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7699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06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7 06:24 編輯

第三十章 陰陽貝王 玄珠誰主(二)

  「是了,那隻陰貝必定是從瑩雲貝場中跑來。」將身體謹慎地隱藏在洞穴背後,張衍思量著前因後果,「杜博來此,想是為了杜悠開脈一事。」

  「道友打算如何?」羅蕭美目飄向張衍,「奴家觀適才那人,乃是玄光期第三重境界的高手,了悟了『玄光徹物』的修士,修為不在寧沖玄之下,有此人在,玄珠必入他手,張道友毫無一絲勝算,依奴家看,不如就此退去吧。」

  「退去?」張衍搖了搖頭,一臉堅定地說道:「此物我志在必得!」

  羅蕭輕蹙眉頭,嘆息道:「若奴家全盛之時,倒是也可與杜博一戰,此刻……」她搖搖頭,顯然心中沒有多少把握。

  「何需硬奪?豈不聞鷸蚌相爭乎?」張衍用手指著下方,神色中毫無半點畏怯,「眼下陰陽貝王皆在此處,必會為護住玄珠而死命相拚,杜博雖勇,要拿下它們怕也不易,此便是我等機會!」

  羅蕭卻出言反駁,道:「貝王雖通靈性,但卻仍是靈智未開的妖物,以此人的身手,略施小計,斬殺它們倒也不難,道友所說,只是一廂情願!」

  張衍卻自信一笑,十分斷定地說道:「杜博殺不了它們。」

  「為何?」羅蕭美目中閃過一絲不解。

  張衍拍了拍洞壁,微笑道:「羅道友莫非忘了,此處貝場本為凕滄派所有,貝王一死,貝場豈能維繫?杜博定然不敢下手,只能設法擒拿貝王,這卻比斬殺貝王還更為不易。」

  羅蕭恍然,點頭道:「說得不錯,如此一來,我等倒還是真有幾分勝算!」

  張衍目光越過那兩隻貝王,看向了它們背後的那處洞穴,暗道:「大機緣就在眼前,怎能就此退縮?前方雖則萬般凶險,但若不試上一試,我又如何甘心?」

  對他來說,只要還存在一絲成功的可能,那就不可能放棄。

  他盯著下方那兩隻如同晶玉打造的貝王,突然轉頭說道:「道友想必熟知貝王對敵的手段?」

  「熟知談不上,略知一二而已。」

  張衍拱了拱手,道:「還請不吝告知。」

  羅蕭點了點頭,並不多問什麼,將自己所知的一一說出,此時她也想看看,張衍到底如何奪到那顆玄珠。

  張衍閉目深思,過了一會兒,當他睜開眼睛時,目光深處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光彩。

  從羅蕭所說的貝王對敵手段上來看,他發現己方並不是毫無機會,而是有一個最佳的時機切入,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了。

  洞穴另一處,杜博帶著滿臉喜意折返了回來,將兩隻貝王的情形一說,杜悠也不由狂喜,連聲叫好。

  「爾等聽好,貝王為孕出貝子,必然拼卻全身,須得全力以赴,但切記這是掌門私物,不可傷了它們,只制住便可!」

  杜博對著底下眾人又交代了一番,便轉身帶著一行人衝入了洞穴中。

  原本兩隻已經有所不安的貝王立刻感覺到了不妙,貝翼一張,似乎就要撲騰起來。

  貝王在洞穴中時,依靠自身吐出的真露堅絲能發揮出數倍於己身的力量,但在外界,本領卻少了一半,只是孕育貝子之時,進入洞穴中卻會使得原本補益貝子的地脈精華被它們所擾亂,是以只能留在洞外。

  杜博不慌不忙走上前,他雙手一張,身上立時迸出一絲藍汪汪的水色光芒,「刷」的一下罩定兩貝,竟然令它們一時間動彈不得,按照事先所說,他身後十名力士和兩名明氣期弟子立刻各自上前,人擠人圍做一堆,死死將陰陽兩隻一尺大小貝王牢牢抱住。

  杜悠大喜,顧不上再說什麼,急不可耐往洞府內衝去。

  兩名貝王急得啾啾直叫,拚命掙紮了起來,藍色玄光竟然一時間也壓制不住。

  一股大力傳來,十多個力士被摔了個滾地葫蘆,兩名明氣期的弟子雖然沒有脫手,但是身體被那股力量上下掀動了一下,體內氣血不由一陣翻騰。

  杜博眉頭一皺,大喝一聲,身上的玄光居然發出了嘩嘩的流水之音,所散發出的藍芒竟如海水一樣濃稠,被光芒圈在其中的貝登時「啪啪」兩聲被死死壓在了地上。

  眼見杜悠還有幾步就能跑入洞穴中,貝王外殼上一層如腮狀物忽然微微翕張了起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難言的嘯音向四面八方擴散,兩名明氣期弟子臉色霎時為之一白,身上再沒有半點力氣,那十名力士則被震得腳步不穩,頭暈眼花,一股噁心的感覺從心底泛了出來,別說有所動作,兩腳步都邁不動。

  而杜悠索性「撲通」一聲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他明明神志清醒,身體卻彷彿不屬於自己,一點也動彈不得。

  「靈貝妙音?」

  杜博見狀,從身上取出一枚丹藥吞入口中,嚼碎了吞下去,不多時,原本那藍色的玄光漸漸變成了深藍色澤,仿如凝成了實質一般,此時他臉上青筋漲起,血色上湧,與藍光交映在一起,看起來像是浮起了一層紫色。

  他大聲道:「汝等聽好,待我將貝王拖入洞竅深處,稍後相機而上,將其後路堵死。」

  他又轉頭向趴在地上的杜悠交代了一句,「賢侄不必驚慌,此妙音只能制人不能傷人,且音聲不過傳遞二三十丈之遠,待我等將貝王遠遠拖走,你即刻衝進去將玄珠吞下!」

  言畢,他往後退了一步,兩道藍光彷彿兩隻大手一般,死死拽住了貝王,拖著它們也一起跟著他動了起來。

  此時正在上方洞穴觀戰的羅蕭不免心驚,讚道:「這人好生了得,用玄光伏敵時竟然還能開口出聲,分明是已將玄光練到了納物攝微的地步,即將一步跨入化丹之境,人身修士果然在修煉一道上進境強我妖族十倍!」

  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張衍,要論道心堅定,張衍是她所見人中第一,不知道他最終又能走到哪一步呢?

  此時張衍則是看著下方一眨不眨,從對方的舉動中,他感覺到自己所企盼的機會就要出現了。

  杜博額頭上也是汗水直冒,顯然貝王對他的壓力也不小,可他腳下依舊沉穩無比,如老牛拉犁一般一點點向後挪動著,將兩隻貝王往自己來處的洞穴中拖去,儘管它們扭動不止,卻仍舊掙脫不得。

  待杜博的身影漸漸退入了洞穴中,進去了大約二十餘步後,十名力士和兩名明氣期弟子身上的壓力一輕。他們不敢怠慢,趕忙一起衝入了洞穴,將兩隻貝王的後路徹底堵死。

  杜博聲音從洞穴深處傳出來道:「賢侄還不速去,更待何時?」

  杜悠此時也感覺那股奇異的壓力消失了,他努力站了起來,一人邁著踉踉蹌蹌地往洞內跑去。

  此刻洞穴前只剩下杜悠一人,而餘者都進入了那處洞穴中參與壓制貝王,羅蕭和張衍對望了一眼,兩個人同時從眼中看出了閃動的驚喜之色。

  機會!

  兩人同時縱身,眨眼間就尾隨著杜悠一起衝入了洞穴中,由於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貝王身上,竟然沒有人發現他們。

  杜悠破開被真露封堵的洞穴,抬頭就看到了那枚精氣湛然的玄珠懸在一處石鐘乳下,銀光流轉,閃爍迷離,欣喜萬分下上前一把抓住,大喊道,「博叔,我已找到玄珠。」

  外面也是隱隱約約有聲音傳進來:「好好好,洞中真露亦不可浪費,賢侄快快吞下玄珠,再煉化真露,開脈破關,博叔我可堅持三日,務必要在三日內消融其力。」

  杜悠不再猶豫,把玄珠送到嘴邊,正要一口吞下的時候,突然似有所覺,手往衣袖中伸去,還未來得及出手,後腦便遭重重一擊,兩眼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手上一鬆,玄珠滾落了下來,卻被及時趕到的張衍一把接住,頓覺一陣溫熱直透心脾。

  羅蕭急急說道:「張道友,玄珠到手,我等速退。」

  張衍微微一笑,道:「為何要退?」

  他凝視著手中散發著流光溢彩的玄珠,悠然說道:「此地外有玄光期第三重境界高手護法,內有真露玄珠丹藥,分明是一處絕佳的開脈之地。」

  「道友是說……」

  張衍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杜悠道:「此人一日不出去,杜博便一日不敢放任貝王行走,他說能堅持三日,那就不妨讓他再多堅持幾日,好好磨一磨他的火氣。」

  羅蕭沉吟道:「道友所想雖美,但若杜博起疑,或命人進來查看,豈不糟糕?」

  「前三日當無妨,且有杜悠在手,待他醒來自可逼他虛言誆騙杜博幾日,他若不從,殺之再走不遲。」

  張衍早已做好打算,杜悠在自己手上可謂奇貨可居,怎麼能不好好發揮價值呢?

  羅蕭想了想,覺得這個方法可行,道:「既如此,還請張道友速速吞下玄珠加以煉化,奴家為道友護法。」

  張衍點頭道:「有勞羅道友了。」

  他不再猶豫,張嘴將那枚玄珠一口吞了下去。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06
第三十一章 陰陽貝王 玄珠誰主(三)
  
  張衍吞下玄珠後,旋即坐下運功煉化。

  羅蕭在洞府內轉了幾圈,目光落在了杜悠身上,想起此人倒地時似乎想拿什麼東西出來,她不禁起了好奇之心。

  她走到杜悠身側,彎下身來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陣,從對方衣袖中取出了一隻袖囊。

  「哼,聽聞合林杜氏勢力橫跨東華洲三大門派,果然豪闊,乾坤袖囊竟拿來給一還未開脈的子弟使用。」

  乾坤袖囊是玄門修士用來放置私物的法寶,一個門派中,通常只有修為在明氣期之上,還要立下功勛的弟子才可獲得,就算羅蕭曾經斬殺的那名玄光期弟子身上未曾有過,她沒想到這個杜悠還未開脈竟然已經先得了一隻。

  在囊中搜尋了一翻,本來她並沒有抱太大希望,只想著翻到一些丹藥也就聊以自慰了,結果卻讓她頗覺意外。

  先是拿出了一方黑沉沉的硯台,接著又發現了一支雲紋硃筆。

  她驚奇道:「咦,這莫非是杜德那廝的『蕩魂硯』和『宣命筆』?」她恨恨踢了一腳人事不知的杜悠,啐道:「呸,幸好本姑娘出手快,不然還真要著了你小子的道。」

  在法寶上摸索了一陣後,她嘴角翹起一抹笑意,「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還將這兩件法寶煉化了,哼,如此寶在他人手中,我還不敢強奪,可你這還未開脈的小子卻不在話下。」

  她伸手一抹,極為粗暴的將兩件法寶上的那一絲心血精元抹去,使得它們徹底變成了無主之物,雖然此舉會使得寶物威力有所減損,但是她並不在乎,只要眼下能用就行,日後再煉化回來就是了。

  「有這兩件寶物在手,若是與杜博一戰,即便不敵,也可從容退走。」

  將兩隻法寶收好,她繼續又翻動起那隻袖囊,卻迎來了更大的驚喜,「咦,踞雲飛舟?好東西!」

  「武玄金匕?落你手中,當真是明珠暗投!」

  「大元丹?居然如此之多?好闊綽的小子……」

  「這是……惡鹽散……呸!」

  羅蕭像是怕被什麼東西弄髒手一樣,將一包藥散丟到了一邊,她繼續翻弄,又搜出來零零落落的東西一大堆,最後拿出來的卻是幾本道書,她的目光落到了其中一本道書上。

  「太乙金書?」

  羅蕭吃了一驚,這可是人身修士中赫赫有名的功法,據傳練成之後,在明氣期時便能銷金熔鐵,化氣成劍,若是能一路練到玄光期,周身所生出的玄光簡直能媲美飛劍法寶。

  這次杜悠本為開脈而來,為確保萬無一失,道書,丹藥,法器,一樣不缺。而這本道書,則是他母親杜蘿用了好些杜家的人情,這才從一位高人處苦苦求來的。

  杜悠對這本母親在臨行前送與他的道書視若珍寶,一直貼身置放。

  羅蕭看了一眼已經入靜的張衍,嘻嘻一笑,道:「張道友,這位杜公子可對你倒是大方,連奴家都有幾分嫉妒道友的運氣呢,這可是只有上中品的脈象才可修煉的明氣期功法,就看你此番開脈後有沒有這個造化了。」

