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7701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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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沖玄臨門 妖蛇指路(上)

  陳瀾急匆匆步入林遠居處,面露喜色地說道:「林師兄,聽說石守靜上師已將那隻『鎮濁鼎』送於了張衍。」

  「哦,你此話當真?」林遠霍然站起,只是神色中似乎有些不信,在得到陳瀾確認之後,他仰天一聲大笑,道:「吾輩無憂矣!」

  把鎮濁鼎送與張衍,其意自明,自然是想要讓張衍老實安分一點,這樣還能保他成為一個力士,至於丹藥道書,那是想也別想了,這樣一來,自然也不會因為入門弟子多了一人而分薄了他們原先所得。

  陳瀾神情卻頗為惋惜,道:「倒是可惜了那只好鼎,聽聞那也是石守靜上師多年前修道時所煉製的,專門用來煉化丹藥食材,其效不下於尋常法器,送予了張衍卻是明珠暗投了。」

  「無妨,我等既不會煉丹,亦不會成為力士,要鼎何用?」

  林遠此時心情大暢,自然不會在意這點小節,而且他對陳瀾的話也頗不以為然,一隻法器值得什麼?等自己開脈到了上院,玉液靈貝,法寶丹藥難道還會少麼?

  他重新坐下,拿起茶杯悠然啜了一口,眼望陳瀾,突然大有深意的一笑,「陳師弟,你可聽說,鄭師兄前日已返回鄭家?」

  陳瀾一怔,接著面露驚容,遲疑道:「鄭師兄……這是準備開脈了?」

  「正是。」

  「怎麼選在此時?」陳瀾有些不解。

  下院除張衍外,一共有二十八名入門弟子,個個都是築元境界,但真正達到元成入真,準備開脈破關的卻只有五人。

  分別是鄭循,林遠,陳瀾,甄倫,胡勝餘。

  玄門世家弟子開脈,不僅要有長輩在一旁護持,還要服食大量丹藥,並在家族中的玉液池穴中洗滌經脈。

  但是玄門世家子弟眾多,為磨練弟子心性,鞏固根基,從上山修道開始到開脈,一般都是以十六年為期。

  陳瀾知道鄭循入門只有十年,這就要開脈了?這其中必有蹊蹺!

  林遠得意一笑,道:「這自然是有緣故的。」

  「哦,林師兄,是不是又聽到了什麼動靜?」陳瀾神色一動,他知道林遠有一長輩是凕滄派中的長老,總能打聽到一些不為人知的內情。

  林遠湊近了一點,低聲說:「聽聞上院此次與三泊湖妖爭鬥中小勝了一場,終於奪到了瑩雲貝場,不過也是死傷慘重,甚至我上院六名明氣期的真傳師兄也被碧血潭的一條蟒精趁隙斬殺了。」

  「真傳弟子?」陳瀾失聲道,「何至於此?」

  下院弟子由於多是出身玄門世家,所以都被當作門派中堅來培養。

  一旦開脈,便能成為真傳弟子,丹藥典籍,神沙靈貝,皆由門派下賜,根本不用像那些師徒相傳的弟子一般在外面苦苦爭功,修為低微時更不用拚殺在前,只需在門派中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這樣還能被殺?陳瀾聽到這個消息覺得實在不可思議,難道三泊湖妖殺上凕滄派山門了?

  林遠卻是冷冷一笑,不屑道:「那是他們自己尋死,也不知道那幾位師兄到底想些什麼,聽聞碧血潭老蟒羅夢澤有一女名為羅真真,有閉月羞花之容,沉魚落雁之貌,竟想去一窺真容,哪知道卻被一條蟒精盯上,這才丟了性命。」

  陳瀾聽到這裡不免一臉鄙夷,「修士苦心求道,只為長生不死,竟還貪慕區區女色,況且還是一妖女,當真是死不足惜,只是……這又與鄭師兄有什麼關係?」

  「其中有一名師兄本是鄭氏弟子,鄭循此次被傳書召回,正是為入上院接手這位師兄留下的福澤啊。」林遠語聲中露出些許豔羨之意。

  陳瀾嘖嘖兩聲,道:「那對鄭師兄來說,他那族人豈非是死得好?」

  他知道林遠也有兩名族兄也在上院修道,此時看了看林遠神色,心中便忍不住有了些惡意猜測,隨即又似乎想到了什麼,身上一個激靈,站起身來對林遠躬身一禮,一臉恭敬地說道:「鄭師兄一走,林師兄便是下院大弟子了,師弟我今後還要仰仗師兄多多照應了。」

  林遠哈哈大笑,一把將陳瀾扶起,道:「師弟無需如此,你我二人交情豈是他人可比?」

  兩人又互相客套了幾句,復又坐下,陳瀾隨口問道:「不知道那殺我弟子的蟒精如何了?」

  「聽聞正被我派中的寧沖玄一路追殺,至今還未有消息。」

  「寧沖玄麼?」陳瀾想了想,似乎記起了這個人,「傳聞此人倒是資質出眾,只是修道四十年便是玄光期的高手,還說只差一步便能踏入化丹境界,不知是否屬實?」

  林遠哼了一聲,道:「此人再厲害也不過是無根底的修士,門派之中,畢竟還需我等世家弟子來坐鎮。」

  此時蒼梧山附近,兩道光芒正一前一後如電而過。

  前方是一道黑色玄光,一條玄甲大蟒在其中翻騰不定,後方一道白色劍光飛掠疾追,劍光之上隱現出一面目冷峻的年輕修士,他冷喝一聲,「在我寧沖玄面前,還敢駕雲而走?」

  一道青芒從白色劍光中分出,刷的一聲穿入前方雲霧中,再又來回幾個沖蕩,蟒精頓時發出一聲慘嚎,隨著幾滴濃血灑濺出來,渾身上下包裹的黑光頓時稀薄了幾分。

  受到重創,蟒精知道在空中討不了好,不得已從雲頭上墜降下來,張開大口噴出一團滾滾妖雲護住自己,漆黑如墨的雲團不多時便將它身下一個山頭全都籠入了其中。

  「彫蟲小技,又敢獻醜?」

  寧沖玄冷冷一笑,雙目一凝,兩道爍爍金芒從眼中穿出,這是玄光後期才能使出的破障靈光,光芒一遇到妖雲,彷彿烈陽融雪,所過之處都為之一掃而空!

  蟒精見狀,不由口吐人言,然而一張嘴就是破口大罵,「我呸,這寧沖玄才修煉了四十多年便已到了『玄光徹物』的境界,想我羅蕭修煉了兩百多年也不過是剛入『靈明初照』,天道何其不公!」

  他雖有心暫避鋒芒,只是如今他身受重創,身形遲緩,只能不停耗費真元吐出一股股黑氣,妄圖掩藏真身所在,怎奈寧沖玄只要一把靈光放出來,它立刻變得無所遁形。

  蟒精慌不擇路,在山石林木間抱頭鼠竄,這時見前方山巒起伏,還有流水之聲傳來,似乎隱隱藏有一線生機,連忙遊走了過去。

  只是他找了半天也沒能找到地穴石隙,眼見真元漸漸耗盡,只要寧沖玄一劍下來,必定是身首兩斷,不禁目泛絕望之色,「不好,這裡無遮無掩,又無地竅,難道我羅蕭今日要死在此地?」

  正在這時,他目光撇到岩上一處山溪似乎通向一處穴眼,不及思索,立刻用耗盡剩下的所有元真,將三丈長的身軀縮至一尺大小,往水裡一竄,順著溪水游入穴眼中,一路往山腹深處鑽去。

  天上劍光在山峰上反覆盤旋幾遍之後,再往下一落,寧沖玄的身影在峰頂上穩穩站定。

  他雙眉一皺,蟒精忽然消失,一定是鑽入了地下,這時除非把整個山峰劈開,否則一時半刻是拿這條蟒精沒有辦法了,可即便他有這個本事,也不可能在這裡大肆破壞,因為這裡已經是凕滄派下院的地界。

  他一路順著山道走下來,卻始終沒有發現蟒精的半點蹤影,此時,他突然覺察到一股玄門正宗的氣息,不禁啞訝然,「咦,此處荒僻,難道還有下院弟子在這裡修行?」

  他尋著氣機走去,不多時,便看到一個年輕修士正在一塊突出懸崖的岩石上吐息打坐。

  那人似乎也察覺到了背後有人走過來,卻不急不忙的收功,這才轉過身來。

  寧沖玄點點頭,目露欣賞之色,道:「你是何人?」

  年輕修士謹慎看了一眼寧玄沖,拱手道:「凕滄派下院弟子,張衍,不知師兄如何稱呼?」

  「我乃上院弟子寧沖玄,追殺一蛇妖至此,此妖已連殺我數名上院真傳弟子,你可曾察覺些許異狀?」

  張衍搖頭,道:「未曾。」

  寧沖玄又問:「我問你,周圍為何只有你一人?」

  「在下乃是入門弟子,是以能獨居一峰。」

  張衍並沒有搬開洞府別居,但是周圍也沒誰敢再和他毗鄰,紛紛另覓他處居住,而且這望星峰本來就偏僻,現在索性整個山峰只剩下他一人了,這樣一來,他也不用窩在洞府中修煉,所以來到半山腰中打坐。

  寧玄沖聽到這話卻一皺眉,冷聲道:「你是入門弟子?」

  「正是。」

  寧玄沖臉上不由現出憎厭之色,下院弟子幾乎都是世家出身,這些人到了上院不但能獨佔一處洞天福地,而且不需外出爭鬥就能得享門派果實,而像他這樣的普通弟子除了偶爾靠師長賜下的一些丹藥,所需要的一切無不是靠自己去捨命爭來,所以他心中對這些人格外厭惡。

  當下一句話也懶得多說,冷哼一聲,當即御劍而起,眨眼間就不見蹤影了。

  張衍見對方嘯空而去,眼中稍露羨慕之色,心想不知道自己何時能修煉到這一地步?

  只是這一念頭稍起便立刻被丟到了一邊。

  自己有自己的道,他人自有他人的道,有什麼好羨慕的?只需自己本心堅定,一路向前,自然也有飛天遁地的一天!

  張衍又看了看蒼茫夜空,微微一笑,轉身下了山峰。

  沿著棧道一路折返,不多時便回到洞府,只是在推開大門,步入洞府的一瞬間,他卻突然身形一頓。

  自那天觀演星碑後,他對氣機的變化始終敏感,哪怕環境稍有變化他也能感覺出來,此時他明顯覺察到一股異樣的氣機潛藏在洞府內,他左右掃了一眼,目光最終停留在了那隻青銅大鼎上。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4:02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7 06:08 編輯

第二十一章 沖玄臨門 妖蛇指路(下)

  張衍眼睛微微眯了下,他不動聲色地將大門關上,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現一般走到蒲團邊坐下,不一會兒洞府內就傳出了他若有若無的吐納呼吸之聲。

  周圍漸漸安靜了下來,似乎一如平時。

  兩個時辰之後,天色已經有些微亮,張衍原本微閉的雙眼突然一睜,毫無預兆的縱身而起,順手抄起手邊那隻青銅鼎的鼎蓋,一步跨到鼎邊,翻手一扣,「噹」的一聲將這只大鼎牢牢蓋上。

  鼎蓋一合,這只鼎便翻騰響動起來,頂蓋處更是咣咣連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裡掙扎而出。

  張衍早已判斷出那條蛇妖躲藏在鼎內,但他並不急於下手,而是等到對方有所鬆懈的時候這才暴起發難。

  此刻他兩步就退到門邊,眼睛緊緊盯著大鼎,精神一刻也不敢鬆懈,如果鼎蓋當真被頂開,他也只有先一步逃離這裡了。

  只是他的擔心卻是多餘了,這只青銅鼎再怎麼說也是一件法器,又經過石守靜的親手鍊制,可用來活煮猛獸,又怎麼可能被輕易衝開?

