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爭霸]混在東漢末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thor7321 2012-10-24 08:0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76257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4:41
第193章 用其所長
混在東漢末

劉修不在步云里這段時間,盧家父子的日子不好過。,,。大大小小幾十口人要吃飯,要交房租,每天都要用錢,盧植做了大半年的廬江太守,一個錢也沒攢下來,幾乎是空著手回到洛陽的。一到洛陽,看到滿滿當當的一家子人,開始也沒太在意,當時一切開支都是劉修負責,他也沒想到一個月要花多少錢,劉修到太極道館“閉門思過”了,家里的一切開支都要盧植來打理,他這才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首先要吃飯,近二十個人,一個月要四十石糧,且不說他的俸祿根本只在帳面上,就是真能拿到也不夠,必須到市場上去買,按現在的時價,一千三百錢一石,一個月僅吃飯就要四五萬錢。其次是房租,一幢大院子,月租一個月一萬錢,這還是當初看在劉修面子上給的價。再其次,十幾個仆人的傭錢,每人兩三千錢,一個月又是四萬多錢。

再加上十幾個人的衣服、化妝品,再怎么節省,一個月沒有十金肯定是拿不下來的。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盧植以前要么是和盧敏父子兩個光棍在外面苦熬,要么是一家四口在老家過日子,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以前過慣了苦日子也就罷了,不覺得怎么苦,現在已經過上了好日子,再重新過苦日子,那就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了。雖然在盧植的威嚴之下,從張氏到盧慎都不敢說什么,但是從劉備、毛宗三天兩頭跑到太極道館打牙祭的頻率上,他們感到了極大的壓力。

更重要的是,現在要到袁府做客,盧植發現自己沒車,張氏發現自己沒有新首飾,盧慎他們沒有新衣服,自從劉修離開步云里,他們就沒做過新衣服,身上穿的還是兩個月前做的。

一文錢尚且逼死英雄漢,更何況這么多錢。至于盧敏要的那些糧食就更不要提了,盧植一想到這件事就做噩夢。

劉修看著一臉窘迫的盧慎,嘆了一口氣,什么也沒說,先讓人給他們安排一頓好吃的。劉備和毛宗是經常來,盧慎不好意思,一次也沒來過,下巴都尖了,相比于被他養得又胖了一圈的唐英子,盧慎可有點寒磣。

“先生和你阿母還好吧?”

慎一邊小口小口的吃著面,一邊說道:“只是宮里催得緊,太后派人來讓我們幾個入宮陪她,大皇子也哭著鬧著要英子。”

劉修沒說話,他不在步云里,盧慎他們是不敢入宮陪太后耍錢的,沒錢還怎么耍,陪太后耍錢要有資本的。唐英子到了太極道館之后,也不太愿意進宮,這里多好玩啊,從劉修開始一直到胡女招待都把她當寶貝疙瘩,誰愿意到宮里去陪小心。大皇子?誰認識他啊,哭死活該。

現在正常進宮的只有張飛,他也不是自愿的,只是身負劉修安排的重任,不得不去,但他現在大部分時間也不在永樂宮,他跟著掖庭令畢嵐他們做畫工。從六月初開始就在洛陽挑選秀女,張飛畫技一流,又是劉修的弟子,畢嵐不能不給面子,這份美差當然要給張飛留一份。

其實說起來,宮里的畫師在業務上還真沒哪個能超過張飛的,這一點就連那幾個史上留名的大畫家也沒有什么異議。

兩個月的初步篩選,一共選出了一千多名年齡在十三到十八歲之間的官宦人家的女子,王楚名列其中,根據初評,大概在二百名以內,既不是非常出色也不算差,最后入選的機率在兩可之間。這個結果讓王家父子在充滿了希望的同時,又有些焦慮不安。

這些當然是劉修百忙之中抽空去夜會王楚的時候,王楚親口告訴他的。

“先生最近在忙什么?”

“在寫書。”盧慎放下筷子,細心的抹了抹嘴,又沖著送茶過來的羅掌柜致了謝,這才接著說道:“他寫了一部《三禮解詁》。”盧慎說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劉修,劉修眨了眨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盧植這是被逼得沒辦法,豁出老臉,準備著書只為稻梁謀了。對于一個把學問當成經天緯地之業的大儒來說,混到這一步也算是廝文掃地。

“大兄要糧,可是他送來的那些錢……實在不夠。”盧慎底氣不足的解釋道,他低下了頭,覺得非常慚愧。盧植寫這本書當然是花了精力的,學問也不能說不好,但是想靠這種專業性非常強的書來掙錢買糧支援盧敏,不如說是自欺欺人。

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盧植居然知道要掙錢養家了,不能不說是個進步。

劉修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件好事,還是做了件惡事。網,duwo,。“先生的學問,那自然是沒話說的。你回去問問他,如果放心的話,到時候把書稿交給我吧,我來替他經營。做學問我大概是沒什么出息了,只能在這方面出點力。”

盧慎大喜,他知道這件事只有劉修接得下來,劉修開了口,事情就算是辦成了。

劉修讓人上市里買了新衣和禮物,然后一起回了步云里,盧植夫婦坐在堂上,看到劉修笑容滿面的走進來,總算松了一口氣,張氏是一臉堆笑,親熱無比,盧植卻還端著架子,不肯落了威風,捻著胡須說,“你閉門思過,思得如何?”

劉修干咳了一聲,一本正經的說道:“還沒想通,也許還要再思幾個月。”

盧植眼睛一翻,不吱聲了,劉修再思幾個月的過,他就要斷炊了。他雖然有些迂,可是不笨,知道自己寫的《三禮解詁》真要論賣錢,肯定是賣不過劉修的《洛陽志》。

張氏見他們又要嗆起來,生怕這師生兩個再鬧崩了,連忙打圓場道,“德然啊,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實誠呢,閉門思過也沒有必要天天呆在道館里啊,那里吵得很,哪有這兒安靜。你那屋子我讓人收拾好了,你還是搬回來住吧。你先生有什么事也好和你商量,我一個婦道人家,子言又是個孩子,他們能拿什么主意……”

劉修連連稱是,張氏這才放了心,讓人送上酒菜來,讓他們師生說話,自己躲到內室偷聽,防止盧植又一言不合和劉修吵起來。

盧植默默的喝著酒,過了好半天才開了口:“德然,你知道洛陽的糧價多少嗎?”。

劉修點點頭,太極道館的帳目每天他都要看一遍,豈能不知。

“一天一個價,經常還買不到糧,饑荒已經開始蔓延,你還上書奏請天子征召天下有道之士入京論道,這得來多少人,要吃多少糧?”盧植雖然強行壓制著不快,可是語氣中還是透露出強烈的不滿。

劉修一聽就知道這是袁隗向盧植發過飚了,他歪著頭想了想,面無愧色的說道:“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盧植沒想到劉修這么干脆的就把責任推得干干凈凈,不禁一時語噎,半天才說道:“是你上的書,怎么和你沒關系?如果和你沒關系,那和誰有關系?”

“書是我上的,可是下詔的是天子,要負責任的是司徒,與我何干?”劉修很坦然的說道:“我只是提建議而已,如果提建議就要負責,那我就提議把那些貪官污吏全都殺了。”

“德然,你這什么話?”盧植有些壓不住自己的火氣了,劉修這話分明有些無理取鬧,建議是你提的,當然和你有關系,雖然不能說要你負全部責任,但也不能說一點責任也沒有吧。

“嘿嘿,先生,是司徒大人怨我吧?”劉修陰陰的一笑:“他是司徒,陛下下詔,如果他覺得此事不當行,他可以封駁,如果他覺得此事當行,而他沒有這個能力解決這個問題,他應該請辭,現在他兩個都沒有做,那我就有一個惡意的猜想。”

盧植眉頭一皺,不由自主的跟著劉修的話題走了,“什么猜想?”

“他明知此事會加劇饑荒,卻不阻止,他想看陛下的笑話。”劉修像說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一樣,說出了一句非常誅心的話。盧植面色劇變,厲聲喝道:“德然,你太放肆了”

“那先生以為他是怎么想的?是不敢封駁陛下的詔書,還是貪戀權位,不肯讓賢?”

盧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真的怒了,騰的站了起來:“讓賢?你如果能解決這個問題,我明天就上書袁隗,諫他讓位于你,可否?”

劉修微微一笑,笑而不答。他清楚這其中的意味,天子這是故意的,宋奇帶了近三萬金去交州購糧,最多還有兩個月就能回到洛陽,那時正是洛陽饑荒最嚴重的時候,幾百萬石糧從天而降,洛陽的饑荒就可以得到極大的緩解。饑荒的問題看起來很大,但對天子來說卻根本不是一回事,這時候如果他不為難一下袁隗,那實在是說不過去了。袁隗如果知趣,他就應該主動請辭,可是他戀棧,既不肯拿出糧食來解決危機,又不肯主動放棄三公之位,那當然要被天子羞辱一頓了。

這個時候他幫袁隗解決問題,那豈不是得罪天子。

劉修不想和盧植就這個問題再發生沖突,主動換了一個話題:“先生,聽說你寫了一部《三禮解詁》,能不能讓我先睹為快?”

盧植也覺得有些訕訕,轉過臉對聞訊趕出來的張氏擺了擺手,讓她把書稿拿出來給劉修。張氏聽得盧植說話聲音越說越大,以為他們又說僵了,現在見兩人還算克制,這才松了口氣,連忙把書稿拿出來放在劉修面前,陪著笑道:“德然,你先生還沒寫好,就說要讓你先看看了。”

劉修很客氣的笑著,翻了幾頁書稿,如果不論這些學問有用沒用,僅論學問本身,不得不說盧植的學問還是很精到的。他略微看了幾頁,合上書稿,輕輕的拍了拍:“先生如果放心的話,就安心的做學問,你做夫子,讓我附驥尾做個子貢,如何?”

劉修和盧植說了這么久的話,就這句話最好聽了。盧植雖然覺得劉修這話說得太冒昧,臉色還是緩和了不少。劉修趁熱打鐵,接著說道:“先生,我正好也有個事要求你。”

“你說得這么客氣,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盧植難得的開了個玩笑。

劉修干笑了兩聲,又收起了笑容,有些無奈的說道:“確實不是什么好事,這事兒弄不好會被人罵的。不過,這事還真是非先生不可。”

盧植見他說得鄭重,也收起了笑容,淡淡的說道:“你說說看,只要于國于民有利,就算被人罵幾句也無妨。”

劉修暗自嘆了一聲,盧植和盧敏一樣,就是可欺之以方的那種君子,雖然君子大部分不怎么招人待見,但總的來說還是比口蜜腹劍的小人要好得多,要不然也不會有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說法了。

劉修把自己去長安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上次一回來就和盧植吵了一架,一直也沒機會詳談。他游覽了長安的一些建筑遺址,比如城南的辟雍和太學,他后來一查資料,才知道這些都是由王莽搞起來的。更讓他驚訝的還在后面,東漢的很多制度,都是沿襲的王莽所定的制度,而古文經學也是由宗室大儒劉向、劉歆父子大力推動,并得到了王莽的支持才正式登上政治舞臺,總之一句話,東漢的方方面面都有王莽和劉氏父子留下的陰魂。

這讓劉修大感意外。

當然了,他找盧植不僅是因為這件事,還有最近的輿論問題。在他本來的計劃中,有了曹鸞事件的鋪墊,再加上張奐的復出,讀書人總會溫和一些,不那么激憤,可以逐步推進黨禁的開解。沒曾想這些讀書人還是太書生氣,一下子以為春天來了,一個賽一個的肆言無忌,結果把天子搞怕了,這解黨禁的事也就擱淺了。

要和這些文人論戰,說實話,憑他那幾句論語、孝經的底子,他還真不是人家的對手,和這些人說話,不僅要有理,而且要有出處,不僅要引經據典,而且要有文筆。這種事只有蔡邕和盧植這樣的大儒能勝任,之所以要撅盧植一陣子,就是想先讓他冷靜一下,然后再請他出馬,利用印書坊這個強大的宣傳機器和盧植的學問和名氣,盡量把輿論引導向正確的方向。

劉修不反對民間輿論,可如果是為了罵人而罵人,那就沒什么意思了。既然是精英,總得說出點有建設性的東西,而不是只圖嘴快活,只為自己的名著想,那跟潑婦罵街有什么區別。

顯然,盧植具備這種憂國憂民的意愿和能力。

“我想請先生寫幾篇政論,要切中時弊,而不是空言德行或者災異之類的虛妄之詞。”

盧植笑了:“不是有現成的好政論嗎,為什么還要我再來寫?”

劉修不解。

“安定王節信(王符)的《潛夫論》,本郡崔子真(崔寔)的《政論》,都是針砭時弊的上乘之作,你何不印一些出來,傳之于眾?”

劉修對《潛夫論》還略有耳聞,對《政論》卻是一無所知。他詳細的向盧植詢問了一番,這才知道個大概,心中大喜,卻不肯放過盧植。他說那些大塊文章當然是好的,可是對眼下的時局畢竟有些隔靴搔癢,還是勞請先生如椽巨筆寫幾篇文章,讓那些人清醒清醒吧。

盧植倒也不反對,爽快的應了。他性情剛直,對那些丑惡現象早就看不慣了,劉修請他寫這些文章是信手拈來,可謂是找到人了。

曹破石匆匆走進了內室,見曹節閉目垂簾,一動不動的坐在榻上,連忙放輕了腳步,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他剛喝了口水,曹節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有什么消息?”

“袁隗又請盧植師生赴宴了。”曹破石放下水杯,連忙把打聽來的消息說了一遍。越騎營離太極道館不遠,他手下好多人都是太極道館的常客,他本人倒沒怎么去過,最近領了曹節的吩咐,他到太極道館去了一趟,才知道掌柜羅敷居然是自己手下伍伯的老婆。

更重要的是,這個女人長得還真是漂亮。

曹節嘴角顫了顫,“袁隗打了他師生一把掌,現在又要給個棗嗎?”。

“有可能。”曹破石點了點頭,“我聽到有風聲說,袁隗可能會將從女袁徽嫁給劉修。”

曹節突然睜開了眼睛,眼神獰厲:“有這種事?”

“雖然不是很準確,不過我看有幾分可能。”曹破石有些為難的說道:“我聽說袁紹到袁逢府上去了一趟,后來又去了袁隗府,袁術非常不高興,在家里砸了東西,罵人的時候提到了這件事,意思好象是說袁紹想趁火打劫,多管閑事。”

曹節重新瞇上了眼睛,眼神卻越發的犀利,手指緩緩的摩挲著手中的玉如意,松馳的嘴角挑起了一道弧:“袁紹終于坐不住了,他想干什么?”

曹破石撓撓頭,他雖然打聽了一些消息,但是分析這些事情不是他的特長,要不然他也不會這么急著來找曹節了。

曹節思索了好半天,臉色又變又難看,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危險。他露出來的緊張神色讓曹破石非常驚訝,自從上次竇武和陳蕃的事件之后,已經有些年沒看到曹節露出這種神色了。

“黨人。”曹節用玉如意輕輕的敲擊著案幾,喃喃自語:“鉤黨又要重現啦。”

曹破石茫然的看著他,不知道怎么突然扯到黨人的身上去了。曹節看在眼里,也不解釋。他自己心里已經有了打算。在他看來,袁家是典型的內外勾結,世家與宦官的混合體,而袁紹走的則是另外一條路,他和黨人走得非常近,在士大夫們的口中印象非常好。別看他深居簡出,不愿出仁,可是他和黨人魁首何颙關系非常密切,另外那些互相標榜的名士也大多出入他的門戶。袁紹平時連袁隗府上都不怎么去,看起來潔身自好,其實在曹節看來,他不過是袁家選擇的另外一條后路罷了。

只要數得上的勢力范圍,袁家都有相當的實力,要名有名,要實有實,放眼大漢,有哪一個家族能和袁家相比?楊家也是四世三公,可是他們太清高了,不屑和宦官來往,所以空有其表,有名無實。而他們這些有實無名的內朝宦官倒是想和名士們來往呢,名士們卻避讓不及。

不論是四世三公的楊家,還是他們這些看起來威風不可一世的宦官,在橫跨內外的袁家面前,都不是對手。

現在沒有,不代表將來沒有,眼前的劉修可能就是一個。

劉修雖然現在的實力和袁家不能相提并論,但是他的做法和袁家卻如出一轍。他不憚于和宦官來往,畢嵐、渠穆等人現在和他走得非常近,畢嵐的死對頭宋典現在也極力想和他拉上關系,永樂宮的太后、永樂門史霍玉都是他討好的對象,陽翟長公主和他是合伙人,宋家、曹家都和他關系不淺,他的老師盧植是大儒,師出扶風馬氏,又是個能臣。宦官、外戚、皇族和士人,他一個不落,比袁家還要多。

假以時日,焉知他不會成為第二個袁家?

曹節越想越心驚,同時也明白了袁紹在想什么,這樣的對手如果不能及時拉攏過去,那就必須及時消滅到,當然如果能拉攏過去是最好不過。出于這樣的想法,袁隗要把袁徽嫁給劉修也就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了,三年前袁隗就曾經想把袁徽嫁給名士黃允,而黃允那種假名士和劉修比起來算什么?

“你覺得劉修會接受嗎?”。

曹破石有些羨慕的搖了搖頭,“我想不出來他有什么理由不接受。”

曹節無聲的嘆了口氣,這個弟弟只知道欺男霸女,卻不知道動動腦子,這樣的人怎么是袁紹或者劉修的對手啊,他連袁術那個敗家子都不如。他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關照曹破石多留心,不要輕舉妄動。

“兄長,我們就這么看著袁家把劉修拉過去?”

“你有什么辦法?”曹節淡淡的說道:“你能把劉修拉過來?”

“這個……劉修和宋家走得太近,如果不能把他拉過來,那就不能讓他再活著。否則宋家一旦翻了身,我們可就……”曹破石沒有再說下去,但是意思卻很明白。曹節不屑的一笑,剛想說些什么,卻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對了,你最近看到宋奇了嗎?”。

曹破石咦了一聲,也覺得有些詫異:“好象有幾個月沒看到他了。”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4:42
第194章 根基
混在東漢末

再一次來到袁府,和上次有了不一樣的待遇,最明顯的是終于吃上飯了。,,。上次馬倫把他們叫來就是為了激怒劉修,給袁術找個發飚的借口,后來借口是有了,飚卻沒發成,馬倫固然是氣病了一場,但劉修也很不爽,因為忙活了一天,連口水都沒喝上,白白吵了一架就走了。

這次吃上了飯,而且規模頗高,不僅菜色好,而且陪客的規模也高,除了司徒府的幾位高明之外,還有袁紹袁本初和他的幾個賓客,一聽這幾個賓客的名字,就知道袁紹走的是精品路線,遠不是袁術可比。

南陽何颙何伯求,著名的黨人、義士,當年在太學時,和郭泰、賈彪齊名,劉修沒少在太學生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曹操也對他感激涕零,因為只有他和橋玄覺得曹操是個人才。如果不是蒙的,那這人僅憑著這點眼力就非同小可。除此之外,何颙還是一名劍術高超的劍客,據說劍術不亞于京師第一劍客王越。

東平張邈張孟卓,八廚之一,仗義疏財,樂善好施,據說何颙這些年能鮮衣怒馬,一個財東是袁紹,另一個就是張邈。

汝南伍瓊伍德瑜,據說是西漢伍被的后人,汝南豪強,如今也是洛陽赫赫有名的游俠,據說使得一手的好短刀,而且學問也不錯。

泰山王匡王公節,輕財好施,使氣任俠,文武兼備,和蔡邕非常談得來。

這幾個人在洛陽都有大名,劉備、毛宗一聽到他們的名字,眼睛就有些放光,動作也拘謹起來,吃飯的時候規規矩矩的,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劉修卻不以為然,他除了開始的時候和他們客套了一番,接下來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埋頭猛吃,對袁紹故意拋出的話題能不接的就不接,實在躲不過去的就敷衍兩句,搞得袁紹他們很無趣,最后只好坐著看劉修狼吞虎咽。

直到劉修痛快的抹了抹嘴,一直憋得很難受的張邈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聞說太極道館的菜色洛陽聞名,怎么看這樣子,好象足下經常挨餓?”

劉修微微一笑,他一看到袁紹和這幾個名士,就知道自己今天不能輕松過關。袁紹的想法無非是有兩個,如果他愿意低頭,那當然好說,如果不愿意低頭,自然是要折辱他一番,讓他知道點厲害的。和袁術的門客以量取勝、層次不高不同,袁紹的門客大多是海內知名的黨人、名士,或者武藝高強的劍客、游俠。另外和動不動就要以武服人的袁術不一樣的是袁紹喜歡戴幅巾裝儒雅,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名士的派頭。

當然了,袁紹長得的確一表人材,平時讀的書也不少,據說家傳的孟氏易的水平也不差,打扮成讀書人倒了也不完全是裝逼,但是劉修就是看不慣他那種習慣俯視別人的傲氣,更何況他從來沒有和袁家講和的打算,當然不會假以顏色。

袁術也好,袁紹也好,既然找上門來,豈有不滅之理。

“足下光臨過太極道館?”劉修顧左右而言他,平靜的一笑:“我怎么沒見過你?”