  張衍現在已經封閉了五感五識,對羅蕭的話充耳不聞。

  玄元內參妙錄的功法異常凶險,雖然他早已在殘玉中摸熟了功法,但仍舊不敢掉以輕心,小心翼翼的引導著氣機在經脈中行走。

  玄珠一吞入腹中後,先是一股涼沁沁的冷流沉入丹田,像是嚥了一塊萬載玄冰進來,四肢百骸的血脈驟然一縮,寒氣直衝頂門,接著玄珠又分出一股熱氣,自胸至腹,一路下行,湧至兩腳足心。

  兩股氣脈一陰一陽,分而佔據身體上下兩端,不像是同出一源,倒像是臨陣之敵,隔岸對峙。

  張衍知道,這是兩隻貝王交合後,所孕出的玄珠還未臻至最完滿的緣故,不過也恰在此時他吞下最為合適,若再晚上一步,則陰陽交融,貝子破珠而出,那便再無希望了。

  開脈第一步,他便是要小心引導那兩股氣脈合二為一,使得玄珠內的精華為他所用。

  起初他先是小心各從陰陽兩氣中抽取一絲出來緩慢融合,這是對他氣機掌控程度的考驗,兩股氣機交匯時,各自所抽取的份量必須等同,多一分不可,少一分也不行。

  只是沒多久他就發現,有了先前運用氣機的經驗,他這麼做起來簡直輕鬆無比,毫不吃力,索性一口氣抽取了百多條氣脈出來一起在經脈中往返運轉。

  不多時,他便將兩股氣脈徹底融為一體,收藏於腹中,沉甸甸如納鉛汞。

  到了此時,開脈之前所需一切條件皆以完備。

  接下來便是運轉心法,用元真之氣裹住玄珠藥力,遊走各處經竅秘穴,衝開限制自身的諸般桎梏,斬斷捆縛人身通往仙道的枷鎖,一舉辟出一身適合修煉上乘道法仙人之軀!

  寧神收心,張衍運起已經熟絡之極的玄元法訣在經脈中行走起來。

  不久之後,他就發現這「玄元內參妙錄」簡直是為煉化玄珠而量身定做的,身體各個根枝末節,哪怕最隱蔽的穴竅經脈都隨著法訣的運轉而被反覆滌盪了一遍,玄珠內孕集的藥力一絲一毫也沒有浪費,完完全全被他煉化了身體各個角落中,沒有一處不曾顧及到的。

  此時,他感到自己的心臟像打鼓一樣擂動起來,渾身澎湃的血液嘩啦啦在耳邊如潮而響,每處竅穴都在勃勃而動,底下的運轉的氣機像是要從皮膚下面衝出來,仿若有一把錘頭在不停敲打著自己身體的各個部位,連骨節和筋膜也一起顫動了起來。

  他不去理會這些動靜,只是守住心神,一門心思挪移搬運。

  待到整篇法訣運轉順利下來,氣機歸入各處丹竅後,他陡然覺得四週一靜。

  這是一種靜到極致的感覺,彷彿天地未開,鴻蒙未判,無一物生成的玄妙狀態。

  他恍恍惚忘卻己身天地,心神意識似有若無。

  在這虛靜中不知道過了多久,驀然,一點靈光自心頭升起,自問:「我是誰?」

  答曰:「我便是我,我不是我,我也是我,我還是我。」

  這番明悟一出,只聽到「鏘鏘」一聲如刀劍相撞的聲音,又彷彿是一把已經被鏽蝕的斑駁鎖頭掉落在地。

  陡然間,像是去了什麼束縛般,渾身驟然一輕!

  一直在為張衍護法的羅蕭霍然起身,美目中異彩漣漣,欣喜道:「玄音一出,金鎖自落,恭賀道友自此為吾道中人矣!」

  她又抬眼看去,只見混沌狀的霧氣從張衍的背後顯現出來,它渾作一團,玄幽難辨,望之茫茫不可測度。

  這是張衍開脈後所顯現出來的脈象。

  羅蕭一怔,即便以她的見識,也看得一陣迷惑,這是什麼脈象?

  脈象決定了一個人開脈之後的相屬,分為上中下三品。

  下品脈象各種奇異古怪的相屬都有,例如風雲雷電,花鳥獸蟲,中品脈象分為五行之屬,最上等的上品脈象則只有陰陽兩屬。

  而張衍所開脈象卻是一團雲霧狀的氣體,這像是只有下品脈象才有的「霧相」。

  難道是……下品麼?

  不可能!

  羅蕭搖頭,要說集合了玄元妙錄再加上貝子玄珠的所開的脈像是下品,她是決計不信的。

  她腦海中生出一念頭,莫非張衍所開的脈象,已然凌駕於上品之上麼?這個想法讓她也不自覺嚇了一跳。

  玄門中人雖然開脈時都用盡方法,力圖使得自己凝出脈象跨入上品,但這不僅僅看玉液華池的功效和開脈法訣的上乘與否,還要看自己的機緣悟性。

  能開出上品已是難得,如鄭循開出上下品的脈象,已被認為是前途無量,上中品少之又少,上上品只在傳聞中聽說,但有此際遇者無一不是在玄門中有著赫赫聲威的人物。

  而這不是沒有原因的,越是上品的脈象,所能修煉的功法也越多,而那些下品的脈象雖然獨特奇異,但是也注定了他們所修煉的功法選擇面較少,想找到一本適合自己的功法無疑非常困難。

  如若張衍脈像一躍而居於上品之上,羅蕭目光也透著些許複雜,她實在想像不出,這個人到最後又能有怎樣的成就?第一次,她為自己是否要解除精元血誓而動搖起來。

  此時,張衍那邊又有了動靜,只見那混沌雲霧狀的異像一收,齊齊往他的眉心深處收攏了進去,最後在那裡凝結出一個淡淡豎痕,看到羅蕭又是一陣茫然。

  脈象為氣脈虛氣所顯,怎麼能凝化出實質表象?她突然覺得自己所知的一切,還不足以看透這個人身上此時所出現的種種不可思議之處。

  張衍雙目一睜,那一瞬間迸發出的精芒竟然將整個洞穴閃了一閃。

  他長身而起,只覺得周身輕靈無比,舉手投足飄飄如駕雲,一切都不一樣了,自己彷彿換了一具身軀。

  事實上,他現在已經不能稱為一個「人」了,仙脈一開,已然半隻腳踏入了仙道修士的行列之中。

  等回到蒼梧山之後,再請上師評鑑脈象,之後便能得入上院,修習更為上乘的道訣法門!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07
第三十二章 暗施奇計斬玄光(上)

  「張道友仙脈既開,我等已可離去。」羅蕭側頭辨聽了下外間動靜,發現無一人靠過來,顯然正好能趁此機會無聲無息的離去。

  然而張衍卻緩慢而堅定地搖頭,道:「我等還不能走。」

  羅蕭一怔,道:「為何?」

  張衍神色一肅,沉聲道:「杜悠此番開脈失敗,回去之後必找元兇,若得知張某卻得以開脈成功,定會有所懷疑,細查之下,保不準會事機敗露,是以……」他語聲變得森冷無比,「非將此一眾人等盡滅於此不可!」

  他言語中殺氣騰騰,羅蕭也聽得心中一寒,但轉念一想,卻覺得張衍所說又不切實際,嘆了一聲,規勸道:「張道友,雖則你慮不無道理,但此舉太過渺茫,杜博且不去說,僅他身側那十名力士,兩名明氣期修士便不是我等二人可以力敵的。」

  張衍目光閃動,道:「若是只杜博一人呢?」

  羅蕭一怔,蹙眉想了想,沉吟道:「如只有杜博一人……他此時已神疲力弱,不知還剩下幾成戰力,但如能再虛耗他兩日,我依仗手中這兩件新的法寶,或可一鬥,只可惜有那十二人從旁相助……」

  她搖了搖頭,覺得希望渺茫。

  張衍聞言後一笑,輕輕一擊掌,道:「在我眼中,此十二人不足為慮。」

  羅蕭輕嘆一聲,對著張衍正色道:「道友雖斬落金鎖,開脈破關,然此十二人也不是土雞瓦犬,豈是說殺便殺得的?尤其兩名明氣期修士,修為仍在道友之上,我等斷無勝算!」

  張衍微微一笑,道:「羅道友稍安勿躁,吾有一計,無需我等動手,且借杜博之手一用,便能將此十二人斬除!」

  羅蕭心中半點不信,只是當看到張衍那自信無比的笑容時,卻忍不住說:「且說來聽聽?」

  張衍道:「道友俯耳過來。」

  羅蕭美目中暗含嗔意地瞪了他一眼,她捋了捋髮絲,將瑩潤的玉耳湊到了張衍面前。

  張衍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羅蕭神色初始漫不經心,卻漸漸又變得猶疑不定,最後蹙眉不語,說實在的,她也不能確定張衍此法是否可行。

  張衍卻信心十足,道:「道友可依我所言去做,必然不會出錯。」

  羅蕭見張衍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咬了咬下唇,跺腳道:「且信你一回,大不了與道友陪葬,做個同命鴛鴦罷了!」

  張衍笑道:「羅道友以前稱我為『道友』時或有勉強,如今這聲倒是說得情真意切。」

  羅蕭不禁白了他一眼。

  張衍神色輕鬆地說道:「鴛鴦雖好,卻又豈有神仙逍遙快活?道友放寬心,張某還能害自己不成?」

  羅蕭輕哼了一聲,她走到杜悠身側,將後者身上鎖閉的氣脈一一拍開,隨後背對著他將一把金匕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昏睡了兩日之後,杜悠終於醒轉了過來,剛剛睜眼,卻陡然一個激靈,顯然察覺到了自己的處境。

  被金匕及喉,又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他渾身頓時如篩糠一樣抖了起來,驚懼道:「我乃合林杜氏子弟,不知尊駕是哪一位,有話好說,若有所求,我杜氏皆能讓尊駕滿意。」

  羅蕭冷冷道:「哦,皆能滿意麼?那我問你,杜氏門中開脈時有何別傳秘法?」

  杜悠身軀一震,不禁猶豫了起來,別傳秘法雖不是開脈法訣,但卻是家族師長口耳相授,能使得開脈更為順利的秘法,這些秘法才是一派一族立足於世的根本,外人不得與聞。

  羅蕭見他不說話,手中金匕往他的脖子裡送了送,血液當即流了下來,杜悠嚇了一大跳,他畢竟只是一個少年,從來沒有經受過這種場面,他還想著長生不死呢,哪裡肯就這樣莫名其妙丟了性命?慌忙道:「莫動,莫動,我願說,我願說……」

  「如你所言有假,你自知後果!」

  杜悠哪敢不老實?當即一五一十把自己所知道的如竹筒倒豆子一樣說了出來。

  羅蕭又按照張衍事先囑咐,東拉西扯問了許多問題,杜悠吃不準對方目的何在,由於不知道對方身份,所以不敢有哪怕一絲半點的虛言欺瞞。

  待問得差不多時,羅蕭又一掌拍暈杜悠,轉頭看了張衍一眼,似是徵詢意見。

  「看來此子貪生怕死,意志不堅,可以為我等所用。」見到杜悠表現如此不堪,張衍覺得勝算又多了幾分,他眼睛微眯起,道:「如此,且看杜博能忍到何時了。」

  兩日後。

  杜博從衣袖中取出最後一瓶丹藥,盡數往口中倒去,他渾身上下略微有些黯淡藍芒再一次漲了幾分出來,四天來不眠不休,貝王卻仍在左衝右突,彷彿氣力永遠耗不盡一般。

  杜博不敢有半點放鬆,一旦貝王走脫,必會干擾到杜悠煉化玄珠,走火入魔是小,被傷及性命那才是大。

  現在與貝王角力的其實只剩下他一人,十名力士雖然能輪番休息,卻也無法像他這麼堅持,各個都是腳下虛浮,神色萎靡。

  兩名明氣期的弟子有丹藥補益,倒是稍好一些,只是看上去也撐不了多久了。

  只是原本他估計杜悠吸納玄珠只要三天時間,眼下卻已經是第四天了,居然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這讓杜博隱隱的有些不安了。

  又等到了這天人定時分,他再也忍不住,大聲問道:「賢侄可安好?」

  沒有多久,裡面傳來一陣狀如號喪的聲音:「博叔,我此刻只覺是兩頰火熱,雙腿僵木不能動彈,不知何故啊?」

  聽到杜悠開口說話,杜博稍稍鬆了一口氣,隨即皺眉道:「賢侄所言,這應是玄珠藥力過足,致使氣機不能下行,虛氣塞水,而心火上衝之象,唸誦你杜氏的『降氣法』便可,怪哉,你母親莫非沒有和你說起過麼?」

