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7703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29
第十四章 氣海初化 明氣一重

  「叔祖,張衍是不是瘋了?他居然敢將六川四島真傳弟子的親族二十多人一起抓起來,難道他就不怕得罪這些真傳弟子,難道他就不顧忌這些人背後的世家大門?」

  初時聽到張衍有這番舉動時,封臻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六川四島,雖說並不是什麼大姓巨室,但是聯合起來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況且被抓的人中間還有一名是封氏嫡系弟子,張衍此舉簡直是膽大妄為,肆無忌憚了。

  封商卻是輕搖大扇,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道:「臻兒你還是看不明白啊,此事張衍是已自身為支點,撬動師徒一脈與我世家爭鬥,在還沒有決出勝負前,師徒一脈必定保他無事,此時誰敢出頭?是以他看似瘋狂之舉,實則卻是安然無恙。」

  封臻卻又不解,道:「那之後呢?難道他不在凕滄派中待下去了麼?難道他就不怕日後我封氏,或者六川四島找他麻煩?」

  封商雙手枕在腦後,半眯著眼道:「那也是一年半載之後的事情了,那時的局勢……嘿嘿,誰又說得准呢?」

  「一年半載?」封臻吃驚道:「哪需這麼久?我聽聞族中正在聯合另幾家交好的世家向師徒一脈施壓,而且掌門似乎也並沒有什麼舉動……」

  封商卻是譏笑道:「愚蠢之極,以為師徒一脈之引而不發是因為顧及我等世家力量麼?那是他們嫌我們這幾家肉太少,吃不飽啊!掌門正是要你們這些不辨眼色的人一個個都跳出來,他們好一網打盡!」

  封臻震驚道:「我們世家之間不是彼此休戚與共,共同進退嗎?難道掌門這麼做,就不怕引起公憤嗎?」

  封商連連搖頭,道:「師徒一脈此次拿住正理,只針對六川四島和我封家而來,且並沒有從根本上侵奪我等世家的利益,明眼人絕不會與我們陪死,說不定還早早盼望我等被削弱,好跟在後面分一杯羹。」

  世家之間並不是鐵板一塊,相互之間也是矛盾重重,只在師徒一脈損及了他們共同的利益才會起來抗爭,如前次寧沖玄坐視五名真傳弟子被殺,這就引起了他們共同的恐慌和不滿。

  但是這一次卻不同,師徒一脈很明顯只是針對封氏和六川四島而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自己何必來趟這趟渾水?不跟著咬上一口已經算不錯了。

  「圍攻真傳弟子,這個罪名不小,不自思悔改,還妄圖將師徒一脈反壓下去,我看封氏此次恐是要元氣大傷了。」封商目光連閃,沉聲道:「張衍此計毒辣,翻手之間,不但借勢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還順勢坑了我封氏一把,果然是個好對手。」

  封臻這才發現封氏看似還有還手餘地,實則已然深陷危機,頓時冒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走下座椅,俯身下拜,道:「侄孫求問叔祖,此事該如何化解?」

  封商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道:「辦法自然是有的,讓封汲乖乖受死,一刀殺了送去『正清院』,再派人前去安撫張衍,這樣一來,便能提前斬斷此事,不讓師徒一脈有向我等發作的機會。」

  封臻雙目大睜,道:「如此,豈不是仍要丟掉我封氏族人一條性命?大大傷了我封氏的顏面?」

  封商「嗤」了一聲,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留人不留財,留財不留人,依我看來,以封汲一人性命使家族免去一番損失還是划算的,要知張衍此計毒就毒在無論此事結果如何,都是在我封氏臉上甩了一巴掌,面子總是要丟的,何必再死攥著不放手?」