張邈有些矜持的撇了撇嘴:“在那里宴請過幾個朋友,每次都在雅間,足下沒注意也正常。”

“呵呵呵……”劉修拱拱手:“原來是貴客,還要請你多提寶貴意見啊。”

張邈見他不接自己的話頭,反倒為他的太極道館拉起了客,不免有些好笑,不過他還是很實事求是的說:“道館的菜色不僅色香味俱全,而且品種翻新很快,每次去都能嘗到新菜色,這一點在洛陽諸多食肆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我好奇的是,坐擁如此上佳的食肆,足下為何如此饕餮,莫非足下覺得還是袁府的菜肴更高明一些?”

劉修哈哈一笑,連連搖頭:“這倒不是,袁府的菜嘛,味道當然也不差,可是比起道館的來說并無什么突出之處。至于我吃得多,那只是因為這些不用花錢,不吃白不吃而已。”

此言一出,一席皆驚,一個個面面相覷,就連堂上的袁隗和盧植都注意到了堂下的異樣,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轉移了過來。

張邈忍不住想笑,過了一會兒,又問道:“莫非足下在太極道館吃飯還要錢?”

“也不是全要啦,但總有個標準。”劉修隨手指了指案上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這樣的好東西卻是吃不上的,且不說太極道館沒有這些,就算有,也超過了我這個小東家能享受的標準。如果想吃,自然是要花錢的。”

王匡不屑的哼了一聲,語帶譏諷的說道:“那太極道館的大東家豈不是太吝嗇了一些?”

“不然,這是應得之義。”劉修應聲答道:“就和朝廷不同的官員自有不同的俸祿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應得的利益,多吃多占,便形同貪污。是個二千石的太守,每個月便領谷六十,錢六千,難道因為是一郡之首,一郡的賦稅便能任意支取不成?”

王匡被他堵了一下,一時沒話反駁,氣得冷笑一聲:“區區商賈,也能和朝廷二千石的官員相提并論?”

劉修樂了:“不瞞足下,我雖然只是一個商賈,可是每月所得,還真不下于一個二千石的太守。太守不過月得谷六十,錢六千,以正常糧價計不過一金有余,就算以現在這讓人咋舌的糧價計也不過六七金而已,可是我每月所得薪資為二十金,足足抵得上三個太守,就是萬石的三公也未必能和我相比的。”

張邈輕蔑的一笑:“難怪人說,刺繡文不如倚市門,看來足下對經商還是頗為自得啊。”

劉修瞥了張邈一眼:“敢問足下,家有良田幾何?”

“不多,區區兩百頃罷了。”

劉修暗罵了一聲,,兩百頃還只是區區,看來這年頭的貧富差距真的大,難怪社會不和諧啊。他不動聲色的又問了一句:“畝產幾石?”

張邈有些搞不清了,沉吟了片刻:“約在三四石之間。”

“那就算是四石吧。兩百頃,一共是八萬石,以正常年份的糧價大概在五百金至八百金之間,沒錯吧?”

張邈點了點頭,臉色有些難看,他明白了劉修的意思,只是再想改口已經來不及了。

“足下名列八廚,仗義好施,每年所舍資財大概也不下這些吧?難道你不用交稅,一家不用吃飯?”劉修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的手,語氣淡然的說道:“我雖然是個商賈,可是不偷稅,不漏稅,真材實料,不欺詐客人,不盤剝下人,每一個錢都來得正正當當,清清白白,怎么就不能自得了?難道比貪污聚斂還要可恥?抑或是比一邊用經商得來的錢財獲取清名,一邊卻要罵經商是賤業的人更令人不齒?”

張邈頓時滿臉通紅,無言以對。他們家當然有經商的,但經商的只是那些支庶子弟,有了那些人去經商賺錢,他才能廣施錢財,名列八廚,可不正是劉修所說的那種一邊用著經商得來的錢獲取名聲,一邊罵經商是賤業的無恥之徒。

王匡的情況和張邈差不多,見張邈被劉修只言片語便說得啞口無言,自忖自己也沒有這樣的口才,張了張嘴,還是決定閉緊一點的好,不要自取其辱了。

何颙清咳了一聲,他受張邈資助頗多,不能看著金主被人搶白,自己卻心安理得的在一旁呆著。在這幾個人中,他的年齡最大,威望也最高,算是前輩人物。見劉修這個年未弱的年輕人氣焰如此囂張,他從心底里不太喜歡。

“聞曹孟德說,德然是人口俊杰,今日一見,果然是辱齒如刀似劍,難以當鋒啊。”何颙從容的淺笑了一聲:“只是言多必失,德然尚且年輕,還是敦厚一些的好。孟卓所言也是好心,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平白傷了孟卓一片美意。”

劉修轉過頭打量了何颙一眼,沉吟了片刻:“聞說何君曾有言,漢家將亡,安天下者必曹孟德,可有此言?”

何颙頓時有些尷尬,不安的看了袁紹一眼。他是對曹操說過這樣的話,不過那只主要還是鼓勵曹操的,否則他又怎么會一直和袁紹來往,雖然大家都不說,但是心里都有一個共識,如果漢家天下真要亡,那安天下的也只能是袁紹,不能是曹操啊。

他對劉修非常不滿,這種話怎么能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來呢,袁紹聽了會怎么想?

果不其然,袁紹原本還算是平靜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何颙雖然惱火,但此時此地,以他的身份,他也不能不承認這句話,轉而去奉承袁紹。

“不錯,我的確曾對孟德有過此語。”

“呵呵呵……”劉修笑了:“不管你是鼓勵他的,還是真的這么認為,我想,你能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至少說明你不是唯門閥論人,無門第之見,算是一個有見地的人,值得孟德尊敬,也值得我尊敬。”

劉修說著,離席恭恭敬敬的給何颙施了一禮,何颙覺得他雖然口語傷人,卻還算是識禮,倒不是全然的目中無人的狂妄之輩,便有些惺惺相惜,連忙伸手扶起他:“德然不必如此,哪怕是出身貧寒之人,只要肯用心上進,也能成就一番事業,又何必斤斤于此。”

劉修笑了:“何君之言,方是真見識。人豈有三六九等,真要論閥閱門第,我也算是出身宗室,孟德也算是我漢初名臣之后,就算是比起袁家來也不差的。”

何颙非常不高興,立刻沉下了臉,剛剛產生的一點好感頓時不翼而飛,沉聲道:“圣人說,唯上智與下愚不移,豈能說人人相同,全無差異。果真如此,又哪來的圣人?”

劉修不以為然的笑了:“何君,我不是說人人相同,我只是說,這些和門第無關。顏回窮居陋巷,夫子以其為賢,如果以門戶論人,那顏回豈不是天生的賤人?”

何颙語塞。

“可是劉君不要忘了,天下學問雖多,還是有家法師法的。豈不聞遺子千金,不如經書一篋?”王匡忍不住了,脫口反駁道。

“此言差矣。”劉修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他用手指輕輕的敲著案面:“就算這話對,也是以前的舊事,自從印書坊印出五經,這種情況再也不會出現了。君子見機而作,足下如果尚且不能醒悟,只怕與你這名聲便不相符了。”

王匡還是不明白,何颙卻突然愣了一下,只覺得靈光一閃,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轉過頭看看袁紹,袁紹也若有所思,但是也沒有真正明白劉修這句話的意思。堂上的袁隗和盧植經驗要老到得多,他們只是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劉修的意思,只是兩人的反應卻大不相同。

袁隗愕然,看著面露喜色的盧植:“子干,你教出來的好學生啊。”

盧植微微一笑:“他是有些小聰明,不過這卻不是我教的,見機于未萌之時,這是天賦,教是教不出來的。”

“舉一反三,此子倒有幾分子貢的味道。”袁隗撫著胡須,仔細打量了堂下正和袁紹等人唇槍舌劍的論戰不休的劉修,回頭和馬倫交換了一個眼色,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懼。

劉修說的意思很隱晦,但是卻非常致命。

為什么會有“遺子千金,不如經書一篋”這句話?為什么會有師法、家法?為什么世家會有那么多的門生故吏?原因都只有一個,大漢以經術取士,而經術總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要想通經入仕,那就要拜師,哪怕是不親臨受教,也要登個名字,為的就是有實力的師門可以對仕途產生非常重要的影響。

現在呢?官方校訂的五經已經通行天下,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只要買得起一套書,就可以自學成才,就可以參加考試,取得入仕的通行證。雖說天子今年只增加了兩百個錄取名額,但是可以想像,只要他嘗到了甜頭,他一定會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無意之間,世家壟斷仕途的根基就被摧毀了一半,雖說失去了對經學的壟斷并不等于就失去了對官場的壟斷,但打擊也絕對非常小可,假以時日,很可能會把世家連根拔起。

說實話,袁隗對剛剛出現的新式書籍并沒有想得太多,他最近被洛陽越來越緊張的形勢搞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有時間坐下來想一想,今天聽了劉修這一席話,他才覺得如雷轟頂。

不錯,袁家現在并不是以經術傳家,家傳的孟氏易目前所起的作用已經不大,他們有足夠的既成權利網絡,主要優勢在故吏,而不是門生,但是失去了經術,就等于失去了一條路,而且是最通暢的一條路。

袁隗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倒不僅僅是因為書籍的傳播影響巨大,而是想到了更多。馬倫曾經對他說過,劉修雖然讀書很一般,但是他處處搶得先機,很多時候看似很隨意的舉動往往非常致命,但是袁隗對此不以為然,他覺得只有袁術那個不學無術的家伙才會輸給劉修,馬倫雖然言語犀利,但畢竟是婦道人家,見識還是有限,突然被一個小輩給頂撞了,下不了臺,所以才找這個一個借口。

可是,他現在不這么想了。從他今天的態度來看,他似乎從來沒有想過和袁家和解,上次主動來求和不過是故作姿態罷了。

袁隗主動提起了婚姻的事,他對盧植說,我非常喜歡劉修這個年輕人,想把從女袁徽嫁給他,你看怎么樣?

這句話他之前已經對盧植說過了,盧植也已經轉告給了劉修,但是劉修婉言拒絕了。劉修說,他知道袁徽這個女子,她和我脾氣不對,而且家世相差太多,門不當,戶不對,只怕不太合適,再說了,婚姻之事應該由父母作主,雖然先生和父母一樣,但是我覺得還是應該先和父母商量一下,不能這么草率的接受。

他這么說,盧植當然不好逼著他接受,現在袁隗正式提起這個話題,他就原話轉述了一番。袁隗有些失望,卻也沒有多說什么,便把話題扯到了別處。

“子干,你在廬江任上的治績可圈可點。雖然上計結果還沒有到,但是我已經得到消息,廬江今年的賦稅雖然略遜于去年,但你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平定了廬江,總還是有功的。罷免你雖不能說一點道理沒有,但國家用人之計,總不會讓你閑著。”

盧植眉頭一緊,他對廬江太守的職務并不是非常在意,但是他對自己莫名其妙的被罷免了非常不高興,現在聽到袁隗這么說,他更不舒服了。什么叫“還是有功的”,你的意思是說我的治績除了平定廬江之外就沒什么功勞可言了?你能保證新任廬江太守就一定能做得比我好,還是以為我不知道他是袁家故吏?

盧植很快平復了自己的心情,不緊不慢的說道:“植生性疏懶,唯有意于學問,本不善于官場應對。廬江任上若有微功,亦眾僚屬佐助之績,非我之能。如今在洛陽讀書校經,得意于書簡筆硯之間,洋洋乎若有所得,不曾有怨懟之心。”

一直含笑不語,眼神溫和的馬倫目光一閃:“師弟,莫非你也覺得此事是我夫婦所為嗎?”。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4:43
第195章大公報

堂上堂下,爭得不可開交,不過堂上都有身份的人,不論是盧植還是袁隗都只是語含機鋒,不會像劉修撕破臉皮(吞噬星空)。盧植雖然性情剛直,但浸yin儒學多年,基本的規矩還是要守的,面對袁隗、馬倫夫婦的夾擊,他終究做不到肆無忌憚,未免有些落了下風。

劉修則不然,面對何颙等人的攻擊,他是打起了少林拳,管你千路來,我只一路去,揪住你們的罩門不放,窮追猛打,直把他們說得面紅耳赤、啞口無言,還要再諷刺兩句才肯罷休。

堂上袁隗略占上風,堂下袁紹卻是一敗涂地,并不是說盧植的口才不好,劉修的辯才無礙,而是因為劉修沒有儒家思想的那一套束縛,所以才沒有那么多顧忌。盧植的口才雖好,學問也一流,但是他終究還是無法解決思想上的先天弱勢。

儒家最講究什么?上下尊卑,師道尊嚴。眼前這兩個人一個是位列三公的司徒,一個是當年恩師的愛女,都正好克制住了他,讓他有力使不出,徒呼奈何。

劉修正相反,他緊緊的揪住理想與現實的落差,就等于點中了這些人的死穴,隨你怎么舌燦蓮花,道貌岸然,我只要輕輕一戳,就讓你現原形,自己打自己嘴巴。

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那你們吃著小人種的谷,花著小人賺的錢,有什么資格看不起小人?

大丈夫當頂天立地,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yin?那你們依附袁家算什么,張儉亡命出塞又算什么好漢?

士不可不弘毅,當為天地立命,不能營營于小利?現在洛陽大饑荒,糧價飛漲,民生維艱,你們又做了些什么,是拿出糧食來平市,還是賑粥了,你們知不知道這一頓飯夠許多人家吃一年的?

虧得袁紹不是袁術,要不然他早就暴跳如雷,風度盡失了,盡管如此,他還是氣得臉色發紫,心情十分沮喪(異世醫仙)。他早就在關注袁術和劉修的爭斗,袁術的失敗在他看來并不是什么壞事,如果是袁術都能對付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他袁紹出面,所以他極力促成了這次宴會,親自去請,親自來陪,就是要折服劉修,讓劉修向他低頭。在幫助袁隗解決了一個麻煩的同時,也占袁術一個上風。

可是不曾想,他也和袁術一樣,面對劉修這么一個渾身是刺的家伙,不僅沒有沾到便宜,反而被刺得遍體鱗傷,就連天下聞名的何颙也抵擋不住劉修的反擊,節節敗退。

他們不知道,這不是劉修的勝利,而是現實的勝利。不是他們的失敗,而是儒學的失敗。歸根到底,是豐滿的現實在骨感的理想面前不堪一擊,是空靈的思想在世俗的政治面前的完敗。

道家的思想好不?好。你看莊子的想像力多瑰麗啊,北冥有大魚,名之曰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曰鵬,鵬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什么擊水三千里,扶搖直上九萬里,多壯觀啊。可是有用嗎?沒用,要不然莊子也不會要向人借米下鍋,留下那句遠水解不了近渴的名言。他要真是看透了生死,有鼓盆而歌的豁達,又何必向人借米,直接餓死升仙算了。

孔子的思想好不好?好。你看孔子望之也厲,即之也溫,于上忠孝,于下友愛,溫情脈脈,多好啊。可是有用嗎?沒用。孔子本人游歷諸國,最后還是窮歸故里,如果沒有子貢這個巨商學生供養,他也許和顏回一樣窮居陋巷(彪悍少主)。

到了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學從此奠定了學術上獨尊的地位,好嗎?未必。董仲舒調和了理想和現實,卻無法掩蓋先天性的矛盾,他只是閹割了儒者最珍貴的人格意志,從此屈服于政治,從那一天起,得意的是小人儒,失意的才是君子儒。

其實,董仲舒并不是始作俑者,為漢家立禮的叔孫通才是,他掛的是儒家的羊頭,賣的卻是法家的狗肉,他制的禮,基本上是以秦禮為主。重農賤商的思想根源在哪里?在法家。最先提出這個政策的是誰,商鞅。

漢儒非純儒,乃是摻雜了法家、陰陽家、神仙家和黃老的大雜燴,這套學問里面天生就帶有各種無法解決的矛盾,并不需要用心去找,就能找出許多難以自圓其說的地方。需要的只是你跳出他的束縛,拋棄他表面的那層面紗。

劉修不是第一個,在他之前就有很多人對如今的儒學提出了異議,他只是做得更徹底而已。

引經據典,言必有出,不是他的特長,所以他不在這方面繞圈子,直截了當的進行反擊,這就像習慣了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武術教授遇到了慣會街頭野斗的混混,三兩下就分了勝負,見了分曉。

街頭混混完勝,學院派教授頭皮血流,體無完膚。在大罵對方不按套路出牌的時候,他卻忘了武術最基本的作用就是抗強御侮。

不能打的武術,還叫武術嗎?混混一句話,就足以讓教授閉嘴。

同樣,不能解決實際問題的學問還叫學問嗎?劉修一句話,也足以讓任何一個大儒閉嘴。

漢代的儒生還沒有以后那種空談心性的臭毛病,他們天天想的就是治國平天下,現在國也好,天下也罷,似乎都亂糟糟的,甚至四世三公的袁家在劉修嘴里也成了尸位素餐的寄生蟲,這讓人情何以堪?

袁紹心里五味雜陳,一絲悔意油然而生(體尊)。不過他終究不是袁術,沒有一跳八丈高,反而放低了姿態,以一種更溫和的語氣和劉修討論。雖然語氣中還有一些矜持,但對他來說,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至少算得上是禮賢下士。

“以德然看來,當如何解決目前的困難?”

袁紹這么說,劉修也不好再耍蠻腔,他沉吟了片刻:“你說哪個問題?”

袁紹笑笑,和臉色有些難看的何颙交換了一個眼神:“最重要的當然還是黨禁的事。”

劉修掃了他們一眼,見他們眼神曖昧,不禁冷笑一聲。士子們突然激動起來,近乎失控,他在著急之余也在想這后面有沒有人在興風作浪。最先上黑名單的就是袁紹,因為袁紹走的是精品路線,賓客中黨人最多,何颙就是個有名的黨魁。

現在看到這個眼神,他更有把握了。

“我想你們一定看到過曹鸞的上疏,也知道張奐是怎么當太尉的吧?”

袁紹點點頭,他雖然閉門不出,但不代表他消息不靈通,洛陽一有什么新動向,他都一清二楚,包括劉修寫的《洛陽志》和《長安志》,他都一一讀過。

“天子一個人治理不了天下,所以他不可能離開士人。禁錮黨人,不僅對于天下讀書人來說是一場橫禍,對大漢來說也是自殘,這個道理不用多說,我想大家都清楚,天子一定也清楚,所以我覺得解黨禁是遲早的事情,解得越早,傷害越小,這個毋庸置疑。”劉修擺擺手,示意袁紹他們先不要激動,后面的話可能就不是他們想聽的了。“不過,天子想解黨禁,是希望讀書人能為國效力,能做點實事,而不是呼朋引友,結黨營私,非議朝政。換句話說,如果讀書人還是黨同伐異,意氣用事,一天到晚口無遮攔的指摘,卻不能對當前的時局有什么實質性的幫助,那這黨禁就算是解了,遲早也會再來一次。”

他環顧四周,甚至連堂上的袁隗都沒有放過,一字一句的說道:“真要是再來一次黨錮,恐怕天下讀游之法師傳奇)。大漢的命數固然不可挽回,但在此之前,也會有無數的人為他陪葬。天子也許不可能將天下的讀書人趕盡殺絕,但是要殺幾個人,摧毀幾個家族,應該還是輕而易舉的。”

袁紹悚然而驚,從中聽出了濃濃的殺意。

盧植對劉修說出這樣的話非常不解,但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問,直到出了袁府,坐在車上的時候,才把劉修叫過來,有些責備的說道:“德然,你為什么說那樣的話?”

劉修有些沉悶,反問道:“先生,你說如果天子真要把袁家連根拔起,有沒有這個可能?”

盧植不解:“為什么要把袁家連根拔起?”

“因為他們在搶天子的錢。”劉修苦笑一聲:“你沒看到嗎,今天那頓飯夠五口之家吃一年的,可是你不要以為袁家這是特地招待你,袁家基本上是天天如此。凡是到洛陽來的游俠、名士,最有名的去見袁紹,次一等的來見袁隗、袁逢,袁家哪一天不是賓客滿門?可是天子大雩沒錢,袁家沒掏一個錢,最后還是宮里的宦官捐的錢,現在洛陽大饑荒,袁家也沒捐一顆糧,估計最后主動借糧給天子的還是宦官,你說天子能不親近宦官,恨這些世家嗎?”。

盧植愕然,他一下子明白了劉修的意思。劉修說的沒一句虛話,五口之家,一年吃糧也就是七八十石,折成錢也就是七八千錢,最多不過萬錢,而袁家這頓飯少了說也得三四金。袁家是有錢的,但他們從來沒有替天子著想過,更重要的是袁隗還是司徒,他在天天對天子說沒錢的時候,他自己卻過著窮奢極欲的生活。

那天子會怎么想?換了誰都不會往好了想。

天子也許不可能將整個讀書人全部殺掉,但僅僅殺一個袁家還是綽綽有余的,雖然殺了袁家還會有其他的世家來頂上,然而對于袁家來說,那就是一場滅門之禍(校園全能高手)。這樣的例子不是一個兩個,梁冀、竇家都是活生生、血淋淋的先例,再往前,還有馬家、陰家,凡是富貴之家,最后沒有一個能逃過這個宿命的,除非他們能像前朝的王莽一樣把劉家江山換成王家的。

盧植越想越害怕,不僅是為袁家擔心,更是為大漢的命運擔心,真要走到那一步,必然又是一場巨變,而現在的大漢就是重病纏身的病人,根本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兩次黨錮已經讓大漢搖搖欲墜了,頻頻發生的災異便是上天最明顯的警告。

“那現在怎么辦?”