  又過了一會兒,傳出杜悠的聲音,「母親倒是曾說起過,只怪小侄當時並未放在心上,只模模糊糊記得一些,也不知是對是錯……」隨即他大聲將法訣念了出來,只是唸到一半的時候卻斷斷續續,像是再也想不起來了。

  杜博默然片刻,隨後沉聲道:「賢侄莫急,博叔再告知另一法,乃是爾父所傳秘法,你可千萬記得,莫要有一字聽錯!」

  他當即一字一句將原本秘不外宣的心法說了出來。

  那兩名明氣期弟子正站在一旁,此時其中一人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不禁一變,突然不知發了什麼瘋,不再壓制貝王,而是轉身就向洞穴出口處狂奔而去。

  只是還沒跑出兩步,卻見一道藍色玄光眨眼間就追及此人後背,再從前胸一透而過,登時就被取走了性命。

  餘下眾人神色各異,一些人不明所以,一些人驚疑不定,一些人惶恐無比,但看起來都是心思浮動。

  杜博心中一嘆:「原先想暫且放過爾等,等見了賢侄之面再做計較不遲,如今……也罷,殺一人是殺,殺十人也是殺,不如盡數殺了!」

  他目光一厲,身上藍汪汪的玄光陡然一收一放,周圍眾人只覺呼吸一滯,只覺自己頭頂好像被什麼東西拍中,一片慘叫聲過後,這些人盡數頭顱崩裂,倒地而死。

  兩隻掙扎不停的貝王突然感到身上壓力一鬆,正要撲騰起來,藍色玄光卻圈了回來,將它們又一次死死摁在了地上。

  杜博胸膛劇烈起伏,呼呼喘著粗氣,顯然這番作為對他來說也是消耗極大,而且失去了諸人的助力,他壓制貝王愈加吃力了,再下去恐怕就要傷動根基,他忍不住開口又問,「賢侄,適才所說法訣,可曾記得清楚?」

  杜悠卻沒說話。

  「賢侄?」杜博又問了一句。

  等了半晌,就在他也感覺有些煩躁的時候,杜悠終於再次開口了,「博叔,我尚有一處藥力還未煉化……」

  杜博強忍住喉嚨口泛上來的血氣,想了想,澀聲道:「再有一日,不可再拖了!」

  「一日太短,博叔且寬心靜候,至多再有兩日便可!」

  聽到杜悠居然討價還價,還不帶商量的,杜博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不禁苦笑一聲,看來此番回去要用丹藥調養個兩三年才能恢復元氣了。

  而此時在洞府內,羅蕭聽到外面的慘叫聲,確認那些人當真被杜博所殺時,她難以置信地說道:「真是如此?」

  張衍卻是一副早已料到了結果的模樣,雙手袍袖一振,道:「必會如此!」

  別傳心法才是一個家門的興盛的根基所在,張衍知道,那些力士和明氣期弟子也知道,所謂法不傳六耳,今天他就是要借杜悠之口說出來,故意讓這些人聽到。

  最為關鍵的一點是,這些人就算想有所迴避都做不到。

  因為杜博不允許!

  杜悠原本來此是借貝王真露開脈,玄珠只是意外之喜,算起來應是凕滄派掌門之物,他們這是私心竊取,不問自盜,事後一定會想方設法遮掩,不讓此事洩露出去,所以身邊所帶諸人盡在將要斬除的名單中,杜博怎麼可能放任讓這些人離開自己的身側?

  萬一他們心生異心,向外側的凕滄派弟子說起此事怎麼辦?

  張衍最後說道:「我之所為,不過借勢用力,使得杜博想做而未做之事提前一步罷了。」

  話雖如此,但他卻果真逼得杜博動手殺了這些人,而不用自己出一分力氣。

  羅蕭又驚又佩,今天算是見識了一番張衍心機智謀,不自覺中對他的信任又多了幾分,不禁問道:「道友準備何時動手?」

  張衍目光閃動了一下,微笑道:「不急,且再磨一磨此人。」

  在接下來的三天中,每當杜博出聲發問時,杜悠總有這般那般理由推脫。

  終於,杜博發現不對勁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08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5:36 編輯

第三十三章 暗施奇計斬玄光(中)

  這幾天來,張衍兩人反覆拖延時間也並非是為了一味消耗杜博實力,羅蕭正好利用洞穴中貝王真露以及從杜悠身上得來的大元丹全力療傷,如今已經恢復了四五成的實力。

  不過即將與杜博對上,羅蕭也是心中緊凜,不敢大意。暗忖一旦動上手,必得以雷霆萬鈞之勢力放中手中所有法寶將其打殺,不然給等對方過來反應過來,保不準還會有什麼手段。

  她目光流轉,卻撇見在一旁的張衍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中不免有氣,道:「杜悠言杜博尚有法寶在手,張道友智計出眾,不若再想個辦法令杜博將法寶雙手奉上如何?」

  她原本只是想用言語刺一下張衍,沒想到張衍卻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這兩天我也正在思慮此事,現有一法,正好說與道友聽,道友且走近點。」

  羅蕭櫻唇張了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這人,難道還真有什麼法子不成?

  將信將疑走到近前,聽張衍小聲低語了一番,不一會兒,她便聽得美目漸漸發亮,雖然此計還沒有用上,但她已覺得十有八九是可行的。

  張衍突然覺得外側杜博的氣機一陣不穩,轉頭一望,不由笑道:「羅道友,如今卻先要穩住杜博,我看他快要按捺不住了。」

  羅蕭「嗯」了一聲,她向外高聲道:「杜博,杜悠如今被我等制住,若你現在放開貝王,我等自可一走了之,杜悠則必死無疑,你可思量清楚?」

  杜博一驚,此時他心中倒真是有這個打算。

  他聽杜悠說話時神智情形,條理分明,不像是煉化玄珠時出了問題,反而倒像是受了他人脅迫,但左思右想也理不出頭緒。

  而且他自身體力堪堪耗盡,也漸漸有些壓制不住貝王了,正打算放棄,起身一探究竟,不過此時聽到這話後,又不敢妄動了,沉聲問道:「尊駕何人?」

  「杜博,你何必明知故問,此次掌門允許你等使用真露開脈,已是恩澤廣開,可爾等卻私自吞服玄珠,此事你杜氏該如何給掌門一個交代?」

  這句話一出,彷彿如迷霧中見到了一絲亮光,杜博心中立刻明白了幾分。

  這是掌門一系中有人向杜氏發難了!

  門派中派系之間互相傾軋,明爭暗鬥的事不是一樁兩樁,師徒一脈弟子向來對世家出身的弟子抱有敵意,對他們無需拚鬥便能坐享各種門派利益更是心懷不忿,暗中下手這種事情也很可能是做得出來的。

  特別是此次杜氏借幾名真傳弟子被殺的事大做文章,指責寧沖玄故意不施援手,並聯合了幾個家族一起向掌門施壓,為安撫門下世家,掌門這才勉強同意讓杜悠使用瑩雲貝場的貝王真露用以開脈。

  可以想見,這件事一定會引發掌門一系的不滿。

  特別是如今在瑩雲貝場之下,他實在想不出這個地方除了掌門一系的人之外,還有誰能進得來。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對方還是一個女修!

  誰都知道,掌門向來偏愛使用女修,不但能用聯姻之法拉攏各個天資出眾的弟子,而且有時候做起事也沒有那麼多顧忌,所以他對對方的身份一下信了八成。

  他沉思了一會兒,覺得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能成為掌門用來打壓杜氏的藉口,這麼看來只有自己把這件事扛下來了。

  他暗嘆了一聲,出言道:「尊駕明鑑,此番所為,全是杜博一人主意,杜悠年幼無知,以至誤聽我之妄言,實與杜氏無關,且杜博並非杜氏族人,只是……」

  他還沒說完,卻被對方粗暴打斷,道:「哼,你以為你是不是杜氏族人對我等來說很重要麼?笑話!」

  杜博皺了皺眉,聽這話對方似乎是要揪住不放了?心中也不免有了怒氣,聲音一冷:「既如此,還說這麼多做什麼?尊駕以為杜某那麼好欺負麼?不若出來一見,我與尊駕各憑手段定個勝負!」

  聽杜博聲音似乎就要發作,對面的聲音卻咯咯一笑,道:「杜博,實話於你說,此刻在瑩雲貝場之中,修為高於你的不止一人,而且杜悠在我等手中,我奉勸你也不要動什麼歪心思,你若動手,立時將你打死在這裡,再將杜悠捉回山門,卻是正合幾位師兄之意!」

  杜博聞言,心中頓時又驚又懼,貝場外有其他凕滄派弟子接應,這倒是有可能的,否則對方也進不來。

  誠如對方所言,私吞玄珠一事敗露,自己如果還敢動手,正好給對方打死自己的理由,再加上最後還是沒能護住杜悠,恐怕自己族中人還要受到杜氏怒火牽連,死也是白死。

  想清楚其中厲害關係,他立刻打消了原先搏命的念頭,語氣軟了下來,道:「尊駕究竟想要如何?」

  對方的聲音悠悠傳了出來:「如何自取,全憑杜先生的心意了。」

  杜博讓不免疑惑,如若對方想要害自己,恐怕早已動手,為什麼還拖著不動?是對方修為不及自己沒有把握麼?那也說不通,最多一走了之,帶走杜悠,一樣可以讓杜氏低頭。

  心意……

  他心念百轉,苦苦思索,再結合這句大有深意的話,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對方是這個目的!

  這樣一來,一切也解釋的通了。

  想到這裡,他自以為對對方的心思已經瞭然,倒也不慌了,道:「尊駕可否打個商量?」

  「說。」

  杜博試探道:「你我都是為了求個成仙了道,同出一源,何必拚個你死我活?況且既然玄珠已為我那賢侄所吞,我自於你一些好處,你放我等一馬如何?」

  對面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道:「有何好處?」

  這話一出,杜博一喜,心裡更是篤定了幾分,道:「我這裡丹藥已經用盡,但還有不少靈貝,若尊駕更放我等一馬,我願意將身上所有送與尊駕,你看如何?」

  對面冷笑一聲:「杜博你也未免太小看我等,區區靈貝,價值幾何?」

  杜博面色不變,心道只要你肯討價還價,那就不是問題。

  「我願立下法誓,如若放我等出去,必將厚報尊駕。」

  「誓言雖好,可在下不準備日後再與杜先生照面,是以在我看來,只有拿到手裡的,吃下去的東西才可放心,那些太過遙遠的,不提也罷。」

  張衍似笑非笑地看了羅蕭一眼,沒想到她把自己原先逼迫她的話原封不動搬了出來,倒也頗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氣勢。

  似乎想到了當日的慘狀,羅蕭也是狠狠回敬了他一眼。

  杜博又道:「那尊駕的意思?」

  羅蕭不急不慢說道:「聽聞杜博你有一支『破心箭』,還有一面『玄鳥盾』,此兩件法寶一攻一守,相得益彰,你若取出,我自可放你和杜氏一馬。」

  杜博沉默下去,顯然在認真考慮對方的建議。

  張衍和羅蕭兩人也不急,反正多拖一刻是一刻,也正好再多消磨一下杜博的元氣。

  他們絲毫不擔心上面會有人下來查看,要知道借助真露開脈與玉液華池所用時間相彷彿,沒有一月卻是想也休想,至少在頭半月之內是沒有人會來打擾他們的。

  等了半天,杜博這才緩緩開口道:「我此次來,只帶來了『玄鳥盾』,『破心箭』上月與一大敵交手時被傷了靈性,還未曾煉復。」

  羅蕭立刻說:「來此非我一人,一面『玄鳥盾』,怕是不夠。」

  這話說得很明白,並不是她一個人來這裡,一件法寶不夠分啊。

  杜博沉默了一會兒,嘆道:「也罷,我這裡有一件紫隱羽衣,乃是瑜清蠶絲織就,可擋尋常法寶飛劍,本是要待我那賢侄開脈後送於他的賀禮,也一併給了道友,如何?」

  羅蕭正想開口,張衍卻又在旁小聲說了一句。

  羅蕭一怔,面色古怪地看了張衍一眼,咳了一聲,道:「此法是好,怎奈我一同伴無需法寶,只是看不慣你杜氏嘴臉,原先只想令杜悠開脈不成,沒想到這小子反而得了莫大好處,他心中更是氣憤不過,只想洩憤,本想打斷杜悠四肢,可見他不過一少年,不免失了身份,是以杜博你如願奉上雙寶後再自斷雙腿,此事他自可揭過不提。」

  沒想到杜博這次竟然十分爽快的回應,道:「此事何須等到以後?我現在便可答應尊駕!」

  只聽「啪啪」兩聲,他舉掌就拍斷了自己的雙腿,再問:「那一位可滿意了?」

  這並不是他神智不清,喜愛自殘,而是這事對他來說實在不算什麼,身為玄光期修士,只用玄光便能駕馭身形飛遁,雖然他現在身上的玄光所剩不多,但如能坐下調息片刻,不到半個時辰就能把斷腿接回來。

  可是他沒想到,沒多久他就後悔了。

  「好,杜先生信人,你且將盾牌上的精血抹去,一併送來。」

  「慢來,我又如何信你?」

  「杜先生,我可對皇天后土發下毒誓,此間之事如有任何一人洩露出去半分,必遭天雷轟頂,地火焚身之劫,你看如何?」

  杜博一聽,覺得對方也很誠意,修道之人一旦發誓,那可是立見因果,來不得半點虛假,所以當即同意了。

  羅蕭指天發誓,倒是非常乾脆,這事她原本就不會洩露出去。

  待對方立下誓言,杜博隨即放心,立刻取出隨身法寶,咬牙抹去上面自己的精血,不由一陣心疼,又拿出了那件羽衣,用玄光一卷,將這面盾牌和那件羽甩了出來,扔在了洞穴之外。

  他也是暗含了幾分心機,想看看這個人到底是誰,所以扔得距離洞穴口近了一點,哪知道還沒落地,只見一道黑色玄光閃過,就將玄鳥盾和羽衣接了過去。

  他不禁一凜,對方果真也是一名玄光期的修士!