  封臻在地上了拜了一拜,道:「多謝叔祖賜教,我回去之後會向族中長老稟明此事,望他們早作決斷。」

  封商緩緩搖頭,卻沒有說什麼。

  封臻猶豫了一下,又恨聲道:「只是張衍此人太過可惡,不知叔祖是否有法可以除了他?」

  封商手中大扇一頓,目露凶光,道:「當初我引張衍拜入丹鼎院之下,又豈會沒有後手,只是眼下還不到動手的時候,需等待時機,」

  「這……叔祖可否透露一二?」

  封商笑而不答,看封臻還想再問,他索性往榻上一躺,把扇子往臉上一遮,道:「睡也,睡也。」

  封臻無奈,只得拜了幾拜後,退了下去。

  五個月後。

  靈頁島上黑雲滾滾,金風烈火之氣翻捲不定,比往常濃郁旺盛了數倍之多。

  張衍體內此時已練化出八十口乾靈清氣,如今只差最後一口便能一躍進入「氣海初化」之境,如此之快的進度,還多虧了先前王家送來的丹藥,再加上他摸索出來瀾雲清氣的轉煉法。

  只是這最後一口清氣反覆凝練已有七天七夜之久,卻是始終不見功成。

  到了最後,他索性放棄用瀾雲清氣煉化的打算,改用引氣之法,將八十口乾靈清氣一起放了出來,試圖從元真中拔出這口清氣。

  可沒想到這八十口清氣一出,才將那最後一口清氣引煉一半,居然不知道為何溝通了地殼深處的重煞,致使金火兩氣不停往上衝湧。

  這些重煞遠比平日那些煞氣凶烈,此刻彷彿知道他即將功成,洶洶而至,焦火熏煙一齊往他五竅內鑽來,似要一下將他壓倒,就此壞了道基。

  八十口清氣被重煞一衝,亦是一陣散亂,如若一個不留神,這些煉化的清氣也有可能盡皆被污。

  在此緊要關頭,張衍本我不亂,守住丹竅,神魂竟無一絲動搖,須臾間,便將八十口乾靈清氣一一定住,心中默念太乙金書法訣,元真徐徐而動,極有耐心的將從毛孔中滲入體內的煞氣一一磨化。

  如此再過三日之後,那最後一口清氣如同破殼雞子般似出未出,只餘一絲還未成就,就在此時,張衍突然雙目一睜,身體不自覺一搖,似乎有什麼東西陡然間脫體而去了。

  所有在外的乾靈清氣驟然一陣湧動,不經召喚,從他眼耳口鼻中紛紛鑽了進來,五官頓時一陣舒暢輕明。再看胸中,只見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八十一口清氣正泛出爍爍漣漪,如水如波,在那裡徐徐而動。

  此刻,他已正式踏入了明氣一重,「氣海初化」之境!

  不過那些清氣在丹竅裡上下一浮一沉,彷彿江河大海蕩漾翻滾,這番力量似乎不願讓他停下,仍在催動他不停運轉功法。

  張衍心有所悟,張嘴一吸,將面前的重煞之氣吞下一口,用清氣裹住,放入元真中不停打磨起來。

  一日夜後,他方才將這一口重煞磨去,此時從他周身皮毛孔竅中不停泌出出青黑色的汗漬。

  「呼……」

  他長長一聲吐息,一股黑灰色澤,如同煙燼氣息從口鼻中往外噴出。

  再反觀內視,發現胸口除了那八十一口乾靈清氣外,竟還有一口凝成一團玄色濁氣。

  張衍不禁大喜,自己居然順勢聚出了第一口坤靈濁氣?乃豈不是又省卻了數月功夫?

  「妙哉,妙哉,這第二步之艱難還勝過第一步,哪裡知道太乙金書如此神妙,極陽為陰,極陰為陽,竟然一氣連破兩關,果然是福禍相伴,只看自己能不能秉心向道了。」

  他有大氣運在身,冥冥中自有天道高舉大鞭不停落下,不許他有絲毫懈怠。

  可是這不是正合他意嗎?玄功修行,自然是如逆水行舟,有進無退,自己向前踏步前行,才是上合天心,因此勢不可擋,如若自己心志不堅,哪怕只是退縮一步,今朝便會被天道棄之。