“只能寄希望于那些讀書人能冷靜下來,不要再把矛盾激化,趁著天子還年輕,還有中興的朝氣和雄心壯志,君臣協作,讓大漢有個喘息的機會。”劉修無可奈何的說道:“我估計前一段時間那些人信口開河,背后就有人在推波助瀾,如果何颙他們能冷靜一些,往好的方向發揮名士的作用,或許還有轉機。當然了,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他們身上,先生,我準備辦一個報紙,先生先寫幾篇政論,呼吁一下,讓他們不要再這么亂來了。”

“報紙?”盧植不明所以。

劉修把自己的意思詳細的說了一遍。現在主要的宣傳途徑有兩個,一個是官方抄送到各部門的邸報,這是公文,主要面對政府官員,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看到的,而且不規律,內容也大多是朝廷的詔書、政令什么的;另一個就是口頭傳播,這里面就算有幾句真話,傳上幾次也都成了謠言,有的是傳播造成的誤會積累,有的則是故意誤傳。不管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都不利于輿論的傳播。

因此,劉修決定辦一個報紙,名之《大公報》,取天下為公之義,用比較正式的途徑來引導輿論。他以前就有這個計劃,只是自己的文筆不行,總找蔡邕也不行,說實在的,蔡邕對學問有興趣,但是對這個未必有興趣,最合適的人選就是盧植。盧植有學問,有名望,也有掙錢養家的需求,更重要的是他有這種做事的熱忱。

果不其然,劉修一解釋,盧植就答應了,決定一回去就開始寫文章(龍與女仆)。劉修當天晚上沒有回太極道館,他和盧植商量了半夜,決定第一篇文章要挑一個既能吸引足夠的眼球,又對時局有足夠幫助的主題。

最后商量的結果是寫一個黨人志系列,第一篇就寫李膺。選擇李膺的原因很多,他不僅是黨人的領袖,名聲卓著,有士人中有非常高的威望,當年任河南尹的時候,他不妄通賓客,能見他一面,就稱之為“登龍門”,幾天之間就能在洛陽成名。有大名之外,李膺文武兼備,立功立德立言,一樣不缺,他的死到現在還是很多人覺得非常惋惜的事情。

劉修商定了選題便去睡了,盧植卻是整整寫了一夜。在他看來這不僅僅是一篇人物志,這幾乎是能決定大漢國運的一篇文章,寫好了,既能讓士人從李膺的悲劇中吸取教訓,從此不要那些浮夸,還能為李膺平反,逐步讓更多李膺一樣被禁錮的黨人重新進入朝廷,為國效力,共同挽救大漢面臨的危機。

第二天一大早,劉修還沒起身,盧植就捧著謄寫好的文章推開了他的門,有些緊張的將稿子往案上一拍:“你看看能不能行,如果還嫌火氣大,我再去改一改。”

劉修連忙起來,一邊看稿子一邊說:“先生的文章,哪有學生改的道理。”他仔細的看了一眼,非常滿意,雖然說還有些書生氣,但是經過昨天的一番開導,這已經和盧植以前的脾氣相差甚遠,如果給蔡邕看,他肯定不敢相信這是盧植的手筆。

“先生好文章,我這就去辦,爭取兩天之內就讓全洛陽的讀書人都看到。”劉修又頓了頓,“也許,黨禁開解就從這篇文章開始了。”

盧植哈哈大笑,一夜未眠的疲憊一掃而空。

劉修說到做到,立刻跑到宮里去找畢嵐,讓他按照自己準備好的樣子排版,先印兩千份。他連本錢都準備好了,其他的一些娛樂性的件不差,連插圖的圖版都已經讓畢嵐提前雕好了,就等盧植的文章呢。畢嵐一看盧植那篇稿子的標題,嚇了一跳:“李校尉?”

劉修樂了:“怎么,你也怕他?”

畢嵐一撇嘴,有些尷尬:“張讓都怕他,何況是我們(異界之謀奪天下)。不過那時我還小,剛入宮不久,沒什么機會得罪他,只知道一聽到李校尉三個字,張讓、趙忠等人的臉就特別難看。”

劉修忍不住笑出聲來。畢嵐也笑了,他晃了晃稿子:“你保證不會惹出事來?”

“惹出事來我擔著。”劉修很有把握的拍拍胸脯。現在天子急著要開黨禁,又怕開了黨禁惹出是非,他來做開路先鋒,天子哪有怪罪他的道理。這年頭還有個好,想辦份報紙也不要什么宣傳部點頭,自己想辦就辦了,自由。他把裝金子的袋子扔到案上,很牛氣的說道:“剩下的錢我都帶來了,你要做的就是立刻排版印刷,在一天之內給我交兩千份出來。”

“你這么有把握?”畢嵐笑瞇瞇的說道:“肯定不會虧?”

“你管我虧不虧,反正你也沒膽入股的。”劉修嘿嘿笑道:“你好好的印就是了,這件事做好了,我每天都要兩千份,到時候你這印坊還要擴大一些才行呢。怎么樣,資金上有沒有問題?”

“且——”畢嵐不以為然的拉長了聲音,“開食肆的還怕大肚漢?只要你有生意讓我做,我隨時都可以擴大規模,再招上幾百個太學生都不成問題。”

“牛氣。”劉修挑起大拇指。

畢嵐沒有說大話,他在一天之內就交出了兩千份。劉修立刻行動起來,他雇了十幾個報童,讓他們拿了一千份到太學門口,五百份在其他地方叫賣,太極道館留了三百份,剩下的二百份讓人分別送到各府寺和權貴府上,特別說明今天是我這《大公報》的創刊,免費贈閱,以后還會有,你們要感興趣,可以到太極道館預定。

報紙的形勢新穎,話題又能吸引人,報童們在太學門口一喊“大儒盧植巨作,專評黨魁李膺”,立刻聞上來一群人,一千份報紙沒多長時間就銷售一空,沒趕上的人一聽說太極道館還有賣的,立刻趕到太極道館來買,順便吃早飯(無盡劍裝)。不過中午時分,一千八百份報紙全部賣光,一天之內,整個洛陽城就都開始談論這張題名為《大公報》的言紙。

大漢以前不是沒有這一類東西,不過那都是人手抄的,叫言紙,或者叫飛章,從來沒人這么正式的使用過,制作也沒有這么精美,一張兩尺寬,三尺長的紙上,最醒目的位置印著標題,然后是盧植的大塊文章,旁邊點綴著各種花邊,在空余的地方還有一些消遣性的小文章和圖畫,可謂是雅俗共賞。

當然了,最吸引人的還是盧植那篇文章,這篇文章雖然批評了李膺一些名士的習氣,但是最基本的意思卻很明白:盧植在為李膺之死叫屈,要求朝廷為李膺平反。

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朝廷,等著看天子的反應。

椒房殿,天子背著手,在屋里緩緩的踱著步,聞著墻壁上淡淡的椒香,他的心情非常愉快,嘴角掛著一絲若有其無的笑意。皇后端坐在案后,目不斜視的看著案上還散發著墨香的《大公報》,眼角的余光卻落在伏在階下的大長秋曹節的身上,看著這個把宋家害得不淺的閹賊,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充滿了快意。

曹破石一得到《大公報》的消息就買了一份,雖然他不太明白那些話的意思,但是李膺是黨人,他是被兄長曹節害死的,這點他非常清楚,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兄長正在等機會收拾劉修。

曹節一看到《大公報》,還沒讀完,就露出了笑意,連忙帶著《大公報》趕到宮里來了,原本是準備到德陽殿求見的,沒想到一問才知道天子在椒房殿。他嚇出一身冷汗,連忙又趕到椒房殿來了,一見到天子,他就跪下磕頭,號陶大哭,說黨人又起,指責陛下,請陛下嚴懲盧植和劉修師生。

出乎他的意料,天子漫不經心的擺擺手,示意他不要緊張,然后說,這事兒和黨人有什么關系?

曹節說,李膺就是黨人啊,為李膺訟冤,不就是說陛下禁錮黨人不對?

天子卻說,我覺得李膺還真是有些冤枉了,以前不覺得啊,現在一看才知道李膺還真是個人才,學問好,能用兵,做護烏桓校尉,做度遼將軍,都能靖邊安民,做河南尹,司隸校尉,洛陽諸奸不起,真是上馬擊胡,下馬治國啊,怎么就成了黨人呢?不錯,脾氣是臭了一點,不過這么有本事的人,有點脾氣也不奇怪,要不然就是圣人了(我的軍閥生涯)。

一席話,說得曹節戰戰兢兢,他聽出來了,自己這一狀告得太急,好象撞墻上了。

天子又輕松的說道,你仔細再看看這篇文章,盧植可說了,李膺最大的缺點除了名士氣習太重之外,就是不知道避嫌,忘了君子不黨的圣人教誨,我看他說得蠻好嘛。他可沒為黨人鳴一句冤啊,對了,曹節啊,你再說說看,當初李膺這樣一個難得的人才怎么就成黨人了?你說黨人就是想謀逆,可是我看李膺做的事都是于國有功啊。

曹節頓時冷汗淋漓,他一下子明白了,天子已經成年了,不是當年那個由著他糊弄的小孩子了。那年天子剛剛即位,才十二歲,聽他說黨人的時候,還很天真的問他黨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當時糊弄天子說,黨人就是要謀朝篡位做皇帝,結果把天子嚇得面色煞白,老老實實的牽著他的手,任他擺布。

曹節連自己怎么走出來的都不知道,站在炙熱的陽光下,他卻覺得渾身冰涼,他發現自己低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一出手就犯了個大錯誤。連天子究竟在想什么都沒有摸清,就匆匆忙忙的告狀了,犯了盲動的大忌。

曹節想了半天,決定以退為進,試探一下天子的意思,哪知道奏疏剛上去,天子立刻準奏,讓他回家安心養病。

曹節又急又氣,這次是真的病了,他連夜讓人把王甫請到了家中,商量怎么應對這場危機。

王甫是目前宮里除了曹節之外資格最老,權勢最大的宦官,現在爵封冠軍侯,職為黃門令,他的兒子王萌就是永樂宮少府(華山仙門)。上次為了剪除宋家的智囊曹操,他讓養子王吉抓曹操,結果夏侯淵頂了罪,正主兒曹操跑了,王甫為了不打草驚蛇,接受了劉修的條件,放出了夏侯淵。這段時間他和劉修雖然沒有過多接觸,可是也沒發生什么沖突,偶爾在宮里遇到,劉修還會客氣的和他打招呼。王甫沒覺得劉修有什么危險,他還一直想著通過段颎把劉修拉過來呢。

對曹節的擔心,王甫不以為然,他覺得曹節是太緊張了,見風就是雨。相反,他倒是對袁赦非常不滿,袁赦自以為和四世三公的袁家是同宗,不太看得起他們這些沒根基的人。他還特地提到了一個情況,曹節的大長秋剛被免了,袁赦就開始上竄下跳,好象對大長秋這個位置非常感興趣。

曹節吃了一驚:“你聽誰說的?”

“自然是宮里傳的。”王甫沒有細說,反而有些擔心的說道:“我看袁家這是想拉攏宋家了。之前就聽說他們想拉攏劉修,要把袁徽嫁給他,你說我們這個時候和劉修翻臉,是不是有些不是時候?”

曹節沉默片刻:“我要入粟贖罪,你看呢?”

王甫點頭附和道:“不錯,不能讓袁赦鉆了空子。”

次日,曹節上書,愿意入栗兩萬石以贖妄言之罪,天子非常滿意,派人來慰問他,讓他好好養病,不要有什么擔心,大長秋我給你留著呢。

與此同時,天子下詔為李膺平反,赦免其家人及門生、故吏。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4:44
第196章落選

就在大家等著看盧植第二篇文章要撈誰的時候,誰也沒想到,盧植第二篇文章把張儉狠狠的批了一頓,特別對張儉逃亡出塞的事情大加鞭撻,說他是忘記了華夷之辨,自甘墜落。如果說盧植批評李膺的名士習氣只是白玉微瑕,那批評張儉就等于給他的人品定了性,別說平反,這一輩子都別想抬起頭來了。

洛陽士人頓時一片嘩然,步云里熱鬧起來了,不斷有人上門要和盧植理論。劉修早在讓盧植選這個題的時候就有準備,他在太極道館進行了一次公開的辯論會,讓盧植登臺演講,把張儉逃亡出塞,為鮮卑人做謀主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這可不是空口說白話,他是有人證的,安排張儉出塞的人中就有毛宗的父親,當年的外黃令毛欽。

這件事一抖出來,那些氣勢洶洶的想為張儉討個公道的人立刻啞口無言,大受打擊。誰也不敢再和張儉搭邊,投靠鮮卑人,這可比殺人放火還要可惡。

更重要的是盧植身高八尺,相貌堂堂,再加上一副如洪鐘一般的好嗓子,配上深厚的學問做底蘊,簡直是天生的演說家,這次演講比文章更動人,到場的所有人,包括他的對手,都被他儒雅的風度和清晰的思路所折服,輸得心服口服。

接下來,盧植第三篇文章說到了趙歧,趙歧得名是因為他得罪了當年的大宦官唐衡兄弟,被迫逃亡多年,后來又被列入黨人禁錮在家,其實他和那些著名的黨人沒什么關系,所以盧植這篇文章寫得很流暢,直言趙歧是被誣陷的。文章一發表,天子很快就下詔赦免趙歧,并且征召趙歧為議郎。

接下來,盧植每三天一篇文章,縱論黨人,不虛譽,不諱惡,嚴格按照劉修開始和他商定的原則,實事求是的論說他們的所作所為,并給出恰如其分的評價。以盧植的學問和見識,他這些文章寫得堅實無比,來找麻煩的人不少,但是能從中挑出刺的人卻沒幾個。

而讓他名聲越來越響的是他贊賞的黨人先后都得到了赦免,就算有些被他嚴重批評的黨人,也多多少少得到了天子的寬恕。在這期間,袁紹并沒有放棄,他也組織了一些人上書請求赦免一些黨人,但是成功率極低,雖然不能說一個也沒有,但是和盧植幾乎例不虛發的命中率相比,他組織的上書近乎盲射。為了能在和劉修的較量中奪回先機,他不得不依照盧植的文風進行調整,而不是只圖嘴上舒服。

激憤的輿情得到了渲泄的通道,看著一個個黨人被赦免,士人們漸漸的冷靜了許多,他們在等著看下一個被赦免的會是誰的時候,也從咀嚼盧植的文章中得到了一些啟發,開始認真的觀察大漢的危機。

不得不說,大漢朝的讀書人憂患意識和參政意識都是后來的讀書人無法相提并論的,雖然獨尊儒術近三百年,不少人讀書就是為了求官,但是這其中像盧植這樣真正以天下為已任的人還是非常多,他們慢慢的聚集在一起,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手去寫,為朝廷提出各種各樣的建議,這其中自然不乏書生氣,但態度卻端正了不少。

劉修松了一口氣,開始準備王符《潛夫論》和崔寔《政論》的出版事宜,他專門派人到安定和涿郡求到了這兩部書稿,更讓他意外的是,王家和崔家的人一聽說他要把這兩部書印出來給天下讀書人看,為朝廷提供參考,他們連潤筆都沒提,直接白送了,還一個勁兒的感激不盡,讓劉修很是感激了一番。

與此同時,宮中選秀的事情也到了最后一關,在此之前,天子放出了三千多宮女,都是年滿二十五歲,從未得到天子寵幸的宮女,這些女子大部分都是洛陽周邊的人,入宮幾年,當初的奢望早就磨光了,現在被放了出來,還來得及嫁人,算是萬幸中的萬幸,一個個喜極而泣,山呼萬歲。

這其中自然有些小道消息傳了出來,說天子之所以除了大皇子之外一直沒有兒子,并不是沒有女子懷孕,而是何貴人很強悍,一旦發現哪個宮女懷孕了,她就用各種辦法,不是逼著宮女把孩子打掉,就是連宮女一并收拾了。

這些消息未經查證,也沒人敢光明正大的傳播,只是在口耳之間隱隱綽綽的傳,把何進一家氣得暴跳如雷,到處追查,卻什么也查不到。

王楚自然也聽到了這樣的流言蜚語,對入宮的事更是憂懼不已。

最后一道篩選終于在八月下旬開始了。

王瑜心神不寧的坐在鴻都門外,王斌在一旁陪著,王楚和其他經過初選的女子已經進去了,能不能被選中,就看今天的結果。

“阿翁,我這心里有些不安。”王斌蹙著眉頭,輕聲說道。

“怎么了?”王瑜端坐在車上,不滿的掃了兒子一眼,張了張嘴,斥責的話卻沒說出口,因為他現在心里也非常不安。關于何貴人強忌的話他也聽到了,想著王楚那柔弱的性子,真要遇到何貴人這樣的屠家女,大概不是件好事。只是一想到父親王苞的期望,他又不敢說什么。

“阿翁,你聽到宋家的消息了沒有?”王斌猶猶豫豫的說道:“我可聽人說,宋皇后現在非常得寵,陛下經常留宿椒房殿,就連何貴人也不如她受寵。如果……”

王瑜眉頭緊鎖,沒有吭聲。他也非常擔心,當初準備送王楚入宮,就是因為宋皇后不得寵,而何貴人進宮幾年連個兒子都沒有,現在不僅何貴人已經有了兒子,而且宋皇后又得寵了,那王楚入宮還有意義嗎?

宮內,王楚坐在一隊花容月貌的妙齡女子之間,輕輕的撫著琴弦,今天是最后的復試,只要通過復試,就會成為宮中的女官,今年天子要提倡節儉,所以挑選的人數大為下降,總共只取兩百人。

她的手指[修真世界()]在琴弦上緩緩的劃動,心中涌過一串串流暢的音符,美妙的節奏讓她有一種想把這些音符彈出來的沖動,但是她不能。

她今天要彈的是大雩曲。

在參加復試之前,祖父王苞和父親王瑜都提出了擔心,說大雩曲大概是太古了,非常難聽,很難給她加分,但她說,天下大旱,天子現在正為旱災而擔心,大雩曲雖然難聽,卻是急天子之急,憂天子之憂,比那些靡靡之音更能出人意料。王苞和王瑜聽了,也就沒再說什么。

這當然是劉修的主意,劉修千叮嚀,萬囑咐,你要是想落選,你就一定要彈大雩曲,否則以你的靈性,你彈任何一只常見的曲子都掩蓋不住你的琴藝。

王楚明知道這是劉修哄她開心的諂媚之詞,但她就是喜歡聽。

旁邊的女伴們看著王楚眉宇間的喜色,都不禁有些嫉妒,雖然她們也是幾千人中挑出來的,可是和王楚站在一起,還是要比王楚略遜一籌。不過她們并不擔心王楚,因為王楚大概是有因家庭情況不好,請不起善于化妝的人,她畫的妝讓她漂亮的面容大為減色,特別是今天畫了一對直直的眉毛,把本來挺不錯的秀眉描得又粗又直,總給一種太強硬的味道。

面對女伴們的輕視,王楚心中暗自得意,既然這些女伴都覺得不好,那就是真的不好了。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王楚,王楚,哪個是王楚?”柳云霜尖著嗓子叫道,王楚連忙抱著琴走了上去,柳云霜抹了抹額頭的汗珠,不高興的瞪了她一眼:“快點,要我叫幾遍啊,看不到還有那么人等著?”

王楚也不敢回嘴,小步急趨的跟在后面,進了復試的正堂。大長秋曹節據說因病被免了,所以代表長秋宮來的是中常侍呂強,代表永樂宮的是中常侍王甫,代表天子來的是張讓,三個人并排坐著,掃了一眼趕到堂下的王楚,不約而同的交換了個眼色,露出了不滿的意思,然后把目光轉向了負責初試的掖庭令畢嵐,責備的味道非常明顯。

這女子遠看身段是不錯,近看怎么長得這么別扭,這樣的人也能通過初試,你究竟收了她們家多少錢?

畢嵐冤死了,他是真的一個錢也沒收到。

王甫不快的擺擺手,示意王楚快些表演自己的才藝。王楚擺開琴,調了調音,如高山流水的琴聲流淌而出。王甫等人頓時眼前一亮,這隨手一撥便是妙音,看來這女子雖然長得不怎么樣,卻有一手的好琴藝。天子愛好文藝,也許能看上她。

此時此刻,正在后室靜聽的天子也是一愣,端著酒杯的手在空中滯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豎起了耳朵,傾聽接下來的演奏。他對琴道頗有造詣,一向非常自詡,可惜宮里善奏的宮女不少,但能和他交流的還真沒有,宋皇后雖然現在不再那么死板了,但琴藝還是生疏得很,至于何貴人就更不用說了,掄棍棒還行,彈琴就是抓瞎了。

今天聽了這么多秀女的才藝,這個秀女是第一個讓他心動的,他突然之間有了希望。因為經濟困難,他不得不接受了劉修的建議,從宮里挑了三千多宮女放出去,又大幅度減少了選秀的名額,他本來已經不報什么希望了,沒想到今天還真聽到了一個善于鼓琴的。

不過,天子剛剛升起的希望隨即破滅了,外面那個秀女彈的曲子那就叫一個難聽啊,不僅沒有一絲剛才那種空靈,連一點讓人開心的感覺都沒有,好象面對的不是一個豆寇年華的秀女,而是一個披頭散發,一會兒瘋狂,一會兒呆癡的女巫。天子只聽了不到兩節就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透過窗棱向外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天子就死心了,恨不得把畢嵐抓進來打一頓,長成這樣的你也敢選?