  隨即心中又是一安,看來對方真的沒有做絕的意思,好像只是想討些好處而已,不然以對方的修為,早就可以殺進來除掉自己了。

  直到現在他也沒有發現,他正一步步的落到了別人的算計中。

  兩件寶物到手,張衍兩人對視了一眼,心頭一定。

  法寶一去,杜博已經是拔了牙的老虎,威脅少了一大半。

  此計關鍵在於借勢壓人,讓杜博誤以為他們是掌門一系,自己萬萬不能力敵,只能尋求妥協解決。

  在張衍原本的設想中,要是杜博執意不肯,那就只好用手中法寶鬥過一場了,如果不成,再借用羅蕭玄光遁走不遲。

  當然,這只是最壞的打算。

  從那天杜博在蒼梧山上的表現來看,張衍覺得這個杜博並非是熱血上湧,頭腦一熱不顧一切的人物,這人的性格趨向保守,所以他對此法倒也有幾分把握。

  他先除杜博身側隨眾,再騙得對方身上法寶,令其自斷雙腿,如今對方堅殼盡去,爪牙俱失,正是剜肉取髓的好時機!

  張衍長身而起,沉聲道:「羅道友,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09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5:39 編輯

第三十四章 暗施奇計斬玄光(下)

  「杜博,我等也不為難於你,將杜悠留在此處,你自帶走,告辭了。」話畢,一道玄色遁光從洞穴深處一閃而過,似乎人蹤已逝。

  聞聽對方履行承諾,杜博稍稍鬆了一口氣,但仍舊不敢大意,側耳小心翼翼聽了聽外間的動靜,只是除了一股微弱的呼吸聲外,別無其他響動。

  看來真是離去了!

  杜博心頭一鬆,目光移到那兩隻被他用玄光壓住的貝王上,他深吸一口氣,胸膛鼓了起來,氣息也是粗重了幾分,「嘿」的一聲,陰陽兩隻貝王被他一下扯到了面前,兩隻手掌同時拍在它們的堅殼上,不待它們落地,又分出一道玄光,捲住了它們就遠遠地拋飛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後,他像是用脫了力,雙手顫抖不止,勉強壓下翻騰的氣血,一道藍色光芒憑空升起,將他身軀托了出去。

  貝王外殼堅硬,剛才那兩掌不過令它們的內腑暫且受了點震動,回過氣來之後很快就會折返,他身上元真已然不多,只有趁這個空隙帶著杜悠及早離開才是正理。

  從洞穴口飛出,他遠遠看見杜悠躺在地上,不由一驚,趕上前去仔細查看了一番,卻發現杜悠渾身上下雖然沾滿了真露和污垢,但只是看起來狼狽而已,實際上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心下一定,暗道:「那人終究不敢把杜氏得罪到底。」

  順手拍開杜悠被封住氣脈,正想帶他離去,哪知道杜悠醒來後一見是杜博,便大聲叫喊起來:「博叔,快,快,是張衍,是張衍奪取了玄珠,他還搜去了我的法寶……博叔快與我搶回來啊!」

  「張衍?」

  杜博頓時大吃了一驚,腦海中轉瞬間閃了無數個念頭,一股不妙的感覺湧上心頭,沉聲道:「賢侄無須再說,一切待我等出了此間再做計較。」

  他正想起身飛遁,卻聽有人高聲說道:「杜先生何必急著離去?還是乖乖留下吧!」

  原本還是靈光遍灑的洞穴陡然一黯,杜博抬頭一看,只見一方漆黑如墨硯台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頭頂,初時只是手掌大小,可是眨眼間便擴展到十丈方圓,正帶著碾壓萬物的霸道氣勢朝他砸落了下來。

  「蕩魂硯!」

  杜博眼角一陣抽搐,他知道杜悠這次出行帶了某件家中寶物,但沒想到居然是這件法寶!

  這硯台來歷大不簡單,原本是杜氏中一名叫做杜德的化丹修士所煉製,一旦砸在修士身上,立刻震盪神魂,定住元真,鎖拿肉身,半點也動彈不得,只能被活活拍死。

  此硯一出,無疑對方是要把他的性命留在這裡。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先前種種原來都是中了張衍的算計,一時間驚怒交加。

  可如今他非但元真枯竭,而且身上玄光耗損了大半,他不懼張衍,卻擔心那個躲在暗處的玄光期修士,一旦此人出手,他自覺此刻萬萬難以抵擋,如今不能在此多做糾纏,唯一出路就是衝出地穴,待回到了杜氏族中再做打算!

  想到這裡,他手指一彈,一點白光飛出,這是一塊由族中賜下的「辟惡玉珮」,無論什麼法寶,也能暫且阻上一阻。

  玉珮飛出後,主動往寶硯上一撞,蕩魂硯仿似被什麼東西托了一把,在空中微微一頓,但是片刻後,那磅礴的力量就將其「咔嚓」一聲碾得粉碎,勢頭不減地落下。

  只是這一擋,卻已為杜博爭取了時間,趁著這一絲空隙,一道藍色遁光將他和杜悠裹在一起往洞穴外疾飛而去。

  躲在洞壁中的羅蕭見狀不由心急,蕩魂硯台雖然威力巨大,但是轉折騰挪不易,以她的實力尚不能完全駕馭,一時間之間倒也收不了手,只得高喊道:「張道友,萬萬不可讓他逃了!」

  眼看這兩人就要正要飛出洞穴,一道青芒卻衝著他們背後追了出來,杜博突覺後脊一陣發涼,暗叫不好,勉強偏了偏身體,躲過要害。

  「嗤」一聲,那道青芒從他左胸處一穿而過,又順勢一轉,將杜悠一條手臂給卸了下來,後者頓時發出一聲驚天慘叫。

  杜博亦是一聲悶哼,身形在空中一滯,身上玄光如風中火燭般一陣明滅不定,像是隨時可能熄滅,而那青芒在空中兜了個半圈子,又重新繞了回來,這次卻是衝著他的腦袋飛來。

  「如意神梭?」

  杜博不禁苦笑,他深知神梭的威力,就算是他全盛時期也不好對付,此時哪裡敢硬抗?無奈之下只得往後又退入了洞中。

  羅蕭見杜博被阻住,不由大喜,出言提醒道:「張道友,如意神梭雖然厲害,但此人已把元真與玄光凝練一處,只要玄光不散,未被斬顱剖心,則性命無憂,萬萬不可大意。」

  站在洞壁後的張衍一笑,道:「無妨,不過困獸猶鬥而已。」

  羅蕭一掐法訣,叱喝一聲,蕩魂硯再次下落,這一次杜博避無可避,他大聲狂喝,隱隱可見衣物底下肌肉都繃了起來,肩膀聳起主動往上一頂,而原本宏大的如濤玄光驟然一收,「嘩」一下凝聚成巴掌大小護住了那裡。

  「砰」!

  蕩魂硯正正砸了在了杜博的肩頭上,卻沒想到他玄光凝練,看似薄薄一層,卻是那柔韌如水,居然始終護住了肩頭,生受了這一擊,使得蕩魂硯沒能直接接觸到他的肉身,他一聲不吭,雙膝跪在地上,背脊往上狠命一挺,竟然又將硯台往上託了托。

  羅蕭「咦」了一聲,卻不驚反喜,杜博看似堅韌不倒,但其實已經是籠中之虎,淺水蛟龍,縱然能一時強撐,也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

  她暗道:「如此,我需再添一把火,早些送你上路!」

  她素手一揮,另一件寶物被甩上了半空,這是一支尺許長短的雲紋硃筆,筆肚飽滿,筆桿有金漆繪紋,一到空中,筆尖便上下襬動如人點首,一道氣機瞬間便罩定了杜博。

  「宣命筆?」杜博失聲驚呼。

  他此時大恨杜蘿溺子太深,以至於連這件法寶都討來送於了杜悠,偏偏又不曾和自己說過,現在卻是釀下了苦果。

  值此生死關頭,他也只能奮死一搏了,手腕一抖,一支銀色小箭滑入掌心,一舉手,衝著羅蕭甩了過去。

  這支小箭眨眼間便到了羅蕭的面前,她不禁臉色一變,只是在這支小箭在堪堪及身的時候,一面如禽張雙翼的盾牌悠忽間飛了出來,豎在了她的身前,只聽「噹」得一聲,一箭一盾同時掉落在地。

  「玄鳥盾?」

  見對方用原本他的寶物擋住了原本志在必得的一擊,杜博氣得眼前一黑,湧上喉頭的鮮血再也壓不出,從嘴裡噴了出來。

  此時那隻宣命筆已繞著他的身體繞了一圈,身上那藍色玄光頓時被削去一層,再一個盤旋,便又黯然了一些,眼見玄光逐漸稀薄,他臉色驟變,如今體內已是如同破爛一般,只是努力從丹竅中榨出的那一絲元真還在堅持,知道自己今天無論如何也跑不出去了。

  想到這裡,他當即下了決斷,嘆息了一聲,伸手在杜悠搭在了杜悠肩頭,暗道:「只望你母能懂我這一片苦心!」

  他伸手一推,原本環繞周身的玄光分出大半移到了杜悠身上,接著光芒一閃,居然裹著杜悠飛遁了出去。

  做完這番舉動後,杜博五官中都往外滲出了血水,他已經徹底放棄了抵抗,不過只要能保住杜悠性命,他的家族也能保住,只能希望杜氏知道真相後會為自己報仇。

  隨著宣命筆在空中再是一繞,杜博身上最後一層所剩無幾的玄光也被削去。

  此時蕩魂硯再無阻擋地壓了下來,「轟」的一聲將杜博整個人砸了個稀爛,連一絲元靈也未能逃出。

  杜悠原本被玄光一送,自覺逃出生天,哪裡想到,如意神梭隨後追了上來,從他胸腹上一穿而過,他「哇呀」一聲,鮮血狂噴,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眼見得如意神梭在空中一陣盤旋,似又要落下,杜悠眼神中驚懼無比,大喊道:「張衍,你若殺我,我杜氏必定讓你神魂俱滅,你今日放了我,回去一定稟明掌門,尊你為下院大弟子,法寶丹藥隨你取用……」

  張衍對他的胡言亂語理也不理,法訣一掐,如意神梭從杜悠頸脖處如切軟泥般一閃而過,一顆大好頭顱滾落下來,再一盤旋,將那一點飄出的元靈一起斬碎。

  至此,世上再無杜悠杜博兩人。

  大敵已除,張衍心神不禁一鬆,此二人一死,世上再無第三人知道是他吞了玄珠,自此可放心回轉山門。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望瞭望腳下的屍首,轉頭向從洞壁中走出來的羅蕭問道:「羅道友,可有法子不留痕跡地處理了這兩人的屍首?」

  羅蕭想了想,眼睛一亮,雙掌一拍,道:「倒是有一法。」

  她疾走兩步,從地上撿起一包藥散,拿在手中道:「這是惡鹽散,只需一點,傾水一倒便可將金石蝕爛洞穿,用來毀屍滅跡卻是最為恰當不過。」

  「如此,將杜悠杜德二人的屍首化去,卻可留下那十二人的屍首。」

  羅蕭掩嘴輕笑,道:「張道友此法卻是要叫杜博死也背個惡名。」

  張衍微微一笑,正要開口說話,卻突然臉色一變,察覺到天地間有種隱隱的悸動,目光不由一凝,沉聲道:「雷劫將至!」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10
第三十五章 避劫功成 堵漏補疏

  「玄元內參妙錄」是開脈無上妙法,上古玄門正宗,但是成者易遭天妒,功成之後,會有雷劫降下,不及身,不傷魂,不懾心,不動神,卻發雷鳴震音,五行傷劫,動搖修士根基,阻塞登天之路。

  不及躲避者,便會前功盡棄,一遭辛苦盡付流水不說,自此再無修道之望。

  只是天地造化奇妙,冥冥中自然會留有一線生機,發雷劫之前,隱有預兆迭顯,應劫者若有應對之法,便能及時躲避劫難,成就玄功。

  張衍得了羅蕭事先透露其中奧秘,此時天地風雲一變,他便提前就有了感應,知道不久將有雷劫將至,壞他功果道基。

  「道友請速速躲避!」

  羅蕭也是神色一凜,他與張衍有血誓在身,一亡俱亡,一旦張衍功行被毀,此生便再無長生希望,人生才短短百年,她怎能容忍?是以雷劫臨頭,也不免心急,身上黑色玄光在地面上來回幾個掃蕩,當即在洞穴下掘出一個淺坑,恰恰可以躺入一人。

  張衍不再猶豫,用元真將五官封起,閉了識感臥身其中,羅蕭飛快用碎石浮土將他整個人都埋了起來。

  這一切處理完後,天邊突然雷聲大作,隆隆轟響,聽得羅蕭也是心頭一顫。

  這雷聲威烈宏大,與一般響雷截然不同,而且陣陣霹靂聲居然穿透層層洞府,直入地穴,簡直就像是在耳邊響起一般。

  幸好只是動靜很大,並沒有電光雷火同降,儘管如此,羅蕭身為妖修,本能中對天雷有種畏懼之感。

  此時她才想起,難怪那兩隻貝王始終不見蹤影,想是也感應到了有雷劫將至,所以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這種威勢駭人的雷聲,連自己都有些不安,更何況那兩隻未曾開化的蒙妖?