  此時張衍見八十一口乾靈清氣在體內或聚或散,遊走不定,而一口濁氣卻滯重沉墜,居臥如同幽潭深井,心中一動,張口一吐,將這口濁氣從胸中吐了出來,只聽「嗤」的一聲,石壁居然被穿了個不知道多深,兩指寬的圓洞出來。

  再深吸一口,便將這口濁氣召了回來,放入胸中一觀,發現這口濁氣並未損折分毫,顯然這還不只這口濁氣的極限,不由暗暗點頭:「難怪太乙金書說煉到玄光境界時一道玄光便能銷金熔鐵,只是濁氣就有這般威力,看來並沒有誇大言辭。」

  張衍知道自己這次衝奔勢頭已盡,這幾日內修為恐怕無法再更前一步了,以後仍舊需要按部就班慢慢打熬磨練。

  他盤算了一下,至多還需半年,他便能進入明氣第二重「喚雲召霞」的境界,屆時清濁相合,便能凝出雲雨之氣,借此駕霧行雲,不用借助飛舟也能飛騰往來。

  飛遁之法,一般只有到了明氣第三重境界之後,身體內有一點玄光之種,方能借助這一點玄光將自身與飛劍相合,附劍而行,如若到了玄光第一重境界「靈明初照」,便能直接用玄光裹住肉身穿梭往來虛空。

  「噓……」

  張衍突然聽到洞府外傳來一聲尖細的聲音,立刻分辨出那是嘯澤金劍的聲響。

  是誰傳書自己?

  他立刻拿起牌符放開禁制,打開洞府之門,任由那金劍飛了進來,舉手接劍後,拆開書信一看,卻是告知他,十日之後真傳弟子共聚一堂賞月觀景,是以來信傳書邀請他前去赴會。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4-12-13 16:33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29
第十五章 金劍傳書 碭域水國

  當看到賞月會的地點在玉珥峰上時,張衍神色間頓時泛出幾分微妙。

  這玉珥峰在「六川四島」之一玄游島上,自己剛剛坑了他們一把,回頭他們卻把自己請到島上去,細細品味,這其中是另有深意啊。

  據他所知,六川四島早在一月前就將自己犯事的族人驅逐出了凕滄派,就是不知為保住他們性命究竟付出了多少代價,至於封氏,雖然現在仍是硬頂著不肯讓步,但其實態度早已軟了下來,低頭是遲早的事。

  他又翻了翻,發現這封信有頗多詭異之處,字體娟秀,一看就是出於女修之手,而且邀請他去赴會居然還沒有請柬,這究竟是想讓他還是不想他去?

  搖了搖頭,他將這封書信隨手拋開。

  在他看來,去與不去都無關緊要,與其在這上面多費心思,還不如抓緊時間提升自己的修為才是正事。

  只是在此前,他卻先要解決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

  要練太乙金書第二步的坤靈濁氣,每次都要要放出所有的乾靈清氣,將地竅深處的重煞引上來,這麼做其實極為麻煩,而且效率低下,他心下思忖,能不能想個辦法將煞氣保存起來?

  沉思了許久之後,張衍眼前突然閃過一道亮光,周崇舉給他的煉丹術中,那門「內竅術」不就是在身體中另闢氣竅,容納各種不同氣機所用麼?這豈不就是天然的儲氣之所嗎?

  要知道,此竅隔絕內外,能容納各種凶毒有形藥力,更不用說無形重煞了,而且,還有什麼比放在自己身上更為方便的呢?