“篤篤篤。”三聲敲擊,解脫了王甫等人,也解脫了王楚。王楚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抱著琴連忙跑出去了。

“這女子背影倒是真漂亮,可惜長得太讓人生氣了。”天子嘟囔了一句,示意蹇碩到外面直接把剛才那個折磨他耳朵的女子的名字劃掉。

王楚出了宮,很“悲傷”的把自己落選的消息告訴父兄,王瑜和王斌互相看了一眼,嘆了一口氣,沮喪的說道:“既然已經如此,那多說也無益,還是先回家再說吧。”

王楚心虛的應了一聲,轉身上了自己的車,車簾還沒有拉上,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越騎校尉曹破石帶著幾個人從車邊走過,正好聽到王楚開心的笑聲,心中不由得一蕩,轉頭看了一眼,卻看不到車里的人,再一看,正好看到苦著臉的王瑜,便叫了一聲:“王司馬,你怎么也在這兒?”

王瑜雖然是長水營司馬,不歸曹破石管轄,可是他的官階比曹破石低,長水校尉和曹破石關系又非常親密,更重要的是曹破石自己雖然沒什么本事,但他的兄長曹節卻是個不能惹的人,所以一看到曹破石,王瑜連忙上前回話,把情況說了一下。

曹破石聽了,不免有些不解,不過他也沒留心,只是開了個玩笑:“你女兒沒能入選,不如嫁給我做妾吧。”

王瑜很尷尬,卻不敢當面拒絕,只得含糊的敷衍了兩句,推說家中還有事,轉身就要走。曹破石也沒當真,急著要去找兄長,兩人就此別過。

有了之前的心理準備,王瑜雖然有些失落,卻還是不能接受,只是被老子王苞狠狠責備了幾句,覺得當初沒有堅持讓王楚換掉大雩曲實在是個失誤。按宮中的規矩,一過十八歲就不能參選,王楚今年落選,以后也就沒了機會,看來不得不著手為她選個有權有勢的佳婿了。

劉修在第一時間得到了王楚落選的機會,他立刻央求盧植代他向王府求親,盧植一聽說王家和毛家有親戚關系,劉修和王楚又有交往,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便抽了個時間趕到王家。一聽說盧植來了,王苞父子也不敢怠慢,連忙出來相迎。盧植現在雖然只是個白身,但是他的名頭響啊,一連幾篇文章救出了幾個黨人,他的威望現在是無人能及,是洛陽最有名的名士。

只是他們對劉修都沒什么好印象,一來是有成見在先,二來是劉修幫助找的大雩曲正是王楚落選的罪魁禍首,現在劉修這么急的上門求親,他們都覺得劉修嫌疑非常大。但這些話他們不好說,就算說了也沒用,落選已經落選了,你還能翻盤不成?他們便推脫說,劉修的確是個人才,但是現在還年輕,應該多多把心思放在學問上,以后好建功立業,不要急著成家云云。這話一聽就知道假,可是意思卻很明白,王家還是不愿意把王楚嫁給劉修。

盧植也有些不高興了,沉著臉轉身就要走,劉修急了,這怎么能走呢,十八歲的姑娘是大齡女青年,我一出門,說不定王家馬上就會把她嫁了。

劉修從席上站起來,緩步走到王苞的面前,從懷中掏出侍中的印綬,往王苞面前輕輕一放。王苞一愣,不明白劉修這是什么意思。

“敢問王公,就算上世家子弟,像我這個年齡做到侍中的有幾個?”

王苞這次是真的震驚了,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現在是侍中?”

劉修點點頭,一聲不吭,到了這個時候,任何謙遜都沒有意義,還是來得直接點比較好。

王苞父子面面相覷,他們一直以為劉修就是個商人,可沒想到他身上居然藏著一副侍中的印綬。侍中比二千石,雖然沒什么實權,卻是天子近臣,非權貴子弟不能擔任,像劉修這么年輕就做到侍中的更是少而又少。而他配著侍中印綬,不到宮里當值,卻在宮外經營太極道館,這后面意味著什么,更容易讓人浮想聯翩。王苞雖然官做得不大,但是人老成精,他雖然好奇劉修是怎么做到侍中的,是因為宗室,還是因為大儒子弟?好象都不太對,但這些不重要了,劉修現在能做到侍中,只要一外放,至少是個太守,以后的仕途不用說,肯定是一路通途,他能看上王楚是王家的榮幸。

王家的態度立刻轉了一百八十度,熱情招待盧植和劉修,言語之中的傲慢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恭維和毫無保留的贊賞。

親事定了下來,盧植雖然很高興為劉修做了一件大事,但他還是對劉修說,你父母都健在,這么大的事不能不告訴他們,還是立刻派人把他們接到洛陽來,你和王楚年齡都不小了,盡快把親事辦了,你也好安心做事。

劉修滿口應了,立刻派劉備和毛宗趕回涿郡報信,同時把父母一起接到洛陽來。

搞定了親事,劉修心里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都帶著風。不過,他沒高興幾天就遇到了一個麻煩事,掌柜羅敷突然上吊自殺,雖然及時被人救了下來,沒有生命危險,但情緒一直不穩定,連接幾天沒來道館上班。劉修大驚,找到羅敷的丈夫安權一問,安權愁眉苦臉的對劉修說,曹破石看中了他的老婆羅敷,要他把羅敷送給他,羅敷死活不同意,結果就上吊了。

劉修一聽就火了,對安權破口大罵,你還是不是男人,人家要你老婆,你居然還好意思來對我說?你怎么不大耳刮子扇他?

安權都快哭出來了,撲通一聲跪在劉修面前。東家,你是不知道曹破石的厲害,他是我的上司,掌握著我的生死,更重要的是他兄長就是宮里最有權勢的宦官曹節,連姓劉的渤海王都搞不過他,當年的竇家那么威風,不也是敗在他的手里,我一個小小的伍伯敢和他作對?他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螞蟻啊。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4:44
第197章軍校

劉修非常生氣,可是他也知道生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在仔細斟酌了片刻之后,他對安權說,你不要到到越騎營當差了,不就是一個開路的伍伯嗎,斗食小吏,別干了,到太極道館來管事吧。我倒要看看曹破石有多大膽子,如果他敢來太極道館鬧事,看我不收拾他。

安權雖然怕曹破石,可是也的確舍不得把老婆送人,想想劉修的背后靠山也不小,現在又是洛陽城的名士,想來曹破石還不至于向他叫陣,便也應了,準備次日去辭了越騎營的差事,安安心心的到太極道館做事。

第二天,安權早早的去了,卻一直沒有回來,直到中午的時候,劉修收到消息,安權被曹破石狠狠的揍了一頓,關在越騎營,要羅氏自己去領人。羅敷哪里敢去領人,這一去還能出得來嗎?她沒辦法,只好哭哭啼啼的來找劉修。

劉修很意外的沒有生氣,他背著手站在高臺之上,低著頭,看著高臺中央的太極圖,兩只腳一左一右的站在陰陽魚上,沉默了半晌,叫許禇備馬,跟他去一趟北宮中候治所。

北軍中候鄒靖是涿郡人,和劉修見過幾面,聽說劉修來了,不免有些莫名其妙。劉修的侍中身份一直不為人所知,幾乎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個商人,這商人突然跑來北軍來干什么?不過劉修現在的名頭很響,和宮里關系也好,倒也不敢怠慢,連忙讓人把他請了進去。

劉修沒跟他啰嗦,簡明扼要的把來意一說,我請你立刻下令曹破石放人,并且就此事向我做個解釋。

鄒靖為難了,曹破石那可是曹節的弟弟,再說了,他收拾一下屬下的伍伯算什么事啊,別說打了一頓關起來,就算殺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他面對劉修不能說這話,只說他要先了解一下情況,然后再做決定。

劉修立刻問道,你多久才能給我答復。

鄒靖不高興了,我沒把你轟出去就算給你這個名士的面子了,再說我也是看在同是涿郡鄉黨,才答應你的請求,你倒還跟我擺起架子來了?

劉修冷笑一聲,我來找你,是因為你是越騎校尉的直屬管理者,如果你覺得管不了這事,我也不麻煩你,我從你這兒出去就到太尉府告狀,不過如果太尉府怪罪下來,說你這個北軍中候不稱職,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鄒靖冷笑一聲,手一揮,請便。

劉修果然轉身就走,到太尉府請見。張奐聽說劉修來請見,非常意外,立刻讓人把他請了進去。一見面,劉修剛彎下腰給張奐行禮,張奐就連笑著迎了下來,雙手扶起劉修,笑容可掬的問道:“承德然之恩,黨禁稍解,還沒有向你致謝,真是慚愧。”

劉修笑笑,連連搖頭道:“那是陛下英明,張扶風有臥虎之膽,與我沒什么關系。”因他之力,張奐位列三公,但他壓根兒不提,卻來謝劉修解黨禁之功,這不得不說張奐這個人雖然不被清流接納,但是其實非常清流。

張奐微微一笑:“我被黨禁之前門可羅雀,做了太尉之后門庭若市,來拜賀的人絡繹不絕,車馬相望,可是德然你卻是從未登門,就連太尉府也從來沒來過一趟。今天怎么有空?”

劉修把來意一說,張奐沉淫片刻,很鄭重的說道:“真有此事?”

劉修也鄭重的點點頭:“不敢有一絲欺瞞。”

張奐撫著胡須,略作思索:“既然如此,就請德然聽我的消息。”

劉修躬身致意,轉身就要走,張奐又叫住了他,轉身讓人拿出幾份公文推到劉修面前,讓劉修看。劉修有些受寵若驚,推辭了一番,這才打開細看,原來是護烏桓校尉夏育和護羌校尉田晏的上書,他們要求朝庭撥付糧草輜重,發兵討伐鮮卑。

劉修立刻明白了,這是夏育和田晏兩人為段颎鳴不平,特地給張奐上眼藥的。

張奐看著劉修的臉色,淡淡的問道:“你覺得能打嗎?”

“這不是能不能打的問題,而是要不要打的問題。”劉修斟字酌句的說道:“檀石槐不把大漢放在眼里,不斷侵擾邊疆,這個人只要活一天,邊疆就難得安穩。要想等他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聽說他正當壯年,現在周邊除了我大漢之外,又沒有什么值得他親自動手的敵人,估計沒有一二十年的不會死。真要再被他發展個一二十年,到時候想制他也制不住了。”

“你的意思,是打?”張奐不動聲色。

“要打,但不是現在。”劉修坦然的說道:“大漢現在內憂外患,如果一切順利,只怕也需要十年才能喘過氣來,要想發動一場大戰,我估計再有二十年都未必能行。”

“那豈不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檀石槐坐大?”張奐忍不住笑了,他覺得劉修這些話說的全是廢話。又說不能等一二十年,又說必須等一二十年,你究竟想說什么?

劉修卻一點笑的意思也沒有,他搖搖頭,很嚴肅的說道:“我說的大戰是指重創鮮卑,就像當初殲滅匈奴主力的戰事一樣,要么不打,要打就打得他奄奄一息,甚至徹底滅他的族。就目前而言,我認為雖然不能像夏育、田晏要求的這樣大舉發兵,但是選賢用能,加強邊備,讓鮮卑人無利可圖,盡可能的抑制他的發展,卻還是有機會的。”

張奐眼睛一亮,目光中透出了贊許之意,他也是這么想的,只是考慮到夏田二人身份特殊,他不好主動提出這個主張。他和段颎之間又有恩怨,上次段颎險些殺了他,好容易算是把仇解了,這次夏田二人又是有意生事,他可不想再和段颎發生劇烈的沖突。

“怎么選賢用能,加強邊備?”張奐又追問了一句。

“選賢用能還不簡單,大人為將多年,一定知道不少將才,另外現在洛陽有大批的士人趕來,大人何不留意一二,如果從中能發現一些可造之才,加以琢磨,屆時還怕無人可用?我大漢人才濟濟,只要用心,造就幾十個將才還是很容易的。”

張奐笑了,有些不以為然的連連搖頭。俗話說得好,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真正的將才恐怕幾十年也遇不到一個,哪能一下子就造就幾十個將才。

劉修早就料到他會是這個態度,當下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你為什么不依照太學博士授徒的方式,選一些有用兵潛質的士子作為門徒,傳以兵法、戰陣之術,然后擇其能者,派往邊疆效力,且戰且練,豈不比現在自生自滅的方式好?武人為什么被人輕視,一方面是因為儒生入仕的機會更多,他們自以為高,看不起武人,另一方面也與武人大多出身行伍,的確素質不高有關。有不少武人粗猛好殺,生性殘酷,不僅殺敵,對待百姓同樣也非常兇殘,在百姓之中聲譽的確不好。如果你選那些有仁者之心的士子,不是純以立功為念,而是能以保家衛國,護境安民為已任,豈不比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純武人好一些?

劉修最后又半開玩笑的說了一句,你研究尚書,授徒千余人,可是大漢最不缺的就是儒生,你看太學有幾萬的太學生,除了無事生非,還有什么用?大漢現在邊疆不穩,你如果能把自己的用兵之道教給他們,把他們培養成儒將,不要說上千人了,就說只有十個,把這樣的人安排到邊疆諸郡,而不是讓那些一心只想斬首立功,甚至恨不得用百姓首級來謊報戰報的人為將,對大漢來說也是一件幸事啊。

張奐恍然大悟,既覺得劉修是異想天開,又覺得他說的頗有可取之處,特別是對劉修提到了儒將二字更是上心。在大漢人心中,儒是儒,將是將,兩者不可調和,別看張奐尚書學問精深,可是他一旦被人打上了將的烙印,學問再好也不能被人承認了。劉修把儒和將合二為一,以儒者的仁愛之心,行將者的雷霆手段,以保境安民為已念,而不是貪功好戰,那該有多好啊。

張奐對劉修頓時另眼相看,覺得這個年輕人暴得大名是有道理的,不僅僅因為他是盧植的學生,既有一個過得硬的儒者師門,又有商人的精明,在眼光上的確有過人之處。他客客氣氣的和劉修討論起細節,同時派人去把鄒靖叫來,當著劉修的面對他說,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去越騎營要人,二是立刻辭職,我另外派人去。

鄒靖愕然,在經過短暫思考之后,他還是決定去要人。有張奐在后面撐腰,他相信曹破石不敢把他怎么樣。

劉修和張奐把軍校雛形剛剛說得差不多的時候,鄒靖回來了,不過頭破血流,還瘸了一條腿,看起來非常狼狽。張奐立刻沉下了臉,立刻吩咐備車,帶著劉修一起直奔越騎營。

曹破石打跑了鄒靖,還是非常不爽,嘴里罵罵咧咧的,正在里面砸東西發脾氣,突然聽說太尉張奐到了,頓時麻了爪子。他可以不把鄒靖放在眼里,卻不敢和張奐撒野,張奐是戰功赫赫的名將,在北軍五校中的威信那可是不言而喻的,當初曹節和竇武等人相持不下,就是因為張奐的出現讓竇武那邊的北軍將士放下了武器。

曹破石不敢和張奐見面,跳墻而逃,張奐讓營中的司馬放出安權。安權被打得非常慘,眼睛都睜不開了,聽到劉修的聲音,他才相信自己真是死里逃生了,忍不住放聲大哭。

劉修非常生氣,當然放下了狠話,要求太尉府給個說法。

張奐也很不高興,他對曹節當年利用他的事還記在心里,現在正好遇到這么一個機會,讓他證明自己和曹節不是一路的,他哪肯放過,就是劉修不說,他也不會善罷甘休,當即宣布撤了曹破石越騎校尉的職務,越騎營由鄒靖暫令,同時轉身帶著人去了曹節府抓拿曹破石。

曹破石逃出軍營,一路跑到曹節的面前,痛哭流涕,他雖然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免了職,但是他有預感,這次捅大漏子了。他把情況對曹節一說,曹節一聽就火了,甩手就是兩個耳光,唾沫噴了他一頭一臉。

你瘋了,太尉府來要人你還不給?一個伍伯是沒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既然太尉府出了面,你總得給張奐點面子。安權的女人就那么好,你府里妻妾成群還不夠,非要搶人家老婆?張奐對我本來就有意見,你現在還把把柄送到他手上去,他能善罷甘休嗎?

曹節話音還沒落呢,張奐已經到了門外。曹節叫苦不迭,也不敢再托大了,連忙親自迎出大門,客客氣氣的請張奐進府。張奐臉上連一絲笑紋兒都沒有,手一揮,讓人宣布了他的命令,然后對曹節說,我要問曹破石傷人之罪,你把他交出來。

曹節哪里把曹破石交出來啊,這一交出來,那還能有個活路?就算張奐不殺他,至少也要讓他吃些苦頭。曹節雖然兇殘,但是對這個弟弟卻還是照顧的,連聲央求,好話說盡,不是打傷了人嗎?我們認錯就是了,官我不做了,湯藥費我賠,我賠還不行嗎?無論如何,請太尉大人高抬貴手。

張奐看著點頭哈腰,一臉賠笑的曹節,心中多年的郁結一朝散盡,那叫一個舒坦啊。他問了一下劉修的意思,劉修也不為已甚,曹節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今天這件事說破天去,也扯不到曹節的頭上,既然如此,那不如讓一步,鬧崩了也沒意思,殺了曹破石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再說了,就以這個罪名也殺不了曹破石。曹節態度這么好,已經是出乎他們意料了。

這個老閹賊識時務,能屈能伸,很難對付。

劉修接受了條件,也沒有獅子大開口,實事求是的要了湯藥費,最后還和曹節客氣了兩句,恭維他遵紀守法,不護短,把曹節夸得哭笑不得。

劉修走了,曹節松了一口氣,回到書房,陰著臉把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曹破石氣得咬牙切齒,卻不敢吱聲。曹節沉思了半晌,最后搖了搖頭:“這個年輕人……很危險,見機而作,卻又不急不躁,比起那些所謂的名士來難對付多了。”

曹破石不敢吭聲,過了好半天才想起來一件事,連忙獻寶似的對曹節說,我打聽出來了,宋奇不在洛陽,是去了交州,據說是販米去了。

曹節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了,當場嚇出一身冷汗。他一下子明白了天子的用意,知道了為什么洛陽的饑荒愈演愈烈,天子卻安然如山,一點也沒有焦急的意思。

原來天子埋了這么一招棋啊。

他想了想,忍不住笑了,對還沒還過魂來的曹破石說,想官復原職嗎?曹破石連連點頭,當然想了。曹節說,現在回家去,把家里的糧食留下三個月的口糧,其他的全部拿出來獻給陛下,錢也不用吝惜,你就捐個五千萬吧。

曹破石差點沒把舌頭嚇得縮不回去,瞪著眼睛問曹節,我們不過了?

曹節冷笑一聲,你懂個屁,現在獻糧,天子感激你的好,一個越騎校尉算什么。等宋奇的糧食到洛陽,你獻再多的糧都沒用。你以為天子這么做是干什么?他在看誰對他忠心呢。那些世家大族嘴上說得漂亮,可是誰也不敢捐糧為天子解憂,天子不知道多恨他們呢。他們不捐,我們捐,你說天子信任誰?

曹破石半懂不懂,但是他向來信服曹節,再說現在又闖了禍,丟了官,想要官復原職,也只能聽曹節的話。于是他回去之后,把家里的倉庫打掃打掃,留下三個月的口糧,剩下的的近萬石米全部獻了出來。與此同時,曹節也同樣施為,再次獻出一萬石糧食。

不出曹節所料,天子對他們兄弟的所作所為非常贊賞,立刻讓他們倆官復原職,還大加勉慰,稱贊他們忠君愛國,是真正的忠臣。

劉修得到這個消息,雖然并不知道曹節已經知道了宋奇交州販米的事,也對曹節頓生幾分佩服,且不管人家是好人還是壞人,能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舉動,就足以證明他的眼光獨到,敢于出手,難怪那些名士都不是他的對手,不管是君子還是小人,在他的面前都沒有還手之力。

別的不說,袁家的見識比起他來就差了不止一籌,到現在為止,袁家兄弟還沒有感覺到一絲危險,袁隗既不捐糧為天子解憂,也不自請讓賢,同時還沒有任何緩解洛陽饑荒的舉措,反而利用這個機會民買人心,每天賓客滿堂,迎來送往。

劉修正式把曹節列為最難對付的敵人,兩次出手,兩次無功而返,雖然曹節兄弟花了許多錢,但是只要他們沒有失去天子的信任,捐出去的錢,總是有機會撈回來的。

人才啊,以前只知道張讓、趙忠是宦官里的大腕,現在才知道,他們和曹節比根本不值一提。曹節能在宮里五十年不倒,以一個閹人的身份封侯拜將,不是沒有道理的——建寧二年的時候,曹節曾經得了一次重病,天子以為他要掛了,特地封他為車騎將軍,沒想到他隨后居然又好了,自己又上還了印綬,說是不敢當。不過現在看來,劉修懷疑他當時是在試探天子。

宋家和這樣的人作對,不輸才沒有天理。不過嘛,現在宋家有了自己這個謀主,情況就可能是另外一個局面了。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4:45
第198章 道術之源
書籍:

5200

(精著《混在東漢末巔峰精作》源作乃莊不周,你當前在此吧品的章節乃:正文速秒更,感謝書文迷對KYKS8從不中斷的熱忠與鼎力相助。此網會做得更好,永不停息連載新一頁的更新,立愿給全體此吧愛書文迷供應一個五星級的閱文空間!此文溫馨提示閱文迷:有空給著家莊不周沖沖氣,去起點加加票,激發著家神經,讓他文筆繼續揮起來,激起著家隱藏潛力,讓大家盡情遨覓在此吧!)