  七日之後,雷聲終於退去。

  不待羅蕭扒開浮土,張衍便從地下一躍而起,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身體一輕,好像一個原本背負而行的人放下了什麼重擔,體內深處更是隱隱有一股別樣的氣機滋生出來,好像萬物萌動時的生發之力,無法阻擋,不可抵禦,隨著他一起破土而出。

  直到此時,他功行才算臻至完滿,跨過了第一扇大道之門。

  這時他若有所覺般轉頭一望,只見那兩隻貝王不知何時又飛騰了回來,正趴在洞穴口發出啾啾悲鳴,顯然知道玄珠已失,不過它們和與杜博爭鬥有日,也並不是毫無損傷,失去貝子玄珠後再經雷劫驚嚇,此刻已是萎靡不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羅蕭妙目一轉,道:「張道友,不若趁此機會一併取了這兩隻貝王,另覓一處靈地安下,一兩年後,又是一處貝場,說不定還能再凝個貝子玄珠出來。」

  張衍卻搖頭道:「不妥,陰貝本是凕滄派掌門之物,我若取之,不說杜氏,連凕滄派也會窮究此事,牽連太大,還是適可為止為好,不過……」他頓了頓,又說:「這條陽貝打通出來的通道太過顯眼,杜氏和凕滄派人前來查探時必定會發現,不但連帶旁側那個貝場也不安全,連玄珠之事可能也會被查知,需尋個穩妥的方法才好。」

  在他看來,要在現場營造出一個杜博殺人的假象,但是其中具體原因自然不需要讓探查的人太明白,由得他們頭疼去。

  如果一旦洩露出玄珠的事情,難免就會有了目標方向,範圍也一下縮小了很多,於己不利,所以,不但陽貝要設法帶走,連帶旁側那個貝場中所有靈貝也不能留下。

  「此事簡單,陽貝不似陰貝,喜好挪動巢穴,另尋一地安置下來即可。」在羅蕭看來,凝結玄珠百年難得一見,把陽貝帶走,任誰也一下無法聯想到這件事上,至於那些靈貝,她現在有乾坤袖囊在手,不虞手腳麻煩。

  此事好就好在那十二人是杜博親手所殺,無論如何他都是杜氏和凕滄派的第一個懷疑對象。

  但是此人已死,而且開脈之後的修士已經半隻腳跨入仙門,也不是靠推演之術能找到其所在的,所以此事最後多半不了了之。

  至於張衍,以他的實力怎麼也不會聯想到他身上,區區一個未曾開脈的修士,如果有人說這件事是他做得,只會被人當作笑話來看。

  商議完畢,兩人當即將陽貝所在地的靈貝席捲一空,不下四五萬數的靈貝用一隻乾坤袖囊根本裝不下,羅蕭來回數次才處理妥當,至於那隻陽貝,趁著虛弱無力的當口也被她在數千里外另尋了一處地穴安置下來。

  不過貝王擅長在地底挪移游竄,是關不住長久的,所以她取了一絲精血在手,無論此貝翌日跑向何處,她都能靠著精血指引找尋回來,眼下此舉只是為了防備這只陽貝再去找那隻陰貝。

  諸事手尾處理妥當後,張衍卻還不能立刻就回轉山門,對他來說,現在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尋找一個合適的理由解釋他開脈的問題。

  天下玉液華池不是握在大門大派手裡,就是被私藏於各個玄門世家族中。

  而開脈又離不開玉液華池,在門中師長同門看來,張衍並不是世家出身,怎能下山一圈就功成開脈了?功法可以解釋,是由上師賜下,別人修煉不成,他卻能無礙無阻,旁人無法置喙,只能說一句這是他的機緣到了。

  但是玉液華池卻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必須找尋一個穩妥的方法堵上這個漏洞,不至於讓人看出破綻。

  不過這件事張衍事先就有腹稿。

  臨崖郡主曹英送來一千斤神沙後,曾說那名北辰派那名曾經糾纏她的弟子聽說曹英搭上了張衍的線,一改以往的態度,對她變得極為客氣,還上門請曹英有機會務必要讓自己與張衍一晤。

  北辰派屬於二流門派中的末等,與凕滄派這等龐然大物自然無法相比,但是能自踞一處洞天福地,開府立派,應該也是有些根底的,張衍的打算,就是從此人身上落手。

  況且這人既然急於和他搭上線,背後也一定別有所求,張衍若是請他出面找尋一處玉液華池,想來也是不敢推脫。

  開脈之後,張衍倒是不急了,況且羅蕭本是妖修,白日駕馭玄光而走,又不是在深山荒澤,易遭有心之人窺覬,所以索性在附近縣城中住下,差人將一封書信送到林崖郡主曹英府上。

  沒幾日,那名北辰派的弟子就匆匆趕來。

  此人名為嚴振平,年紀約在三十四五上下,下巴留著一叢短髯,身著絳綾鶴紋袍,頭戴巾幘,腳下一雙玄色筒靴,一身打扮不像是修士,倒像是一個王侯朝官。

  他一見到張衍便一臉巴結,一聽張衍提起來意,根本不問緣由,想也不想地說道:「在我北辰派下,此等有玉液華池,且門第不高的沒落世家在永通郡中就有幾個,我自與師兄尋幾個過來。」

  張衍淡淡道:「人不用多。」

  嚴振平心眼靈活,立刻會意,道:「定叫師兄滿意。」

  大約過了十數日,嚴振平帶了一個摸樣如同一老農的中年人來見張衍。

  他這人極有眼色,知道什麼事情不該聽也不該問,將人帶來後便主動告退,見他這麼識趣,張衍倒是暗暗點頭,覺得此人可用。

  「我乃凕滄派下院入門弟子,需借你族中玉液華池一用。」

  張衍一亮身份,那中年人先是吃了一驚,隨即神色變得更為恭敬,但是看得出神色中有一絲緊張,道:「既是仙師借用,小民敢不遵從?只管取用便是,只是……」

  來時嚴振平已有交代,這位是大派來的貴客,但沒想到居然是凕滄派,凕滄派可是東華洲十六大派之一,此人又是下院入門弟子,指不定是哪個玄門世家的嫡傳,將來可是坐擁一方洞天福地的門派中堅,他哪裡敢得罪?就算北辰派也是翻掌之間就能叫他整族覆滅。

  見他猶豫,張衍又問:「有何難處?」

  中年人不敢抬頭,低聲道:「我韓氏族中早年也曾出過許多大修士,有一先祖更是踏破虛空而去,是以曾留下一個一等華池,只是百年來族中不曾出過一個築元修士,到了小民這一代,已是降到了第四等,也不知合不合仙師之意?」

  張衍卻不在意,道:「無妨,能用即可,此番我借你族玉液華池一用,你有何求儘管說來,我亦可助你一次。」

  玉液華池中的石胎需用百年,乃至千年時間培育才能一步步提升等次,這人說封存百年卻只降到第四等,如果是真,想來原先所說一等華池當是無誤。不過他對此並不在乎,這次只為豎起一個幌子,方便解釋他開脈緣由罷了。

  中年人猶豫了幾次,最後壯著膽子說:「我族中如若將來有一子弟適合修道,萬望仙師成全。」說完後他心中也不禁忐忑,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因此發怒。

  張衍看了對方一眼,這人倒也聰明,假如將來自己修道有成,此人族中又有弟子適合修道的話,只需自己提攜一把就能進入凕滄派修行,可謂一步登天,這是一筆划算的買賣。

  「好!」張衍當即答應了下來,「我可允了你,以兩甲子為期,引你族中一人入門,至於造化如何,就看他自己了。」

  中年人大喜,鄭重行了一禮,道:「多謝仙師。」他起身後又道:「請仙師移步,此玉液華池就在茵絡山中,距此只有兩日路程。」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10
第三十六章 品鑑脈象 前路撲朔

  這幾月來,蒼梧山上流傳著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說是合林杜氏子弟杜悠借門中貝王真露開脈,卻被隨侍杜博殺人劫寶,現下不知去向,怕是已凶多吉少。

  雖然此事杜氏竭力掩飾,但又怎能瞞過一眾玄門世家的耳目?

  下院眾人無不幸災樂禍,杜氏一向驕橫,此次又不按規矩出手,硬是奪去了大弟子之位,有此一劫實屬活該,如今杜氏前番佈置盡數落空,再想插手下院已然絕無可能。

  林氏一番上下運作後,林遠如願以償登上大弟子之位,正在他志得意滿之時,曾以為被杜悠趕下山的張衍又再度回到了山上,本來他並沒有放在心上,杜氏一死,此人不回山倒是奇怪了,但是隨後卻又傳來了另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

  兩月不見,張衍竟然已是斬落金鎖,功成開脈,一舉踏上大道天門,此事比杜悠失蹤之事還要令人震驚,林遠乍聞此事後呆坐半晌,心中原本喜悅蕩然無存,換之而起的是一片惡劣心緒。

  自己辛辛苦苦才登上下院大弟子之位,但之前視為必除之的異類張衍竟然先一步走到他前面了?如此一來,自己這個大弟子豈非成了笑話?

  林遠生平第一次痛恨起家族中的規矩,如果不是要在這下院坐滿十六年時間,他也能早早開脈去往上院,哪裡會落在張衍小兒之後?

  這個消息也讓很多下院世家弟子一下反應不過來,蒼梧山上一片失聲。

  這才多少年?

  張衍上山不過三載,成為入門弟子也只是這半年裡,竟然下山兩月便開脈破關?不是說張衍此人資質平平,只能做一力士麼?而與之相反的是,那誓要取張衍性命,勢大氣盛的杜悠前去貝場開脈卻失蹤不見,兩者之間形成強烈反差。

  浩覺峰,渡真殿。

  當張衍再度步入大殿中時,石守靜,賀守玄,甄守中三人也不敢在石台上端坐,都是走下來起身稽首。

  下院上師向來由門中在修行一道上再無太大進境者擔任,這才能守住寂寞,日夜與凡俗之人相對。

  而下院開脈者,一入上院即是門派中堅,真傳弟子,賜下洞天福地,丹藥法書,日後修行自是一路坦途,前途遠在他們三人之上,因此,他們非是敬此刻張衍,而是敬他日後成就。

  「見過三位上師。」

  雖然開脈功成,但張衍舉止絲毫沒有張狂之色,還是一如往昔般恭敬有禮,不管這三人究竟對他如何,當日心中懷揣何種心思,卻的的確確將他接納入了下院門庭之中,所以他也非是敬這三人身份地位,而是敬他們先前相助了自己一把。

  石守靜見張衍此刻態度恭敬,心生些許好感。

  他們三人看似風光,實則權柄不大,只賴修為上能壓住下院弟子一頭。平時所思所慮皆是如何保全自己,偶爾借助門中規矩才能管教下院弟子一二,而張衍此刻破開仙脈,下院之規在他身上已然一概無用,早已無需把他們放在眼中,卻仍是這般舉止有度,石守靜不禁和顏悅色說道:「張師弟,如今你已經開脈破關,今後皆為我道中人,相互之間以師兄弟之稱即可。」

  張衍微微一笑,再度拱手,道:「三位師兄有禮。」

  三人再次回禮。

  待站直身體後,石守靜仔細打量張衍,見他氣息透頂而出,生發之力勃勃欲動,顯是破開仙脈之後功成完滿的異象,心中不由感慨,初時聽聞張衍開脈這個消息時他還以為是誤傳,現在看來倒是自己識人不明了,難怪周家選其作為女婿,看來別有緣故在內。