  蛇精身受重創,又在他人洞府中,初時在鼎中時倒也一直有所防備,不敢有所異動。只是張衍始終沒有動作,似乎並未察覺到它的存在,而它在堅持了許久之後終於被一陣疲憊襲倒,沒想到只是一個疏忽就讓張衍抓住了機會。

  蛇精死命折騰了許久,鼎蓋卻始終紋絲不動,知道這只鼎並不簡單,只得無奈放棄,不再空耗氣力。

  等到鼎中安靜下來,張衍走到大鼎旁側,道:「你就是那條蛇妖?」

  蛇精出言道:「這位道兄,為何要將在下關在此處?」

  「你偷偷潛入我洞府中,還曾殺我凕滄派五名弟子,我說我為何關你?」

  「原來道兄已經知道在下來歷,」蛇精嘆了一聲,卻為自己分辨,「在下只是被人追逼至此,實在走投無路這才躲藏鼎中,並無害你之意,還請道兄放我出去,今日托庇之恩,來日定有補報。」

  張衍卻搖頭道:「我不能信你所說,何況寧師兄也未必走遠,你從我洞府出去,若是被抓,你死是小事,張某卻未免說不清楚,所以你有害我心也好,無害我心也罷,我都不能放你。」

  蛇精突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不覺驚惶,「你在作什麼?」

  張衍笑道:「此鼎名為『鎮濁鼎』,善能烹煮美食,熬其精華,只是之前從未試過,今日正好拿你來開開葷。」

  蛇精大驚失色,在鼎內拚命掙紮起來,只是此舉徒勞無功,最後不免哀聲苦求,「閣下要如何才肯放過在下?」

  張衍暗暗一笑,有點意思了。

  如果他真要殺死那條蛇精,又何必這麼多廢話?他只是想問清楚幾件事情。

  「我來問你,你為何來凕滄派的地界上?」

  蛇精支支吾吾說道:「只為追殺那五名弟子,別無他因……」

  「哼,以為我是三歲小兒麼?這等謊話也來騙我?我凕滄派與三泊湖妖交戰多年,雖然各有死傷,但從未曾有過攻入對方地界的舉動,而你此次卻不惜追入我派中腹地,只為擊殺幾名修為不如你的弟子?你騙得誰來?」張衍哂笑一聲,「定是他們知曉了你什麼秘密,所以你不能容他們活命,否則你何必如此窮追不捨?」

  蛇精心中一驚,暗暗叫苦,沒想到碰到一個凕滄派小輩都如此難纏,把事情的原委猜了個七七八八,偏偏自己身受重傷,變化形體時又耗費了大量的真氣,此刻油盡燈枯,已然提不起半點力道,只能任由對方宰割。

  只是它心中畢竟心存僥倖,不肯老實吐露實情,顧左右而言他,扯了許多兩派秘聞瑣事,巴望能讓張衍不再注意此事,可是張衍卻始終不為所動,一把火點了起來,並不斷在鼎下添柴加薪。

  不多時,鼎內的溫度便漸漸高昇。

  原本開著鼎蓋,張衍淬元時尚且忍耐不住,蛇精雖然修為比他高,但此刻重傷在身,元真耗損嚴重,體內更是半點靈氣也無,被鼎火一陣攻伐,再也忍耐不住,大聲討饒,「莫燒了,莫燒了,我願說,我願說……」

  張衍手中不停,冷聲道:「說!」

  蛇精無奈,只得將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原來,此蛇精名為羅蕭,今次在與凕滄派一名弟子交戰時,無意之中撞入了一個洞穴,好奇前往後,卻發現了一處不曾被人發現過的貝場,不免大喜過望。

  只是事不湊巧,這個地點卻也被幾名尾隨而來的凕滄派弟子發現,它殺心頓起,甚至不惜突入凕滄派地界也要將這幾名弟子斬殺,而恰在此時,它卻不慎撞上了寧沖玄,一路追殺下,才慌不擇路下才躲到了這裡。

  「貝場……」張衍眼前一亮,這是出產靈貝的所在啊!

  靈貝體內所育的金珠是煉丹必備,外殼研磨成粉後也是煉製法器常用的材料,而且靈貝光澤玉潤,靈氣逼人,賣相實在上佳,所以被修道人拿來用作通貨。

  凕滄派這十幾年來苦苦爭搶,還不就是為了一個貝場麼?

  有了貝場,就等於世俗之人手握金礦銀礦,想不發家也難,一個大門大派,無一不是背後有數個貝場在支撐。

  難怪蛇精冒著天大的風險也要殺了那五名弟子,就算是他也不免動心。

  想到這裡,他又問:「此事除你之外,還有何人知曉?」

  「沒有了,沒有了,」羅蕭說過後,似乎覺得有些不妥,急急又加了一句,「除了在下之外,再也無人能尋得那處地方。」

  張衍沉吟了一會兒,道:「我可放你出來,但又如何信你?」

  羅蕭忙說:「我願發誓……」

  張衍搖頭:「空口白牙,不可信。」

  「我願立下法契。」

  「太過麻煩,不可取。」

  張衍略微知道法契,但是一來他沒有契紙,二來也沒有書寫用的丹砂符筆,三來他也不敢輕易放蛇精出來,所以當即否決。

  蛇精急了,道:「那你要如何?」

  張衍緩緩說道:「你與我發下精元血誓,」

  蛇精失聲道:「什麼?」

  張衍追問了一句:「莫非,你覺得不可行?」

  蛇精縮在鼎裡不吭聲。

  張衍笑了笑,繼續往鼎下添加柴薪。

  不一會兒蛇精就受逼不過,開口嚷道:「精元血誓一發,我便與你心血相連,你若死,在下也活不成,我,我還不如現在就死了的好……」

  「唯有此法才能讓張某安心!」張衍一聲冷笑,「你若不肯,我當下就將你煮成一鍋蛇羹,你勿要以為知道貝場所在我就不敢殺你,在張某看來,只有拿到手裡的,吃下去的才是自己的,那些太過遙遠,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不提也罷。」

  聽到「吃下去」一句話後,蛇精嚇得渾身一顫,感覺張衍又在那裡添柴,不由惶急尖叫,「莫燒,莫燒,我應了,我應了,你打開鼎蓋,我將精血與你……」

  張衍哈哈一笑,戲謔道:「你莫欺我不懂?我張衍也是遍覽道籍,血誓自有天道約束,何須我打開鼎蓋?再弄玄虛,少不得將你剝皮去骨!」

  羅蕭見他絲毫不露破綻,無奈之下只得從心竅中逼出一絲元真精血,再捏起一個法訣,老老實實發了個血誓。

  張衍身體一震,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烙在了心頭,鼎中蛇精的一舉一動此刻無比在心田中反應出來,知道這是血誓起了作用。

  於是兩步上前將鼎蓋一掀,也不去管蛇精如何,自顧自打坐去了。

  片刻之後,一條約莫一尺長的金線小蛇從裡面爬出來,蛇頭有氣無力地搭在鼎沿上,它左右四顧,在張衍臉上來回張望了幾眼,又瞥到了他手邊的那本道書上,不由「咦」了一聲,道:「『玄元內參妙錄』?這是誰要害你?」,

  張衍皺了皺眉,睜開雙眼,道:「何出此言?」

  羅蕭嘿嘿一笑,道:「這本道書我雖未見過,但卻是久仰大名了,聽說此書所載之法為上古正宗,可在旬月之內開脈破關,只是有一樁壞處,就是易遭天妒,是以開脈後一月之內不得聽聞雷鳴之音,否則必然動搖元真,傷斷仙脈,從此與道途無緣。」

  它又恨恨說道:「莫不是發了精元血誓,我與你性命相連,我才懶得與你多說。」

  一聽這話,張衍心中一驚,後背隨即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羅蕭所說屬實,即便自己有殘玉在手,到時候也難免會上這個當!

  沒想到在這裡有個大坑在等著自己……

  沉思了一會兒,張衍問道:「此事你是如何得知?」

  「我妖族修煉與你人身修道不同,初期便有大劫小劫無數,自小便要懂得如何躲避劫數,是以這本道書也曾聽長輩說起。」

  張衍點了點頭,又問:「既知此書玄機所在,你可知有何法可避?」

  見張衍認真問詢自己,羅蕭不免賣弄,得意洋洋說道:「你算是問對了人了,或許他人不知,但我羅蕭卻知之甚深,你開脈後,只需挖一深坑,待天雷欲動之時,立時掩住口耳眼鼻躲入其中,再以浮土掩埋,如此七天之後,可避此劫!」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4:57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5:01 編輯

第二十二章 入門之位 凡廷供奉

  「我此刻身受重創,而身上所攜帶丹藥盡皆在路上遺失,你可助我尋得一些丹藥過來,於你也有好處。」

  雖然羅蕭適才等若助張衍事先避開了一個劫難,但張衍仍是斷然拒絕,「不可!你此時不宜出去,寧沖玄此番未曾搜捕到你,張某斷定他必定未曾遠去,說不定此刻正等你自投羅網。」

  羅蕭渾身一抖,想了想,覺得張衍所說在理,不禁怒罵道:「那寧沖玄也不是什麼好貨色,我此刻想來,他本有機會救下那幾名弟子,可是卻坐視我斬殺他們後這才動手,可見他心懷鬼胎。」

  張衍搖了搖頭,凕滄派下院的水已經如此之深,更何況是上院?不過在他開脈之前,這些事距離他還太過遙遠,他也懶得去想。

  羅蕭煩躁地在鼎中遊走了幾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問道:「我問你,你既是凕滄派下院弟子,可有交好的入門弟子?」

  「入門弟子?」張衍微微一笑,道:「張某便是。」

  羅蕭一呆,旋即怒道:「你是入門弟子?那定是世家出身,怎又會缺少丹藥?莫非捨不得?枉我還道出天機助你修行,早知如此,還不如與你同歸於盡!」

  羅蕭反應如此激烈,張衍倒是沒有想到,見怕是要引起誤會,立刻解釋道:「在下並非世家出身,而且三日前方才入門。」

  「你並非玄門世家出身?」羅蕭一怔,不過得知原委後,它的眼神頓時複雜了起來,沒有絲毫出身的修道者竟然能從凕滄派下院起步?這在它看來實在太過不可思議。半晌,它哼了一口氣,道:「那就好辦了。」

  「如何好辦?」張衍不解。

  羅蕭哈哈一笑,道:「凕滄派下院入門弟子,天下不知道有多少王公貴戚要來巴結你,你說如何辦?」

  張衍不禁訝然,正要開口再問,這時卻聽到門外有人說道:「張師兄可在,故人趙元來訪。」

  「是趙師兄麼?」

  這聲音一聽,張衍便分辨出這是趙元,他看了眼羅蕭,後者立刻縮入了鼎中,張衍將鼎蓋蓋上,又整理了下衣衫,走到門旁打開大門。

  門外正是趙元,不過他此刻面對張衍神態卻有些拘謹,拱拱手道:「張師兄,在下有禮了。」

  張衍臉露微笑,道:「趙師兄久不來看望小弟了。」

  又仔細看了趙元一眼,見他仍舊沒有築元,而且臉頰內陷,雙目無神,兩鬢又多華髮,顯是急於求成傷了道基,恐怕這輩子也沒有再進一步的希望了,心中不禁暗道了一聲可惜。

  見張衍態度還是如之前一般,趙元微微鬆了一口氣,臉上浮出一絲笑意,道:「師弟我前次來過,只是張師兄從觀中回來後就閉關至今,想是在參悟什麼上乘道法,是以不敢打擾。」

  趙元年紀比張衍大,卻口稱「師弟」,張衍倒也沒有去刻意糾正,如今兩人身份地位發生轉變,他已是入門弟子,趙元哪敢自居師兄?不過他嘴裡如何稱呼趙元也不敢多說什麼。

  「正是我在閉關潛修,倒是怠慢趙師兄了。」張衍側身一讓,「師兄請裡面說話。」

  趙元步入洞府,兩人分賓主坐好,他看了看四周,感慨道:「此處清淨,只是師兄如今身份不同,也該找幾個人來打理俗物了。」

  「我這入門弟子才不過坐上三天,蓄奴聚僕也來不及,再說我一心修道,這些瑣事也不及去想。」

  入門弟子蓄養奴僕是顯示自己身份,再者可為他們處理俗事和家族中的往來,這些人都是他們從家族中帶來,可以信任,但是張衍根基淺薄,哪裡敢招用一些根底不清楚的奴僕?

