯后消遣的玩物,可是有誰知道他在這里面透露出的深意,有誰知道,他才是真正憂國憂民的志士?”

盧植氣極反笑,起身從書房里拿出那本劉修手抄的《東胡志》扔到蔡邕面前:“這樣的東西我也有,可是我還真看不出來這里面有什么深言大義。你要是喜歡,我送給你好了。”

蔡邕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拿起來翻了幾頁,老實不客氣的往懷里一揣:“那我就卻之不恭了。盧子干,你不要后悔。”說完,他揚長而去,把盧植搞得一頭霧水,不知道蔡邕怎么就這么死心塌地的維護劉修,甚至不惜和他這個多年的老朋友翻臉。

蔡邕從步云里一出來,轉身就去了太極道館,劉修正在忙,一看到蔡邕,就知道他的來意,卻裝不知道,很熱情的指著幾副剛剛完成的掛軸說道:“先生來得正好,看看我這幾幅長安畫卷還看得入眼無?”

蔡邕掃了一眼,立刻被吸引住了,湊到跟前細看,然后又向后退了幾步,仔細端詳了好一會,指著那幅題為“茂陵荒煙”的畫,有些傷感的說道:“這一幅……令人心酸,不見一絲朱色,卻有滿紙的血淚。”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4:39
第191章以史為鑒

劉修瞟了他一眼:“請先生題幾首詩,如何?”

蔡邕沉吟了片刻:“可以,不過你讓我把這幾幅畫帶回去看看,我要好好思謀一下才行。”[]

“沒問題。”劉修爽快的答應了,同時把在長安的寫生稿一起拿了出來,還有一些已經擬好的文稿,一并交給張飛,讓他待會兒給蔡邕送回去。蔡邕這才提到了來意,很委婉的說道:“德然,你老師就是那寧折不彎的脾氣,他倒不是因為丟了官而生氣,只是這樣丟官未免也太憋屈了一些,你和宮里走得挺近,是不是想辦法給他通融通融?”

劉修苦笑道:“我怎么通融?宮里我認識的人不是宦官就是宮女,沒有一個是清流,真正能說得上話的袁家就是背后下黑手的人,我真要通融了,只怕先生會更生氣。”

蔡邕也有些頭疼,劉修說得沒錯,看起來整盧植的是袁赦,其實不用想都知道這是袁隗示意的。劉修真要通過宦官的路子替盧植謀到了官,盧植不僅不會感激他,反而會更生氣。

“那你們師生就這么耗著?”

劉修對盧植很不爽。盧植是個好人,他為人很正直,也有膽氣,但是這個人太迂腐,出手對付你的又不是我,你拿我撒什么氣?且不說我替你養活老婆孩子有功,就算是沒功,我又沒有什么過失,為什么要受你這份氣?你真有本事,去找袁隗、馬倫那對夫婦去。

不過這些話他不好對蔡邕說,只好敷衍道:“先生你別急,等先生氣消了,我自有辦法。以后我要借重先生的地方還多著呢,哪會鬧出師生不合的笑話讓人看。”

蔡邕聽了這話,這才心安了一些。

遠處的洛陽市敲響了開市的鼓聲,低沉的鼓聲在樓下顧客的說笑聲中顯得非常含糊,如果不細聽,或者聽力不好,幾乎難以察覺。

劉修睜開了眼睛,拉過一個大枕頭靠在背后,看著從窗棱中透進的一縷朝陽出神。自從住進了太極道館,他終于過上了睡覺睡到自然醒的美妙生活。生意方面自有羅掌柜和夏侯淵在打理,不需要他親力親為,他現在考慮的都是一些大事。

比如怎么再燒一把火,讓那些醉生夢死的人們認識到眼前繁榮下掩飾的危機。

《長安志》的樣書已經看過了,有蔡邕親筆撰寫的文章,有他親手繪的圖版,質量當然都是上層的,只是和《洛陽志》比起來,《長安志》多了幾分蕭索,多了幾分沉重,娛樂性遠不如《洛陽志》,畢嵐原本打算換一個合作方式,看了樣書之后,最后決定還是按《洛陽志》的方式來,他覺得這本《長安志》的銷售可能不會好。

劉修原本沒打算靠這本書賺什么錢,他要的是一個震撼,眼看著時間已經跨入八月,離今天的考試越來越近了,陸續已經有讀書人從四面八方趕來,《洛陽志》的鋪墊已經達到了一定的規模,在這個時候推出《長安志》,正有警鐘長鳴的效果。