安權的傷勢很重,劉修請了幾個醫匠都束手無策,這期間曹節又派人來探視,聽這個情況后主動介紹了幾個醫匠,但那些所謂的名醫、神醫也沒什么好招。

聽著安權痛苦的呻吟,羅掌柜固然是心神不寧,全無了往日的冷靜冷靜,劉修也有些焦躁。是他當初讓安權去告退的,最后卻鬧成這么一個結果,雖曹節陪了一年夜筆錢,可是錢買不回人命。別看安權性格軟弱,平時羅掌柜概況上不怎么把他當回事,可人家究竟結果是多年的夫妻,現在又是因為她才惹出來的禍事,哪有不緊張的事理。

羅掌柜沒有責備劉修,只是自己命苦,劉修聽了這話,更是自責不已。

清晨,劉修靠在床上,聽著隔著幾個房間都能聽獲得的呻吟聲,愁眉不展。他想來想去,洛陽好象沒有什么名醫了,要不,我去找那個三國時代的神醫華佗?

一想到這個名字,劉修馬上精神一振,拍了拍唐英子的腦袋:“英子,聽過華佗嗎?”。

唐英子迷迷糊糊的扒開他的手:“華佗?什么工具?好吃嗎?”。

“神醫。”劉修很不滿:“就知道吃,都胖成豬了,還不知道管管自己的嘴。”

唐英子嘎嘎笑了兩聲,連眼睛都沒睜,想了一會,好象有些明白了:“給安叔看病?”

“那是,這身上沒一塊好皮了,不治怎么成?”

唐英子撇了撇嘴:“要治病,找什么華佗,去找王英不就是了。他不是天師道的治頭年夜祭酒,還要向太平道挑戰嘛,固然是有點本領的,要否則也不敢那么張狂。”

劉修愣了一下,突然一躍而起,把唐英子嚇了一跳,以為產生了什么事。

“英子,快起來,我們去邙山靖廬找王英。”劉修高興壞了,他知道這年頭的道士年夜都通醫術,并且醫術還不差,他們還有些在他看來屬于巫術的道術,但非論是不是巫術,總之有用就好。安權已經這樣了,要找華佗還沒門路,找王英卻是比較穩妥的。

唐英子后悔不迭,因為她的提醒,劉修立刻就要去找王英,懶覺睡不成了。她是不情愿,可是想到羅掌柜這幾天的痛苦,她也欠好推辭,只得起身穿衣吃飯,然后和劉修一起趕往邙山。

天師道邙山治靖廬在邙山深處的一個險峰上,一看就知道只是以修道為主,并沒有考慮要在洛陽傳道,這處所太險,一般人根本上不來,沒人領路,連處所都找不到。如果不是王英對他過,劉修也一樣抓瞎。

趕到靖廬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午時,劉修三人熱得汗流浹背,唐英子更是連衣服都貼在了身上,臉通紅。

“很抱愧,年夜祭酒正在閉關清修,不見外客。”一個眉清目秀的道童客氣而堅決的道。

“清修?”劉修沒心情和他啰嗦,開門見山的亮出了身份。讓王英快點出來見我,否則他就再修也沒用。一聽眼前這位有些急躁的年輕人就是太極道館的店主,那道童不敢再了,連忙把他們請進去吃茶,自己趕緊去匯報王英。

時間不長,王英穿戴一身寬年夜的衣服,手中拿著一柄塵尾,步履輕快的走了出來,一看到劉修就笑了:“什么事這么急,張鳴不敢應戰?”

山中清涼,劉修坐了片刻,身上的汗已經全被吹干了,看到王英,心情也放松了一些,當下笑道:“張鳴雖然不在洛陽,可不是不敢應戰。他要去請示一下才能決定是不是要和對陣。我今天來,既是想請輔佐,也是想給一個機會試試手,看看的道術究竟不是張鳴的敵手,免獲得時候措手不及,給天師道抹了黑。”

王英笑了,指著劉修笑道:“,明明是來要我輔佐,卻得這么好聽,倒像是來幫我似的,果真是個精明的商人,決絕不肯吃虧的。”

劉修哈哈一樂,兩人了一陣閑話,劉修把安權的傷勢了一遍,王英慢慢收了笑容,尋思了好久之后才:“這個我能治,可是……要找一些好藥才行。”

“不是會道術嗎?”。

王英瞟了他一眼,有些尷尬的笑道:“什么時候看過道術能治這樣的傷?”

劉修愕然,他見張鳴在寧城為流民治病的時候,雖然不全是用道術,可是用藥的時候年夜多輔以道術,其實不全依賴藥物,怎么王英卻截然相反?

聽了劉修的疑問,王英的臉色也凝重起來,他細細問了張鳴的情況,神情越來越難看,最后對劉修:“他只能以咒術傷人?”

劉修肯定的點頷首,這樣的事他是親眼看到過的,便把他們與火狐相斗,后來又在陣前生擒了風裂的事情年夜概了一遍,最后疑惑的問道:“咒術不克不及傷人嗎?”。

“不是不克不及傷人,是通常來,一般人的咒術最多只能在傳道時輔助用,用于戰陣之上……那已經是年夜成績了。”王英搖搖手,沒有再下去,“多謝的提醒,看來今天來真是幫了我,而不可是請我輔佐。行,這個病人我治了。先回去,我準備一下,馬上就趕去道館施術。”

劉修狐疑不已,他覺得王英的反應有些太年夜了,似乎他根本沒有預料到張鳴有這樣的道術似的。可是為什么他去向張鳴挑戰的時候那么有自信,似乎知道自己肯定能贏了張鳴似的?而張鳴也顯得很是緊張,甚至放下了洛陽傳道的事情,趕去向張角匯報。

劉修想不明白,一頭霧水的回到道館。時間不長,王英帶著那個道童趕來了,為安權全面的診斷了一下傷情,又是針灸,又是藥膏,果然沒有用什么道術,只是在施完術之后,他吟唱了一段以撫慰已經接近解體的心情。

看著安權沉沉的睡去,呼吸漸漸平穩,劉修松了一口氣,把滿頭年夜汗的王英請到內室,那個叫張修的道童靜靜的站在他身后,捂著腰間的布囊,一聲不吭的站著。王英伸出手,張修從布囊里拿出一卷帛書,然后低著頭走了出去。

“這是家師所著的《老子想爾》,向來是我天師道門中不傳之秘,到現在為止,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門生知道。”

劉修掃了一眼,不以為然,天師道的規矩是年夜,可是規矩太年夜就難以進步。他們把老子當作寶,秘不過傳,可是太平道卻是人人老子,就連藍蘭都知道道術之秘盡在老子五千言。

“既然和張鳴交好,并且修習吐納術,想必也幾多知道一些老子的道術。”王英直直的看著劉修,開門見山的道:“可是我不知道張鳴和過幾多,所以我想和做個交易。”

“什么交易?”

“告訴我張鳴的真正實力,我把我天師道的吐納術口訣傳給。”

劉修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吐納術上的理論,可是他轉念一想,又搖了搖頭:“我不克不及出賣張鳴,并且這樣不公平。”

王英有些意外,隨即又有些焦躁,可是見劉修堅決,他又欠好強求,皺著眉頭想了想,又道:“這樣,也不消全,挑覺得能的,就,我也不傳吐納術。我指點一下關于老子五千言的境界,如何?”

劉修對這個不否決,他詳細了一下與張鳴交往過程中看到的情況,這些情況年夜部分已經過,只是那時得簡略,而這次王英盤根問底,幾乎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最后神情沉重的吐了口氣,也沒有多什么,拍了拍案上的帛書:“對老子五千言有什么認識?”

劉修欠好意思的一笑,自己了這么久,只覺得其中的“摶氣致柔”四字有點認識,王英笑了,他:“摶氣致柔只是入門的手段,只是摸到了門檻罷了,好在還算沒摸錯。”

“那再進一步是什么?”

“虛其心,實其腹。”王英開始給劉修講解吐納術的根本。在他口中,“摶氣致柔”不過是外在的功夫,“虛其心,實其腹”才真正接觸到了吐納術,“虛其心”指的是放松自己的思想,進入無思無慮的境界,“實其腹”是指氣沉丹田,等待一陽生機。所謂一陽生機,其實不是指什么精氣,而是指先天呼吸,也就是由鼻呼吸轉入丹田呼吸。

劉修將信將疑,可是聽得很是認真,特別提到了自己以前練過的霸訣,王英很有掌控的,這個霸訣的是不錯,可是不完整,呼吸至心,只是摶氣致柔之后到氣沉丹田的一個過渡階段,我可以打包票,這個霸訣的下一個口訣肯定是氣至丹田。

劉修問他為什么這么肯定,王英賣了會開子,笑著:“知道咒術中有三個條理,龍吟虎嘯獅子吼吧?”

劉修聽張鳴過這個,連忙頷首。

王英接著道:“普通人爆發聲音是以喉和口鼻,而精于歌技的人發聲能以腦,氣先由喉升至腦,再由腦降至口舌,他們發出的聲音就與眾不合了,再進一步,能有丹田發聲,這樣的人在歌者之中已經算是頂層,但對道術來,僅僅是初步,丹田發聲熟練,算是勉強達到了獅子吼的境界。”

“丹田發聲之后,繼續精進,以至于氣達踵,即所謂踵音,這便到了獅子吼的巔峰,這時力之根源不在丹田,而是渾身的主要氣脈。到了這一步,可以以聲傷人了,可是最多只能用于單打獨斗,并且距離不克不及太遠,年夜概也就是三五之內,出了三五步,可以震懾對方,可是要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卻是萬萬不克不及。”

“不對,張鳴他自己只是牛鳴,可是他能在十步以外傷人。”

“這一點我正要到,據我所知,在十步以外傷人不是獅子吼所能達到的,這已經是虎嘯了。”王英接著,“所謂虎嘯,即是氣至發膚,力從毛末起。到了這一步,渾身的每一根毛皮都在掌控之中,細枝末節,無所不明。這樣的人練武最快,因為他能輕易的明暸每一塊筋骨的轉變,一舉一動皆可調動全身的力量,力可扛鼎,反應如神,所謂一羽不克不及加,一蠅不克不及落。”

正在喝水的劉修一聽這話,立刻愣住了,這句話怎么聽著這么耳熟?他轉了轉眼珠:“有人練成過嗎?”。

“有,霸王項籍。”王英笑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聽師尊過,項籍是老子之后練到虎嘯的唯一一人。”

劉修瞪年夜了眼睛:“是,我這霸訣是霸王項羽的武技?”

“應該是。”王英接著道:“霸王死于烏江之后,他的武技便失傳了,后來有人見到施展這門武技的,雖然威力遠不如霸王,可是路數卻很是相似。”

“難道我是項羽的后人?”劉修倒吸一口冷氣,不由有些擔憂,隨即又想到,項羽沒后人。

“未必就是后人,固然也有可能,可是這種可能極,因為霸王死在烏江的時候,他沒有子嗣。”王英接著道:“也有可能是他的部將傳下了他的武技,也有可能有人盜了他的墓,從他的墓中獲得了這份密訣,究竟是怎么來的,我也不清楚。可是我知道,所謂龍吟虎嘯獅子吼,不過是咒術的幾個條理罷了,而天下的吐納術其實白了都年夜同異,并沒有什么根賦性的差別,有差別的只是咒術所用的咒語不一樣罷了。就像練武之人,有人用刀,有人用劍,有人用矛,其實歸根到底不過是氣力罷了,氣壯力強者即是高手。”

“那龍吟又是怎么一回事?”

“龍吟嘛,那就不是我們能理解的了,我也只是聽師尊偶爾提及,他到了龍吟時,氣已至混沌,如龍一般可年夜可,可隱可現,不成捉摸,到了那時,上天入地,無所不克不及。”

“且”劉修忍不住笑了:“那還是人嗎?那是神仙。”

“老子原本就是神仙。”王英一臉正色的道:“要是人,又如何能單牛涉流沙?”

劉修無語,突然想起那只神奇的青牛角,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一時也不敢輕易否定了。至少在他的知識規模以內,他也無法解釋那只青牛角,就和他懷里那把短刀一樣。這世上總有一些暫時無法理解的事物,看待這樣的事物最好的體例就是存疑。不輕易相信,但也不克不及輕易否定,否則都是盲目的。

劉修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既然王英項羽是老子之后唯一一個練到虎嘯境界的,那么也就是,天師道沒有人達到虎嘯,張鳴獲得青牛角的時候曾經對他過,他有了青牛角,就等于達到了獅子吼的境界,而張角也達到了獅子吼的境界,甚至還已經到了高階,那天師道還有什么勝算?

王英嘆了一口氣:“張角的道術出自我天師道,他手中的那枝九節杖還是師尊給他的,他是什么境界,我能不知道?我沒想到的只是張鳴的道術居然會這樣的境界,據我所知,張鳴在張角的門下其實不是最伶俐的,在他之上至少還有兩個人,一個叫馬元義,一個叫張曼成,現在張鳴都這么高明,那張角豈不是更高?”他沮喪的連連搖頭:“我看張角一定是有什么奇遇,得了什么寶貝了,否則他不成能進步得這么快。”

劉修沒吭聲,張鳴的道術并沒有突飛猛進,他是有了青牛角才這么牛氣。剛才他故意隱去了青牛角,還張鳴是憑一已之力打敗了火狐。他現在最感興趣的是王英居然張角也是出自天師道,這可是個秘聞。

王英沒有就這個問題多,似乎有什么顧慮,只是輕描淡寫的張角當初也是張陵的門生,座次還在他之下,后來因為某些原因,他離開了鵠鳴山,回到老家,天師道也沒有注意,近些年太平道橫空出生避世,他們才想起這么一個人,但也沒有太當回事,直到張鳴在洛陽傳道,搶了天師道的土地,他們才重新關注張角。

他們原本以為,以王英的道術足以治服張角,張鳴就更不在話下了,沒曾想現在事出意外,僅一個張鳴就遠遠跨越王英,如果不是因為劉修請他給安權治病,他還蒙在鼓里呢,到時候肯定慘敗,天師道要丟個年夜臉。

劉修這才明白張鳴為什么張角不讓他們和王英產生沖突,原來張角也出自天師道,算是王英的師弟,那張鳴就是王英的師侄了,從這個關系上來,張鳴簡直不克不及對王英不敬。

“那十月的論道怎么辦?”

“我已經傳書鵠鳴山,如果不出意外,我估計嗣師會派人來。”王英其實不緊張,輕松的笑道:“我估計張角就算有什么奇遇,恐怕也就是比我高一些。我是師尊最不成器的門生,幾個師兄都比我強多了,只是他們潛心修道,不問俗事,所以才由我來主持邙山治。”

劉修將信將疑,天師道真要這么牛,以后張魯還會被曹操給滅了?難道王英的強弱,還是局限于個人私斗,在戰場上作用有限?再否則就是曹操手下也有高人?想到這里,他瞟了一眼縮在一旁有滋有味的舔棒棒糖的唐英子,心道這丫頭也古怪得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來頭?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4:45
第199章 圣女
第99章圣v

見劉修看他,唐英子狡黠的一笑,起身就走,一頭撞憑欄而望的張修身上。張修連忙道歉,唐英子眨了眨眼睛“你是巴郡人?”

張修很意外“姑娘怎么知道我是巴郡人?”

唐英子不屑的撇撇嘴,“聽你一口的蠻腔就知道了。”

張修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他跟著王英洛陽多年了,鄉音卻是未改,現被一個小姑娘當面指破,臉上有些掛不住。唐英子卻沒意他的臉色,看了一眼遠處的洛陽城,大大咧咧,老氣橫秋的說道“看什么呢?”

“看洛陽城。”張修羨慕的說道“真是個大城。”

唐英子用看鄉下人的蔑視眼神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的說道“你沒進過洛陽城?”

張修搖搖頭,羞澀的說道“祭酒說,洛陽城太浮華,怕luà了道心,不讓我去。”

“撲”唐英子忍不住笑出聲來,一邊蹦蹦跳跳的下樓,一邊說道“你沒進洛陽城,道心不也luà了?與其如此,不如去看看,也許看了之后道心就不luà了呢。道法自然,這點道理都不懂,還修個什么道啊。”

張修一愣,忽然靈光一閃,心頭盤旋了好久的疑問好象突然明白了,整個人傻站那里,兩行清淚奪眶而出。正屋里和劉修說話的王英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此時也愣住了,好半天才說道“德然,這……姑娘是什么人?”

劉修摸了摸鼻子“撿來的流làg兒,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王英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問,但明顯有些不高興,大概是覺得劉修敷衍他。他轉頭看了一眼傻站那里的張修,嘆了一口氣“我真是誤人子弟啊。這孩子原本資質不錯,我收他為弟子,帶到洛陽近十年,卻一直沒什么進展,我還以為是看走眼了,原來卻是我用力過猛,生生的耽誤了他。”

劉修眨了眨眼睛,打量著這一對師徒,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

入夜,安權已經入睡,三樓沒有了他的呻yí聲,顯得非常寧靜,唐英子像只小章魚一樣抱著劉修,已經打起了哈欠,眼皮直打架,卻還是不肯睡。劉修起身吹熄了燈,將薄被蓋她的小肚皮上,親昵的拍拍她,“睡吧,明天帶你玩去。”

唐英子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小貓似的蜷著,閉上了眼睛,劉修轉頭看向窗外,皎潔的月光隔著紗窗看起來朦朦朧朧的,正如劉修此刻的心情。

劉修心中有無數的疑問,有關于道術的,有關于政局的,都讓他頭疼得很。天師道和太平道要他的太極道館論道,這件事他不反對,一來可以讓張角公眾面前曝光,讓天子注意到他的影響力,也好提前有所準備,二來他也需要利用道家和儒家論戰,來逐步消除儒家中有些不可避免的問題,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張角居然出自天師道。

太平道一家后來就鬧出了那么大的事,張魯漢中倒是ǐg安份,雖然割據了幾十年,但是終究沒有搞出起義之類的大動作,如果天師道因為這次論戰,和太平道走上一樣的路子,那他豈不是òg巧成拙?又或者兩家合并為一,為禍豈不烈?如果兩敗俱傷,這也未必是好事,自相殘殺之后的道家加無力對抗儒家,他的想法就很難實現。

道術之外,政局也讓他憂心沖沖。糧價已經漲到了三千錢一石,大量的平民開始外逃,曹節獻出了幾萬石糧,但是杯水車薪,根本解決不了什么大問題,楊賜、橋玄等有限的幾個大臣也建議朝廷賑粥,并且拿出了一些糧食,但袁家這樣的大族還是沒什么動靜,他們旁觀著時局的惡化,到洛陽來的士子大多去世家權貴mé上做食客,第一流的去了袁紹府上,次一流的去袁逢、袁隗府,再差一等的去其他人府上,袁家牢牢的把控住了士人中的激g華。

這場災荒看起來倒為他們增加名望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但是劉修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個陷阱,一個天子布下的陷阱,獵物很可能就是袁家。

劉修想抓的就是曹節,因為曹節才是宋家大的敵人,可是偏偏曹節卻離這個陷阱遠遠的,一點被波及的可能xìg也沒有,相反倒有可能從中獲利。劉修不知道他是純粹為贖罪而獻糧,還是看出了什么。這個老閹賊狡猾得很,從中聞到了什么危險的味道也不是不可能。

事情會發展到哪一步,劉修有些拿捏不定,他不知道宋奇帶著糧船趕到洛陽之后,洛陽的形勢會變成什么樣子,究竟是向有利的方向變,還是向不利的方向變,他沒有把握。讓他覺得無力的是,他發現這一切根本不他的掌控之中,而宮里的那位天子。

天子現信任他,讓他宮外放手施為,如果哪一天天子覺得他危險了呢,他會不會也像袁家一樣成為天子的心頭刺和獵物?

劉修思緒起伏,難以入眠。

“大哥哥,你說張角會來嗎?”一直沒什么動靜的唐英子忽然睜開了眼睛,直直的盯著劉修。劉修想了想,點頭道“我覺得很有可能會來。”他頓了頓,又說道“這次是太平道和天師道的較量,他不能不謹慎一些。”

唐英子的身子抖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沉默了好一會,又問“大哥哥,你上次說不讓人欺負我,現還算嗎?”

“當然算。”劉修笑了,輕輕的撫了撫她渾圓的肩頭“我不是把何家給回絕了嘛,你不用擔心。”

“如果是張角呢?”唐英子緊跟著又問了一句。

劉修猶豫了一下“張角怎么會欺負你?”

唐英子堅持道“我是說如果。”

劉修有些為難的咂咂嘴“我倒是想保護你,不過英子,我也跟你說實話,我的本事連張鳴都打不過,恐怕不是大賢良師的對手。不過我覺得他不會和你有什么沖突吧?”