  《玄元內參妙錄》他也看過,其中凶險他也是知道的,甚至因為這本書過於繁複奧妙,千頭萬緒,所以玄門中還有「千芒書」一稱,他自忖若換做是自己,萬萬是不敢走這一步的。

  而這張衍看起來資質平平,自己早已暗示他應走力士這條路才最為妥當,沒想到才數月不見,這人居然開脈登關,直上天門了,這人如不是有大機緣在身,便有高人在背後提點。

  不論哪一種,都不是自己可以妄測的。

  想到這裡,石守靜神色更為客氣了幾分,道:「師弟稍待,上院評鑑脈象的師兄稍後便至。」

  半月前張衍就回到山上,本來他開脈的消息一經傳出,上院中品鑑脈象的仙師就應該即刻便到,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卻是遲遲不來,直至今日才傳來確切消息,這才將張衍喚來。

  四人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後,一名羽衣高冠的中年道人才姍姍來遲,這人沉著臉步入大殿,與下院三位「守」字輩執事三人各自打了個招呼。

  見到此人後,石守靜心下微顯詫異,不過他面上卻什麼沒有表露出來,一如往常般與這道人稽首為禮。

  這名道人轉過身來,負手站在大殿中,上下看了張衍一眼,皺眉道:「你便是張衍?速速放出你的脈象,讓貧道一觀。」

  張衍眼睛一眯,卻沒有動作。

  「怎麼,你不會麼?」道人臉上頗顯不耐,道:「挪轉氣機,使元真入脈,走竅行功,自然化象而出。」

  張衍卻仍舊不動,只是淡淡問道:「尊駕是誰?」

  「你……」

  這道人頓時一噎,半天說不出話來,想開口教訓張衍幾句,卻又怕爭論起來失了身份,遭人嘲笑,於是努力按捺心中怒火,冷聲道:「貧道王一星,乃是上院評鑑,特來觀你脈象。」

  原本評鑑脈象需從上院請下一位至少玄光期的仙師,再由被評鑑者請族中一位長輩在旁協證,然而由於張衍並非世家出身,所以上院評鑑都是自恃身份,沒有人肯來,於是一拖再拖,但是凕滄派明面上的規矩卻是不能壞的,磨蹭了半個多月後才派了王一星這名明氣期的修士過來應付一下。

  而這王一星也是玄門世家出身,這份差事落到他的頭上,自覺丟了大人,但幾位師兄強逼下來,卻是推諉不了,是以心情極為糟糕,怎麼看張衍都覺不順眼。

  「既是上院品鑑當面,自當與師兄一觀。」

  張衍默運元真,當即就有一團雲霧狀的氣息瀰散出來。

  王一星不禁「咦」了一聲,別人脈象浮現非要一刻方能見功,張衍卻須臾之間便顯異象,這倒是不簡單。可是等他看了一眼後,卻鄙夷道:「霧相,下下品。」他一揮衣袖,拱手道:「告辭了。」

  三名執事面面相覷,下下品?他們也是有眼力的,張衍這脈象雖然不見得很好,但是用下下之評語卻是太過隨意了。

  既然品鑑已畢,張衍也不再多留,當即拜別三位執事。

  石守靜知道脈象關係到張衍今後功法選擇,下下品的品鑑一出,那就是說張衍所能擇取的功法少之又少了,他一路將張衍送到大殿門外,臨別時出言勸慰道:「張師弟,以我看來,你脈象雖為下品,但象機圓滿,內有無窮生機,縱是下品,也是當得起下上之等,下下卻是委屈你了。」

  「無妨,皆是下品,何來上下之分。」張衍表情如常,倒是看不出絲毫不高興。

  石守靜暗暗點頭,不管張衍資質如何,只是這心性便是一流,未來不見得沒有作為,於是好言好語說道:「明日當有人來接師弟前往上院,若有暇時可來下院走動。」

  「理當如此,師兄請留玉趾,師弟走了。」張衍拱拱手,灑然而去。

  一路走下浩覺峰,他也是長出一口氣,若是給那個王一星看出個什麼「上上之品」的脈象,他倒是還要費一番口舌解釋,幸好那人見識不夠,又是虛應故事,所以不曾看出。

  他知道自己身份太過特殊,以非世家的身份從下院開脈直入上院,肯定會引人不少目光,而且大多不含善意,行事頗為不便,上院的水比下院更深,所以在沒有摸清楚情形前,不宜太過張揚。

  至於石守靜所說的修行功法,他倒是毫不在意,現在他有《太乙金書》在手,氣機練到高深處可銷金融鐵,媲美法寶飛劍,這本道書連杜氏也要千方百計才能求來,門中下賜又豈能比這高明?想到這裡,他抬首望天,「我之道路,又豈是爾等能阻得住的?」

  下院眾人也在各自等著看張衍脈象如何,不久之後消息傳來:經上師品鑑,張衍開出的只是下下品的霧相。

  眾人聞聽,這才覺得心頭舒服了一點,多數人都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沒有家族支持,沒有門派下賜,區區一凡民出身的修士,能給他開脈破關已是僥天之悻,還能指望開出什麼入品流的脈像麼?

  不過無論如何,張衍既是下院入門弟子,開脈之後去上院已成定局,之前也並不是沒有凡俗出身的弟子進入下院,但那些人都是天資傑出,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世家豪門慣常是用聯姻的方式籠絡過去,納入本門之中,不過當聽聞張衍脈像是下下之品,原本還對他有些意向的世家頓時都沒了興趣。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12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5:46 編輯

第二卷 造化殘玉衍天機

開脈成功後,張衍進入了上院,然而這裡並非仙境福地,人世間的爾虞我詐一樣在這裡上演,所有一切都要靠自己去爭來。

第一章 長觀洞天 龍淵大澤

  凕滄派,長觀湛淵和光洞天。

  寧沖玄腳踩渡客鰭魚,大袖飄飄,在一片茫茫大澤上踏波漫行,面前水波蕩漾,不時有金鱗魚躍出歡游,絳背巨鯨翻騰嬉戲,放眼望去,水天一色,上下渾然,遠處雲霧繚繞,細雨空濛似珠玉成絲,海氣靈液瀰漫散灑,深吸一氣,如飲甘露純釀,潤澤心脾。

  如此仙家景像他視而不見,卻微皺眉頭,側耳細聽,發現除有鶴唳聲發於長空外,還隱隱有環珮叮噹之音,這音色空靈如洗,卻又沁骨入皮,讓人心底酥癢欲動,不由哼了一聲,道:「又是那些從三泊湖妖處捉來的玲瓏玉女!」

  話才說完,只覺周身清風驟起,眼前霧氣一散,似珠簾輕輕攏起,又如畫屏開卷,不遠處浮現出一水榭玉台,一個頭束金冠的少年怡然自得臥坐雲榻之上,兩側侍女俱是絡腋垂瓔,帔帛飄帶,長裙曳地。

  寧沖玄踏上一塊飄來的玉階,理了理衣袍,俯身鄭重一拜,道:「拜見恩師。」

  那少年初時好像能看清楚面目,只是再一眼望去,卻如墜霧中,看不分明,他哈哈一笑,傳出一把如潤玉般的聲音,「沖玄,怎麼今日想到來看望為師了?」

  寧沖玄沉聲道:「只為向恩師討取一女。」

  少年來了興趣,身體坐直了點,笑道:「沖玄,你往日只說一心向道,無意找尋道侶,怎麼如今想通了?甚好,甚好啊。」

  寧沖玄卻正色道:「恩師,此女非用來服侍我本人,而是為送與一開脈弟子。」

  聞聽寧沖玄並非為了自己,少年也不以為意,笑道:「誰人得沖玄如此看重,且道上名來。」

  「張衍。」

  少年又半臥了下來,漫不經心說道:「便是你前次提起的那個張衍麼?」

  「正是!嗯師,此人心志堅毅不說,根性之好我平生未見第二人,需得早早籠入我門中方可。」頓了頓,寧沖玄索性抬起頭來,道:「下院本是玄門世家蝟集之地,張衍不過出身凡民,卻能一路披荊斬棘,登門而入,且入院之後不驕不躁,審時度勢,如今又開脈破關,以我察之,此人心性氣度皆是上上之選,是以我本欲引他拜入齊雲天齊師兄門下,只是齊師兄卻閉關煉製法寶,是以厚顏來向恩師討要下賜。」

  少年問道:「此人開脈,是何脈象。」

  「霧相,門中品鑑給了下下之評。」

  「下下?又是霧相?」少年一怔,隨即仰天大笑,道:「奇哉,奇哉,那豈不是與為師我當年一樣麼?」

  寧沖玄拱了拱手,朗聲道:「恩師當年破光開脈,也不過是下下品的霧相,卻能以此脈象凝出『氣海浮天』法相,非但不輸同儕,還猶有勝之,可見脈象固然緊要,但修道者一顆堅定無回的道心更是不可或缺。」

  「原來如此,你的心思我已知之矣。」少年曲指一彈,一枚軟玉貝葉向寧沖玄飄去,「這是為師我當年修煉時所用道書,就由你做主了,至於能否有所體悟全看那小子有沒有這個機緣了。」

  寧沖玄雙手伸出,神色恭敬的將那枚貝葉捧入手中,再鄭而重之地收好,看得那少年連連搖頭,顯然對他太過嚴肅的舉止不太滿意,沒精打采地說道:「對了,你方才說欲討一女與他,為師准了,你屬意誰人?」

  「唐嫣。」

  「哦?」少年大有深意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倒是會算計,把唐嫣送了出去,不但少了你的糾纏,亦能借王家那小子的手逼此子入我門中。」

  「弟子不敢做如此之想。」

  少年指了指他,道:「你啊你,這個正經脾氣需得改一改,需知玩樂笑鬧方是神仙之事。」

  寧沖玄肅然道:「恩師在上,弟子哪敢放浪形骸。」

  「罷了罷了。」少年揮了揮手,也沒心思再說,他算是知道這個徒弟的秉性是改不了了。

  寧沖玄俯身一拜,沉聲道:「那引張衍入門之事?」

  他半晌得不到回話,再抬頭一看,發現除了一方水霧外,碧波之上已然行蹤渺渺,哪裡還有人影?

  他悵然嘆了一聲,雖然那少年已走,但他仍然依足禮數俯首拜叩,待站起起身時,卻發現腳下玉階之上已無聲無息多了四個飄逸如雲的字跡。

  「觀其行止。」

  品鑑脈象後第二日,張衍正在山中打坐,忽然若有所覺,抬頭望去,只見兩名修士站在一艘摩雲飛舟之上,其中一人衝著下方一招手,道:「張衍,既已開脈,便是上院弟子,今日就隨我等去吧。」

  那人手掌伸出只一抓握,張衍便覺一股拉拽之力傳來,他知曉這是上院派來接引自己的人,是以毫不抗拒,任由自己被那人招上飛舟,心裡忖道:「這莫非就是明氣期第二重境界『喚雲召霞』?據說到了這個階段,全身上下氣機凝實,非但可聚氣成牆,隔空攝物,而且只靠體內煉出的明乾之氣便能挪動百斤重擔。」

  上了飛舟後,這兩人不言不語,驅動飛舟往南面飛去。

  一日夜後,他們就出了蒼梧山十八峰的地界,前方出現了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澤湖泊,這裡便是東華洲十大靈穴之一,凕滄派的正院所在之地——龍淵大澤。

  張衍俯瞰腳下群山,他才發現,蒼梧山仿若一道天門屏障擋在大澤向外的出路上,門前有一條蜿蜒如玉帶的活水被兩岸側峰夾在其中,形似出入開口,便是在飛舟上,也能聽見湍急的流水之聲。

  他在蒼梧山上修道時就常聽同門說起有「蒼梧險山登仙路,龍淵大澤躍天門」的說法,現在一看,果然應景的很。

  飛舟再行十日,前方的水面下出現一碩大無朋的黑影,黑影之上,則是屋舍連綿,亭台樓閣若隱若現,仿似人間州城,上方更有懸空之島流泉噴瀑,開脈之後他目力極佳,隱隱還可見駕飛舟,騎雲鶴的修士結伴而過,一派仙家景象。

  可是等他再仔細看去,卻不禁大吃了一驚,那水下黑影竟然是一隻大到無法計量的玄龜!