為了擴大影響,劉修決定和五經新書的發布會一樣,搞一個活動來隆重推出這本《長安志》,盡一切可能把他的想法推到更多的人面前,哪怕虧損一些,也是值得的。

至于盧植是不是把他逐出師門,他根本不擔心,只要盧植沒瘋,想來他還不會這么歇斯底里。他以后還想借重盧植的學問,之所以這么強硬的和盧植翻臉,就是因為盧植的性子太剛直,如果不打擊他一下,讓他認識到艱難的現狀,他以后要想請盧植辦點事可不容易。

“哐當”一聲,門被人推開了,唐英子披頭散發的沖了進來,抱著薄被,光著腳丫,臉頰上還殘存著枕痕,飛快的爬上劉修的床,跨過劉修半裸的身子,擠到了里側躺了下來,很自然的摟著劉修的腰,這才愜意的吐了一口氣:“好涼快”

許禇尷尬的站在門口,指指唐英子,又指指自己,為自己這么厲害的護衛居然攔不住唐英子而感到萬分慚愧。劉修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揮揮手,示意許禇關上門出去。唐英子雖然不通武技,可是靈活得像條泥鰍,許禇雖然橫練功夫厲害,卻沒有她靈活,每次想攔住闖門的唐英子都以失敗告終。

劉修也習慣了,遠沒有第一次被唐英子闖門時的驚慌,那一次他幾乎全祼,唐英子破門而入時,他比在寧城下面對鮮卑人還緊張,第一反應是扯過被子擋在身上,根本沒來得及阻攔唐英子,眼睜睜的看著她霸占了自己的床。

“又怎么了?”劉修拍拍唐英子的小屁股:“你也不小了,怎么每次都光著屁股沖出來。”

“有什么關系,反正這時候三樓也沒人的。”唐英子滿不在乎的說道,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摳了摳眼角,然后又緊緊的抱住劉修的腰。“羅家嬸嬸起得太早,沒人抱著,我睡不著。”

劉修打掉唐英子在他胸口亂摸的手,惱怒的斥道:“你能不能老實一點?我不是羅家嬸嬸,沒有你要的東西。”

唐英子還有些迷糊,聽了劉修這話,愣了一回神,這才反應過來,咂了咂嘴,重新把頭埋在劉修的懷里,很老成的嘆惜了一聲:“可惜啊,人間事十有不如意,你們倆要是一個人多好啊。”

劉修無語。

唐英子搬到太極道館住之后,劉修讓他和羅掌柜一起住,羅掌柜還沒有生孩子,對唐英子是百般溺愛,每天都摟著她睡覺。唐英子很快養成了一個壞毛病,每天夜里都要摸著羅掌柜豐滿的才能睡著。羅掌柜開始有些不適應,后來便也習慣了,但劉修不習慣,每天天不亮,羅掌柜就要起身安排做生意,不可能陪唐英子睡懶覺,唐英子便鉆到劉修的床上來,然后習慣性的去摸劉修的胸口,搞得劉修非常狼狽。他說了唐英子幾句,唐英子卻振振有詞的說,她和羅掌柜一起睡的時候就是這樣,這樣能讓她想起阿媽。

劉修這才想起來,眼前這個似乎每天都開心得像生活在蜜里的小丫頭是個流浪兒,兩三歲就被人拐走了,連自已的爹媽長什么樣都記不得,大概印象中也只有阿了。羅掌柜大概也是想到這一點,才容忍她的舉動。

劉修沒有那個器官,但是他有個好處,也許是因為練霸訣的原因,他的身體冬暖夏涼,哪怕是最熱的時候,他的身體也不會出汗,這一點讓唐英子非常滿意,嘗到了甜頭之后,固定的每天早上都會來騷擾劉修,有時候夜里熱得睡不著,也會不分時辰的破門而入。

劉修悲劇的發現,在這個沒有空調的年代,自己倒成了人體空調。

“大哥哥,你怎么不起來練武?”唐英子閉著眼睛,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劉修說著閑話:“你看阿禇哥哥、阿飛哥哥,還有阿淵哥哥,他們都是天不亮就起來習武的,就你最懶了,每天起得最遲。”

“我比你還遲嗎?”。劉修沒好氣的反問道。

“我不一樣。”唐英子面不改色的說道:“我是小孩子,要多睡覺才能長身體。你是大人了,應該早點起來做事。”