“太平道沒好人。”唐英子忽然說道,過了一會,又補了一句“那個禇飛燕稍微好一點。”

劉修眼神一閃,伸手揪住唐英子的耳朵,笑了起來“小丫頭,露餡了吧?你怎么知道禇飛燕的,她根本沒去過寧城,也沒去過沮陽。”

唐英子打掉劉修的手,撅著嘴說“好啦,好啦,我說漏嘴了。我告訴你吧,拐我的人就是張角,我就是太平道的圣v。”

劉修愕然,他早就猜到唐英子可能和太平道有關,卻沒想到她居然是太平道的圣v。聯想想馬元義和張鳴的奇怪表現,他隱約猜到了一些什么。

唐英子抬起眼皮看了劉修一眼,吞吞吐吐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她大概兩三歲的時候被張角拐跑的,到現為止,她跟張角身邊已經四五年,一直沒什么機會逃脫。上次跟著馬元義到史道士家,就是想煉什么丹藥以折服史道人,和宮里的何貴人搭上關系。因為發生炸鼎事件,史家一片húluà,她才趁機逃了出來。想來想去,她洛陽認識的人只有劉修,于是便到羅敷面館去投奔劉修了。

“你為什么找我,不怕我把你送回太平道?”

“不會,我見過這么人里面,就你不相信他們請神的戲法。”唐英子得意的笑了兩聲,“我是太平道的圣v唉,不管多么堅定的人,只要看過我的戲法,沒有一個不跪下磕頭的。就是太平道里,除了張角兄弟之外,誰我面前不得跪著,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只有你不相信,所以我覺得你有膽子,不怕張角這些騙子。”

“他們請神……就是你變的戲法?”

“你以為真有神仙啊。”唐英子一轱轆爬了起來,赤著腳跑到mé邊,拉開一條mé縫,伸出小腦袋四周看了看,然后緊緊的關上了mé,又飛快了上了身,chuág角摸了半天,摸出一個指環,得意的劉修面前晃了晃“告訴你,這就是太平道神奇的寶貝。現張角估計都快要急瘋了,我可不能讓他看到我這里,要不然他肯定會抓我回去。”

劉修的腦子也有些發暈,真的假的?太平道能短期內發展到這個規模,就因為這個小姑娘和這個看起來一點也不起眼的指環?他從唐英子手中接過指環,就著燈光仔細的看了好一會,發現這個指環的材質和他那把短刀差不多——看不出來是什么材質,但摸起來沉甸甸的,看樣子密度不小,比金子還要重上幾分。

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么名堂,便又還給唐英子,唐英子接手中,看了他一眼“你不想要嗎?”

劉修笑了“這是你的,我干嘛要,我又不是強盜,看見好東西就搶。”

“這里面可有所有修道的人想得到的道術。”

“那我也不能搶。”劉修搖搖頭,壞笑道“你怪了,你偷了太平道的寶物,張角肯定到處找你……”

“我沒偷”唐英子急道“這指環本來就是我的。”她頓了頓,又有些不好意思“就算是偷,也是從我阿媽那兒偷來的,跟他張角可沒有一個錢的關系。”

“你阿?”劉修也有些意外,他看著唐英子有些生氣的眼神,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相信她“那你可要收好,千萬不要被人看到,近洛陽來了不少修道的人,他們要是知道了,我這太極道館就別想安生了。”

唐英子這才轉怒為喜,長長的眼睫毛閃了兩下,咯咯一笑,“那我把它送給你,但是你保證不讓人欺負我,還要幫我找到我阿媽。”

“找你阿媽?”劉修歪了歪嘴,“那我可不能保證,你現只記得你阿ǎiǎi,連她長什么樣都不知道,我怎么幫你找?算了,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把你送到別的地方躲幾天,不和張角碰面就是了。”

唐英子也覺得有些道理,歪著脖子想了想,又讓了一步“這樣好吧,你幫我找,找到之前我就跟著你。要是等我長大了,你還找不著,你就娶我當老婆。”

“去”劉修咄了她一口,把她推到一邊“我馬上要娶阿楚姑娘當老婆呢,不可能等你長大了再娶你。”

“唉呀——”唐英子急了,撲過來拉著他的手臂一頓luà搖“我不管你娶誰啊,反正你找不到我阿媽,你就要養我一輩子。”

“這個啊……倒還是可以考慮的。”劉修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那好那好,我先讓你看個戲法。”唐英子睡意全完,興奮的吹滅了燈,然后嘴里念念有詞,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黑漆漆的房間里突然一亮,上次沮陽太守府看到的一幕再次出現劉修面前。

不過,這次出現的不是那個古裝黃衣老者,而是一個衣材凹凸有致的妙齡v郎,她眼波一橫,俏聲道“主人有何吩咐?”

劉修目瞪口呆,指著那個v郎說道“為什么……是個v人?”

“喜歡吧?”唐英子擠了擠眼睛,吃吃的壞笑道“那些人一天到晚想成仙,所以我就讓他們看老頭,你不相信神仙,我就òg了一個你喜歡的v人樣子讓你看。我知道你不僅喜歡v人長得漂亮,喜歡v人有兩個大ǎi。”

劉修非常無語,老臉黑暗中有些發燙,心里不停的詛咒,這是哪個老妖怪生的小妖怪啊,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別吵,我先讓你看個神仙打架。”唐英子不耐煩的說了一聲,手指指環上摩挲了幾下,光影構成的畫面突然一變,出現了讓劉修意想不到的場面。

劉修目瞪口呆,張口結舌。

第二天,準時起chuág的許禇意外的發現劉修也起來了,正后院習武,他好奇的看了一眼,雖然知道不應該偷看,還是忍不住的問了一句“東家,你這是什么武技?”

劉修嘴一撇,樂了“五行術,想學不?”

“五行術?”許禇眼前一亮“墨子五行術?”

“看來你也有點見識啊,居然還知道墨子五行術。不錯,這就是墨子五行術,想不想學?”

“想啊。”許禇脫口而出“我早就想學了,就是不知道到哪兒拜師,后來才去學的這身武技。東家,沒見你以前使過墨子五行術啊,怎么突然就……”

劉修臉一沉,打斷了他的話“不要luà問,你是學武,還是問道?”

“學武,學武。”許禇乖巧的閉上了嘴巴,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劉修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演練了一個姿勢,又細細的講解了幾遍,這才說道“這是其中的虎形,我看適合你練了。你自己好好練,不要告訴別人,否則別怪我翻臉。”

許禇喜不自勝,連連點頭,xiōg脯拍得咚咚響,表示絕不告訴別人,而且以后唯劉修馬首是瞻,赴湯蹈火,所不辭。

劉修揮揮手,讓許禇到一旁去練,他自己也慢慢的揣摩。這是他昨天從唐英子手中的那個指環上學到的武技,看起來很簡單,和他前世印象中那些上躥下跳的武術大相徑庭,倒和敦武傳授的武技相近一點,但是多了許多肢體上的小動作,練起來非常怪異,他第一次演練時,唐英子笑得肚子疼,說他像耍猴的。

但是這墨子五行術雖然難看,效果卻非常明顯,劉修和許禇各自練習了一個多月,經過了初痛苦的煎熬之后,他們驚喜的發現了這種武技的巧妙之處。許禇先發現演練了虎形之后,他原本沉重的身子變得靈活起來,力量卻變得加霸道,一旦進入臨戰狀態,整個人就像一只蹲伏玉撲的猛虎,氣勢逼人。

而劉修喜歡其中的猴形,猴形重輕捷多變,和他從敦武那兒學來的武技正相應。讓他高興的是,他演練了這種墨子五行術之后,很快就體會到了身體中的氣息對姿勢的呼應,舉手投足之間,他都能感覺到氣息的微妙流動。

這件事讓他大喜過望,是每日勤練不輟。

這一天入夜之后,店堂中已經沒有了客人,羅氏等人洗漱完畢,準備休息,劉修卻還和許禇等人后院試手,夏侯淵和張飛興致勃勃的一旁觀摩,他們雖然也開始練習五行術,但是他們的領悟還趕不上劉修和許禇,從他們的試手中能領悟到一些自己練時很難明白的東西。他們練的練,看的看,誰也想不起來該休息了。

唐英子樓上直跳腳,后悔讓劉修學習了這五行術,自己沒法子再抱著劉修睡著了。可是后悔也遲了,任她怎么撒嬌耍潑,劉修不練到半夜肯定是不會睡覺,她只得撅著嘴鉆進羅掌柜的房間,向已經能起chuág走動的安權討好的笑了笑,膩羅氏身邊不走。

“東家還練武?”羅氏笑盈盈的刮了一下唐英子的鼻子“大姑娘了,還纏著東家不放,再過幾天,等東家成了親,我看你怎么辦。”

唐英子托著腮,眉頭緊鎖“是啊,大哥哥以后要成了親,我就不能和他一起睡啦。這可是個大問題,我得想個辦法。”

“你想什么辦法?”安權忍不住的笑了“你就是想嫁給東家,也得再等幾年吧?”

唐英子嘴一撇,郁悶得都快哭出來了。羅氏見了,瞪了安權一眼“到外屋睡去,今兒我和英子一起睡。”

安權嘿嘿笑了一聲,沒敢吱聲,再說他外傷雖然好了,被打斷的uǐ卻還是沒有復原,v人躺身邊卻不能親熱,著實也難受,不如睡外屋安穩。這次能死里逃生,雖然丟了差事,卻太極道館做了個小頭目,每個月領著八千錢的工錢,比那個替人開道的伍伯可舒服多了。他對劉修感激不已,連帶著對唐英子也非常溺愛。

唐英子正想心思,忽然聽得樓下一陣“呯”的一聲響,好象是有人猛的推開了mé,唐英子吃了一驚,隨即一躍而已,一溜煙沖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尖叫道“大哥哥,有人踢館啦”

安權嚇了一跳,對緊跟出來的羅氏苦笑道“這丫頭悶壞了,就等著人來踢館呢。”

羅氏也很無奈,扶著安權出了mé,從樓上往下一看,卻看到劉備從外面沖了進來,正著急的和劉修說著什么,劉修的臉色突然變得非常難看,一把揪住劉備的衣領,厲聲喝道“當真?”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4:46
第200章 疑案
混在東漢末

劉修帶著許禇、張飛和唐英子,一路穿州過縣,僅僅用了八天時間就趕回了涿縣。,,。他們三個男子還好,唐英子在馬上顛了八天,著實受罪不少,整個臉都瘦了一圈。可是盡管如此,她還是不后悔,劉修不在洛陽,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呆在洛陽的,倒不完全是張角的原因,而是她覺得除了劉修,沒什么人能這么寵著她。

站在殘余的灰燼前,劉修臉色陰得快要滴水。他讓劉備回來接阿翁、阿母,哪知道劉備給他帶回一個噩耗:他們家走水了,整個院子燒成一片白地。阿翁還沒回來,下落不明,涿令公孫瓚在火場中發現了一具女人的尸骨,從服飾上看應該是他的阿母唐氏。

劉修聽到這個消息,頓時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他只來得及到宮里請了個假,又向王楚告了個別,就帶著張飛等人晝夜兼程的趕回涿縣。一路上,他一直在安慰自己,也許這只是個夢,但是看到這一片灰燼的時候,他最后一線希望破滅了。

他在這里只生活了幾個月,遠不如在洛陽的時間長,可是他一聽到消息,還是立刻趕了回來,雖然他當初離開的時候,曾經打算再也不會回來,為此他還特地給阿母磕了三個頭,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那次會是最后一次見到阿母,他本來打算在洛陽站住腳跟就把阿母接到洛陽的,他還寫了一封信給阿翁,讓他一回來就帶著阿母離開涿縣。

眼前這個結果,卻是他始料不及的。

劉修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在火場中焦躁的來回翻弄著,希望能找到一點線索,可是除了一身灰,他什么也沒有得到。劉備說公孫瓚已經帶人來查過,如果還能剩下一點什么,也應該在公孫瓚的手上。

劉修二話不說,直奔縣寺,沖到門前,翻身下馬,將馬韁扔給張飛,人便沖進了縣寺門。看門的縣卒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攔截,劉修手一撥,就把他們推到一邊,直往里面闖。

縣卒被他這一下推得不輕,卻連呼痛都不來,奔到建鼓前就掄起了鼓槌準備報警。張飛一伸手,搶過了他手中的鼓槌,搖搖頭道:“你不要緊張,我們是公孫大人的朋友,我是張家的張飛。”

那縣卒一看,這才發現眼前這個風塵仆仆的年輕人的確是本縣富戶張屠夫之子,這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劉修已經闖到了堂上,公孫瓚正在處理公務,一看有人闖了進來,臉一沉,剛要發火,卻發現是劉修,連忙起身相迎。

“伯珪,那具尸骨是不是我阿母?”劉修顧不得打招呼,急聲問道。

“德然,你別急。”公孫瓚擺擺手,示意堂的掾屬都退下,不顧劉修的反對,用力把他拉到了內室,順手關上了門,抬斷了劉修的話:“德然,你先坐下聽我說。”

劉修見他神情怪異,只好耐著性子坐下。公孫瓚讓讓人安排張飛等人休息,又拿來一壺酒,在劉修對面坐下,給劉修倒了一杯酒,然后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德然,我讓你趕回來,是有些話只能當面對你說。”

劉修一驚:“什么話?”

公孫瓚示間他不要急,然后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他接到里魁的報告之后,一聽說是劉修家走水,立刻就趕了過去,但是在檢查一番之后,他卻發現了一些疑點。當時他還沒有注意,只是讓人勘查了火場,把還能辨認的東西帶了回來,其實這些東西除了一些銅器、鐵器之外,大部分都已經沒有用了,根本查不出什么東西來。

三天后,當他收到了太守府轉來的司徒府公文,要他追溯劉修家祖輩時,他發現了問題。

劉元啟不是涿縣人,他是二十年前從東郡范縣搬遷來的,而簽發準許遷移公文的人就是劉備的祖父劉雄。公孫瓚開始也沒在意,聽說李定和劉雄是老朋友,就向他提到了這事,李定聽了之后,也提到一件事:劉雄是死在東郡范令任上的,死因也是因為一次走水事件,不過那次走水的是縣寺,劉雄憂懼成疾,沒幾天就死了。

公孫瓚上了心,特地趕到劉備家去,向劉備的阿母詢問了一下劉雄的死亡時間,發現剛好是簽署這份公文之后兩天。公孫瓚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又派親信趕到范郡去查證,發現果真如李定所說,劉雄的確是因為縣寺走水死在任上,當時的戶籍檔案也全被燒了。

說到這里,公孫瓚不吭聲了,怔怔的看著劉修。劉修屏住了呼吸,他品味到了公孫瓚沉默之后的意思,很明顯,這兩起走水事件之間很可能有某種聯系,而老爹劉元起的身份也是個謎,范縣的檔案沒了,他究竟從哪兒搬到范縣的,又是什么時候搬過去的,現在已經無法查證。要想查,只有一個辦法,就那是到范縣去一里一里的問,問他們在二十年前有沒有一個叫劉元起的人在這里住過。

但是,如果劉元起原來不叫這個名字呢?他如果在搬家之前改過名字,而改名的檔案同樣被燒了,他原來叫什么,現在也沒法查。就算沒改名,要查也不是件易事,同名同姓的太多了,這些年流民四起,戶籍與人對不上的比比皆是,誰能查得清楚。

不管他原來叫什么,又是什么地方的人,他的身份有問題卻是基本上可以肯定的。聯想到他每年都要外出幾個月,而去年這一次更是一年未歸,劉修幾乎不用懷疑這次走水事件肯定是因為他要隱瞞什么,而直接的原因可能就是他事先知道會有人來查他的戶籍。

這么說,他前一段時間可能就在洛陽,既然在洛陽,他為什么不出現?

劉修百思不得其解。

“這件事,我沒在公文里面寫,我只報了個意外走水,至于你父母的下落,我寫了個不明。”公孫瓚探身拍了拍劉修的手:“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其他人都不清楚,就連玄德我都沒有說。你在洛陽聲名雀起,正是仕途順暢之時,如果因為這件事而受到了影響,你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有這么好的機會。”

劉修感激不盡,他當然知道這其中的要害。別的不說,如果現在公孫瓚確認火場中的那具尸體是他的阿母,那他就得回家服喪。而寫成失蹤,則是一個非常含糊的字眼,人沒了,但不是死亡,所以不用服喪,而且不會留下任何的隱患,什么時候他們再出現了,都可以解釋得過去。這些年流民情況嚴重,不經過官府同意就擅自遷移的人非常多。

“你帶我去看看遺物。”

公孫瓚起身帶著他去證物房,劉修在其中好好的檢查了一番,他沒有看到那只沉重的枕頭,這才放了心。那只枕頭不像是能燒得壞的東西,就算燒壞了,也不可能一點殘留也沒有,既然這東西不在,那只有一個可能:這把火就是老爹放的,他帶走了阿母和那只枕頭。

至于他為什么要放火,劉修暫時還不能確定,但想來無非是有什么東西不能見人,所以干脆一把火燒個精光。他奇怪的是,司徒府發文到涿縣來查他的戶籍這件事,他都不知道,那老爹是怎么知道的?

不管怎么說,老爹和阿母沒死,對于劉修來說,這就足夠了,至于他是殺人越禍的大盜,還是什么十惡不赦的逃犯,他都不在乎。他記得的只是在他醒來的那幾個月,這對夫妻是如何的關心他,照顧他。他相信,他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只要老爹還活著,他們總會來找他的,現在沒來,那只是時機未到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著便是了。

心思一了,劉修頓時輕松了下來,只是他不敢讓公孫瓚看出破綻,還得裝出一副很悲傷的樣子,對公孫瓚的疑惑也沒有給出任何有建設性的提示。公孫瓚也自覺,見劉修不說,便不再提這件事,轉而提到了涿縣現在的問題。

去年寧城一戰,劉修他們在梁渠山斬殺了槐縱,鮮卑人引以為奇恥大辱,上半年幾乎是沒有停止過對上谷的侵攏。夏育和盧敏雖然全力以赴,跟隨盧敏上任的張郃、趙云以及他們帶來的子弟兵戰斗力也非常強,但是每次戰斗的結果還是不理想,鮮卑人太快了,他們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盧敏和夏育根本就跟不上。

在這種情況下,上谷當然不可能屯田,那些流民就被安置到廣陽、涿郡一帶,有了人口本來是好事,但是糧食的壓力也非常大,涿郡雖然沒有洛陽那么重的旱情,但是收成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今年這個冬天非常難熬,公孫瓚為此急得快上火了。

劉修笑了,安慰他說,你不用擔心,我師兄已經和我說過這件事,我安排了一批糧食運過來,應該就在這幾天就到了。公孫瓚一聽大喜,和劉修商量無論如何截留一點下來給他救救急。劉修承了他這么大一個人情,當然不能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答應了下來,并且趕到張家,請張屠夫出手支援,然后又趕到桃谷見毛欽,請他聯系諸毛,幫公孫瓚解燃眉之急。

張屠夫一聽說自己的兒子在洛陽都做了官,雖然不發俸祿,但是一切都是劉修在后面打點,感激不已,沖著劉修的面子,他也要出手相助,至于毛欽,毛宗已經回過家,他早在之前就已經資助過一些糧食,只是當時他沒有想到劉修已經安排了糧食運過來,自家還有留點儲備,所以數量有限,現在知道即將有大量的糧食運到,便又籌備了一批給公孫瓚送去。

有了他們的大力支持,公孫瓚總算松了一口氣。

劉修沒有閑著,他一邊派人到海邊去待候交州來的貨船,一邊和張屠夫、毛欽商量,這些米到了之后,我不想讓這些船空著回去,你們看有什么好的東西可以帶到洛陽去出售的,抓緊時間準備。張屠夫和毛欽大喜,立刻開始收集貨物,他們想來想去,覺得幽州最好的莫過于戰馬和貂皮之類,便找到了大商人蘇雙等人,雙方一拍即合,以最快的速度準備好了各種貨物。

五天后,十艘滿載交州稻米的貨船抵達渤海灣,劉修隨即帶著人趕到海邊接貨。一個叫宋留的中年漢子迎接了他,他告訴劉修,這次宋奇到交州販米賺了不少,所以又多給了劉修一些紅利,這些紅利全部折成了米,一起給他運到幽州來了,加上他的本金,一共是一百二十萬石糧食,此外還有一些交州的珠寶和胡商帶來的夷貨,這些是順路跟來的,搭船的費用算是船上水師的紅利。

劉修知道宋奇這次肯定賺得不少,交州有很多夷商,珠寶之類的便宜得很,宋奇沒道理不撈一筆,要不然也不會多給他一千金的紅利。這些事他也不去問,運了二十萬石到涿郡交給公孫瓚、毛欽等人,剩下的一百萬石全部轉到小船上,入沽水,運往上谷沮陽和寧城。為了防止萬一,他拿出侍中的印綬,找到幽州刺史,讓他派人全程護送。

說來也巧,現任幽州刺史正是被他打得鼻青眼腫的郭勛,看到他,郭勛非常尷尬,不過看看他的印綬,也沒敢多說什么,雖然知道這樣不合法制,可是他也知道,如果這些糧被人搶了,他這個剛剛花了不少錢搞來的幽州刺史又要泡湯了。

正為糧食焦頭爛額的盧敏開心得眉毛色舞,他帶著趙云和張郃,親自趕到居庸關迎接劉修,見面之后,大家分外親熱。原來的居庸關都尉謝廣隆因為作戰有功,已經調到寧城夏育手下,趙毅接任關都尉,也算是升了職。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逢知已千杯少,一別經年,自然要痛飲一番。張郃找了個機會把劉修拉到一旁,真心誠意的表示謝意,他剛剛接到消息,他的從兄張超已經外放為永昌太守,正式跨入二千石的行列,算是他們河間張家這幾十年的第一個二千石。

劉修呵呵一笑,謙遜的笑道:“那是你從兄自己有能力,跟我沒什么關系。儁乂,你的能力不亞于他,好好跟著我師兄,以后一定也會做到二千石的。”

張郃感激不盡,再次拜謝。

宴后,劉修和盧敏伏在居庸關的城垛上,看著延綿起伏的山巒,吹著冰涼的山風,卻一點也不覺得冷。盧敏有些興奮,他用力的拍著劉修的肩膀:“德然,我能有今天全是得力于你啊。”

劉修連忙謙虛。

盧敏自顧自的接著說,我能得官,是因為你的那句天子門生;我能在沮陽太守的位置上坐得穩,是因為你推薦的張郃和趙云兩個干將,另外還有白山的烏桓人幫忙,上次寧城大戰之后,你把斬殺槐縱的功勞送給了樓麓,成功的分化了上谷烏桓和鮮卑人,現在難樓那老家伙聽話得很,要多少兵有多少兵,絕不敢敷衍,否則沒了漢人的支持,他就會先成為檀石槐報復的對象;最后一件事,當然是這一百萬石糧食了,說實話,我沒指望你真能搞到一百萬石糧,能有一半,我就謝天謝地了,沒曾想你真的做到了。

劉修哈哈一笑,我這可不是白給的,全部要算錢的,我這也是生意嘛。

盧敏也哈哈大笑,只要能解決他的問題,他不在乎劉修是不是生意,總不能讓劉修白給他糧食吧。盧敏隨即問起了劉修家里的事,劉修輕描淡寫的說,走水是意外,不過阿翁和阿母可能已經去洛陽找他了,當時不在家里,所以人沒什么損失。盧敏聽了,這才放心。

盧敏最后又提到了北疆的戰事。夏育被鮮卑人騷擾得十分上火,他上書要求朝廷派兵討伐鮮卑,不過上書到了太尉府之后一直沒有答復。現在夏育非常不爽,他好象有些輕敵了,你是不是去一趟寧城?