  張喜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過他年紀已大,而且下院風雲詭譎,自己做了入門弟子難免會引起一些人的不滿,不過不敢對他出手,未免不會拿他身邊的人出氣,所以他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趙師兄今日怎有暇來此?」

  趙元嘆了一聲,臉上露出歉然之色,起身道:「前次小妹給張師兄惹了不少麻煩……」

  話還沒有說完,張衍便伸出手將他按下,笑道:「些許小事,趙兄何必放在心上?不是令妹,我說不定還走不到如今這一步。」

  這話也沒有說錯,如果不是趙英鬧了一鬧,說不定卞橋也不會前來千丈岩尋他麻煩,艾仲文也不會主動登門,世事變幻之奇,凡人不可預料。

  不知道趙元想到了什麼,他微微一嘆,道:「那是師兄的機緣。」

  張衍微一皺眉,趙元就是倒在「機緣」二字上,不過既然已經修道無望,他也不好多說什麼,便扯開話題,道:「上次玄文在蕩雲峰上似乎也見過令妹一次,不知她師從何人?」

  趙元搖搖頭,道:「師弟我也不知,只知道是寄住在泰安觀的一位坤道,從未見過真容。」

  如今修道者授業分為兩類,一是世家傳承,二是師徒相傳,僅東華洲來說,大門大派都把持在玄門世家手中,趙元這麼一說,趙英倒很可能是師徒相傳一脈。

  那名道姑似乎就是他趙英的師門長輩,張衍始終記得欠下的那個人情,一直想要還了,只是趙元看上去已經修道無望,這個機會恐要日後再找了。

  這時,趙元咳嗽了一聲,神情略有為難地說道:「張師兄……」

  「趙師兄,有話但說無妨。」

  趙元微微露出一絲謹慎神色,緩緩道:「我趙家世代商賈,到了我祖父這一輩曾蒙一位貴人照應,如今這位貴人的子侄想結識張師兄,不知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心中不免忐忑,一直在觀察張衍表情,怕他露出什麼不悅的神色來,他自家知自家事,說到幫忙,還是張衍幫自己居多,甚至趙英還給張衍找了些麻煩,先前所說,不過是客套話罷了。

  只是這人實在對趙家有恩,他不得不厚著臉皮求上門來。

  張衍微微一笑,道:「此等小事,下次趙師兄無須親自來,修書一封即可。」

  趙元一怔,沒想到張衍如此好說話,神情也變得有些激動,「此人就在山下等候,如師弟方便,可否此刻喚她上來一見?」

  說完,他巴巴地望著張衍,怕他出口回絕。

  「哦?」

  張衍不免詫異,趙元口中那個「貴人」想必也身份不低,怎麼為見自己一面還在山下等候?

  其實他未免有些了妄自菲薄了。

  他為凕滄派下院入門弟子,這個身份足以讓俗世之人為之側目。

  下院那是什麼地方?是門派培養未來中堅弟子的所在,將來凕滄派中的長老甚至掌門都有可能在這些人中出現,許多人寧願不修道,也要在這裡結交到這些入門弟子。

  入門弟子去了上院,一人獨佔一處洞天福地,還可以從下院中挑選幾名交好的記名弟子同去上院,以做自己未來的班底,

  而在外人看來,張衍注定是將來凕滄派的真傳弟子,一旦他開脈去了上院,定會與一玄門世家聯姻,之後哪怕在門派中閉門不出,有門派賜下丹藥道書,法寶靈器,修為也能一路上升,這樣的人平時連巴結都巴結不到,張衍願意給他們臉色,來獻慇勤的人可以踏平蕩雲峰的山道。

  而張衍修道以來,幾乎所有人都說他資質不高,甚至連他自己也這麼認為,可實際上能練氣修道的人本身就已經是萬中無一,能修到他這一步的更是少之又少。

  在東華洲地界上,除十六大派,仍有無數小派,甚至一些小派窮盡全派之力才能使一人開脈,即便這樣,也能在一州一郡之地呼風喚雨,被奉為上座。

  張衍不禁問了一句,道:「此人是何身份?」

  趙元道:「此人是魏朝宋國公之女臨崖郡主曹英,特地來此拜謁張師兄。」

  聽到這個「貴人」是這個身份,張衍倒是沒怎麼在意,他如今已是玄門中人,帝皇將相只能管到凡俗之人,而管不到他的頭上,只要不是修士,身份高低貴賤在他眼裡看來毫無區別。

  趙元告欠了一聲,匆匆而去,對張衍來說此女身份無關緊要,而對趙元來說卻是國公之女,怠慢不得,他必須親自去迎上來。

  大約兩個多時辰後,差不多臨近午時,趙元才領著一個一身男子裝束女子走了上來。

  這女子大約二十七八,身形高挑,鳳目修眉,顧盼之間有一股淡淡威嚴,加上她身後百十名僕從侍衛,更顯得尊貴無比,正是臨崖郡主曹英。

  「爾等在此處等候,不得傳喚,不得隨意上前,免得觸怒了仙師。」

  眾人一齊俯身施禮,卻不敢應聲,顯是早有囑咐。

  「郡主,請隨我來。」趙元在前方引路。

  曹英臉略有矜持之色,點頭道:「有勞趙先生了。」

  走過棧道,曹英一踏入洞府,見張衍端坐蒲團,便上前恭恭敬敬施禮,道:「凡女曹英,見過張仙師。」

  張衍卻不先理會她,而是轉而對趙元說道:「趙師兄,且來這邊坐。」

  曹英心中一震,看來趙元在張仙師心中地位遠超自己想像,以後對待趙家的方式恐要變一變了。

  趙元連說不敢,最後還是在曹英勸說下才勉強站到張衍身邊,卻死活不肯坐下。

  張衍也由得他,這才看向曹英,道:「你便是曹英?」

  曹英再施一禮,道:「正是凡女。」

  身為臨崖郡主,他平時在國公府中也是頤指氣使,多少王侯公子她也不屑一顧,但是在張衍面前卻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

  她也知道張衍之事,以一人力在蕩雲峰下連敗廣源派下院三名入門弟子,致使廣源派顏面大失,不得不提前敗走,這是何等本事?

  廣源派在她看來已經是仙家大派,凕滄派在她眼裡更是高不可攀,而張衍遲早會是上院真傳弟子,自己居然能在對方去上院之前通過趙元結識此人,不得不說是家門之幸。

  張衍微微點頭,道「你找我何事?」

  曹英抬起頭,道:「聽聞張仙師已為入門弟子,凡女願奉上一千斤五行神沙,以為供奉。」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4:57
第二十三章 龍商星鼎 玉液華池

  張衍所通常看到的五行神沙都是按數斤論,這位直接來個一千斤,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其實下院入門弟子每個人都有皇親貴戚的供奉,五行神沙說來稀罕,但是卻遍佈東華洲,只要捨得下人力,採集起來並不是什麼難事。

  以往大門大派蒐羅神沙,都是依靠凡俗權貴馭役數量龐大的民夫。

  比如曹英,她父親身為國公,分封一地,一句話下去,可動用數十萬人的人力,雖然她沒有那麼大的能量,而且家中大事多有幾位兄長處斷,但是調用萬數人卻是可以做到的。

  她見張衍久久不曾答話,卻是以為對方並不滿意,一咬牙,又道:「今年隆河上游已經封凍,船隻難行,神沙採集不易,來年開春,願再加奉一千斤,合計兩千斤,張仙師以為如何?」

  張衍見她誤解,也不解釋,淡淡說了句:「可。」

  曹英鬆了口氣,她剛才沒有餘暇打量張衍,此時一看之下,即便以她的見識,也不免暗讚一聲。

  張衍相貌俊偉,鼻似懸膽,嘴唇抿如一線,且背拔肩張,只看坐在那裡的體格就高於常人不少,再加上元成入真之後,他已經隱隱有仙家氣象,更是添加了許多出塵之氣。

  「嗯,除此之外,還有何事?」

  看見張衍那仿若深邃無底的目光掃過來,曹英慌忙低頭,心頭一陣砰砰亂跳,答道:「仙師若有凡俗之事,皆可囑咐我等去辦。」

  本來她還帶了五十名奴僕準備送於張衍,不過先前得了趙元提醒,張衍似乎並不喜歡多蓄僕從,而且她與張衍也是初次見面,凡事不好太過,是以也不敢貿然提起,眼下見張衍似有送客之意,她也不敢久留,看了趙元一眼後,欠身一禮後款款退下。

  「趙兄,這位曹郡主為何會來找我?」待曹英一走,張衍便回頭向趙元詢問其中緣故。

  趙元苦笑道:「近些年來曹英被北辰派的一名下院入門弟子糾纏,說是要收她做妾侍,並傳她玄門道法,她幾名哥哥似乎也有此意,是以她這是尋求托庇來了,如果張師兄願意做她的供奉,此人決計不敢再與她為難。」

  他不敢向張衍欺瞞內情,而且這些事情張衍遲早也會知道,早說不如晚說,而且北辰派也算不上什麼大派,與凕滄派一比更是二流都不算上,這件事應該只對張衍有有利無害。

  其實曹英把張衍奉為供奉,不單是出於這些原因,她還尤其看好張衍前途一片光明,而且張衍剛剛成為入門弟子,又不是玄門世家出身,胃口也不會很大。

  果然,張衍一聽到北辰派的名字就不再追問下去了,道:「既然有趙師兄出面,此事我便應下了。」

  趙元大喜,起身向張衍拱手道:「那就多謝師兄了。」

  「趙師兄何須客套。」

  兩人又互相攀談了幾句,趙元起身告辭,神采奕奕地回去了。

  蛇精羅蕭在鼎中探出頭,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如何?凕滄派入門弟子,只要你一句話出去,就可驅動成千上萬人為你效力,待你入了上院,一城一國之主也可任你呼來喝去,那是何等威風?可惜我三泊妖族縱然有千萬水族精怪也只是困守一地,遠不及你們大門大派。」

  張衍先前看重入門弟子這個身份,只是為了能提升修為,如今一看,卻是似乎忽略了其他方面,不由點頭道:「羅道友說得是。」

  羅蕭嘿嘿一笑,道:「等這些神沙到手,你自可以和一些出身世家的師兄弟換來一些草藥……」

  「草藥?」張衍重新打量了一眼羅蕭,沉聲道:「羅道友,你會煉丹?」

  羅蕭得意洋洋說道:「自然,雖然上等丹藥我煉製不出,但是一些療傷補益的丹藥卻是輕而易舉,信手拈來。」

  「既然羅道友這麼說,那想必煉藥所用的器皿必是我這只青銅鼎了?」

  張衍一眼就看穿羅蕭所想,不過羅蕭卻沒有絲毫不好意思,「自然,你這只大鼎也算是一件上好法器,不過這並不是什麼青銅,而是上好的龍商星砂所鑄,只是當初煉製此鼎的修士手法頗為高明,如我不是被你蒸煮了一次,察覺到此鼎氣機變化有異,那也是決計看不出來的。我猜贈你這鼎的人也不知道此鼎真正來歷,嘖嘖,倒是便宜了你,這麼一隻寶鼎拿來烹煮食物實在是暴殄天物,唯有煉丹才是正經。」

  張衍心中大吃一驚,龍商星砂?

  這可是只在傳聞中才聽到的東西,他雖然不知道價值幾何,但也曉得是煉器所需之物中的上品,用來鑄造這麼一隻大鼎,那要用上多少龍商星砂?

  恐怕只有上古修士才有這等豪氣手筆吧?

  羅蕭撇了張衍一眼,道:「你也不必心疼,我既能練出療傷丹藥,也能給你諸多好處,你開脈所需丹藥亦是不在少數,我可一併與你煉製。」

  見羅蕭似乎怕他不肯便連忙許諾他好處,張衍未免好笑,道:「在下絕無此意,此鼎暫時與我無用,道友如有所需,儘管拿去先用便是。」

  在他看來,羅蕭本人對自己才更為重要。

  到了開脈這關,已經是最為關鍵的一步了,不得不慎之又慎。

  只是他沒有上師指點,雖然在功法上可以依靠殘玉,但是一些避忌和所需用的必備之物卻不甚明了。

  眼前羅蕭雖然不是人身修士,卻也是一名玄光期的蛇妖,見多識廣,指點他一名還未開脈的小修士卻是綽綽有餘。

  張衍抓住機會連連求問不解之處,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思,羅蕭對張衍的所問來者不拒,無不一一詳細作答。

  「我妖族修道,化形之後自然能修習上乘法門,無需開脈。」羅蕭身軀盤在鼎耳上,只把蛇頭伸起,滔滔不絕地說著,「但我也知你們人身修道,所開脈象分為上中下三品,此與開脈法門和玉液華池有關,你若開脈,當尋一處與上好玉液華池,而華池則又分為六等,只有上佳法門再加上一等華池方,可成就上品脈象。」

  玉液華池天生地長,是地穴石胎孕育出的靈乳再和地脈精華融合後形成的穴池,開脈時能滋養肉身經脈,補壯元真,對這一步的修士來說極為重要。

  當然天地間沒有那麼多華池可用,不過池中的石胎才是關鍵中的關鍵。所以玄門世家無不用數百乃至上千年的時間來培孕石胎,自造玉液華池,只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世家底蘊之深厚。

  而師徒相傳的弟子只能靠前輩師長尋找得來的華池來開脈,倘若沒有,那麼只能借用玄門世家的華池,被迫受制於人。

  張衍知道下院中一定也有玉液華池,只是上師絕無可能給他使用,所以他必須另想辦法。

  「既然羅道友說妖族不需開脈,那三泊地界上可有華池?」

  羅蕭嘻嘻一笑,道:「有倒是有,但我等妖族拿來,再轉手賣於你等人身修士豈不是更好?是以也都是有主之物,若想平白拿走那是絕無可能。」

  張衍搖搖頭,去三泊湖妖的地界上買華池?不說沒有這個財力,就算有,他也沒命去享用。

  這時,他又想起一個傳聞,試探著問:「我聽說上古之時,修士開脈從不需要什麼華池,羅道友可知道那是什麼緣故?」

  「咦,你連這個也知道,你說自己遍覽道籍倒也不是胡吹。」羅蕭微微吃驚,它眼珠一轉,搖了搖頭,嘆氣道:「此法是用靈貝中的靈液代替玉液華池,恐張道友並不捨得。」

  張衍聽到話就明白了,不過這個方法不是舍不捨得的問題了,哪怕他有一個貝場在手都是不可能的。

  因為百枚靈貝中才可能有一枚有含有靈液,就算有玉液只也不過是一滴兩滴而已。他粗略一算,僅僅只是湊成一缸靈液,所需要的靈貝就起碼要三,四億枚。這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再豪奢的門派也經不起這麼折騰,更何況是他?