“你聽誰說的?”劉修哭笑不得,這小丫頭年紀不大,知道的還不少,居然還知道小孩子保證睡眠有利于長身體。他其實也不是不想起來習武,只是他現在遇到了困境。張鳴到了洛陽之后,對他的霸訣修煉并沒有什么幫助,他說他知道的吐納術也沒有這種練法的,而如果要傳授太平道的吐納術高階,那劉修必須先入太平道才行,劉修又不愿意。后來還是藍蘭有意無意的提醒了一句,說不管哪家的吐納術,都只是術而已,總攝術的是道,而道就在老子五千言之中。劉修只好每天讀老子五千言,想從中找到啟發,但是看來看去,他只找到了“摶氣致柔,能嬰兒乎”這幾個字似乎搭得上邊,于是便不再管呼吸,只一心把呼吸變柔、變緩,其實就是深呼吸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他哪里還有什么心思去練拳,敦武、趙云教他的武技,他早就練得爐火純青了。

唐英子笑了笑,透著說不清的精靈古怪,卻不肯再說什么,拉過劉修的手臂把自己圍在中間,皺了皺鼻子,也不知道她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

劉修也沒什么心思和她閑扯,拉過被子一角蓋在她的肚子上,繼續思考接下來的新書發布會。發布會上需要的十副巨幅山水已經準備好了,五幅洛陽的盛況,五幅長安的殘破,一一對應。他本來是打算各用四幅的,可是蔡邕說天有五行,人有五官,五為陽之中,還是用五的好,于是就改成了五幅。

劉修有足夠的信心這十幅山水能吸引士人的眼球,引起一定的轟動,但是究竟能造成多大的效果,他并不敢肯定。有很多道理,不是只有他一個人能想到,那些權貴們也不笨,他們未必不知道這樣下去會是一個什么結果,可是真要狠下心來割自己的肉,那就不容易了。

能不能想到是一個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思想上的巨人未必就是行動上的巨人,反倒可能是行動上的矮子。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這年頭從來不缺夸夸其談的偽君子。

應該說,從古到今,世上都不缺這種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男盜女娼的偽君子。

要既得利益者放棄自己的利益豈是件容易的事,相比之下,也許說是不可能的事更靠譜一點。劉修雖然想用最溫和的辦法來解決眼前的危機,可是他從來不奢望真能做到,他從來就沒有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權貴們的道德上。

一顆紅心,兩種準備。不過,劉修從心底里不希望第二手準備派上用場,對他個人來說,那也許是一本萬利的上佳選擇,可是對于其他人,特別是那些只想活命的庶民來說,那將是一場災難。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該他做的,他都做了,最后就看老天還給不給大漢機會了。真要到了那一步,他也不會縮手縮腳,“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這句話表示什么,他清楚得很。

“大哥哥,如果又有人要把我拐走,你會怎么辦?”唐英子突然動了一下,打斷了劉修的思緒,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劉修眉毛一挑,漫不經心的說道:“那我就打得他連他阿媽都認不出來。”

“真的?”唐英子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

“當然。”劉修忽然感覺有些不對,這小丫頭看起來不像是隨口一說啊。果不其然,沒等他反應過來,唐英子就伸出小指:“我們拉勾。”

劉修猶豫了一下,唐英子卻自己伸過手來,掰起劉修的手指拉了勾,然后才得意的笑了:“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數喲。”

“這個……”劉修咂咂嘴,有些擔心的說道:“我說英子,你又惹誰了不成?”

“沒有,我乖得很,怎么會惹別人呢。”唐英子一本正經的搖搖頭,過了一會兒,又幽怨的嘆了一口氣:“其實就是因為我太討人喜歡了,所以才惹了事。”

“究竟怎么回事?”劉修嚇得坐了起來。唐英子大部分時間都在宮里陪太后玩,有太后罩著,一般人想被她惹都未必有資格,可是看她這樣子,似乎事情還挺嚴重。

唐英子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說,大皇子天天要她陪他玩,盧植回來之后,他們連著幾天沒有進宮,大皇子在宮里又哭又鬧,誰也不要,何貴人急了,派人來說,要讓唐英子到她宮里作宮女,專門陪護大皇子。陪大皇子玩玩是一回事,做宮女做專業陪護又是另一碼事了,唐英子不愿意,可是又不敢和盧植說,只好等劉修回來再說了。何貴人這兩天沒派人來,那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一旦她得到劉修已經回到洛陽的消息,她肯定會再次來討人。

“何貴人?大皇子?”劉修笑了,“你進宮陪大皇子不好嗎,說不定大皇子以后就是太子,你就是太子妃了,還有機會做皇后。”

“我才不要做皇后呢,不好玩。”唐英子頭搖得像撥浪鼓,“宮里太悶,沒意思。”她搖晃著劉修的胳膊:“大哥哥,你和我拉過勾的,可不能耍賴。”

劉修被她搖得頭暈,連聲笑著討饒:“行,行,我不耍賴,可是,你給我什么好處?”