  凕滄派創派之時,開派祖師曾以大法力從北冥洲捉來了這只不知多少壽數的玄龜,又自南崖洲搬來九座雄峻名山,在玄龜背上堆峰圍湖,築殿砌城。

  張衍一眼望去那綿延不盡的宮宇樓台,就是圍繞著這九峰而建的九座城池之一,九易城。

  他不禁暗暗點頭:「移山倒海,這方是仙家手段!」

  凕滄派中修道之士皆住於九峰或者龍淵大澤的水府洞天之中,而那些城池中則是住著修道之士的家眷族人,足有數十萬之眾,這番景象讓張衍算是大開了眼界。

  飛舟又行了半日之後,往一個青山綠水的小島落去,並在一處山頭上停了下來,其中一名修士指著山下一個碼頭,道:「張衍,你自去此處乘舟,到『躍天閣』中找吳師叔即可,我等回去交令,恕不奉陪了。」

  兩人交代完後,也不多說,自顧自駕起飛舟走了。

  本來按照慣例,這兩人是要一直送他入躍天閣中才算完滿,但是這兩人欺負張衍不是玄門世家出身,不知其中詳情,所以也懶得與他多說,反正帶他到這裡也算是完成了上面安排,接下來如何他們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張衍辨明方向,走下山頭,一路出了樹林,來到了碼頭上。這裡人來人往,還有一個小小市集,他找到了碼頭管事,詢問道:「這位管事,可有前往陸州的渡澤舟楫?」

  這碼頭管事五十來歲,兩鬢斑白,臉上皺紋交錯,一看就是凡人之身,頂多練了一些粗淺的練氣之法,他看了張衍一眼,見他衣衫並不華美,身邊也沒有帶著侍從,便仰起臉,老氣橫秋地說道:「你是哪一峰,哪一門師兄的族人?」

  張衍搖頭,道:「皆不是。」

  管事「嗤」了一聲,連連揮手道:「今日往來貴客頗多,你稍待片刻吧。」

  凕滄派中修士開脈之後,便有資格將家眷或者同鄉接來城中居住,而那些人多是凡人或者開脈之下的修士,不通飛遁之法,需從蒼梧山外界開始坐舟船,再從天門壑灣處進入龍淵大澤,水途中還要經過幾個島嶼村落補充食水,最後才能到達最內一層的幾個小島,由管事負責安排,一起乘坐舟楫前往玄龜背上的陸洲。

  但是每日往來人數頗多,所以誰先誰後也自然也有地位身份決定,這名管事一聽張衍毫無背景,還以為是來族人處投親的,所以根本不予理會。

  張衍不由失笑,他也不欲與一個凡人計較,正要表露身份,卻看到管事臉上突然神情一變,朝著對面走來的十幾人笑臉迎了上去,不停點頭哈腰道:「諸位可是琳瑯洞天秦仙師的親朋?魚舟早已準備妥當啦,這邊請,這邊請,錢某此次當親自操舟送諸位上陸州。」

  張衍看了一眼,發現這一行人中當先幾人倒勉強算是修士,但是修為卻參差不齊,修為最高者也不過是「凝元顯意」,多半是哪個玄門世家的支脈族人。

  面對管事阿諛獻媚,那幾人都是矜持點頭,其中一個文士打扮的人路過張衍身側時頓了頓腳步,回首一笑,道:「這位師兄,遇見也是緣分,不如一起上來?」

  若是旁人站在碼頭上,他也不會多說哪怕一句,可是張衍身形相貌俱佳,哪怕是扔在萬人之中也能一眼辨認出來,說一句人中龍鳳毫不為過,怎麼看也不像是普通弟子,所以出言邀請。

  張衍淡淡一笑,道:「那就謝過師兄了。」

  等一起踏上魚舟,這人一拱手,客氣地說道:「在下秦圭,不知師兄是哪位仙師門下?」

  張衍答道:「未曾拜師。」

  秦圭不免驚異,師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當不得半點虛假,就算是世家出身,也是互相交換子侄拜師,如果不願意說,大可以不答,斷然沒有否定的可能,否則就是欺師滅祖,所以張衍這麼說那當真就是沒有。

  再聊了兩句之後,秦圭發現張衍似乎真的毫無背景,也沒有族人在派中修煉,而且張衍元真藏竅,渾身氣機都收斂入骨血之中,只有一脈生機透頂而出,以秦圭的修為當然看不出半點端倪。

  他心中猜測這許是哪個來拜訪親友族人的凡夫俗子,看來自己當真是走了眼,只是可惜了對方這一副好皮囊,想到此處,他臉上略略有些輕視,對張衍失去了興趣,轉而與身旁兩位同行之人交談起來。

  張衍也樂得不與這行人說話,他眼望前方,只見面前一片碧波蕩漾,湖水波光粼粼,遠方島嶼樓閣若隱若現,使人胸懷不禁為之一暢。

  舟行一個時辰之後,已快到陸洲時,對岸突響起一片笙笛箜篌之音,眾人紛紛抬頭看去。

  秦圭臉現驚異,上前兩步道:「仙樂迎客,是哪位貴客荏臨九易城?」

  他旁側一同伴搶出幾步,激動道:「臥輿絲幔,玉笙金鈴,銀簍銅魚,隨側二九力士,百十女從,這定是四大洞天中的仙姬出行!」

  這些人都有親眷族人在凕滄派中修行,知道這些仙姬都是為了拉攏那些天資出眾的弟子,師徒一脈的洞天勢力所培養出來的女修,這些女修本身修為不低,又有掌門一系的勢力在背後撐腰,而且除了某些原因之外,通常自由度很大,若能結成道侶,可謂一步登天,所以門中尋常弟子都是趨之若鶩,渴慕能得某位仙姬相中,只可惜這裡多數人平時都是欲見一面而不可得,沒想到今日卻在這裡碰上了。

  秦圭不禁心生羨慕之意,道:「竟是洞天仙子親自出來迎客,不知又是哪一洞天的師兄有這麼好的福氣!」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13
第二章 仙姬弄巧 靈穴洞府

  對岸琴瑟齊鳴,絃樂錚錚,隨著魚舟逐漸靠近,有愈來愈響的趨勢。

  只見岸上百數名女從力士站在一起,將一名白衣女子如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

  此女笠帽垂紗,看不清面目,只是那妙曼身姿卻讓人浮想聯翩,她素手輕輕拿住帽簷一邊,將薄紗掀起一角,往湖上看了兩眼後,便越眾而出,走上了泊船的石堤。

  初時船上眾人還當看熱鬧一般好奇打量,可是漸漸卻覺得不對了,此刻大澤中只他們一條孤舟泛波其上,而對岸目光都在往這邊掃來,船上眾人不由面面相覷,這是……來迎接他們船上某一人的?

  是誰?他們互相打量起來。

  最後,諸人目光集中在面目俊朗,唇紅齒白的秦圭身上,其中一人上前拱手道:「恭喜秦師兄了。」

  秦圭勉強按捺住心頭悸動,卻故作訝然道:「陳兄何意?」

  「此魚舟上唯有秦兄人物風流,姿貌不凡,還是出身永西秦氏,這位仙姬不定就是相中秦兄了。」陳兄左右看了一眼,後退了一步,高聲笑道:「秦兄若是一朝登上龍門,可不要忘了我等貧賤之交啊。」

  「就是,就是。」旁側之人紛紛打趣秦圭,「不是秦師兄,又能是誰?若攀上了仙門可不要忘了我等。」

  眾人注意力都在秦圭身上,至於張衍只當路人一般,看都懶得看上一眼。

  「諸位何必取笑秦某人?我自知幾斤幾兩,哪裡有這等好運?還是莫要胡亂言語,免得惹惱了仙姬。」儘管嘴上不承認,可秦圭的眼睛卻是一眨不眨盯著岸上,心中不免有股隱隱期待,一隻手緊緊抓住船沿護欄,勉強做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魚舟很快到了碼頭上,操舟的錢管事雖然平時在這裡操持著迎來送往的營生,但他本是凡人一個,哪裡見過這種場面?不禁手腳哆嗦,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眾人見那白衣女子款款而來,都不由屏住了呼吸,心中砰砰直跳,此女的目光透過薄紗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最後在秦圭那裡頓了頓。

  「莫非真是我?」

  秦圭一時間只覺得嘴中發乾,腳下都有些站不穩了,心中大叫不可能,可看見此女正往自己處走來,又歡喜不止,不由自主地上前,剛走了兩步,卻被人拽住了袖子,不由大怒,轉頭一看,原來是同伴在正向他使眼色,這才發現這名仙姬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而是徑直走向了他身後的張衍,他先是一呆,再是漲紅了臉,他一時羞憤難耐,哪裡還肯在此地多留,舉起衣袖捂著臉急步走了。

  「不知道此人是何來歷,竟得仙姬看中!」

  見秦圭急匆匆離開,與他隨行的十幾人用各種羨慕和嫉妒的目光在張衍臉上掃了幾遍,最後才在長吁短嘆聲中離去了。

  白衣女子裊裊婷婷地來到張衍面前,道了一個萬福,笠帽下傳出如珠玉落盤的聲音,「小女唐嫣,見過張郎。」

  對這個突然之間冒出來的所謂仙姬,張衍卻是皺了皺眉頭,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心中一時充滿了警惕,沉聲道:「你是何人?」

  「奴家本是長觀洞天女侍,今奉寧師兄之命,特意來此迎接郎君。」女子走上前一步,輕垂臻首,道:「寧師兄之意,是讓奴家與張郎……結伴同修。」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幾至低不可聞,似乎充滿了羞意。

  張衍眯了眯眼,他並沒有被這送上門來的好事沖昏頭腦,反而卻感到一絲不對勁。

  弄出這麼大的陣仗迎接自己,看似風光,可是除了惹人注目外毫無好處,他初入上院,豈能這般張揚?

  他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周圍,發現果然有不少人駐足觀望,這裡本來就是人來人往之地,經過這一番鬧騰,聚集的人更是越來越多。

  他雖然和寧沖玄只說過幾句話,但決計不信對方會安排這麼一出,如果是此女自作主張,那麼她的目的倒是值得深思了。

  他心中冷笑一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莫非以為我就沒有手段麼?

  腦海瞬間閃過無數的念頭,張衍臉上卻浮出一絲微笑,道:「既是寧師兄安排,那張某自無異議,唐娘子喚我師兄便可。」

  唐嫣「嗯」了一聲,聲音柔柔地說道:「是,師兄。」

  張衍問:「你一眾人等前來,可有落腳之地?」

  「我等已從長觀洞天搬出,不過張師兄從下院而來,自可在躍天閣處奉領一處下賜洞府。」唐嫣關照身邊一個女侍,道:「蝶兒,你且領路,帶張師兄去躍仙閣。」

  她身邊一身材嬌小的女從走了出來,脆生生道了聲:「是」。

  唐嫣又轉過頭對張衍道:「我等一行百數人,所居洞府需容得下方好,師兄可不能忘了,蝶兒機靈,諸般事宜一路上自會與師兄分說。」

  張衍目光一閃,點頭道:「有勞唐娘子了。」

  唐嫣又是一禮,道:「不當的,師兄喚我嫣兒即可。」

  張衍點頭道:「好,嫣兒稍等,我去去便回。」

  唐嫣薄紗下的玉容似乎泛起微笑,道:「那我等就在此等候師兄了。」

  待張衍走後,唐嫣旁側一個嬌俏的女侍上來低語:「嫣娘,這張衍除了皮囊好些,也看不出什麼特別,怎麼就得寧師兄這麼看重?不過這人也是無禮,只是一個下下品的開脈修士,便想與嫣娘結為道侶?呸,憑他也承受的起麼?」

  唐嫣淡淡道:「玲兒,少說兩句,囑咐你的事情都做了麼?」

  玲兒笑道:「嫣娘放心吧,昨日已告知王郎,他已傳話過來說安排妥當,今次定叫那張衍來個進退不得,丟盡臉面。」

  唐嫣挽了挽髮絲,道:「如此就好。」隨即她嘆了一聲,望向遠處的目光先是一陣迷離,再是閃過一絲決然。

  她五歲修道,自幼便被孫至言真人帶在身邊,她也知自己出身卑微,只是洞天中用來拉攏靈秀弟子所用,但是因為真人對她格外偏愛,便漸漸起了別樣心思,自以為高人一等,哪知道此次只是寧沖玄一句話,便被當作貨物一樣送了出去,而且還是一個明氣修為都沒有的修士,心中既有傷心,又有怨懟。

  縱然寧沖玄說張衍前途遠大,但在她看來那些不過是空中樓閣,鏡花水月,而且正是因為清楚張衍來歷,她才更不看好於他,一個什麼出身都沒有的小修士,開出的脈象還是下下品,當真以為人人都像孫真人那般驚才絕豔麼?

  其實她原本屬意寧沖玄,修道五十載不到就到了玄光期第三重,可謂天資出眾,只是寧沖玄一顆道心圓實完滿,絲毫容納不下其他綺念,於是她退而求其次,渴慕能和哪個玄門世家的子弟結成道侶,但卻沒想到真人竟然把自己賜給了張衍。

  她絕不甘心!