  不過要說上古修士都是用這種方式開脈,他絕計不信。

  那樣一來,恐怕天下靈貝早就被採掘一空了,豈能等到現在還沒絕種?所以一定還別有他法,羅蕭肯定沒有說實話。

  當下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羅蕭本來等著看張衍喪氣的神情,現在卻見自己所言並沒有嚇住張衍,不免有些無趣,哼了一聲,道:「還是說與你聽吧,靈貝生長之地,下百丈必有一空穴,乃是貝王所在,若能汲取其中真露吞吐,哪怕再是下等開脈法門,最後也能結出上品脈象!」

  他撇了張衍一眼,又加了一句:「聽聞此法向來是各派掌門嫡系弟子所用。」

  張衍點點頭,道:「羅道友告訴張某此法,必定別有所求,還望一併告知。」

  羅蕭盯著張衍的眼睛,沉聲道:「我可以帶你前去,貝場所有靈貝也都可送與你,只是,你得發下一個誓言,開脈之後,你需為我解開精元血誓,還我自由之身。」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4:58
第二十四章 鼎中藥煉 玉內生死
  
  龍商星鼎下烈火灼燒,見火勢漸弱,坐在蒲團上的張衍又抄起幾根柴薪送入鼎下。

  臨崖郡主送上五行神沙後,他去艾仲文那裡換得了不少草藥,幾日之後,羅蕭當即開鼎煉藥,只十餘日便練了不下千餘枚丹藥出來,然後一股腦全塞給了他。

  羅蕭把剩下草藥分分揀揀投入寶鼎,最後自己也一併躍入鼎中,並關照張衍蓋上鼎蓋,每日以文火敖煉,逢七日為一開,此法被它稱之為「藥煉法」。

  本來羅蕭是不敢輕易嘗試的,但眼下這只龍商星鼎卻是可遇而不可求,只要方法穩妥,依靠鼎火之力熬煮,便能將藥力直接攻入內腑,包裹元氣洗滌雜質,去死腐而動生機。

  依照羅蕭囑咐,張衍初始每日以小火溫煮,每隔七日,他都要開鼎換上一批草藥,每一次羅蕭身上便會蛻下一層死皮,同時還需倒掉一整鼎發黑的爛渣,每次熬煉過後,羅蕭的氣機便更為壯大一分,這讓張衍大開眼界。

  現在已經過了第三個七日之期,按照羅蕭所說,這段時日中需用猛火連續攻伐,只是算了算時間,開鼎之日近在眼前,鼎中卻始終不見動靜,本來那絲若有若無的氣機也全然辨識不到,不知道是熬煮過頭還是仍未克盡全功。

  不得羅蕭囑咐,張衍也不敢貿然開鼎,一心只顧自己打坐修煉。

  這一個多月中,他也是日夜練氣不輟,又反覆吞食大量丹藥,這些天來,他每日所吃下的丹藥就比得上他過去所服用的總和。

  潛心苦修之下,體內元真之氣愈發凝練,原先活潑如猿的氣機已經馴如臥牛,穩似玄龜,安然伏於丹竅之中,「元成入真」的境界漸漸穩固,此時他自感已可進而修煉下一步法訣。

  手中拿起《玄元內參妙錄》,此道書雖然早已翻看多時,不過他仍然仔細再讀一遍,這才伸手如袖中握住殘玉,意識沉入分身之中。

  隨著他修為提升,似乎玉中已變得與之前有些不同。

  原先玉中是霧濛濛的一片,不辨上下左右,天地四方,似乎除自己之外別無他物,分身在玉中行走時也是虛虛蕩蕩,搖擺不定。

  而現在他卻感覺似乎置身在一處寬廣空間之中,有了上下之別。

  張衍抬頭看去,上方是一團虛虛清氣,而腳下卻厚濁如踩實地,如果按照鴻蒙演化的經過來看,開始玉中可謂「混沌如雞子,分身居其中」,現在卻可以稱之為「清氣上升,濁氣下降,陰陽兩分,乾坤初定」。

  原本他自身意識進入玉中後,還能察覺到所承載自己的只是一具虛假分身,但是此刻意念一佔據進來,所思所感無一不清晰如真,與本尊根本分不清內外彼此。

  張衍若有所悟,看來是因為自己修為見漲,這才使得玉中情形發生變化,分身也變得愈加真實。

  他一邊思索,一邊在殘玉中不停行走,然而這裡空間無比寬大,似乎始終走不到盡頭。

  他暗暗想到,看來這塊殘玉的秘密還遠遠不止他眼下所看的這些,不過唯有提升自己修為才是根本。

  此刻他也無心深研,分身往地下一坐,擺了個五心朝天的姿勢,開始默默運轉「妙錄」上的心法。

  按照法訣所述,修煉之人需要提起一道氣機,再分化為二,二再為四,分別行入四脈之中,而這四道氣機各有不同法訣運轉,當中不能有絲毫偏差。

  張衍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此時的困難程度卻遠遠超過他的想像,他努力控制,勉強走過第一步,然而到了第二步時,心神一個疏忽,氣機頓時為之大亂,胡亂竄向了身體各處。

  他心中「突」得一震,意識重新回到主體中來,再回頭查看時,發現分身已是被氣機逆攻重傷倒地,如果此刻是主體在修煉,恐怕已然傷到根基了。

  他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意識再度入玉中,隨著他意念轉變,原本重傷倒地的分身又站了起來。

  想了想,他自覺先前那部分行氣自己並未熟練掌握,索性讓分身的身體狀態又恢復到了先前還未開始修煉的那一刻。

  第二遍行氣他從頭再來,這一次他特別注意了氣機的控制,然而,按照法訣所述,他又需要另起四道氣機,不但前四道氣機還需要反覆運轉穿行在經脈中,後四道氣機也不能放鬆,在堅持了差不多大半個時辰之後,終於控制不住,勉強支撐的分身突然吐血而死。

  張衍眉毛微微一挑,沉心靜氣,拋卻一切紛雜念頭,再次讓玉中分身重新坐起。

  拾起那八道氣機,他小心翼翼地控制起來,只是沒多久,他的分身就又一次次倒下。

  然而,他並不知道,這還只是磨練開始。

  第四次,氣機明明全然在他調度之中,可突然莫名其妙的失去掌控,胡亂竄走,導致他岔氣而死。

  第五次,兩股氣機交融時由於一前一後,沒能同時匯聚竅穴,他裂胸而死。

  第六次,收束氣脈時,由於氣機過濁,導致在穴竅外多糾纏了一會兒,他肺破而死。

  第七次……

  反覆失敗,反覆嘗試。

  張衍越練越是心驚,難怪當時石守靜說這本道書歧路頗多,只是氣機這在這經脈中行走的複雜性遠遠超過他的想像,元真之氣或駐或留,或穿或行,或竄或頓,時而旋轉上升,時而徐徐下降,全身上下三百六十五處大穴幾乎無一處不兼顧。

  最為煩惱的就是,你明明知道氣機如何在經脈中行走,可你偏偏掌控不了它們,特別是到了後面,一次要控制一百零八條氣機在經脈中來回穿梭,只要其中有一絲氣機偏差都會導致前功盡棄,分身的死狀也是變得越來越難看。

  玄門功法大多重意境心神而輕控制,而這本道書卻是將循經走脈這方面做到了極端,似乎恨不得要將所有的行氣方式全部融在一處。

  僅僅是練了第一篇法訣,各種經脈破損、真氣逆行、反噬腑臟的死法他嘗試了不下一百五十次,可以想見這篇法訣是如何的變態。

  張衍搖搖頭,這樣的分心兼顧幾乎沒有任何捷徑可走,只能靠一遍遍的反覆嘗試,刷熟練度了。

  再說一句,由於每次死去都是真實無比的體驗,他不免暗暗自嘲,估計等自己練完這本道訣後,在走火入魔上就可以有大師級成就了。

  他相信那些從未接觸過這本道書的修士,如果沒有師長在一邊護持,恐怕當場就是橫死。

  難怪羅蕭說此書易遭天妒,誰要是不靠任何外物,單憑自己的天賦悟性就能練成這本書,不單單是老天不放過他,如果可以,張衍也很想扔個雷劈死此人。

  他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磨練氣機掌控,這差不多是等於分身在玉中過了十個月,這才堪堪將整套氣機的運轉方式摸熟摸透。

  到此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分身死了多少次。

  幸好他心志堅韌,換個人恐怕在枯燥的氣機運轉中發瘋了。

  但是反過來看,張衍在這次修行上這也不是毫無收穫,至少這本書幾乎囊括了眼下修道上所有的運氣方式和技巧,相信此時此刻,同道中能和他比擬氣機掌控撐程度的人幾乎沒有。

  只是這一個多月時間內,寶鼎內的羅蕭卻也不見動靜,難道是真死了不成?

  張衍站起身,正要前去看個究竟,卻突然聽到耳邊有一個聲音響起,「張衍可在?出來說話。」

  他不由一凜,兩步走出洞府,卻見棧道前憑空站著一名丰神俊朗的白衣修士。

  寧沖玄!

  張衍神情鎮定的一拱手,道:「寧師兄。」

  他腦海中飛快地盤算起來,不知道寧沖玄為何到這裡來找他,難道是羅蕭的事情被他發現了?

  不可能,如果是這樣對方早就衝進來了。

  寧沖玄看了他一眼,突然上前一把搭住他的肩頭,道:「此地說話不便,隨我來。」

  張衍只覺得眼前一花,等他再次看清楚周圍景物的時候,自己已經出現在了一處孤峰的頂端,而腳下就是萬丈深淵,他身體只是微微一晃,就從最初的不適中調整過來,重新站穩了。

  寧沖玄點了點頭,讚道:「很好,修道之人當摒絕外物,只存真我,需知諸般迷障皆由心生,心不穩,則神不生。」

  他現在神色和那天離去時大不一樣,似乎看眼睛中還有一股欣賞之色,張衍不知道他在弄什麼玄虛。

  「我在這山中來回搜索了兩月,卻仍未發現那條蛇妖蹤跡,想來不是重傷而死,就是暗藏某處,只是近日我就要返回山門,無暇再顧此僚,而此峰中只有你一人修道,我一走說不定它會出來害你,是以我賜予你一物,定可保你性命。」

  寧沖玄用手一指,一點玉光飛入張衍衣袖中,倉促間,也沒能看清楚那是什麼。

  「你去吧,記得秉持本心,如若他日有緣,我自將引薦你拜入一位仙師門下。」

  寧沖玄伸手一推,張衍身體稍稍一晃,還未感覺到什麼,抬頭一看,原來已經回到瞭望星峰的山腳下。

  只是他此刻並不知道,就在他被寧沖玄帶走後不久,一個人影卻探頭探腦的來到了他的洞府門邊,再往裡張望了幾眼,臉上頓時露出喜色,一個箭步竄了進去。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4:59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7 06:16 編輯

第二十五章 盜鼎求寶 杜氏入門

  就在張衍修煉的這兩月中,蒼梧山上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鄭循回鄭家開脈已成,凝結出的脈象為上下品,未來前途無量,從此一步踏入仙門大道,不日他將前往上院,進而修行更為上乘的法門,沒有在對下院再有眷戀半分。

  而下院此時也是人心湧動,鄭循一走,入門弟子的名額頓時空出一人,一些世家出身的記名弟子紛紛為此奔走,而不出意外的話,林遠便是新的下院大弟子,他居處的大門更是差點被往來之人踏破。

  身為林遠族弟,林通也使出渾身解數,欲求入門之位,只是林遠對他卻不予理睬。

  雖然大弟子之位近在眼前,但此事畢竟未成,而且石守靜早就屬意艾仲文,且後者又在同門之間頗具人脈,如果沒有橫生意外,當是艾仲文為入門弟子無誤。

  雖說林遠與艾仲文之間因張衍一事暗生罅隙,然艾仲文畢竟是安豐艾氏出身,他也不便隨意打壓。

  林通見無法走通林遠門路,他和陳瀾也算交好,於是求到後者的頭上,卻不知道為什麼,陳瀾也是態度曖昧,始終不肯站出來替他說話,只是有意無意卻提到什麼缺少一件煉丹法器。

  林通一頭霧水,他哪裡來什麼煉丹法器?