“你想要什么好處?”唐英子咯咯的笑道:“要不,等我長大了,我嫁給你?”

“噗”劉修嗆了氣,咳嗽不止。

不出唐英子所料,何貴人很快派來了人向劉修討要唐英子,來的還不是旁人,正是新任河南尹何進,未來的國舅大人。

何進中等身材,長得非常結實,一看就有殺豬的底氣。團團的臉上堆著溫和的笑容,四處打量了一下正在懸掛的十幅山水,連連點頭稱贊:“舍妹經常在天子面前稱許劉君是個人才,我本來還有些不以為然,現在看來,舍妹的眼光倒的確是高我一籌的。”

劉修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沒什么心情和他扯淡,只是謙虛的笑笑,不吭聲。何進見了,也有些尷尬,便簡潔扼要的說明了來意,貴人希望劉修能讓唐英子入宮陪護大皇子,無論他出多少價都可以接受,何家愿意交劉修這個朋友。

劉修沉默了片刻,很不好意思的說道,英子不是我家的人,我不好做她的主,我可以幫你問一下,她要是愿意進宮,那自然沒話說,如果不愿意,那我也沒辦法。

何進沉下了臉,語帶威脅的說道,這可是貴人的一片善意,請你三思。另外,上次陽翟長公主的事情,你還欠我何家一個人情呢,是不是也該還一還了?

劉修不以為然的一笑,陽翟長公主雖然也叫劉修,卻跟我這個劉修沒什么關系,你要還人情,去找她,別找我啊。至于貴人的善意,我心領了,有情后補,但是我不能拿一個與我沒有一點關系的女孩子去討好貴人,這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啊。

何進真的惱了,他覺得劉修太自以為是,真以為你沒人敢惹?袁家不惹你,是人家不屑,你看袁隗只是示意了一下,中常侍袁赦輕飄飄的一句話,你先生盧植的廬江太守就免了,你還有什么招?現在得罪了袁家,你是內朝、外朝都樹了敵,這個時候再惹何家是不是有些太不自量力,你以為靠上宋家就有用,宋皇后連個女兒都沒生出來,又和宮里的宦官有死仇,她這皇后能當幾天,還真是說不準的事,這個時候何家向你示好,是給你機會,你居然還不當回事?

劉修對何進的惱怒還真不當回事,他既然要幫宋家,那就做好了和何家戰斗的準備。

何進拂袖而去,進宮和妹妹一商量,很快轉身又去了大長秋曹節的府上。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4:40
第192章 失控
一時靈感一日章,一點激情一全本,三更歸終三更結,閃標凹鍵屏未息

(才子莊不周:正文,本閣每日火速更新,才子晝夜為君墨,只望得君識其思,假如本章節內容不完整或有其他問題可與本閣管理書童:冞氏寀子(admin)取得聯系或登陸君自用戶報錯,請務必注明書名與章節哦!君若報時,閣必會處理!)

曹節年近七十,松馳的皮膚上布滿了老人斑,一雙細長的眼睛總是半瞇著,讓人猜不透他在想著才能。順帝初年就入宮做黃門的曹節在宮里已經生活了五十年,經歷了無數的風雨,在曹騰、侯覽等人先后故去之后,他已經見義勇為的成為宦官中的首魁,如今爵為華容侯,邑七千六百戶,位大長秋,秩中二千石,主皇后宮中事務,兄弟曹破石為越騎校尉,從子曹紹為東郡太守,其他作太守縣令縣長的有十幾個,可謂是權傾朝野。從桓帝末年以來,宮中屢次政變,都以曹節的完勝告終。

曾經名震天下的三君:竇武、陳蕃、劉淑,在曹節的面前,無一合之力;桓帝弟渤海王劉悝想耍賴不給錢,被誣謀反,夫妻自殺;非論是名士還是皇族,在曹節的面前都不堪一擊,其他的事就更何足道哉了。