  想到這裡,他連忙取出那卷丹書,又仔細翻看了一遍。

  按照上面所言,這氣竅分別對應五行五感,一個人至多可以開闢出五個氣竅出來,且「內竅術」的關鍵修煉完全在於後期丹藥的配煉上,法訣本身倒是極易,對他來說沒有絲毫難度。

  當下坐定玉台,按照卷書上所載法訣運轉起來,不到半日,他便一口氣連續開闢了三個氣竅出來,只是再想練下去時卻是做不到了,心下知道按照自己此時的修為,怕是已然到達了極限。

  重煞屬濁,在失去清氣牽引之後,金風烈火隨之一緩,便又沉入了地下。

  張衍此刻重新吐出清氣,在火口上一轉,瞬間就又將半沉半降的重煞之氣又吸了上來,他鼻翼輕輕一鼓,將這股氣機細細吸入,往胸中氣竅中小心翼翼地引去,一入竅中,重煞便穩穩沉了下去,安然不動。

  看此法有效,他心中一定,卻也沒有急躁的將重煞一口全部吞下,而是不疾不徐,慢慢將其引入進來。

  兩個時辰後,一個氣竅被重煞填滿,張衍上下檢視了一番,確認渾身並沒有任何不適之處後,頓時放下心來,遂決定再填滿一個氣竅,如若還是沒有問題,那麼索性連第三個氣竅一個填了。

  這次收攝重煞用了大約一夜時間,到天邊魚肚微白的時候,他終將三個氣竅全部填滿。

  其實按照先前煉化的一口濁氣的重煞所需來看,他在一個氣竅中所存下的重煞就足夠練到第二重境界了,不過他總覺得這些重煞似乎另有用途,而且為了穩妥起見,他寧多不少,也算是有備無患。

  一夜辛苦,他臉上仍舊是神采奕奕,面龐上清氣繚繞,不見絲毫倦色,這時,他突然聽到外間有人一陣疾喊:「張師叔可在?張師叔可在?」

  張衍聽這聲音熟悉,站起身,出門一看,發現門外的呼喊自己的竟是那名丹鼎院前的道童,不禁神色微微一凝。

  見張衍出來,道童連禮數都顧不上,上前拉著他的袍袖,道:「師叔,祖師急召!」

  出事了嗎?

  張衍面色一凝,點了點頭,稍作整理,就跟著道童乘上飛舟,往丹鼎院而去,一路風馳電掣,不出一個時辰,便到了陸洲上空,道童也不停留,急急驅動飛舟直奔山門,在山頭幾個盤繞之後,不一刻,便遠遠看見了停泊在江心的魚船。

  待飛舟一降,張衍幾步走入魚船,卻見周崇舉坐在廳中,臉上陰沉的似乎快滴出水來,心下不禁微微一沉,問道:「師兄,出了何事?」

  「你來了?」周崇舉指了指一旁座椅,示意他坐下,他自己卻站了起來,沉聲道:「前幾日碭域水國來使,半年後為國主姬九殤大壽,是以想舉辦一場丹會,因此特意來使,向我派求取數名煉丹師前去,並願放棄一處貝場以示誠意,能夠不動手便解決此事,掌門自然是允了。」

  碭域水國其實就是妖修部族,但是勢力極其龐大,就算前番與凕滄派交戰了十幾年的三泊湖妖,名義上也只是他們的藩屬而已。

  張衍靜靜聽著,他知道此事還有下文。

  周崇舉拳頭在桌案上重重一砸,道:「前月我被姜長老請去煉丹,閣中之事暫時由竇副掌院暫代,哪知道我不在,選取出使者時,他竟然把你的名字填了進去,如今水國使者已經返回,待我今日回轉發現時,已然遲了一步。」

  張衍神色鎮定,似乎此事與他毫不相干一般,問道:「不知竇副掌院是如何辯解的?」

  周崇舉目光中儘是怒色,哼了一聲,道:「竇明說是底下執事疏忽所致,他已經將那人打殺了,並且願為此事自請去位,回家養老,不再擔任副掌院之職。」

  張衍嘲弄道:「想必他早已安排好了後路,而且如此一來,師兄也拿他毫無辦法了。」

  竇明要推脫這件事是極其簡單的,況且張衍的確是丹鼎派中人,還是周崇舉的弟子,既然有人頂缸,要憑這事拿他問罪恐怕也理由不夠,最多斥責兩句,根本不可能傷筋動骨,至於今後,能不能找到他還是個問題。