這件事劉修比盧敏清楚,他義不容辭,直接趕往寧城。

見到劉修和他押運而來的十萬石糧,夏育的臉上總算看到了一些笑容,不過一提到北疆的戰事,他的好心情就不翼而飛了。這一年被檀石槐欺負慘了,鮮卑人哪兒也不去,每次都要來上谷,特別是他的寧城,每個月都要打一場。不僅鮮卑人來,竇家的人也每次都來,好在他們吸引了上次的教訓,從不圍城,每次要么是快速襲擾,一打就跑,要么就是想誘夏育出城野戰。

可是這樣,更讓夏育上火。

“朝廷是怎么回事?搞了個張奐做太尉,他書讀多了,動不動就要撫,他是說得漂亮,可是在洛陽說說有什么用,怎么不到這兒來撫?”夏育陰陽怪氣的說道:“他又不是沒在北疆呆過,難道還不知道鮮卑人是什么貨色?”

劉修苦笑一聲,把洛陽的情況說了一遍。今年旱了近一年,顆粒無收,洛陽人都開始逃荒了,天子大雩都要向人借錢,哪還有錢打仗?上次寧城大捷的賞賜還是天子的私房錢,你不知道吧?如果沒有足夠的糧食,你敢出塞嗎?打勝了仗,沒有賞賜,你的手下會答應嗎?

夏育沉著臉,有些煩躁的說道:“那我這護烏桓校尉還怎么做?”

“別急嘛,這不是正在想辦法解決問題嘛。”劉修安慰道:“你放心好了,只要把洛陽的關系理順了,這幾年的天災緩解了,有了一定的積儲,天子肯定會讓你們發兵的。為什么讓張奐做太尉,而不是讓段公做太尉,是因為現在沒有實力打,就是段公做太尉,他也不能空仗是不是?當初他打東羌,孝桓皇帝可是給他準備了足夠的錢才動手的。

夏育許久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些世家表面上是道德君子,其實比閹賊更可惡。”

劉修笑道:“不急不急,天子還年輕,還有魄力,現在洛陽的情況也在一步步的好轉,應該用不了幾年,你就可以橫掃漠北了。”

夏育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卻并不因為劉修的安慰而喜悅,他憂心沖沖,長吁短嘆,也不知道是暫時不能開戰而不快,還是覺得劉修描繪的美好愿景實現的機會不大。

安撫了夏育之后,劉修這才返回沮陽。該辦的事情都已經辦完了,他也不急著回洛陽,實際上他覺得自己離開洛陽一段時間可能更好一點,一來他自己需要考慮一下接下來向哪個方向走,二來也想看看洛陽的形勢會怎么發展。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目前看來效果還不錯,但是他最大的疑問還沒有解決,他要看看天子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在這種時代,天子雖然不可能一個人治理好國家,但是他要想敗壞國家卻是輕而易舉的。就像在危險的環境中,一個人要想活下去自然不容易,可是他要自殺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他也知道離不開士人,沒有士人的幫助,僅靠那些宦官,他是治理不好這么龐大的帝國的,可是他還是發起了黨錮,如果說上一次是因為他還小,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那現在他已經成年了,有了判斷是非的能力,在面對士人洶涌的民議時,他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緒嗎?

從劉修的角度來說,他并不想把士人都變成順民,相反,他覺得士人應該有批評的自覺和能力,有獨立思考能力的知識分子才是民族希望之所在,如果每個知識分子都變成政府的應聲蟲、粉飾太平的御用文人,那才叫可悲呢。劉修反對的只是士人那種出于義憤或者不理智的批評,那樣的批評沒有任何積極的意義。

辦大公報,就是想把士人的批評擺到臺面上來,讓他們在白紙黑字面前更冷靜一些,不要不負責任的信口開河。這么做有兩種結果,一種就是大公報變成天子的喉舌,那就失去了辦報的意義,一種是堅持作為輿情表達的陣地。劉修讓盧植作為太公報的主筆,就是希望能有第二個結果,但是他清楚的知道,這第二條路遲早會和天子發生沖突。

到了那個時候,天子是什么態度就非常重要。他能不能容忍不同的聲音存在,能不能理智的接受批評,甚至在一定層次上容忍士人,在某種程度上決定著劉修接下來要往哪個方向邁步。

孟子說,民貴君輕,社稷次之。雖然對孟子有非常深的研究的趙歧說,這句話并不是劉修理解的那樣,但是劉修不管孟子是怎么說的,他只按自己認為的那樣去做。

如果這個天子不合格,那就換一個吧。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4:50
第201章天意

熹平五年冬十月,洛陽大試。

四方士子蜂擁而至,有的是以上計吏或者孝廉、賢良方正的身份由郡里派來的,更多的則是自費跑來的,有官方身份的坐傳車,有錢的自己坐車,沒錢的干脆就步行而至,洛陽一時人滿為患,糧價更是一路飚升,最高的時候達到八千錢一石,那些學子沒飯吃,權貴們當然趁機招攬賓客,以袁家為首的三公卿概不例外,每天都是賓客盈mén,熱鬧非凡。袁隗作為司徒,又是這次考試的最高負責人,當然是忙得不亦樂乎,看著一張張或真誠的崇拜,或虛偽的奉承的笑臉,袁隗樂得合不攏嘴。天子忙了大半年,最后全便宜他了。

就在袁隗把錄取的名單送到天子面前時,事情發生了變化。常shì趙忠當庭質問袁隗,這三百名學生里面,恐怕大多是你袁府的常客吧?這是國家取士,還是你袁家取士?

此話一出,朝堂上頓時鴉雀無聲。

在短暫的沉默之后,不用袁隗吭聲,司空許訓越眾而出,指責趙忠污蔑,誹謗大臣。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不可能是趙忠一個人在戰斗,背面肯定有天子的指使,但指責袁家就是指責所有的大臣——因為誰家沒有賓客啊,就連那些為人所不齒的宦官家里都有人蹭飯——自然要群起而攻之。

趙忠毫不懼sè,他當場拿出一個名單,指出錄取名單有三分之一是袁府的常客,他最后很尖刻的說道,袁司徒,你看人不準啊,這些人里面有些人就和黃子艾一樣是假名士,比如某某某,他們從你mén上一出來,就去了別人家,腳踏幾條船呢,你要錄取他們,只怕以后會給你抹黑的。

袁隗當時就臊得滿臉通紅,黃允那件事絕對是他人生上的污點,被趙忠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來,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就在他要奮起反駁的時候,趙忠更進一步,指責他作為司徒,坐視洛陽物價騰涌,尸位素餐,卻廣招賓客,博求名聲。

他話音未落,張讓也跳了出來,問了袁隗一個問題,你是司徒,掌管天下民事,請問今年的賦稅比起去年是多了還是少了?你做司徒這幾年,有哪一年漲過嗎?你不覺得自己這個司徒很失職?

張讓緊跟著又問了一個問題,國家賦財一年比一年少,可是你袁家卻是越來越有錢,你這個司徒的俸祿夠你花嗎?袁紹什么事也不做,也能在洛陽閑居,每天招那些賓客,他哪來的錢?你袁家莫不是在做什么不法勾當吧?

一看這架勢,所有人都知道了,天子這是要拿袁隗開刀了,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楊賜等人不肯落井下石,同時也不忍心看袁隗如此受辱,他們七嘴八舌的為袁隗辯解,可是趙忠、張讓是有備而來,他們手里捏著數據,這些是白紙黑字,袁隗自己報上來的,想抵賴都沒辦法。而且他們背后有天子撐腰,根本不怕楊賜他們。

大家在朝堂上吵成一團。

袁隗憤而上疏自免,天子隨即批準了他的請求,緊跟著就把袁隗錄取的三百人名單登在了大公報上,那些落選的士子們一看就出離的憤怒了,袁隗因公害si的傳言在短短的幾天內就傳遍了洛陽。同時被揭lù出來的還有袁隗任司徒這幾年的政績。

袁隗的名聲一落千丈。

袁隗不甘心失敗,想要進行反擊,他指使人寫辯解的章送到盧植面前,要求盧植發表,但是很多章直接被盧植攔了下來。倒不是盧植要報仇,而是他覺得那些章都站不住腳,他反過來勸袁隗不要這么做,你有錯在先,司徒之位都辭了,又何必意氣之爭?

袁隗拂袖而去,他輸紅了眼,不服氣,你不是不給我登嗎?我自己搞他自己組織了一幫人寫章,照著《大公報》的版式創辦了《民報》,找到畢嵐他們要求印刷。畢嵐開始還不敢接這個生意,跑去請求天子,天子笑壞了,干嘛不接?讓他們吵去,吵得越熱鬧越好,我們可以趁機多掙點錢。

于是《民報》正式創刊,開始和《大公報》打筆仗。不過,他們人雖然多,但是筆力超過盧植的卻很難找,并沒有占到什么上風,反倒被畢嵐狠狠的賺了一筆。后來他實在撐不住了,便找到袁赦,讓他去搞清楚印書坊究竟是怎么運作的。袁赦不負重托,很快就搞明白了印刷流程,袁隗又花重金挖了一些人,另起爐灶,自印自銷。

一時間洛陽的士子們都興奮得像打了ji血似的,天天等著看罵戰的章。

對袁隗明目張膽的反擊,天子沒有立刻做出反應,他只是下詔任命楊賜為司徒,重新進行考試。楊家和袁家是姻親,看起來似乎是天子讓了一步,袁隗非常開心,覺得砸下去那么多錢,總算是扳回一局了。他親自趕到楊賜府上,拉下臉皮請求楊賜暫時不要接受天子的任命,他要bi得天子收回成命,給他一個交待。

楊賜雖然很看不慣袁隗的作法,但是他對天子的做法同樣也不以為然,這是對士人的公然挑釁,如果放任下去,以后再出現什么事情真的很難說。更重要的是袁隗還暗示他,大漢目前的困境不是我造成的,你同樣也解決不了,你要是現在不幫我一把,我看你怎么解決眼前的危機,我保證你過了幾天就灰溜溜的下臺。

楊賜猶豫了,再三考慮之后,還是決定不接受司徒的任命。

楊賜的不受命,看起來讓天子遇到了難題,袁家、楊家這樣的豪mén站在一起,要和天子搞不合作,還有誰敢站出來?

接到楊賜不肯上任的消息,天子再一次感到了世家的強大影響力,他勃然大怒,決定再給這些世家一個教訓。他出人意料的任命了執金吾宋豐為司徒。

聽到這個消息時,袁隗正和馬倫坐在堂上對弈,手的棋子“啪嗒”一聲掉在棋枰上,就像是心碎一般。袁隗的眼角抽搐了好一陣,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破口大罵,宋豐算什么東西?他雖然是扶風人,但是他學問那么差,有什么資格做司徒,就憑他女兒是皇后嗎?可是宋皇后也不受寵啊,他怎么突然入了天子的眼,居然位列三公了?

馬倫也非常詫異,不過她要冷靜得多,安慰袁隗說,你不要急,宋豐做司徒有什么用,天子還是解決不了饑荒的問題,到時候你只要在報紙上發幾篇章,士人們的口水就能淹死他,他還不是一樣灰溜溜的下臺?是外戚更好,這樣才能掛上天子,引起士人的氣憤呢。當年竇武在士人名聲那么好,他做大將軍時,盧植不一樣上書譴責?宋豐連竇武的一成都沒有,他這個司徒做不長的。

袁隗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也沒什么心思下棋了,手一抹,將棋子全掃在地上,起身走到廊下,看著烏云翻滾的天空,心情更加郁悶。他喃喃的說道:“天旱了這么久,一滴雨也不下,連大雩都沒用,宋豐一任司徒,天就要下雨了,這老天也真是不長眼。”

馬倫也不知道用什么話來安慰袁隗,袁家精研孟氏易,最擅災異之說,可是今年大旱,他們卻是束手無策,按照家傳的易學推演了無數次,卻沒有推演出現在這個結果。

法衍匆匆的走了進來,一看到袁隗夫fù的臉sè,他愣了一下。袁隗被免了司徒之后,他也辭了司徒掾,鐵了心要跟著袁隗,袁隗十分欣賞他的忠心,把他引為親信。袁隗雖然心情極糟,可是看到他,還是勉強lù出了一絲笑意。

“季謀,有什么事?”

法衍有些遲疑,囁嚅了片刻,才輕聲說道:“本初剛剛送來消息,宋奇從交州販來了大量的稻米,船隊已到偃師。”

“販米?”袁隗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隨即意識到了其隱藏的殺機,頓時臉sè蒼白,急聲問道:“有多少米?”

“現在還不知道,船隊甚多,全是大船,估計至少在兩百萬石。”

袁隗倒吸一口涼氣,和馬倫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屏住了呼吸。他們現在知道了,天子早就有了準備,他一直在等這些稻米,等他們到了洛陽才宣布宋豐出任司徒的詔書,就是要讓宋豐有足夠的把握坐穩司徒。兩百萬石稻米,相當于洛陽一年漕運的五成,有了這兩百萬石米,洛陽的饑荒迎刃而解,還有誰會質疑宋豐是不是有資格擔任司徒。

袁隗的心,比烏云遮蔽的天空還要黯淡無光。

“喀嚓”一聲巨響,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暴雨傾盆而下,被這個消息驚呆的袁隗來不及躲避,頃刻間被淋得透濕。

袁隗病了。

得到這個消息,袁逢等人一起趕了過來,楊賜也同時趕到,他們坐在袁隗的病chuáng前,誰也不肯先說話。這場突如其來的甘霖和宋奇從交州運來的那三百萬石米的消息一樣,將他們震得手足無措。他們不知道這是不是代表著天意,是不是一個不祥的征兆。

沉默了很久,還是楊賜最先開了口:“天子剛剛下詔,要重新進行考試。”

病容滿面的袁隗怔了半晌,長嘆一聲:“天子這是要將我們趕盡殺絕啊。”

楊賜皺了皺眉:“次陽,你怎么能這么說?難道上次考試,你真的做了手腳?”

袁隗面帶愧sè,沒有說話。他當然做了手腳,只是這些話不能對楊賜說,楊家雖然和他們一樣是四世三公的世家,但是楊家非常反感這樣的事情。上次他bi著楊賜不接受天子的任命,已經有愧于楊賜了,如果再讓他知道自己那些不光彩的小動作,只怕楊賜會立刻和他翻臉。

袁逢也皺了皺眉頭,撫須不語。他對袁隗的做法也不以為然,只是到了這一步,再說也無益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袁紹咳嗽了一聲,岔開了話題:“幾位大人,我們還是議一議考試的事吧。”

“有什么好議的?”袁術下意識的反駁道:“天子要重新考試,就是對叔父的不信任嘛。”

“閉嘴”袁逢厲聲喝道:“這里坐的不是你的長輩就是你的兄長,什么時候輪到你說話了,一點規矩都不懂,真是給我丟人。”

袁術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卻不敢當面反駁,氣得起身出去了。馬倫見了,有些不快的哼了一聲,卻不好多說,袁逢教訓兒子雖然有指責她的嫌疑,但是名正言順,她也不好說些什么。

袁紹心平氣和的笑了笑:“叔父大人,公路就是這脾氣,我們兄弟之間鬧慣的,大人無須動氣。”

袁逢點點頭:“你接著說,關于考試,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請二位叔父大人與楊公一起出面,勸說袁楊兩家的未入仕子弟全部參加考試,如果可能,最好讓有通家之好的子弟也來參加。”

楊賜目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么。袁逢卻還有些不明白:“我們幾家不乏二千石,僅是質任的名額就非常多了,又何必去參加那些考試?就算通過考試,也不過是為郎罷了,能不能實任還是個未知的事情。”

袁紹搖搖頭:“大人說的的確是事實,可是現在五經已經通行天下,朝廷以校訂的五經取士,以后再憑師mén推薦或者質任的關系入仕的可能xìng會越來越小,考試可能成為主要的途徑,而且我擔心以后通過考試入仕會是一個最光明正大的方式,世家權貴子弟就算不考試也能做官,但在考試入仕的同僚面前,只怕會有所不逮。”

袁逢本待再問,可是見楊賜和袁隗都不吭聲,好象覺得袁紹的意見有些道理,便忍下了心的疑問,靜靜的坐在一旁聽著。他看著這個庶出子,忽然有些遺憾,當初怎么就把他給過繼到兄長的mén下呢。

“天子要重考,無非是證明我袁家在里面有不光彩的舉動。”袁紹接著說道:“其實依我看來,叔父不僅沒有這些舉動,相反還給那些士子讓出了機會。別的不說,我如果要去參加考試,難道就不能占一個名額嗎?那些士子受人蠱huò,不知道叔父的一片苦心,不怨自己學問不精,卻道聽途說,妄言叔父居心不正。他們可以胡說,我們又怎么能坐視不理?我們一起去參加考試,讓他們看看,如果不是叔父寬仁,他們的機會更少。”

袁逢這時候才恍然大悟,不免有些慚愧。看楊賜和袁隗、馬倫的表情,他們大概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只有自己反應最慢,還不如自己的兒子呢。

袁隗和楊賜交換了一個眼神,心有靈犀的點了點頭。

第二次考試的結果很快送到了天子的手上,天子掃了一眼,lù出了無奈的苦笑。這個結果比上次的還讓他不高興,被錄取的三百人居然有五十幾個是袁楊兩家的子弟和mén生,有近成出自潁川、汝南、弘農諸郡,剩下的那些人就算是和他們沒有直接的關系,也有些千絲萬縷的瓜葛,真正出自寒mén的大概只有一成。世家的力量是雄厚的,就算是不從正途出仕,他們依然能夠主宰官場,從這些名單就可見一斑。

換句話說,他能做章的也就是二三十個人。

天子擺nòng著手的錄取名單,對賈詡說道:“朕不知道這天下究竟是朕的天下,還是世家的天下。”

賈詡這次也參加了考試,算是那二三十個人的一個。他現在已經是千石的虎賁仆shè,原本不用參加,但是出于對將來的考慮,他還是參加了考試,并且拿到了一個不錯的名次,在三百人排名第一百三十二位。雖然名次不算靠前,但以他的身份來說,能從那些熟讀經書的世家子弟殺出一條血路,已經算是非常不容易了。

“陛下,漢家天下當然是陛下的天下,不過,陛下不能以一人治天下,總還要士大夫的輔佐的。”賈詡小心的說道:“這三百人雖然有很多是世家子弟,可是恩由上賞,安排哪些人任職,還是權在陛下啊。”

天子輕聲笑了,他背著手,沿著花徑慢慢的向前走著,賈詡不即不離的跟在后面。天子一邊走,一邊想著事,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道:“如果每年都像這次從交州運米,可行否?”

賈詡眼神一閃,搖了搖頭:“臣以為,從交州運米可解一時之急,卻不能太過依賴。”

“為何?”

“這次運米,看起來所費不多,可是細算起來成本并不低。”賈詡不緊不慢的分析了一番。這次運米首先沒算運費,所有的船都是官船,押送的也是水師,這些人偶爾出一次任務當然沒問題,但是如果當成例行任務,必然要另外再找人負責他們原本的任務,無形又多了開支。再者,這次運米是以解決洛陽危機為主,以前也沒有人這么干過,所以宋奇才能以低價購得大量的稻米,幾乎把交州諸郡的庫存都掃光了,下次再去還能有這么低的價格嗎?