何進的突然來訪,其實不在曹節的意料之外。宋皇后的一舉一動,皆在曹節的線人之中,他之所以沒有任何動作,只是覺得沒有需要,想看看宋家究竟要蹦跶到什么境界,同時也想看看何家的反應。

何家和宦官走得很近,可是這些宦官里面不包含曹節,宦官也不是鐵板一塊,做為資格最老的曹節和晚一輩的張讓、趙忠之間面和心不和,各有各的算計,就算是和曹節走得最近的王甫也有自己的算盤。曹節雖然是個宦官,卻不是個普通的宦官,一般來,宦官都身世貧寒,沒過幾天書,狠則狠矣,心計卻一般,而曹節身世大族,二千石的官吏出了好幾個,他本人也過很多書,對古今事知道得很多,是宦官中少有的智者,要否則也不會在宮中打拼五十年不倒。他知道,不到萬不得已,何家不會來找他。

曹節很客氣,降階下迎,讓何進有些受寵若驚。兩人在堂上了一些閑話,最后就到了太極道館,何進也不隱瞞,直接提醒曹節,劉修和曹家、宋家走得很近,他外朝不靠袁家,內朝不靠老人家,他是想燒冷灶,求意外之富貴。固然了,他這是極大的失算,有老人家在,他肯定會一敗涂地的。不過呢,最近他搞得很熱鬧,洛陽城的太學生對他很看重,并且他最近還要為黨人話,這黨禁可是老人家的杰作。

一提到黨禁,曹節稀疏的眉毛抖了一下。如果宋皇后他不放在眼里的話,黨人卻不成視。原本第一次黨禁在桓帝朝就已經結束,被關押的黨人也都赦免回家,就是曹節等人搞的第二次黨禁掀起了更大的風浪,李膺、杜密、范滂等百十余黨人死在獄中,死徙廢禁的六七百人,被牽連的人數以千計,可謂是將天下的書人都獲咎光了。

不消懷疑,一旦黨人重新回到朝堂之上,就算曹節提前死了,他也會被拉出來鞭尸。

曹鸞的請罪疏,張則的請拜張奐為太尉疏,曹節都看到過,他早就聞到了其中蘊藏的危機,只是沒想到這后面有劉修的影子。劉修官拜侍中之后,一直沒有入宮,曹節其實不知情,他一直以為劉修就是個白身,到長安去也只是他個人的事,沒有和這兩件事聯想起來。

這一想,事態就有些嚴重了。宋家就是扶風人,莫非宋家和這件事也有關,宋家想借著黨人的事雄起,然后再向他復仇?

曹節心中受驚,臉上卻不露出一絲異色,只是漫不經心的提了一句,陛下最近經常到宋皇后的椒房殿去,看起來宋皇后頗有得寵的趨勢。

何進也吃了一驚,何家花了大價格,把妹妹送進宮去,為的就是宋皇后不得寵,又一直沒有生育,何貴人早在三年前就生了一個皇子史侯,將來很有可能繼位,如果宋皇后得寵了,將來生個兒子,那史侯還有什么機會?皇后之子是順理成章的太子。

何進的城府遠不及曹節,心里想的什么立刻形諸于色,曹節看在眼里,冷冷一笑,心道這個殺豬的想和我斗,還是太嫩了一些。

“君侯,宋家一旦得勢,只怕昔時渤海王的事情又會重提。”何進心翼翼的提醒道。

曹節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渤海王謀反,事實俱在,罪證確鑿,又是陛下自己下的詔書,難道皇后還能翻了案?我身為大長秋,只能好好為皇后服務,不敢有什么異心,是福是禍,自有天定。”

何進冷笑不已,心道這老閹賊安心才怪呢。兩人各有心思,互相試探了一番,最后誰也不肯先服軟,最后還是不了了之。送走了心神不寧的何進,曹節一個人坐在內室,手中撫著一柄玉如意,尋思了好久,最后讓人叫來了弟弟越騎校尉曹破石,兩人商量了好半天,最后決定由曹破石去試探一下劉修的心思。

劉修很快在太極道館召開了《長安志》的發布會,十副對比鮮明的山水畫很是震撼,一方面是劉修的畫山水逼真,并且蔡邕所作的詩文也文采斐然,又沉痛的揭示了其中以史為鑒的警惕意義,非論是從藝術性還是思想性上,都達到了相當的高度,足以讓人在欣賞之余又有深深的震動。