  四處打聽之下這才明白,原來陳瀾似乎對上師石守靜賜予張衍的那隻鎮濁鼎頗為喜歡。

  林通心中不禁盤算,「聽說張衍與艾仲文交好,不如求他去說服張衍,交出那隻寶鼎,我自與他好處……」

  哪裡知道,他在艾仲文面前剛剛開口,就被艾仲文罵了出來。

  在這裡碰了一鼻子灰,林通不禁暗暗發誓,「待我為入門弟子之後,定要你的好看!」

  他心中思來想去,都覺得無法說服張衍交出寶鼎,最後一橫心,「不如去把那隻寶鼎偷出來!」

  他知道張衍擅長技擊之道,不敢硬闖,不過他也打聽清楚洞府中只有張衍一人,身側無有奴僕伺候,心中決定要趁張衍不在時偷出此鼎,再在山間就地掩埋,待入夜後挖出送於陳瀾。

  「陳師兄得了這只寶鼎,他定會替我說項!」

  林遠暗暗下定決心,日夜在望星峰四周晃蕩,遠遠窺望,只是張衍似乎從不出門,只是一味閉門修煉,他苦熬了兩個多月,幾乎就要絕望的時候,卻發現張衍被一個白衣修士帶走,他頓時大喜過望,不肯錯過機會,急步上前,探頭看了看洞府中你果然毫無人蹤,朝著那隻大鼎撲了上去。

  卻聽到身側冷冷一聲喝問:「你是何人?」

  林通一驚,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站在那裡。

  女子雙眉似細筆巧畫,底下是一對勾魂攝魄的翦水秋瞳,身材更是曲線玲瓏,頸脖處露出一大片細膩如羊脂白玉的皮膚,讓人看一眼就覺得血脈賁張。

  林通一怔,嘿了一聲,道:「你是張衍婢女?嘖嘖,倒是個小美人,不如隨我……」

  女子聞聽這話,細眉一挑,美目中閃過一道殺氣,叱道:「找死!」

  ……

  張衍從山底沿著山道一路走上來,心中思忖寧沖玄的用意。

  寧沖玄最後一句話說明他是師徒相傳一脈的人,這麼說,對方這應該發現了自己的價值,所以提早在拉攏自己,但這並不是好消息,因為這意味著上院的鬥爭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激烈。

  不過現在考慮這些為時過早,一切還是等他開脈之後再做打算。

  回到洞府後,他一步踏進大門,卻見一嫵媚女子正脈脈含情地看著她,一見張衍進來,立刻上前怯怯地拉住張衍的衣袖,抽泣道:「苦尋公子經年,可今日終於尋得公子……」

  張衍瞥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往裡走,女子眼珠一轉,從後面把他攔腰抱住,一對豐滿靠在他的後背,哀淒淒說道:「張公子這是忘了奴家了麼?」

  張衍臉色毫無變化,道:「羅道友何必如此?你我天天相見,日日共處一室,我又豈能不識?」

  女子一怔,臉色頓時大羞,慌慌張張放開手,躍到一邊,她咬著下唇,狠命跺了下腳,惱道:「該死,忘了你這小賊會辨認氣機了。」旋又不滿,道:「喂,誰和你這小賊日日共處一室,可不要平白壞了本姑娘的清白!」

  張衍搖搖頭,拱手道:「羅道友災怨得滿,可喜可賀。」

  明明是恭賀的話,可是他語聲平平,聽起來就是毫無誠意,羅蕭不由恨恨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只是暫且能夠化形而已,修為還需慢慢恢復。」

  張衍大步向裡,卻不禁面露訝然,卻發現洞府內變了個模樣,洞壁光潔如鏡不說,地面也是纖塵不染,連原本眾多的柴薪火炭也被移了出去,每樣東西都分門別列地擺放著,一改先前凌亂的模樣。

  羅蕭得意道:「你說你這人,也不知道將洞府掃灑一下。」

  張衍倒也不是不愛乾淨的人,只是洞府寬大,他修道都來不及,又哪裡來那麼多時間去打掃?而且他在末世的時候,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險,朝不保夕,有一處安全的棲身之地也是奢求,對於周圍的環境著實不放在心上,只是自己經常生活的一段區域儘量整理的清爽點罷了。

  只是他卻搖頭道:「我看還不夠乾淨。」

  「哪裡還不乾淨?」羅蕭柳眉一豎,立刻不服氣了。

  張衍指了指寶鼎,沉聲道:「鼎中何人?」

  ……

  就在林通處心積慮盜鼎之時,卻沒有想到蒼梧山上的形勢變化卻是出人意料。

  令眾人大吃一驚的是,上院居然另派一人前來接替鄭循的位置,林遠最終是空歡喜一場,這才知道鄭循去了上院,並不只是因為接手族人遺澤,而正是為此子挪出空位,好讓此人來坐穩下院大弟子之位。

  可縱然如此,眾人還不至於失態,待此人被一眾人前呼後擁迎到大殿上時,這才發現,這眨眼間成了下院的大師兄的人居然只是一十四五歲的童子!

  童子雙目晶亮,面色清秀,雖然竭力做出一副老成之態,但畢竟年紀擺在那裡,眾弟子心中都是說不出的古怪彆扭。

  「這小兒是從哪裡跑出來的?」底下有人竊竊私語。

  「聽說是杜氏之子。」有人低聲接了句,「據聞此子今年還只有十五歲,九歲時便已元成入真,只為凝結上上品的脈像這才一候六年,據傳其父是上院某位長老,其母則是衡南杜氏有名的美人杜蘿!」

  眾人心頭一凜,不說長老一職在上院中的地位,就說杜家勢力也是橫跨三大派,堪稱盤然大物,難怪三位下院上師在此事上緘口不言,默認此事,當下原本準備鬧一鬧的人都不做聲了。

  童子掃了在場諸弟子一眼,雙手背負身後,昂首挺胸,老氣橫秋地說道:「我名杜悠,今日我到此,為爾等大師兄!」

  眾弟子皆是垂目不語。

  杜悠小臉上微微有些不滿,旁側一管事模樣的人見狀,趕忙站出來說道:「眾弟子還不快快拜見下院大師兄?」

  林遠不由重重哼了一聲,其餘眾人也是愛理不理,大家都是玄門世家出身,你杜氏勢大,我們認了,但區區一介奴僕也敢對我等呼來喝去,未免太不把我等放在眼中!

  杜悠也知道不宜過分緊逼,連忙用眼神示意那管事退下,咳嗽了一聲,道:「今日眾弟子可曾到齊?」

  他話才一出口,有一個人站了出來,道:「回大師兄,今日還有一弟子未到。」

  眾人看過去,原來是甄倫,這人也是五名修為是「元成入真」的弟子之一,雖然明知道甄氏與杜氏關係密切,只是他那聲「大師兄」未免也叫得太過坦然。

  「哦,下院不是二十八名弟子麼?走了鄭循師兄,不是人數剛好麼?」杜悠故作疑問掃視了一圈。

  甄倫又說:「下院石守靜上師新收了一名弟子,名為張衍,是以下院原有二十九名弟子。」

  「姓張?可知是出自哪一門張氏?」

  「此人並非世家出身。」

  杜悠橫眉豎目,怒道:「並非世家弟子,也能入我下院?」

  甄倫回答道:「此人當日在法會上一人敵退廣源派,是故上師破例收他為入門弟子。」

  林遠冷眼旁觀兩人做戲般對答,嘴角微露嘲諷之色,真當我等看不出你小子玩弄的手段麼?

  杜悠自知年紀幼小,不能服眾,來上院必須先得立威,本來有心拿林遠開刀,怎奈此人背景也大不簡單,不是那麼好動的。其他弟子也個個都是世家出身,不是份量不夠,就是找不到由頭,起不到震懾眾人的作用。

  不過他事先已經打聽清楚,入門弟子中恰好有一人既不是世家出身,在門中又無根基,正適合他拿來殺雞儆猴!

  杜悠明知故問地說道:「今日我召集眾弟子,張衍怎麼不來拜見?」

  甄倫道:「這張衍向來桀驁不馴,鄭師兄在時他就不服管教,林師兄也拿他毫無辦法,想來大師兄也未必放在他的眼中。」

  林遠聞言,眼底微微閃出一絲惱色。

  杜悠撇了林遠一眼,大聲說道:「鄭師兄管不了,林師兄也管不了,我卻管得了,來人,拿我戒尺過來。」

  當下有個力士模樣的人走出來,將一把通體晶瑩的白玉戒尺恭敬端到杜悠面前。

  這是杜悠母親杜蘿給他的一件法寶,名為「拘矩尺」,一打出來,明氣期之下,任你何等修為,立刻就被倒翻在地,氣不能行,神不得出,如同廢人一般,連擊三下,即刻斃命。

  杜悠將這把戒尺拿起,轉手就交給了旁側那名管事,冷聲道:「郝總管,你去把張衍拘來,如有不從,打死勿論!」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00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1-2 15:01 編輯

第二十六章 規矩雙尺 如意神梭

  郝管事事先早已打聽清楚張衍居處,領命之後帶著兩個隨從奔向望星峰。

  他久在杜家,也曾練氣求道,只是受資質所限不能開脈破關,不過驅動法寶卻也不在話下。

  他在杜氏門中本是個下人,這次隨著少主杜悠一起來到凕滄派下院,終於感覺到有了出頭之日,現在更有機會親自來拘拿一名入門弟子,心中不免得意。

  他一路來到張衍洞府門前,也不通告,推門大刺刺地走到裡側,故意不拿正眼去看洞府內的人等,裝模作樣地說道:「張衍何在?」

  張衍原本正想處理被羅蕭塞在鼎中的林通,卻突然見郝管事旁若無人地闖進來,神色頓時一冷,道:「汝是何人?」

  郝管事雙手負後,昂首道:「張衍,我乃為下院管事,今日下院大弟子杜悠召集眾弟子前往偏殿議事,眾人皆去,為何獨獨你不去?我奉少主之命,特來拿你問話,還不下跪領罪?」

  下院大弟子?杜悠?