  這次岸上擺開陣勢也並不是當真從張衍了,而是做得把他先高高捧起,再重重摔下的打算。

  他們一行百多人,不計修為所需,便是每日吃喝用度就是一筆大開銷,不是上等洞府決計支撐不下來,而這方面她早已打點妥當,一旦張衍討不來上等洞府安置自己一眾人等,那自己就在這裡站上個幾日夜,鬧個滿城風雨,要讓凕滄派上下盡皆得知,到時看張衍還有何臉面留下她!

  她素知真人的脾氣,若是這張衍自己不爭氣,被她逼得下不來台,真人非但不會來責怪她,反而會誇讚她有聰穎,就此重回長觀洞也不是不可能的。

  此時,那名叫做「蝶兒」的女從一路領著張衍往躍天閣行去。

  躍天閣並不在九易城中,而是獨佔一座靈峰,院舍佔地廣大,兩側魏闕高台,十丈寬的白玉石階一路從山底修到峰頂,廊宇屋簷上隨處可見靈鳥珍禽啄毛弄羽

  「躍天閣」三字匾額橫掛大殿前沿,字跡飛揚跳脫,只一眼看去便覺心頭生出一股騰然欲飛之感。

  張衍和蝶兒進入大殿道明來意,值事道童行了一個稽首後進去通報,不多時,一個相貌清癯的中年道士走出來。

  張衍看了看,這人修為大致和那天接引自己的兩人相仿,只是一明氣期修士,便拱手道:「在下張衍,不知這位仙師如何稱呼?」

  其實躍天閣中執事修為俱皆不高,由於需要安置各門各峰弟子修煉洞府及諸般事宜,日常事務繁多,是以修為高深的修士都對此都不感興趣,能來這裡管事的多半和下院執事一般,在修道一途上不再奢望有所進境的修士。

  道士瞥了張衍一眼,淡淡道:「貧道黃守和,你可是來討要修煉洞府的?」

  「正是。」

  道士淡淡道:「各處修行洞府皆有定數,分為甲乙丙丁四等,你來得不巧,甲等乙等洞府俱已被人佔去,只剩下丙丁二等洞府,你看可還合適?」

  張衍還沒有說話,那蝶兒卻搶了出來,嚷嚷道:「郎君,丙丁等的洞府狹小,只能容十數人,且靈氣渾濁,又怎能住人?」

  道士冷笑一聲,道:「如今還有這丙丁兩等洞府可用,若是再等上幾日,怕是連這等洞府也沒有,如若不滿,你等還是自擇居處吧!」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14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5:50 編輯

第三章 金風烈火 靈機沖霄

  修道者所用洞府只是修煉之地統稱,具體卻分為「洞天、福地、真宮、氣府,玄廬、精舍」六等,其中又視氣脈靈機多寡而分上下之別,而這些所謂甲乙丙丁洞府,說穿了不過是最下等的玄廬精舍一流,連真宮氣府都算不上,更不用提洞天福地。

  聽黃守和之語,蝶兒張嘴還想再爭,卻被張衍抬手制止,道:「蝶兒,你先出去。」

  蝶兒本還不願,只是被張衍的眼神淡淡一掃,心頭莫名一顫,怯怯道了聲:「是。」不情不願地退了出去。

  張衍轉而向黃守和說道:「洞府我卻是要的。」

  黃守和捋了捋鬍須,斜撇了張衍一眼,道:「好,還是張師弟你懂規矩,我這裡有一處丙等洞府,自去取洞府符牌於你。」

  「慢來。」

  黃守和正要轉身,張衍卻喊住了他,他緩緩走上前一步,微笑道:「師兄怕是弄錯了,我來此索取的並非玄廬精舍,而是洞天福地。」

  「什麼?洞天福地?」

  黃守和臉色一沉,揮袖呵斥道:「你不過一初入上院的開脈修士,也想要洞天福地?狂言!你可知道洞天福地唯有真人一流方可享居?便是那些玄光境界的師兄都未必能得到一處,何況是你!」

  張衍卻神色不變,道:「師兄謬言了,若是他人確實不可,但我本是下院入門弟子出身,如今開脈登關,入了上院,要一處洞天福地卻是合情合理。」

  黃守和冷冷道:「就算下院入門弟子,到了上院,也需按規矩來。」

  「既然說起規矩,那在下倒想問一句,這是黃師兄自己的規矩還是躍仙閣的規矩?」

  張衍心中冷笑,這黃守和莫非以為他初來上院,就什麼都不懂麼?

  上院這些事情並不如修煉功法那般隱秘,早在圖謀進入下院時他就已經將這其中的細則打聽得清清楚楚,後來又反覆向艾仲文等人討教過,門中各種門規條律他不說瞭如指掌,也一清二楚,想要在這上麵糊弄自己,那是休想!

  「這……」黃守和猶豫了一下,「……這自然是躍天閣的規矩。」

  「啪!」

  黃守和身側一張擺放賬冊的桌案突然被張衍拍成碎屑,他不禁嚇了一跳,道:「你做什麼?」

  張衍又往前走了兩步,高大的身軀逼近了黃守和,冷聲道:「下院入門弟子一朝開脈,入得上院便為真傳弟子,安居洞天福地,吞吐天地靈機,此乃是凕滄派立門之規,你區區一個執事道人,也敢暗中搬弄機巧,妄言一閣之規大於一派之規,莫非以為我動不了你,『正清院』的那些長老執事拿你沒有辦法麼?」

  黃守和手微微一抖,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勉強鎮定道:「你休用這些話來唬我,正清源的長老豈是你一小小開脈修士能請得動的?」

  張衍卻是失笑,道:「我乃真傳弟子,別說長老,就算掌門,一樣可以擊金鐘入殿覲見!看來黃師兄今日是有意一試『正清院』的刑杖之威了?」

  黃守和聽得一陣心驚肉跳,暗暗叫苦,「王家四郎不是說這小子無根無底,不知悉上院內情麼,怎得如此明白?」

  不過洞府之事本來也就是糊弄一下不知情的人,他久任躍天閣執事,行事手段不是王家那個不諳事故的世家子能比的,一早就準備好了後手,現在一看此法果然拿不住張衍,他立刻就坡下驢,換上一副笑臉,道:「師弟莫急,貧道方才記起,倒有一處福地卻是空置,許是為你留著的,師弟拿去正是合適。」

  他伸手入袖,裝模作樣掏摸了一陣,取出一塊非金非木的牌符拿出來交給他,「此處名為靈頁島,位在九易城西南向,此是島上開合禁制的牌符,我自命一執事道童與你同去。」

  張衍笑著收下,拱手道:「那就多謝師兄了。」

  「呵呵,師弟客套了,客套了。」黃守和連連擺手,笑容滿面,似乎先前那番不愉快早已蕩然無存。

  張衍思量了一下,雖然黃守和決計不敢拿出一塊下等洞府來冒頂,但這麼痛快地將一塊福地交給他,其中肯定還有他不知曉原因的在內。不過他也不想多做深究,修道本非一路坦途,有點波折又算什麼?

  張衍告辭離去後,黃守和嘲弄似的笑了幾聲,一臉得意地走到後殿,卻迎面見到一個老道正走過來,他一驚,立刻恭恭敬敬上來一禮,道:「吳師叔。」

  這個老道正是躍天閣的掌閣吳鈺,他見到黃守和,微微點了點頭,道:「今日那喚作張衍的來過了?」

  「是,來過了。」

  「唔,分了哪一等的洞府予他?」

  「他是下院入門弟子出身,師侄按照慣例,允了他是一處福地。」

  吳鈺眼皮抬了抬,又問:「是哪一處福地?」

  黃守和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是靈頁島。」

  吳鈺一皺眉,道:「你給了他那處金風烈火的酷烈之地?」

  黃守和連忙說:「師侄我雖也曾解釋緣由,但此人桀驁不馴,不聽規勸,還以為師侄我虛言恫嚇,因此只好允了他,這需是怪不得我啊。」

  吳鈺看了他幾眼,嘆道:「你好自為之吧。」他搖了搖頭,背著手自顧自走開了。

  走之前他冷眼瞥了眼黃守和,見他還一副樂顛顛,兀自不覺的樣子,不禁冷笑,這張衍一來上院,便得孫真人下賜女侍,雖說孫真人素來不管閒事,但未免沒有拿張衍當問路石的打算,師徒一脈和世家爭鬥豈是那麼好插手其中的?沒看到幾位執事都唯恐避之不及麼?偏偏你還緊巴巴地湊上去,還想討好王家?小心最後弄個粉身碎骨,死無葬生之地!

  張衍與一名負責引路的執事道童出了躍天閣,見在外等候的蝶兒迎了上來,便關照她道:「你去告知唐娘子,我已選好一處福地。」

  」福地?」蝶兒眼中露出喜色,問:「不知是何處,這就去教嫣娘得知,我等有飛舟駕乘,稍後自來與郎君相聚。」

  張衍道:「如此也好,此地在西南靈頁島。」

  蝶兒驚呼一聲,掩口道:「靈頁島?」

  「嗯?莫非有什麼不妥?」

  蝶兒急道:「郎君,靈頁島靈機霸道,金火兩氣肆虐橫行,不是修道靈地,而是死地,絕地!」她又抱怨道:「郎君,嫣娘在真人處可是玉華洞天,繡袍仙衣,可隨不得你吃苦。君不若再去換一處?」

  張衍皺了皺眉,冷聲道:「你家娘子是想修道成仙還是入宮為后?大道之上,只有砥礪前行,披荊斬棘,沒有安樂享福,富貴榮華,如若不願隨我,不來也可。」

  說罷他一拂袖,逕自上了那道童的飛舟騰空而去。

  蝶兒一臉氣苦,恨恨跺了跺腳,卻不得不轉而回去稟告。

  不久之後,唐嫣便知道了這個消息,但她卻是久久默然不語。

  玲兒眉目中有些擔憂,走上來道:「嫣娘,沒想到這張衍如此熟悉上院的道道,卻叫我等一時走不脫了,不過那黃執事也是該死,竟然把那處絕地也拿了出來,那我等豈不是也一起受苦?」

  唐嫣輕啟朱唇,道:「不礙事,苦熬幾個月罷了,張衍此人本事也是有的,不然成不了下院入門弟子,但他所開脈象為霧象,在金風烈火的洞府中看他怎麼修行,三月後,門中自會仙師查驗修為,再不濟,六月後王郎出關,收拾那張衍易如反掌,只是這些時日中你等需小心謹慎,免得被張衍抓住了把柄,藉機處置你等。」

  玲兒小心翼翼說道:「不如嫣娘去與張衍說個明白,讓他不要不知好歹。」

  唐嫣搖了搖頭,道:「真人下賜,此事豈能當作兒戲?若是張衍無本事照應我等,真人自然不會過問,可如是我等擅作決斷,當真以為孫真人不會殺人麼?」

  玲兒嚇得一個哆嗦,不敢再提此事,想了想,她又寬慰唐嫣道:「王郎資質不凡,出生後便日日用玉液洗髓煉骨,九歲修道,至今已十一載,卻已是明氣期第二重境界,又是昊浦王氏出身,聽說他近日已拜杜德仙師為師,前途無量,且他對嫣娘情深意重,必不會負了嫣娘的。」

  唐嫣點點頭,嘆道:「但願如此。」

  此時張衍已乘飛舟飛臨靈頁島上空,駕舟道童指著下方道:「師兄,那洞府便在那處山巔。」

  張衍還沒來得及細看,卻覺一股煞氣撲面而來,不由眼睛一眯,再睜眼看去,發現島嶼中心霧氣如蒸,煙云滾滾,那座最高處的山峰居然是一個光禿禿形似尖錐的火山口,而島嶼四周卻是古木參天,靈禽走獸追逐奔撲,瀰漫著一股旺盛生機。

  在他這等修道士眼中看來,這座島嶼靈氣沖霄,如劍似虹,狀如火舞,好像整座島都被金紅色澤的氣焰所包裹。這天地精氣果然充裕得過了頭了。

  黃守和給張衍的這處洞府雖然也的確稱得上是修煉福地,但是凡事過猶不及,比如這個洞府,每日卯,午,申三個時辰中都有金風烈火升起,其能煮經焚脈,砭骨刮膚,靈機實在太過霸道,長久在此修煉難免會傷了根基。

  而在凕滄派修行的世家門人,本身脈象少有金火之屬,即便是有,也佔了一些靈機較為溫和的洞府,這處洞穴空置已久,卻也無人肯來。

  飛舟緩緩落下,那道童似乎不敢在此太過久留,將張衍放下,又交代了幾句之後就急急離去了。

  張衍此刻腳踏實地,細細體悟那靈機後卻是不驚反喜,自己那本《太乙金書》正要借風火金雷,電煞罡氣熬煉元真,磨出乾靈金氣,如今這處洞府卻是自動送上門來,免去了一番找尋功夫。

  在別人眼中的死地,絕地,在自己眼中卻是真正洞天福地,他仰天一笑,道:「所謂『彼之毒藥,我之良方』,莫過於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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