  「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周崇舉怒氣衝衝地說道:「我懷疑是封商,這極像他的手筆。」

  他心中忌憚的是,如果真是封商手筆,那麼一切看似漏洞的地方其實都是陷阱,這樣一來,用人代替張衍或者乾脆不去的辦法完全是行不通的,說不定還正等著你如此做。

  張衍在凕滄派中時,因為真傳弟子的身份,這些人拿他暫時無可奈何,但是周崇舉擔憂的是,一旦他出門之後,那就完全不同了,那有的是動手的機會。

  周重舉一轉頭,雙目看著張衍,沉聲道:「師弟,此事已成定局,如若不去,你打算如何?如你不願去,我豁出這張老臉去求一人,也定要保你周全!」他臉頰上的肌肉隱隱跳動,似乎想到了什麼令他極為難堪的事情。

  張衍低頭思索了片刻,當抬起頭時,嘴角卻漸漸浮出一絲笑意,道:「師兄,我願去。」

  「哦?」周崇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可想清楚了?」

  張衍道:「我在門中也未必安全,如這般的手段仍會層出不窮,防不勝防,我雖不懼,但未免誤了修行,此去水國,不在世家名門的視線之內,正是海闊憑魚躍,長空任鳥飛,說不定正是我的機會。」

  周崇舉沉思了一番,緩緩點頭,道:「你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你仍需小心,按照我的推斷,他們要對你動手,多半不出兩種,一是在去路上對你下手,二是在水國使絆子,我以為後一種尤為可能,如果你折在那裡,掌門非但不會追究,反而只會說是別派有意挑唆兩派不和。」

  張衍點頭表示明白,他雖是真傳弟子,但若是真在水國出了事,凕滄派絕不會為他一人輕易與水國開戰,只會想盡辦法平息此事,也許日後與碭域水國撕破臉皮時會用他被殺一事來做藉口,但目的絕不會是為了他報仇。

  周崇冷笑道:「我查看了一下名冊,此去碭域水國,除你之外,還有幾人曾是竇明親信,此舉不會無由,你不會煉丹,這事本來也不算什麼,說清楚便也罷了,可你偏偏是我的弟子,若是有人在碭域水國中推波助瀾,散佈謠言,暗中挑唆中傷,則很可能會造成我派與碭域水國交惡,到時,你必定是首當其衝。」

  說到這裡,他看了張衍一眼,嘆了一聲,道:「離出發還有十日時間,這十日內我能教你多少便教你多少吧,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十天?

  張衍想到了那真傳弟子的賞月之事,這兩者間莫非還有什麼聯繫不成?

  這時他又想起另一事,羅蕭也會一點煉丹術,可見妖修並不缺乏煉丹者?他們何故要來凕滄派借用丹師?

  向周崇舉問出此事,他回答道:「你有所不知,妖修雖會煉丹,但只會一些粗淺手法,煉一些普通丹藥還成,但是上等丹藥向來只有我人修可煉,原因是三竅術只有人身修士才能修行,妖修縱然化形,也無法練成,因此在一些上等的丹藥他們只能仰仗我等人修,碭域水國之主姬九殤向來好大喜功,此舉毫不奇怪。」

  說到這裡,周崇舉似乎想到了什麼,道:「我傳你的『內竅術』萬萬不可流傳出去,若叫妖修得知,必是天翻地覆。」

  「師兄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張衍目光一閃,道:「不過我看,卻也不能讓竇副掌院就這麼輕易走脫了。」

  周崇舉「哦」了一聲,望向張衍,道:「師弟準備作何打算?」

  張衍笑了笑,道:「既已去位,竇副掌院這一身煉丹術荒廢了倒也可惜,不若稟明掌門,讓他作我副手,隨我一同前去吧。」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4-12-13 16:35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30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6:24 編輯

第十六章 天發殺機屠滿樓(上)