  張衍微覺疑惑,隨即馬上警覺起來。

  想來是下院的情勢發生了變化?他看了看對方架勢,心中頓覺恍然,冷笑道:「有罪無罪暫且不論,我乃入門弟子,你一介奴僕,也敢來拿我?」

  「廢話少說,你是自縛雙手還是等我來拿?」郝管事雖然手拿法寶,但張衍畢竟是「凶名」在外,而且法力修為都遠在他之上,再加上張衍身形雄偉,他心中其實也是緊張。

  就在郝管事將那把「拘矩尺」舉起來的一瞬間,張衍突然渾身一緊,汗毛乍起,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從那把尺上面傳了過來,只是那股龐大的氣機上就可以辨認出這是一件威力極大的法器。

  張衍面色凝重,手掌悄然往袖口裡一摸,握住了一件東西,這是寧沖玄賜予他的護身之物,也不知道有多少用處。

  郝管事見張衍果然不肯就範,暗道這是你自己尋死,怪我不得,他一把將「拘矩尺」舉起,正要放出打人,哪知道還沒等他動手,突然手裡一空。

  下一刻,他目瞪口呆看著一個美貌女子正把「拘矩尺」興致勃勃地拿在手中把玩。

  郝管事一陣恍惚,半天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叫了起來:「快將法寶還我!」

  羅蕭「呸」了一聲,不屑道:「你這等煉製粗劣的法器也敢冒稱法寶?」

  郝管事氣急欲狂,道:「你這賤婢,我乃杜氏管事,你可知我杜氏,杜……」

  張衍搖了搖頭,不欲與他囉嗦,上前兩步抓住他的手臂往外一甩,郝管事整個人就被扔了出去。

  洞府之外是棧道,郝管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幸好張衍下手力度自有分寸,他手忙腳亂之下總算牢牢攀住了棧道,否則說不定就此摔個粉身碎骨,兩個隨從見勢不妙,連忙將他拉了上來。

  郝管事吃了苦頭,哪裡還敢留在這裡久留?頓時驚惶失措地跑了回去。

  張衍臉色沉了下來,閉關前他在艾仲文那裡聽聞鄭循回家族中開脈,現在想來這杜悠自稱下院大弟子,一定是接替了鄭循原本的位置。

  他也大致猜得出這個杜悠到底打得什麼主意。看來沒有一個震懾眾人的實力或者身份終究不妥。

  寧沖玄送給他的東西,說不得今日就要借用一下了。

  羅蕭拿起「拘矩尺」把玩了幾下,突然她眼珠一轉,嘻嘻一笑,似乎想到了什麼鬼主意,她將在鼎裡昏迷不醒的林通一把從裡面拎起來,然後把這把尺塞到了林通的衣袖裡。

  張衍看了她一眼,道:「你這是做什麼?」

  羅蕭拍了拍手,得意道:「若我猜得不錯,此尺定是一對,你坐看好戲便是!」

  杜悠在大殿上苦等了兩個時辰,正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灰頭土臉的郝管事這才回來,一進入大殿中,他就趴在大殿上哭訴道:「少主息怒,老奴大意失手,致使法寶被張衍奪去,求少主責罰。」

  杜悠張了張嘴,頓時大怒,指著郝管事罵道:「胡說,張衍不過是一築元修士,我那法寶明氣期下皆可打翻,怎麼會被他奪走?」

  郝管事哭喪著臉說道:「法寶雖好,只是還未等老奴使出,便,便被張衍奪去……」他本想說是被一個婢女奪走,但是話到嘴邊卻又怕丟了面子,所以又立刻改了口。

  杜悠暗罵一聲廢物,這郝管事也是他從杜氏中帶來,並不是他所屬意,現在越看越覺得討厭,臉一沉,道:「丟失法寶,要你何用!」

  郝管事身軀一顫,他熟知杜悠性情,知道他下來想幹什麼,立刻就叫:「公子饒……」

  還沒等他說完,大殿上白光一閃,「咔嚓」一聲,他已經頭顱崩裂,斃命當場。

  杜悠伸手輕輕一召,一把螢光透亮,薄同蟬翼的玉尺就回到了他的手心中。

  林遠在旁邊看的眼皮一跳,這個杜悠手中法寶竟然還不止一件?

  杜悠皺著眉頭把法訣來回掐了幾遍,總是不得法器回應,在他想來是應是此寶被人壓住,脫身不得。

  人可以死,法器萬萬不能丟失!

  他冷笑一聲,道:「張衍,你真以為我的法器好拿的麼?」

  此刻他手中這把尺名為「定規尺」,與那把「拘矩尺」本為一對,主尺副尺之間能相互吸引。

  杜悠心中默念一句法訣,道了聲:「去!」只見一道白光從他手中飛起,瞬間就穿出了大殿。

  片刻之後,兩道白芒同時飛回大殿,穩穩地落在了他的手中,正是那一對玉尺。

  他心中默默一察,知道「定規尺」已經取過了人的性命,唇角微微一翹,回身指了指身邊兩個力士,道:「爾等去把張衍屍首抬回。」

  兩名力士應諾一聲,告退下殿。

  杜悠環視了周圍一圈,慢悠悠說道:「諸位師弟,且等候片刻,張衍如此桀驁,在下身為下院大弟子,自然會給你等一個交代。」

  包括林遠在內的二十八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心,誰都沒有開口。

  杜悠也不在意,等把張衍屍首抬來,這些人自然會曉得他的手段。

  兩名力士腳程極快,大約半個時辰,他們就返回覆命。

  杜悠按捺不住,急聲發問:「張衍何在?」

  力士回答道:「張衍就在殿外。」

  杜悠滿意點頭,道:「來人,把屍首抬上來。」

  力士猶豫了一下,然後一揮手,兩名長隨就把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抬了上來,這個人連頭顱被打碎了,面目已經模糊不清。

  眾弟子暗暗搖頭,雖然他們都看不起張衍出身,但是倒也認為張衍也算得上是一個人傑,在地門道上的所作所為也是讓人佩服,沒想到今天居然死在一個豎子手中。也算是他時運不濟了。

  杜悠掃視了眾人一眼,見眾人眼中似有懼色,不免得意,用手指了指屍體,拿腔作勢問道:「這就是張衍?」

  本來這句話並沒想要人作答,那名力士卻面有遲疑之色,道:「這,這人似是張衍……」

  「似是張衍?」杜悠頭一轉,猛地盯著這名力士。

  力士嚇了一跳,剛才郝總管被打死的時候他也在場,不由吞吞吐吐說道:「有一人在門外候著,自稱也是張衍……」

  杜悠大怒,指著屍體道:「那人是張衍,這人也是張衍,下院到底有幾個張衍?」

  外面傳來一聲清朗的聲音,「被打死這人,是林遠師兄的族弟林通。」

  「什麼?」林遠一怔,隨即失聲道:「張衍?你怎麼……」

  一個高大的人影在眾目睽睽下走進大殿,不是張衍又是誰?

  林遠心中一抽,那被打死的這人,難道還真是林通?

  張衍走到大殿當中站定,他面色平靜,先向眾人一拱手,然後才說道:「適才我在洞府內與林兄相談甚歡,突一惡奴出來說要拘拿於我,林兄氣憤不過,與那惡奴爭執了幾句,誰知惡奴竟欲傷人,於是林兄便將此人手中玉尺奪下,收在懷裡,說是要日後由他再還給此寶主人,哪知道那惡奴走後未久,突又飛來一尺,當場打中林師弟頭顱,致他死於非命。」

  他嘆了一聲,言語中不甚唏噓,「我與林兄一向交好,欽佩他的為人,沒想到他今日竟然死在小人之手,可惜可嘆。」

  林遠面色古怪,他當然知道自己族弟林通的脾性,張衍所說多半不屬實,不過現在卻只能默認張衍說法,難道他還能說林通見寶起意,自尋死路?

  再怎麼說,林通也是他的族弟,現在無故打死,即便為了自己的臉面也要出來維護張衍的說辭。

  想到這裡,他心中不禁一陣膩歪。

  「你就是張衍?」杜悠接連兩次出手都落空,使得他在同門之間大大丟了臉面,此刻還被張衍諷刺為「小人」,他早已怒發如狂,雙目發紅地看著張衍,突然大叫一聲,兩道白光從他手中飛起,直撲張衍。

  張衍眼神一凝,看到兩把尺當頭飛下,他亦是一揮手,袖中卻是飛出一道青芒,空中「咔咔」驟然響起兩聲如斷金石的聲響,兩把本來白光湛湛的玉尺居然齊齊掉落下來。

  林遠見狀,不覺失聲道:「靈器?」

  眾弟子皆是大驚,這可是有了靈性的靈器,心隨意動,相比杜悠的那些還需要驅動法訣的法器不知勝了多少。

  今天杜悠不斷拿出法器打人,已經讓眾人感嘆杜氏的大手筆,沒想到張衍身上居然身懷靈器?

  這張衍到底是何來歷?

  艾仲文說此人來歷不凡,難道說還真是某個世家故意深埋起來培養的弟子不成?

  一時間,眾人望向張衍的目光頓時複雜起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01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5:11 編輯

第二十七章 靈器之主 杜門之謀
  
  兩把玉尺掉在地上時已然黯然無光,顯然受創不小,杜悠還略顯稚嫩的臉上微微有幾分扭曲的模樣出來,他一伸手,摸到了袖中那方黑沉沉的硯台上,心道:「今日就算拼卻母親責罵,也要將這張衍斃在此處!」

  「悠兒,還不住手!」正在他不顧一切動手時,突然聽到一聲朗喝,一個藍衣華袍,頭戴混元冠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前一步看他還在殿外,只是跨了一步,眾人眼前一花,他竟然已經到了杜悠的身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下一步的動作。

  「咫尺之步,海角天涯,這人分明是玄光期第三重境界的高手,這才能駕馭玄光,於數里方圓之內縮地成寸。」林遠是識貨的,一眼就看出這個中年人的厲害之處。

  修士開脈之後,分為九重法道,各為明氣、玄光、化丹、元嬰、象相、凡蛻、真陽、煉神、至人。

  而每一法道,又分三重境界。

  而至人,已是人身所能達到的極致。傳聞若再進一步,便是那傳說中那踏破虛空,遨遊宇內的神明之境。

  杜悠見到來人,吃驚道:「博叔?」

  中年人卻不理會杜悠,轉而向張衍和顏悅色地說道:「張衍,今日之事與你無關,錯不在你,你可退下了。」

  杜悠嘴巴張了張,卻被中年人以眼神嚴厲制止,不得不忍耐下去,只是用充滿殺氣眼睛狠狠瞪著張衍。

  張衍臉色凝重了起來,這個中年人給他一種無比強大的壓迫力,而且氣機與寧沖玄類似,顯然是同一境界的高手。

  但是寧沖玄身上那是一種凌厲而不張揚的沖霄之氣,並不針對旁人而來,可這個中年人身上卻有一股驚濤拍岸般的氣勢,一波波如潮水般重重疊疊向他湧來,在他眼中,周圍景物乃至整個大殿都一起晃動起來,彷彿被滔天怒浪所席捲,而自己則站在一葉扁舟上獨自面對這天地之威。

  如果不是心志堅定,他幾乎站立不穩。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鎮定心神,一板一眼的行禮,道:「如此,張某告退。」

  中年人訝然看了他一眼,顯然對他眼前還能開口說話感到驚異。

  張衍轉過身,一步一步慢慢往殿外走去,他走得極其緩慢,彷彿背上背了塊萬斤巨石,甚至能看到他鬢角隱隱滲出了汗水,中年人眼神深沉,目注著他一路出了大殿。

  一出殿門,張衍嘴角慢慢沁出一絲鮮血,他伸手擦了擦,心道:「今次還是託大了,沒想到杜悠身邊還有這樣一個高手。」

  不過修道之路,有時候必須直面以對,如果因為前途一有危險就退縮下來,那麼以後也面對其他困局時也會尋找各種理由,一次兩次還好說,但是一旦有了心理定勢之後,原本堅凝的道心就會萎靡退縮,韌性不再。

  果真唯有努力提升修為才是根本!

  他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今日我不及此人,但未必他日我也不及。當以此人和寧沖玄為目標,需時時牢記這日所受屈辱,以為鞭笞,有朝一日自己定要親手討回這個公道!