五百冊《長安志》很快當天就銷售失落了一大半,在洛陽城引起了又一次轟動,和《洛陽志》引起的驕傲的不合,《長安志》帶來的更多是對未來的擔憂。從四面八方聚攏來的書人一到洛陽,最先感受到的即是這種憂國憂民的氣氛,大大都人談得最多的也是這兩本閑書中透出的危機意識。

劉修的名聲再一次在洛陽士子們口中傳播,雖然他還是一個商人,可是他不再是一個純真的商人,太極道館也不但僅是一個聚會的所在,越來越多的士子喜歡到太極道館來聽人辯論。在此期間,士林中的很多名士如劉表、張邈等人也相繼到太極道館與劉修見面。

緊接著,天子下詔拜張奐為太尉。

一石激起千層浪,士子們從中聞到了天子要解黨禁的氣息,心情馬上激動起來,再聯想到十月份將要舉行的大考,他們對天子的印象一下子有了改觀,覺得天子其實不是那么昏庸,還是可以教誨的,于是紛繁上書,請求解除黨禁,重振朝綱,解決大漢目前的危機。

這其中自然難免有情緒激動,又開始口無遮攔的,劉修嚇出一身冷汗,生怕這些書人破壞了他苦心經營才得來的大好局面,特地在太極道館辦了一次論道會,重提曹鸞事件,希望給那些頭腦發熱的家伙倒一盆冷水,讓他們冷靜冷靜,可惜效果不明顯,士子們上書的言辭還是越來越激烈,似乎不激動則不足以表忠心似的,動不動就上綱上線,真正具有可行性的建議卻不多。

天子漸漸有些不耐煩了,劉弘帶出來的消息,天子對這些士子很是不滿,希望劉修能從中起到更大的作用,把輿論引導到對大局有利的標的目的上去。以現在這個情況,如果真的赦免黨人,開了黨禁,事情可能會一發不成收拾,第三次黨錮不成避免。

劉修從中聽出了不和諧的音符,心急如焚,近乎解體,他對這些書人真的有些失望了。話不克不及好好嗎,非得夾槍夾棒的刺天子幾句,才顯得有學問?

劉修氣不過,只好一面苦口婆心的勸那些名士規矩態度,不要那么激動,一面奏請天子,既然儒生們氣焰太囂張,不如把火燒得再大一些,征召規模擴大到儒生以外,只要有一技之長的都可以加入。

正對儒生們惱火之極的天子沒有多想,很快就同意了劉修的意見,征召天下有道之士入京論道。

邸報一出,洛陽沸騰,原本對劉修印象還不錯的儒生們立刻翻了臉,破口大罵,劉修胡搞,這么重大的事情能讓那些方技之士介入嗎?不過還沒等劉修來辯駁他們,那些剛剛被張鳴吸收進太平道的人就反唇相譏,憑什么天下事只有們儒生能置喙,他人就不吭聲?再了,懂方術的人在儒學上的造詣未必就比們差,現在五經通行天下,們的書他人也能,不定得還比們好。

洛陽城隨處可見開罵的,有儒生和太平道信眾對罵,也有儒生與儒生對罵,因為儒生各家都有矛盾,所以反不如太平道的信眾心齊,一時反倒落了下風。

就在太平道威信大增的時候,終于來了一個強勁的敵手,天師道邙山治治頭大祭酒王英找到了劉修,開門見山的要在太極道館和太平道論道,較量道術。

“較量道術?”劉修一時沒反應過來,看著眼前這個頗有仙風道骨的道士,考慮他究竟是來踢館的還是來論道的。我這兒論的是治國之道,來交鋒?

王英見劉修不解,也不吭聲,直接放下五十金,我知道張鳴和關系不錯,他在洛陽傳道都是輔佐放置的。我沒另外要求,給我也放置一場傳道,我要向張鳴挑戰,他如果不敢來,以后就退出洛陽城。天師道在洛陽設治已經二十年了,他憑什么跑到洛陽來傳道?

劉修聽出來了,這是針對太平道來的,太平道最近在洛陽傳道的勢頭很猛,可能天師道看著眼熱,也想來分一杯羹。這些年天災不竭,大家對前途都沒什么信心,能給人幻想的宗教正是大行其道的時候。天師道雖然開宗立派要早很多,可是他們主要信徒集中在巴蜀一帶,洛陽有邙山治,但宣傳力度一直不大,所以才被張鳴后來居上。他們來找太極道館,大概是覺得太極道館有足夠的影響力,在這里向張鳴挑戰,更能造成轟動效應。

劉修收了五十金,找到了正忙得熱火朝天的張鳴。張鳴一聽,那時臉色就有些難看,半天沒話。

“怎么,怕他?要是沒掌控,我就把這錢退了。”劉修假惺惺的道:“唉,現在的糧價真是瘋了,一千三百錢一石,我都快揭不開鍋了。”

張鳴掃了他一眼,緘默了片刻:“我倒不是怕他,只是大賢良師關照過,不克不及和天師道的人產生正面沖突,特別是這個邙山治治頭大祭酒王英,凡事要讓三分。”

劉修很是好奇:“為什么?”