聽了賈詡的分析,天子有些遺憾的點點頭,他雖然沒有細算,但是很明顯,如果不算政治帳,那這次宋奇交州販米實際上并沒有賺什么錢,要賺也是宋奇他們幾個賺得盆滿缽滿,朝廷并沒有賺到錢,相反還提供了水師和所有的船只。

“看來要把這作為長久的生財之計,還有些不少困難啊。”

“陛下圣明。”賈詡謙恭的說道:“不過,臣以為來往交州做生意還是可以的,稻米便宜,可是那些珠寶卻不便宜。”

天子笑了,連連點頭,這次宋奇給他帶回來不少西夷的貨物,以前也不是沒見過,西夷進貢的也不少,但是進貢要是賞賜的,他付出的成本并不低,和宋奇所花的錢相比,那可要大多了。

“劉修說得對,無農不穩,無商不富,要想賺錢,還得做生意。”天子忽然來了興致,轉過頭對賈詡說道:“你看在宮里辦個宮市怎么樣?”

賈詡一怔,連忙搖頭道:“陛下,在宮里辦宮市,誰來買啊?”

“不是要人來買,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怎么做生意。”天子一揮手,不容置疑的說道:“事非經過不知難,不親身去做做生意,又如何能知道應該怎么做?朕不能出宮去做個商人,那就只好在宮里試一試了。”

賈詡沉yín片刻:“陛下的用心是好的,只是臣擔心此舉恐怕會惹人非議。”

“非議?”天子一撇嘴:“朕有盧子干這位大儒主筆,還怕什么非議?再說了,事只論該與不該,只要是應該做的事情,就不能怕人非議。”

賈詡有些頭大,他又試探了一句:“陛下,要想開宮市也不是件小事,是不是找幾個精通商事的人來商量商量一下再辦?”

天子點了點頭,沉yín了片刻:“劉修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回來?”

賈詡松了一口氣:“他家里出了意外,估計得要一些時間吧。”

天子有些遺憾:“當此之時,他卻不在洛陽,實在是個遺憾。其實朕還真想看一看,他平時總是巧舌如簧,要是參加了考試,能考成什么樣。”

賈詡笑了。劉修那點儒學水平他還不知道嗎,比他可差遠了,估計是不會被錄取的。不過,天子提到劉修時很器重,劉修就算不能通過考試,想來做官也不成問題的,更何況他現在已經佩了二千石的印綬,根本不需要考試。和他不一樣,劉修有盧植這樣的老師,誰敢懷疑他的儒學水平?又有幾個人知道劉修雖然讀過詩書,可是他對詩書的理解大多是離經叛道的。

不過,賈詡對天子提到劉修時的器重和自然而然的親切非常羨慕,他印象劉修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見過天子,天子卻對他似乎相當熟悉,這大概就是神交吧。

“賈詡,司徒大人推薦你外任,你說說看,你想去哪兒?”天子忽然笑著說道:“是想去富一點地方,還是想衣錦還鄉?”

賈詡沉yín了片刻,很誠懇的說道:“陛下,臣以為外放的機會應該先給那些已經在宮為郎多年的人,新錄取的這三百多人,還是先在宮考慮一段時間較好。”

天子挑了挑眉,搖搖頭,顯然不同意賈詡的建議。賈詡沒有再說什么,默默的跟在天子身后。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4:50
第202章意外

書名:

王楚隨手撥弄著琴弦,經過她改編的《梁祝》古琴曲凄美的旋律在小樓間縈繞,幾本書擱在琴案一旁,邊角已經磨得有些卷,但還是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洗。

“阿楚啊,你那天要是彈這首曲子,怎么也不會落選啊。”王斌撩開珠簾走了進來,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他們現在都知道了王楚落選的真正原因,卻沒有太多的氣憤,一來落選已成定局,二來嫁給劉修似乎也不算太差,特別是宋豐成為司徒,曹嵩再任大司農之后,他們都有些興奮起來,老而彌辣的王苞一眼看出宋曹兩家的背后有劉修的影子。

既然他能想出辦法讓宋家這樣的敗落家族起死回生,幫助王家又有何難?

王楚抿著嘴笑了,修長的手指從琴弦上離開,藏在衣袖下,輕輕的撫著無名指上的指環,那是劉修臨走之前趕來給他戴上的信物,說是戴上了這個指環,就代表她現在名花有主了。

名花,我只是一朵花嗎?是牡丹還是月季?王楚當時這么問他。

你是月夜下的清荷。劉修說,以后只能讓我一個人欣賞,不能在別人面前開放。

回想著劉修當時的蠻橫,回味著手掌間的力量和溫暖,王楚露出了癡迷的笑容,連王斌說什么都沒注意。王斌嘆了一口氣,失落的說道:“難怪阿翁對劉修那么反感,現在連我都有些不高興了。疼了這么多年的妹子,一旦生了外心,眼里就再也沒有我,著實可惱。”

“你說什么呢。”王楚羞不自勝,輕輕的推了王斌一下,眨了眨眼睛:“阿兄,你以后是想從文還是想從武?”

王斌斜著眼睛,故意不以為然的說道:“怎么,不管我想從文從武,我那未來的妹婿都能做到?”

王楚竊笑一聲,不依的搖著他的手臂:“妹妹只是和你商量嘛,你怎么這么多酸話?”不等王斌回答,她又雀躍的說道:“你要是想從文呢,他的先生便是大儒盧子干先生,蔡伯喈先生也是他的忘年交,東觀的幾位大儒和他都有交情,為你引薦一個名師肯定不成問題。如果你想從武,他自己便可以教你武技,連會任之家的第一勇士現在都是他的侍從呢,教你還不是綽綽有余?”

“綽綽有余?”王斌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戲謔的說道:“好嘛,我拜他為師,以后看到自家妹子,是不是也要叫聲師母啊?”

“呸呸呸!”王楚掐了他一下,嗔道:“妹妹為你想辦法,你卻胡說八道。”

王斌做吃痛狀,想到以后的好前程,兄妹兩人都不禁笑了起來,開心的互相打趣,直到樓下傳來腳步聲,兩人才收起了笑容,恭恭敬敬的站在樓梯口。

王苞拄著拐杖,在王瑜的攙扶下慢慢的走了上來,王楚連忙拿過一個厚厚的錦墊請他坐下。王苞滿意的點點頭,又接過王斌端過來的熱酒放在手心焐著,過了一會才淡淡的說道:“蔡邕出事了。”

王楚和王斌互相看了一眼,大吃一驚。蔡邕是個老好人,他怎么會出事?

王瑜對他們的反應早有預料,便把剛打聽到的情況說了一遍。

宋豐任司徒,雖然因為久盼的甘霖和宋奇從交州販回的稻米而得到了天意和物質上的支持,但是士人的反對并沒有就此消失,相反,考試錄取之后的熱情和興奮過去之后,被錄取的人對外放的期望便迫切起來。天子當初可是答應的,這次考試錄取的人會優先安排實任,現在考試已經塵埃落定,接下來就要授官了,司徒府遲遲沒能拿出方案,讓翹首以盼的士子們非常不滿,漸漸的有些焦躁起來,對宋豐不利的評價也悄悄的開始傳播。

就在這個時候,張奐上書天子,請求在太學設立兵學,從士子中挑選一些人學習兵法戰術,以后充實到邊郡任邊將,與此同時,他又公布了護烏桓校尉夏育和護羌校尉田晏請求朝廷出兵討伐鮮卑人的上書,在士子中廣泛征求意見。

這兩件事一下子惹出了大風波,前一件事還好,最多只是說張奐胡鬧,居然要把讀書人弄去當兵子,簡直是辱斯文,但是贊成的人也不少,畢竟還是有人喜歡開疆拓土、建功立業的,所以時間不長,張奐就招到了三十名弟子。

但是他接下來的舉動,卻讓士子們非常不滿:他舉薦潁川太守段颎為兵學博士,負責傳授這三十名博士弟子。這樣一來,不僅其他人表示不屑,就連那三十名博士弟子都不干了,他們一直以為是張奐自己任兵學博士授課,做太尉的弟子多光榮啊,而且張奐雖然是將,但是學問那是明擺的,段颎算什么東西?他只是一個依附宦官王甫的小人,他去做兵學博士,誰愿意做他的弟子。

三十名兵學博士弟子一哄而散,為了表示自己對段颎的不屑,有人大肆抨擊夏田二人討伐鮮卑的建議。這個理由就多了,有說國家民生維艱,不宜出兵征伐的,有說圣人以仁義治天下,不能妄動干戈、以武力征天下的,有攻擊夏田二人是和段颎一樣的武夫,眼里只有自己的功勞,卻不顧國家危難的,總之什么說法都有,就連段颎征服東羌的戰功都被批評得狗屁不是。

緊接著又發生了一件大事,有人舉報田晏吃空餉,冒領軍功,天子下詔徹查,很快就查明確有此事,于是檻車征田晏詣廷尉。田晏下獄之后,為了重新為將,立功贖罪,通過王甫上書朝廷,再次請求出兵討伐鮮卑。

討伐鮮卑最后成了問題的焦點,天子一面在朝堂上征詢意見,一面讓大臣們各自封事上書,各呈己見,蔡邕也在其列。

蔡邕出事就是因為這次上書。據傳出來的消息說,他不僅認為不能出兵,而且批評了很多人,要求天子罷免他們,其中就有大長秋曹節和中常侍王甫以及他們的家人。

這下子捅了馬蜂窩,沒幾天功夫,有人飛章言蔡邕和他的叔叔將作大匠蔡質私事請托,又說他當然任河平長時放任手下屬吏,不合制度,司隸校尉陽球奉詔查處,很快就將蔡邕叔侄下了獄。

王楚驚駭莫名,花容失色。

王苞花白的眉毛抖了兩下,有些擔心的說道:“雖然我不知道蔡伯喈究竟說了些什么,但是他得罪了王甫和曹節那是肯定的。他啊,就是太書生氣了,不知道這兩個閹賊不能惹嗎?王甫也就罷了,曹節現在卻是圣眷正隆,前幾個月饑荒的時候,那么多人坐視,唯獨他捐錢捐糧,為天子解憂……”

王楚輕輕的跺了一下腳,道:“既然是封事上書,怎么會讓曹節他們知道,莫不是天子對蔡先生不滿?蔡先生是個書生,他上疏罷免的人,自然是些奸佞之輩。天子就算有什么不高興,也不能這樣處置他啊。唉,德然不在京城,要不然他肯定會出手幫忙,只要去找一下太后……”

“你不要把劉修當成什么大人物,他雖然是侍中,可也只是天子身邊一個近臣而已,就算受寵,又如何能逆了天子之意?”王苞打斷了王楚的話,不快的說道:“他膽大妄為,遲早會出事,你以后要多勸勸他。要不然的話,指不定哪天就連累了我王家。”

王苞在家中甚有威信,他這么一說,王楚也知道自己失言,再也不敢吭聲了。

“而且,他上次因為一個伍伯和曹節鬧翻,還拉上了太尉張奐做后盾,看起來是贏了,可是曹節那個豈是肯善罷甘休的?”王苞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長嘆一聲:“說真的,我現在有些后悔了。這個劉修少年富貴,不知道仕途險惡,我非常擔心。”

王楚吃了一驚,不由自主的摸了摸無名指上的指環。從王苞的話中,她聽出了不和諧的音符。在思索了幾天之后,王楚決定去一趟太極道館,她要讓毛宗盡快把王苞可能會變卦的消息傳遞給劉修,讓他盡快趕回洛陽。

毛宗聽了王楚的話,也吃了一驚,正好盧植現在也遇到了困難,需要劉修盡快趕回來處理,他一口答應了王楚的要求。得到了毛宗的承諾,王楚這才松了一口氣,在太極道館吃了一頓飯,又欣賞了一番劉修和蔡邕共同繪制的十副山水之后,才心滿意足的離開太極道館,出門的時候,正好和曹破石擦肩而過。

曹破石最近心情很不錯,雖然想奪安權的老婆羅氏沒奪成,反而損失不少,但是在曹節的運籌下,他現在又官復原職,不僅所有的損失都補回來了,而且還得到了天子的賞賜,可謂是因禍得福。他對羅氏念念不忘,雖然曹節警告過他,劉修現在深得天子寵信,你不要去惹他,他不敢再強搶羅氏,但是趁著劉修不在洛陽的時候,他還是經常到太極道館來吃飯,順便過過眼癮。

王楚銀玲般清脆的笑聲一下子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抬頭看了一眼,眼睛頓時直了,心中暗呼,這才是美人啊,羅氏雖然漂亮,可是和眼前這個女子一比,那豈直是不值一提。

見王楚穿著不差,曹破石沒敢當面生事,他立刻派人去打聽這是誰家的女子,時間不長,消息傳回來了,這個讓他心動的年輕女子就是故虎賁中郎將王苞的孫女,司馬王瑜的女兒。

曹破石一下子想起了那天在鴻都門外聽到的笑聲,頓時心旌動搖,心里的邪火就像是春天的野草一樣,怎么也攔不住了,飯也不吃了,立刻趕到王家,直截了當的對王瑜說,我看上了你女兒,把她嫁給我作妾吧,我保證能讓你這個司馬馬上換成校尉。

王瑜雖然心動,卻還沒有亂了方寸,他很客氣的對曹破石說,不好意思,我家女兒沒福氣,已經許給了盧植的弟子劉修為妻。

要是換了別人,曹破石才不當回事呢,搶了就跑。可是一聽到劉修的名字,曹破石想起了上次張奐堵門的事,不敢造次,只能怨自己沒福氣,灰溜溜的走了。他越想越不甘心,轉身便去了曹節府,想和曹節商量一下,如果曹節支持,他還是有資本爭一爭的。

曹節一聽就火了,你怎么又去惹劉修?洛陽那么多好女子,你非要娶劉修看中的女人?再說了,一個落選的女人,能好到哪兒去。

他不這么說還好,一說選秀的事,曹破石也覺得有些不對。不管是王楚的容貌,還是王楚的聲音,都是一等一的,而且聽說才藝也非常出色,這樣的女子怎么可能落選?

他把疑問對曹節一說,曹節頓時眼前一亮,如獲至寶。他起身在屋里來回轉了幾圈,最后停在了曹破石的面前:“真想納王楚為妾?”

曹破石看到了希望,連連點頭。

“別急,等我去查查,看王楚究竟是因為什么落選的。這一次啊,說不定能揪出很多人。”曹節輕聲笑了笑,立刻進宮去查當時的記錄。當天晚上,他又把曹破石叫到家里,對他說:“你去對王苞說,王家有欺君的罪行,如果他不肯把孫女嫁給你,那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曹破石恍然大悟,欣喜若狂。他也不多想,轉身又去了王家,按照曹節所說對王苞一說,王苞大驚失色。曹破節哈哈大笑,揚長而去,臨出門的時候說,過兩天我就派人來下聘,你們家也準備準備,我們抓緊時間把事情給辦了。

王家頓時陷入了恐慌之中。

王苞和王瑜對面而坐,面面相覷,王瑜額頭密密麻麻的冷汗怎么擦也擦不干凈。曹節現在很受寵,他又是內朝官,要想在天子面前告一狀是易如反掌。王家別說是不敢申訴,就算是敢申訴,他們也未必能找到機會。

更何況他們覺得這件事上的確也說不清楚,只要天子一看到王楚本人,相信就能看出其中的貓膩,至于那幾位主持復選的宦官,恐怕沒有一個能站出來為他們做主的。

欺君是大不敬,殺人是輕的,滅族都有可能,這個時候誰會為王家出頭?

王苞越想越生氣,破口大罵劉修害人,這下子把王家害慘了。王瑜被王苞的狂怒嚇得戰戰兢兢,幾次想開口,話到了嘴邊都沒敢說出來,最后等王苞罵得沒力氣了,這才小心翼翼的問道:“父親,我們怎么辦?”

“怎么辦?你說還能怎么辦?”王苞恨鐵不成鋼的瞪了王瑜一眼:“把阿楚嫁給他,要不然我王家就等著全部棄市吧。”

王瑜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沒敢再吭聲,唯唯喏喏的應了,服侍王苞休息后,轉身去了后院。

王楚哭得死去活來,一看到王瑜的臉色,她就知道了結果,不等王瑜開口,“撲通”一聲跪在王瑜面前,連連叩頭:“阿翁,我不敢求阿翁回絕曹家,我只想請阿翁拖延幾日。”

王瑜嘆了一口氣,輕輕撫去王楚臉上的淚水,無奈的搖搖頭:“拖延幾日又有何用?我知道,你是想等劉修回來,可是……這件事這么大,他來了又如何?你們啊……”他悔恨的推開王楚,一屁股坐到一旁,自責的說道:“我真是笨,早就該想到這是他的主意。阿楚啊,你跟阿翁說,是不是這樣,是不是?”

王楚泣不成聲,王斌看了不忍,也輕聲勸道:“阿翁,不管怎么說,當初已經答應了劉修,就算是要變卦,也要讓他知道,要不然將來鬧起來,我們一女二嫁,又如何面對世人?更何況……更何況曹節是個閹賊,我王家怎么能和他們聯姻呢。”

“你以為我不知道?”王瑜突然抬起頭,怒視著王斌。他在王苞面前受氣已經受夠了,現在在兒女面前還要受指責,實在有些氣不過,他指著王楚斥道:“要不是你當初不小心,被鮮卑人擄了去,我們會被劉修那小豎子要挾?要不是你自己暈了頭,聽他擺布,我們至于鬧出這種事來,以你的才貌應選入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又哪里會被曹破石威脅?你以為我把你養大容易啊,本指望著你能給家里出點力,可沒曾想,你帶來的全是禍啊。”

王瑜痛心疾首,壓抑多時的憤怒噴薄而出,劈頭蓋臉的把王楚兄妹臭罵了一頓,最后一甩手:“你給我好好看著她,不準她出門一步,也不能讓她出什么意外,否則我唯你是問。”

王斌目瞪口呆。

王楚漸漸收住了哭泣,擦干凈了眼淚,瞪著紅腫的眼睛看著王斌:“阿兄,你要幫我。”

王斌非常為難:“阿楚,你也聽到了,阿翁不準你出門啊。”

“我可以不出門,但是我要你去一趟太極道館,把這件事告訴毛宗,讓他無論如何趕回涿郡,把消息告訴德然。”

王斌連連咂嘴,不敢答應。

王楚又說道:“如果你不肯,我絕不答應這樁婚事,你能看我一時,能看我一世嗎,就算我進了曹家的門,我也會找機會殺了曹破石,然后再自殺。到時候王家就能落了好?”

王斌大驚,連忙說道:“阿楚,你瘋了?”

“我沒瘋。”王楚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淚:“德然說過,他要做一件大事,需要我的幫助。他為了我,千里迢迢的從北疆來到洛陽,艱苦打拼。我已經和他有了婚約,不能就這么不聲不響的毀婚。我當初愿意為了他放棄入宮的機會,現在也愿意為了他拼個魚死網破。”

王斌的額頭滴下了豆大的汗珠,張口結舌。

“我知道,這些事大父、阿翁也沒有辦法,你也沒有辦法,那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德然身上。”王楚放緩了口氣,接著柔聲勸道:“阿兄,德然能以白身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在洛陽創下這樣的名頭,他的才干你是知道的,更何況曹破石之前要搶羅掌柜,也是德然一手攔下。他能為了羅掌柜出力,就不能為了我出力嗎?”

王斌結結巴巴的說道:“這可是欺君之罪,他能有什么辦法?”

“那不是你能猜得到的。”王楚沉聲道:“如果他也沒有辦法,那是我的命,我只能嫁入曹家,為你們的榮華富貴,委身于人。”

“真的?”王斌聽出了王楚的堅決,不得不答應。

“一言為定。”王楚舉起手,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愿意以我將來的孩子起誓。”

王斌猶豫了半晌,最后用力的點了點頭:“那好,我去一趟太極道館,成與不成,就看劉德然的本事了。”

“你放心,只要他趕到洛陽,一定能化險為夷。”王楚快步走到書案前,提筆作書,還沒寫幾個字,眼淚就落到了紙上,洇化開來。她強忍著悲痛,迅速寫好了一封書信,然后交給王斌。王斌剛要伸手去接,她又收了回來:“阿兄,你千萬不能大意。德然與我情義深重,如果你不把信送到他的手上,將來他遷怒于王家,就算有曹家的幫助,只怕王家也免不了要有災禍。”

王斌激零零打了個冷戰,他本來是想著騙騙王楚的,可是一聽這話,想到劉修那不擇手段的脾氣,想到將來可能的報復,他再也不敢玩花樣,老老實實的應了。王楚這才將書信交給他,讓他立刻趕到太極道館。

毛宗得知此訊,嚇得魂飛拆魄散,不敢怠慢,立刻騎上了那匹烏桓名駒,狂奔而去。

王楚得到王斌的回復之后,又過了一天,才很冷靜的對王瑜說,我已經把消息送出去了,你們要是不想出事,就等一個月,如果一個月之內劉修不到,那我什么話也不說,聽你們的話,嫁入曹家,如果你們要逼我,那別怪我不孝。以我對劉修的了解,他如果發起火來,不比曹節更容易對付。

王苞大發雷霆,立刻派人去追,可惜已經追不上了。他也沒辦法,只好答應了王楚的請求,讓王瑜去對曹破石說,我們需要一點時間準備,請你寬容一下。曹破石本來不答應,可是曹節卻答應了,他對曹破石說,王家這是把消息送出去了,他們要等劉修回來。

“等劉修回來。”曹節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在欺君這個罪名面前,他還有什么花招。”

曹破石這才明白曹節的真實用意。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2

    主題

  • 499

    回文

  • 1

    粉絲

200 字節以內
不支持自定義 Discuz! 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