  大殿之中,杜悠今日想收拾一個張衍都沒能收拾下來,已經無臉在諸入門弟子之前擺威風,匆匆敷衍了幾句話後,就將眾弟子遣散。

  回到後殿大弟子的居處,杜悠就向中年人抱怨道:「博叔?今日為何阻我?」

  「博叔」名為杜博,是杜悠那名至今不知道身份的父親派來暗中保護他的親侍,原本此人也不叫這個名字,只是為了掩護身份,這才改名換姓,對外稱是杜氏子弟。

  杜博搖了搖頭,沉聲道:「如我沒有看錯,張衍手中剛才發出的乃是『如意神梭』。」

  「如意神梭?」杜悠一呆,他好似也聽說過這個名字,只是一時間卻想不出來。

  杜博在旁提醒了一句:「如意神梭你想不起來,十二天梭你賢侄總聽說過吧?」

  杜悠大吃一驚,失聲道:「十二天梭,那不是是掌門年輕時所用的法寶麼?」

  「沒錯,如意神梭便是仿製於十二天梭,乃是由門中孫至言孫長老所打造,孫長老是掌門第九徒,師徒一脈的中堅,這張衍能得到其中一隻神梭,與掌門一系關係定然不淺,而你身份特殊,此時殺了他未免不妥。」

  杜博道出了其中利害,並點出了張衍有可能的背景,非不能殺,實不可殺。

  任何一人和凕滄派掌門扯上關係,這就不能單單以他一個人來考慮問題了,杜悠世家出身,從小被當做未來的家族頂梁來培養,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只是終究年少,一個不是世家出身的入門弟子,他如今卻是壓不能壓,管不能管,打又不能打,實在是憋屈,不由恨聲道:「只要我為大弟子一日,上院賜下的丹藥華池,道書法器,張衍就休想從我手中拿走一樣!」

  只有狠狠剝奪原本屬於張衍的東西,這才能稍稍發洩他心中的怒氣。

  杜博卻是滿臉的不以為然,責怪道:「賢侄莫要忘了,下院大弟子之位上只是暫且借用,只為能名正言順享用貝場,使用貝王真露開出不亞於掌門弟子的上品脈象,又怎可一心眷戀於此?」

  杜悠被杜博訓斥,不見惱怒,卻反而是眼前大亮,不由站了起來,急急追問道:「博叔,借貝王開脈一事,可是掌門同意了?」

  「我今日來便是要告知你,」杜博微微一笑,做了個手勢讓杜悠坐下,看後者勉強安住性子坐下後,他這才慢慢道出原委。

  「兩月前我凕滄派搶下熒雲貝場,此次爭奪杜氏出了大力,族中子弟死傷了不少,是以掌門答應將此貝場的貝王借於你使用一月以作開脈之用,為了此事不至於引發各家不滿,族中所花費的代價也頗為不少,此事在你上山之前便已定下,只是怕你按捺不住性子,是以一直沒有告訴你。」

  杜悠聞言喜不自禁,如果不是在杜博在前,說不定要跳起來大呼幾聲。

  誰都知道用貝王真露開脈所結脈象都是上品,再加上他的開脈功法也是族中秘傳,凝結出上中品的脈象不在話下,甚至傳說中上上品的脈象也有可能。

  杜博見他似乎有些忘形,又點了他一句:「如今各家雖表面收下我等重禮,卻也都在暗中窺伺,是以這個時候宜靜不宜動,那張衍既與掌門一系有所勾連,我勸你千萬不要節外生枝,免得一不小心讓各家抓我等痛腳,導致橫生變數。」

  杜悠認真點了點,道:「博叔我記得了。」又哼了一聲,「如此,倒是便宜那張衍了。」

  「便宜他?」杜博嘿然一笑,道:「適才張衍在我玄光壓迫下已然受了些許內傷,教他吃了一個苦頭。」

  「哦?為何不直接……」杜悠不解,既然杜博能在無聲無息中傷到張衍,想必也能暗中殺了他,為什麼不趁機動手呢?

  杜博搖了搖頭,道:「如我欲取他性命,那把如意神梭定然飛起護主,屆時我必得毀去此寶才能克制於它,只是此梭與主人心血相連,一經折損,必定驚動此寶主人,僅僅為張衍而得罪此人,那殊不值當。」

  正因為有種種顧慮,杜博今日才任由張衍平安離去。

  「再者,賢侄要對付張衍也無需急在眼前,」杜博語重心長說道:「我等修士修為才是根本,等賢侄你取得貝王,凝結出上品脈象,再有我杜氏在背後做後盾,想要找回這個臉面還不容易?區區一個下院弟子,與真傳弟子之間孰輕孰重,難道上院諸仙還分不清楚麼?」

  杜悠諾諾應聲。

  他少年心性,所想的都是直來直去,他人辱了他的臉面,他也想當面狠狠報復回去,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只是杜博現在這麼說,他再不甘也只能這麼聽。

  杜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道:「賢侄似乎心中還放不下,也罷,我教你一法,不用動手,也能削了張衍的面皮,叫他在山上無法立足。」

  杜悠眼前一亮,跳起來道:「什麼辦法?還請博叔教我!」

  「望星峰上的洞府本是下院產業,你身為大弟子,職司中本有為一眾弟子安排修煉居處之責,我聽說張衍如今獨居一峰,你可下令收回望星峰,只說另有安排,再命張衍搬去捉月峰居住,可下院那些弟子畢竟出身與他不同,他若厚顏去那裡,必定受眾人排擠,進退不得,然我觀張衍,性格孤傲,寧折不彎,奪了他居住,他必定沒有臉面再留在山上,如此一來,不費一手一腳,便能將他趕下山去,你也可以來個眼不見為淨,待日後再尋他麻煩不遲。」

  張衍身為入門弟子,搬去捉月峰居住正是合情合理,任誰也挑不出毛病,反而不明真相的弟子還要誇一句杜師兄體恤師弟,如果張衍在望星峰賴著不走,那反而會落下口實,讓對付他的人有了藉口。

  只是被人從原先的處所趕了出來,你還有臉留在山上麼?而沒了修煉洞府,你還能安心修煉麼?

  杜博此計,可謂釜底抽薪。

  「好主意,好主意,博叔稍等,我即刻傳命下人去辦。」杜悠越想這個辦法越好,興沖沖跑出去安排。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03
第二十八章 借勢而行 鴻飛瑩雲
  
  日入時分,一把金色小劍在輕輕顫鳴聲中穿入張衍洞府。

  張衍伸手接住,拆開金劍上的書信一看,訝然道:「要我搬出望星峰,去捉月峰修行?」

  他輕輕一笑,就將其信手拋開。

  對於杜悠背後的打用意他一目瞭然,無非是想逼他無顏留在蒼梧山上罷了,只是他渾不在意,反而把玩起手中這把金色小劍來。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嘯澤金劍了。

  當初玄文法會上,艾仲文曾提出讓鄭循用嘯澤金劍請出張衍對抗莫遠,然而鄭循與眾弟子卻認為張衍不過凡塵俗子出生,不值得用金劍去請,是以皆不同意。

  可現在,鄭循去了上院,杜悠成了下院大弟子,卻用嘯澤金劍傳書,請張衍另遷洞府修行,雖然目的不同,但足以看出張衍此時早已非昔日可比,不得不引起這些玄門世家弟子的正視。

  不過數月時間,他便從一籍籍無名的記名弟子,借助法會一舉登天,成為入門弟子,就連杜悠這樣的世家子弟,也因顧忌他身後可能的背景而不敢隨意動他,只得用大弟子的身份變相逼他下山。

  而他所行每一步,雖然看似危險,但卻都是借勢而為,從不曾陷入真正死局。

  「金劍啊金劍,你當日不來,可終究是還要從張某手中過一過。」

  張衍也知道艾仲文當日曾提議鄭循用金劍請他,現在以物喻事,暗指注定屬於自己的東西終究是無法跑掉的,遲早都會回到自己手中。

  至於那些上院「下賜」,他更是不屑一顧,他一路走到現在,上院又何嘗幫助過自己半分?

  只是最近似乎自己風頭太盛,這不是好事。

  不過他本也有意去借助羅蕭口中那處地穴中的貝王開脈,只是入門弟子下山有諸多麻煩,他正愁找不到藉口,此事來得正好,既能避開眾人視線,又能有個合理的藉口。

  可見世事並非絕對,好事也可以變成壞事,壞事也可以變成好事。

  且自己一旦開脈成功,那麼身份地位也會隨之發生更大變化,那時就根本不需在意下院眾人的臉色了。

  打定主意後,他將手中金劍一收,朗聲道:「羅道友,看來我這就要下山走一遭了。」

  羅蕭妙目一轉,臉上露出淒苦神色,楚楚可憐地說道:「如今奴家已是無家可歸之人,還求公子憐惜,萬萬不要棄了奴家……」她泫然欲泣,美目紅腫,要不是深知她的底細,說不定就會被她騙過。

  張衍失笑道:「羅道友這寬慰人的方式倒是別具一格,道友莫非以為我是被逼下山麼?謬也,張某這兩月來苦研玄元秘冊,自覺已然通曉其中奧秘,現在已可去尋那貝王真露,以求開脈了。」

  羅蕭「咦」了一聲,美目盯著他,訝然道:「看來張道友並未沮喪。」

  張衍笑了起來,道:「為何沮喪?我該開懷大笑才是!下院不過我修道途中一暫居之地爾,難道我還會貪戀此處不成?如今我之面前,唯有開脈登關,更上層樓,待我再來之時,則當是上院之門為我而開!」

  聽聞張衍所言,羅蕭立時收起了先前那副嬌弱之態,認真說道:「張道友果真好心胸,好氣魄!不過此言不虛,外物外事所擾本是過客雲煙,如一味執著,只會迷亂本心,喪智失意,只有堅守靈台,才可撥雲開霧,照見真靈。」

  張衍聽羅蕭這句話,似乎和不久前寧沖玄所說如出一轍,隱有暗指,且能互相印證,心中不禁一動,這兩個人似乎都隱隱約約指明了什麼,莫非是自己開脈時所可能遇到的關礙麼?

  不過既然這兩人都不肯直說,顯然並非言語所能道明,現在多想無益,那只是徒增煩惱罷了,只要自己道志彌堅,這些全然不需放在心上。

  「去往貝場之路想必羅道友銘記在心,還需道友加以指引了。」張衍記得,羅蕭說她當日所發現的貝場似乎就在熒雲貝場附近。

  當日凕滄派還未完全佔據貝場,想必控制不嚴,而現情勢一定與先前大不一樣,他們一路行去的話,很可能還會遭遇到凕滄派的值守弟子。

  張衍說出自己的擔憂,羅蕭卻十分豪氣地擺了擺手,信心十足地說道:「此事無礙,我記得那處洞穴前方有一片大澤,如若有凕滄派弟子戒備,我等可先從水路潛行,再游入大澤之中,他們決計無法察覺。且當日我急著追趕那五名上院弟子時,因害怕找不回來路,曾把一滴精血留在那裡,憑藉心血感應要想重新找到那個洞穴當是不難。」

  說到這裡,她又微微蹙眉:「只是我唯一顧慮的,則是那隻貝王,雖然貝王修煉越久,所得真露對開脈好處愈大,可其性情暴虐,極易引發地竅動盪,恐會引起凕滄派弟子察覺。」

  張衍笑道:「未見貝王之前,我等也不好憑空臆測,只待入了地穴再做打算。」

  羅蕭點頭道:「當如此。」

  張衍又問:「只是不知蒼梧山到那處貝場需路程幾天?」

  「何需走路?張道友你也未免太小看本姑娘了。」羅蕭素手輕輕一揮,玉容上閃過一絲傲色,道:「本姑娘自駕玄光載你。」

  張衍仔細看了看羅蕭氣色,微笑道:「羅道友應是重傷未復,我等時間充裕,還是不要勉強。」

  羅蕭輕輕哼了一聲,道:「傷勢雖未痊癒,但我已凝結出一絲玄光,每日飛遁兩三個時辰應當無礙,早一日到達那裡,我也可以借助貝王真露早一步恢復傷勢。」

  說到這裡,羅蕭嘆了一聲,從蒲團上站起來圍著那隻龍星砂鼎轉了幾圈,惋惜道:「只是這只寶鼎放在這裡未免太過浪費,如我未傷之時帶上它也是小事一樁,如今卻是力不從心了,可惜了,此鼎如是法寶一流,便可大小隨心,也無需多費心思了。」

  張衍倒是看得開,無所謂道:「找個山峰谷地掩埋了,回頭再取便是。」

  「也只好如此了。」

  本來羅蕭還想將這只鼎帶去煉藥,現在看來只好放棄了。

  兩個人收拾了一番,先在望星峰上找了個山頭將寶鼎掩埋,再將剩下的丹藥全部帶上,並不和人打招呼,趁夜悄然下山而去。

  為防止引起凕滄派上院弟子的注意,前十日他們不敢飛遁,直到出了大魏朝洪州地界,遠離了蒼梧山的勢力範圍,這才放下心來。

  「此處而去,大概只需六天路程,循著渠河一路而行便能直抵在熒雲貝場的一處支流。」

  羅蕭衝著張衍嫵媚一笑,道:「張道友且請抓牢奴家,待玄光飛起時切勿睜眼。」

  張衍沒有猶豫,大大方方上前將羅蕭攔腰抱住,只覺觸手一片溫潤,柔弱無骨。

  羅蕭眼波流轉,露出些許嬌媚之色,橫了張衍一眼,喊了聲:「起。」

  一道玄光騰空而起,直往北方飛去!