“不知道。”張鳴欲言又止,“我要和大賢良師聯系一下,他如果同意比試,那我再和他比。”

劉修承諾了,傳話給王英,王英也不勉強,約在十月中旬,不管太平道應不該戰,我城市在太極道館開始傳道。張鳴不敢怠慢,他知道王英之所以選在十月中旬,是因為大考在十月上旬,正是天下士子集中于洛陽的時候,這個時候太平道一敗,天下皆知,以后再想找這樣的機會可不容易。

僅從這個時機的選擇上,就可以看出天師道必勝的信心。

張鳴起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住了腳步,回過頭看了看唐英子,猶豫了一下:“姑娘,我們以前見過嗎?”。

張鳴除開始在太極道館傳了三天道之后,一直忙于四處傳道,很少到太極道館來,和唐英子還是第一次見面。今天從一開始看到唐英子,他的神色便有些奇怪。

“見過。”唐英子一邊舔著劉修特地給她做的棒棒糖,一邊漫不經心的頷首道:“在寧城的時候,我見過,還見過好幾次呢,不過沒注意我。”

張鳴哦了一聲,這才釋然,點了頷首,轉身走了。

劉修看看張鳴,又看看唐英子,覺得有些不對勁,唐英子她在沮陽看到自己的,現在又在寧城看到張鳴,可是他在寧城歷來沒有看過唐英子,一點印象也沒有,并且唐英子之前也一直沒有提到去過寧城。

這丫頭究竟是誰,難道拐她的人就是張鳴或者太平道中的人?

唐英子看到劉修狐疑的目光,爬起身一溜煙的跑了。

事情的成長越來越晦氣,劉修很快又聽到一個壞消息。

太尉張奐、司徒袁隗、司空許訓等人上書,請天子下詔遣返天下流民,以免引起暴。天子下詔朝議遣返方案,原本在朝堂上得挺好,大家都認為讓流民再這么流竄下去早晚有一天會失事,應該把他們遣返各州郡,可是在究竟怎么遣返,特別是遣返的相關費用怎么解決時,大家又吵了起來,歸根到底一個問題:錢。

遣返流民要錢,把他們送回本地也只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要想讓他們安分守已,就得讓他們能活下去,要給他們土地,可是哪來的土地?大量的土地都是有主的,如果強行剝奪,恐怕那些流民還沒失事,那些田主豪強就要先起來鬧事了。

不要以為這是危言聳聽,光武帝昔時要度田就差點惹出大禍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那時天下戶口稀少,土地問題還不嚴重,所以矛盾暫時還能遮掩一時,比及了肅宗末年,經過幾十年的休養生息,戶口大幅度增長,土地問題就再次尖銳起來。

要解決流民的安設問題,土地問題首當其沖,可要解決土地問題,除從那些占了大量土地的豪強們手中奪之外,沒有第二條體例。經過近三百年的開發,大漢疆域以內能開墾的土地基本上都開墾得差不多了,沒有什么騰挪空間。

問題是朝堂上的三公九卿,有幾個不是大田主?要奪田,他們是首當其沖。

天子看著慢慢寂靜下來的朝堂,火熱的心一點點的涼了。他沒有心情再議,估計這些人也議不出什么好體例來,直接進入下一個議程,最近有很多人上書要求赦免黨人,解黨禁,天子要三公九卿們議一議,究竟能不克不及解黨禁。

接下來,又是冷場,誰也不肯率先打破僵局,雖然天子已經任命被禁錮的張奐為太尉,露出了解黨禁的意思,并且前段時間也從輕發落了為黨人上書的曹鸞,最近洛陽的清議也十分風行,可是天子究竟能松到哪一步,這個標準很難掌握,誰也不敢做這個出頭鳥。

最后,光祿大夫楊賜打破了緘默,請求天子下詔解除黨禁。天子不置可否,留下一句再議,讓中常侍趙忠、張讓在一旁監聽,自己揚長而去。

袁隗、楊賜等人互相看看,都有些摸不清秘聞,看天子這態度,他好象對解黨禁其實不熱心。可是既然天子讓他們再議,他們也欠好一哄而散,只能在朝堂上議論,問題是誰也不知道天子在想什么,又怎么能議出一個結果來。

相反,他們卻是議起了最近洛陽的糧價。

大旱一直在延續著,洛陽的糧價已經瘋了,由平時的百錢一石左右一路漲到了一千三百錢,并且還有繼續上漲的趨勢。三公九卿大部分都有地有俸祿,他們不愁沒糧吃,可是這不代表他們就不消關心糧價,特別是司徒袁隗、河南尹何進、洛陽令周異三個最緊張,一旦有什么風吹草動,最直接的責任人就是他們三個,袁隗是最直接的責任人,周異卻可能是第一個要不利的。周異官職太低,沒資格列席這種會議,可是他已經到袁隗府上叫過苦了,請袁隗無論如何不克不及見死不救,甚至把他推出去當替罪羊。

袁隗也沒體例,他家是有糧,可是他能拿自家的糧出來平市嗎?且不他們家的糧有沒有這么多,就有,他也不克不及這么干,誰知道這大旱還要延續多久。萬一再旱個一個半載的,他袁家也吃緊。

河南尹何進和洛陽令周異感到了極大的壓力,何進甚至沒時間來找劉修的麻煩了,一旦洛陽產生騷亂,他這個河南尹可是直接負責人。他絞盡腦汁的想找些糧食來救濟,可是哪里有糧,有糧的人家他不敢碰,敢碰的人家沒糧,他只能跳腳。

司徒袁隗也很是緊張,十月上計再加上大考已經夠讓他頭疼了,現在又多上了一個論道,可想而知十月的洛陽將會是一個什么景像。他覺得自己這個司徒真的做不長了,一旦到洛陽的士子吃不上飯,肯定要罵他這個主管天下財賦的司徒。被劉修罵,他不怕,可是要被天下的書人罵,他也吃不消。

這可是袁家真正的倚仗,幾十年才積累下來的資本,豈能一朝盡失。

這個問題同樣沒能議出個結果。其實只要這些人愿意出手,大家都拿出一部分糧來,僅以朝堂上這些人的實力,就算不克不及完全解決這個危機,也不至于讓危機失控,問題在于誰也不肯這么做。一方面他們不肯主動做這個善人,另一方面就算要拿,他們也希望他人先拿,自己再等等,比及糧價更高的時候再賣。

也不克不及沒有思想高尚的,好比楊賜,好比橋玄,他們就主動提出拿出一部分糧食來平市,可是愿意出手的都是一些實力不強的,真正的大鱷如袁氏根本無動于衷,無濟于事,于事無補。

朝議再一次陷入僵局。

回到司徒府,袁隗越想越生氣,他覺得造成目前這個局面的罪魁禍首就是劉修,明知道饑荒已經很嚴重了,劉修居然還提出征召天下有道之士入京論道的提議,這個提議讓洛陽的饑荒雪上加霜,糧價飛漲,事態已經到了不成收拾的境界,蒼生們都恐慌不已,千方百計的囤糧,實在買不起糧的人干脆出去逃荒了。大戶人家不缺糧,可是也不敢賣糧,誰都知道糧食漲價才剛剛開始,比及大量的游士集中到洛陽,那才是真正考驗人的時候。

馬上出離的憤怒了,他知道請劉修來司徒府是不成能的,只好親自趕到太極道館質問劉修:在搞什么鬼,不知道洛陽的饑荒已經迫在眉睫了,還召全國的賢良文學、有道之士入京,到時候哪有飯給他們吃,餓死人負責?

面對袁隗的質問,劉修很淡定,他嬉皮笑臉的對袁隗,別找我,那是司徒大人還有河南尹、洛陽令的事,還有大司農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只是建議罷了,天子準了,那就是天子的事,怎么不去問天子?要是覺得這個擔子太重,上疏自免讓賢就是了。

袁隗啞口無言,拿劉修沒體例,只好又去找盧植。找盧植就不消屈尊登門了,他讓馬倫寫了一封請柬,請盧植到袁府敘敘舊情,盧植雖然知道這是個鴻門宴,也只好應了。

劉修作為盧植的門生,也在邀請之列。盧植欠好意思親自對劉修,讓盧慎去傳話。盧慎一見到劉修,還沒話,臉就紅了,臊得一句話也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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