  就在張衍和羅蕭下山半月之後,杜悠也接到了家族中讓他盡快前去瑩雲貝場開脈的書信,並且還送來了一艘用以代步的「踞雲飛舟」。

  此飛舟由他杜氏族中一位擅長煉器的修士所煉製,不但能載百人飛渡,而且能抵擋飛劍,遁速也遠超尋常修士,此次族中也一併與他助力。

  杜悠今次出行,身側不但有杜博隨侍,兼帶著杜氏宗族中派出的兩名明氣期弟子,更有十名力士護衛,五十多名奴僕跟隨。

  杜悠看著兩側雲霧山峰飛快從身邊退去,不覺志得意滿,拍著飛舟說道:「聽聞那貝場名為瑩雲貝場,這踞雲飛舟倒是個好口彩,不正是暗指我要佔得貝王麼?」

  杜博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自在飛舟雲棚上端坐不動。

  只是飛遁一日夜之後,杜悠也微覺無聊了,開口道:「此次有博叔隨行,能助我降服貝王,汲取真露,只是不知道貝王實力幾何?」

  杜博大笑一聲,道:「貝王道行越高,則真露越佳,你凝結脈象也愈能成就上品,你博叔我倒是希望此處貝王不要讓我失望。」

  杜悠好奇道:「博叔雖然已是玄光三重境界的高手,但是聽聞貝王性情暴虐,躲藏在洞穴中時更是威能極大,且一對堅殼連飛劍也攻之不開,不知博叔打算如何對付?」

  杜博撫鬚一笑,道:「賢侄有所不知,貝王貪吃,尤其好水中一名為『銀淚魚』的小魚,只需事先捕捉一些放在洞口,待腥氣瀰漫,定可將貝王引出,一離洞穴,它便無所遁形,只能任由我等宰割。」

  「哦?」杜悠不覺疑惑,道:「我聽母親說過有關貝王種種傳聞,怎從未聽聞此事,只說每逢上院中有掌門弟子開脈,都是請化丹期高手將貝王捉出。」

  杜博呵呵一笑,道:「賢侄啊,貝王雖因受地脈滋養不能化形,但其也有靈智,此法只可一而不可再,次數一多,它必然不再上當,而瑩雲貝場中的貝王卻是從未試過此法,是以你無需擔憂,有我在,足矣!」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04
第二十九章 陰陽貝王 玄珠誰主(一)

  魏朝定州,龍雁澤。

  數日前,張衍和羅蕭兩人沿著一條名為嶸江的河道潛入了這裡,他一身凡俗內氣已經全部轉變為先天元真,閉氣幾天幾夜也不在話下,在湖床底部摸黑向前,只為避開天上巡守的凕滄派弟子。

  幸而他們一路小心翼翼,再加上所行方向也並不是凕滄派弟子的看守重點,所以讓他們成功沿著龍雁澤的邊緣轉入了一處頗為隱蔽的水域。

  這處水域三面環山,如若從地面行走或天空飛渡,必定會被值守弟子留意到。

  有羅蕭心血所引,她準確無誤地找到了當初留下的記號,拉了拉張衍的衣袖,向下指了指。

  張衍睜眼看去,只見在湖底有一處漏斗狀的洞穴,湖水到那裡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

  羅蕭做了個跟上的手勢,當先一頭紮了下去,美人蛇的身姿此時在水中更顯妙曼無比。

  張衍緊緊尾隨其後,身軀才一接近那處漩渦,頓覺一股大力扯著他的身體往下沉去,他放鬆身體,任由湖水帶他到了洞穴底部。

  站穩腳跟後,眼前有一條孔道不知通向哪裡,羅蕭已經不見了蹤影。

  張衍雙手貼著洞壁往孔道深處游去,未行多遠,身上突的一鬆,被一股大力往上託了起來,「嘩」的一聲從水中露頭而出,發現已然身處一座空間頗為廣大的洞穴之中。

  羅蕭正站在不遠處一石台上等著他。

  張衍從水中一躍而起,來到了她的身側,神色卻微微一動,轉眼一看,發現地上不遠處的地面上有一具白骨,從衣物和裝束上來看,倒像是一個修士。

  張衍頓時露出了警惕之色,沉聲道:「莫非此處已有人來過?」

  羅蕭輕輕一笑,搖頭道:「非也,此人乃是我當日所殺。」

  當初羅蕭與凕滄派一名玄光期高手交戰,兩人雙雙誤入這裡,一番苦鬥後,這人被她斬殺在此,可等她出去的時候,卻發現五名凕滄派的弟子正慌忙向外游去,似乎已看到了此處入口的玄機。

  羅蕭當即動了殺心,一路追殺他們到了蒼梧山的地界,這才被寧沖玄逼到了張衍洞府。

  這具屍身上有價值的東西早已被羅蕭拿走,張衍不再留意,他抬頭四望,見洞壁上都是蠕蠕而動的靈貝,俱都吸附在洞壁上吞服地脈中的精華,一眼望去,怕不有上萬之數。

  羅蕭卻對這些靈貝視而不見,說了聲:「張道友,那貝王就在百丈下的洞窟中,請隨我來。」

  整個洞穴呈螺旋狀向下延伸,往下走時,撲鼻而來的都是潮氣霉味,腳下也高低不平,濕滑難行,兩人走走停停,一刻之後,前方再無道路,只有一處寬大的洞穴,周圍滿佈一種玉色發膩的粘液,可是裡面卻空空如也。

  「咦,奇怪,明明是貝王巢穴,怎會不在此處?」

  羅蕭在洞穴中轉了幾圈,又到貝王的經常棲身的狹小洞窟中看了幾眼,從周圍殘存的真露上可以看出,這當是貝王的巢穴無誤,她不禁蹙起了眉毛,道:「難道這是一隻陽貝?」

  張衍問道:「羅道友,何謂陽貝?」

  羅蕭解釋道:「貝分陰陽,陰貝喜靜不喜動,雖然能在地穴中穿梭遊走,但若是沒有強敵臨門,輕易不會挪動,而陽貝則不然,性喜遷徙,一處地穴住不上一年半載便會另換一處巢穴,看這外面靈貝只有萬餘隻,想來這只貝王在此已住了有年了。」

  張衍上前摸了摸洞壁上那彷彿如松脂一樣半凝固狀物體,道:「這便是真露麼?」

  羅蕭有些意興闌珊,嘆道:「是真露不假,但看這些真露色澤,吞吐出來大約已有一日時光,用於開脈倒是也可,但終究散失了不少精氣,還是一刻之內吞吐出來的真露方為最佳。」

  「只有一日麼?說明貝王並未走遠。」

  張衍說話時無意中一用力,「嗤」的一聲,他訝然發現自己的手臂居然從洞壁上的那層厚厚脂膏中穿了過去。

  他目光一閃,退後了兩步,看了幾眼後,再上前往裡試著鑽了鑽,發現深處並無物體阻擋,他索性一用力,居然整個人都吞入了其中。

  羅蕭一直在看著張衍動作,卻發現他久久沒有出來,不覺面色一緊,喚了一聲,道:「張道友?」

  「嗤」的一聲輕響,滿身粘滿了真露脂膏的張衍從裡面退了出來,他對著羅蕭一笑,道:「羅道友,此洞穴背後看來另有乾坤!」

  就在兩人深入地穴時,一隻踞雲飛舟降到了凕滄派所佔據的熒雲貝場之上。

  一行六十餘人從飛舟上下來後,杜悠取出一塊攝牌一揮,就將整座飛舟化為一道方寸大小的小舟,收入了袖中。

  兩名在貝場四周負責值守的明氣期弟子見狀,立刻上來呵道:「來者何人?通上名來!」

  杜悠見這兩人語氣不善,正要發作,杜博卻拉住了他,上前拱手道:「在下杜博,這位是下院大弟子杜悠,特來此地尋貝王開脈,不知兩位值守可曾收到掌門諭令?」

  「原來是杜氏子弟。」兩個人的神色緩和了許多,其中一人拱手道:「掌門早有吩咐,如你等前來,不必阻攔,如此請兩位自便,我等有值守之職在守,就恕不奉陪了。」

  杜博微笑道:「兩位請便。」

  看著兩人走遠,杜悠哼了一聲,道:「只是兩名明氣期的弟子,博叔何必對他們如此客氣?」

  杜博笑而不語,杜悠有杜氏在背後撐腰,當然可以橫行無忌,而自己卻不能如此。

  能不得罪人就儘量不得罪人,誰知道這兩個弟子背後又站著誰呢?不過這些道理也無需和杜悠多講,在他看來,杜悠心性未定,等在修道路上吃多了苦頭自然就會所收斂。

  瑩雲貝場背靠呈環狀的餮麗山,前方是浩浩蕩蕩的龍雁澤,河水支流繞山而行,從天空望去,整個貝場恰似被兩者環抱其中,為一片孤陸。

  雖然看起來佔地頗廣,但其實貝場的洞穴入口卻只有一丈大小,杜悠看到時,嘴角不屑撇了撇。

  到了這裡,奴僕只能留在外間。

  在進入之前,杜博向洞穴上方無人處恭恭敬敬施了個禮,杜悠看得似懂非懂。

  杜博也不言語,徑直入了洞穴,杜悠連忙跟上,他身後兩名明氣期弟子,十名力士一起跟了上來。

  不多時,眼前視線陡然一開,只見地勢向下呈現一個陡坡,兩側是如褶皺般的石紋,前方是一處凹陷盆地,寬達一百餘丈,高達十餘丈的空間看上去有如一個平放的勺子。

  這裡滿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靈貝,燦燦晶瑩之光忽明忽暗,有如天上星辰閃爍。

  「這就是貝場?」

  杜悠呼吸微微有些粗重,雖然他是世家出身,靈貝對他來說可以說毫不稀罕,可當他面對不下百萬數的靈貝共聚一處時,也不免心生震撼。

  「此物雖好,但畢竟不是我等所有。」杜博拍了拍杜悠的腦袋,「待賢侄你日後修為有成,這些靈貝任你予取予求。」

  杜悠認真點了點頭,道:「博叔說得是。」他捏緊了拳頭,暗想:「終有一日,此地主人必然是我。」

  杜博一笑,負手往洞穴深處走去。

  帶領眾人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一行人到達了洞穴最底部。

  只是頗為詭異的是,他們尋遍了地穴,竟然不見了那隻貝王?

  杜博眉頭一皺,撫鬚暗道:「奇怪,這貝王怎會不在巢穴之中?莫非是只陽貝不成?可貝場如此之大,且與三泊湖妖交戰至今已有十數載,絕無可能是陽貝啊。」

  這時,有個力士突然喊了起來:「杜先生,這裡有個空穴,不知通向何處。」

  「哦?」杜博兩步疾走了過去,將眼前那些礙事的真露撥開,仔細看了兩眼,突然神色一動,似是想到了什麼,不由呵呵笑了起來,轉頭對著杜悠說道:「賢侄,如我猜得不錯,應是你的機緣到了!」

  杜悠不解道:「博叔何意?」

  杜博卻不點破,只是指了指這處穴口,微笑道:「你等隨我來就是了。」

  他一低頭,當先向空穴中走了去。

  這條通路黑黝黝不知道通向哪裡,行了數里之後,杜博突然一舉手,示意眾人停下。

  他傾聽了幾聲,低聲道:「爾等在這裡等著,我自去前方看個究竟。」

  他腳不沾地,駕起玄光緩緩逼近前方些許亮光傳出的出口,待悄無聲息地出了穴口後,發現面前是一處高達十餘丈的闊大洞穴,而在下方,他一眼就看到了兩隻貝王!

  它們俱都只有一尺大小,腹下有一層銀白色的軟肉,骨殼好似水晶磨打,剔透瑩亮,內中血肉臟器清晰可見,予人一種靈動輕盈的感覺。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柔和光線竟然照亮了整個洞穴。

  只是兩隻貝王此刻卻聚在一處低矮的穴口前,從杜博的角度望過去,可以看到內中滿是如脂如膏的真露,其中隱隱好像有什麼微小的東西在蠕動著。

  「好好好,我所料不差,果然是陰陽雙貝交合孕子!」

  杜博盯著兩隻微微有些不安的貝王,暗自冷笑:「調和陰陽,孕出貝子玄珠,真是好算計!貝子集地脈精華於一身,一旦破珠而出,定能脫去蒙妖之殼,化形成人,再修煉百年,妖族中必又出一大妖!哼,竟然妄想矇蔽天機,合該你們命中有此一劫!」

  「此珠若我那賢侄吞服下去,必能凝聚出冠絕天下的脈象!」

  杜博不再多看,轉身離去,只是心情激盪之下他卻沒有發現,在對面不遠處的洞壁之上,似乎有兩個人影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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