  十日後,去往碭域水國的使團已準備上路。

  包括張衍在內,此行約莫有六十多人,由一名叫吳真的明氣期三重修士領頭,眾人將乘坐一座飛曜塔樓前往水國,這塔樓速度遠超一般飛舟,到達目的地只需一月不到便可。

  丹鼎院一共派出的十二名煉丹師中,竇明亦在其列,本來他早已脫身事外,哪裡想到張衍又把他給拽了回來,而且他現在連職司都沒有了,還得看張衍眼色行事,是以一路上只是低頭不語,怕在眾人面前丟了顏面。

  張衍也不去理會他,只是在臨行前,他卻收到了一封字跡娟秀的書信,並隨信附贈了一枚玉珮,從筆跡上來看,這與前次邀請他前去賞月的書信是出自同一人。

  信中言道:「因奴任性連累郎君,奴心甚不安,唯有奉上此物聊表歉意,前路坎坷,望君珍重。」

  底下卻沒有落款。

  張衍看了看那枚玉珮,以他博覽道書見識,一眼便認出這塊玉的來歷。此玉名為「趁月心玦」,是輔功修煉所用,據聞在皎月之下,佩戴之人能使得氣機竄行的速度比往常快上數倍,倒也算得上是一件寶物。

  張衍本待詢問那送信來的女從到底是誰又寫信又贈玉,那「連累」一說又是從何而來?

  不過那女從似乎早已有了囑咐,並不開口回答,而是一個萬福,轉身匆匆離去了,張衍望著她的背影,灑然一笑,既然猜不出此人來歷,他也不去費這個心思了,修仙者從心所欲,何必為區區小事牽腸掛肚?等哪天時機到了,一切自然就有分曉。

  他轉過身,撩起衣袍下襬,緩步踏入了塔樓。

  一到樓中,便有力士帶他去事先安排好的居處,在上樓之後,他撇了一眼,卻發現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從拐角一晃而過,眉頭不禁微微一皺,那人,當是封汲無誤!

  這人怎麼會在這裡?

  張衍立時覺得,此事有點不同尋常起來。

  他再看周圍的佈置,發現自己的居處被安排在第四層,這個安排很是微妙,掃了一眼,通向上下兩層間的出入口都有力士把守,而且目光會時不時從自己身上掃過。

  待所有人上到樓中,站在最上層的吳真手中牌符一揮,塔樓微微一晃,便平平飛了起來,穩穩當當往東方水國一路而去。

  張衍在四處看似隨意地走動了下,發現這座塔樓分上下分七層,可住百人,六方開角,朱漆立柱,洞門圓窗,飛簷上掛金鈴,坐神獸,塔尖上方,鎮有一隻聚氣銅葫,飛騰之時,塔底雲托霞隨,瑞靄紛呈,望之使人目眩神迷。

  只是走了一圈下來,卻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仔細琢磨了一下,終於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

  此行之中,他還看到不少世家弟子,但是這些弟子通常走到哪裡都有力士女從,此番前去碭域水國,往來一年以上,身邊力士數目多一點那是合情合理,可居然連一個女從都沒帶,這未免有些不太合情理了。

  除非他們根本沒想著去很遠的地方!

  再想到封汲出現在這裡,他眼睛不禁微微一眯,早在出發前就知道有人會對自己動手,本以為他們至少忍到碭域水國的地界,但現在看來,好像有些人並不希望他能活著到達那裡。

  仔細回想了一下進入塔樓的人,吳真的修為無疑最高,這個人最難對付,但是並不排除還有其他修為相近的修士在內,他必須做好防備。

  如果在門派之中,大家都在門規和各勢力制肘下,可以各出機謀,但是現在在外面,則一切都是以實力說話,強便是強,弱便是弱,任何陰謀詭計,在這裡是不適用的。

  張衍目光一閃,坐回到塔樓的房間中,開始在心中呼喚羅蕭。

  有精元血誓在身,兩者哪怕相隔萬里,互相也可以感覺得到對方所在位置,亦能感應到對方的處境安危與否,早在十天前,他便已經如此做了,只是一直沒有得到回應,而這一次,沒多久他便覺得心頭一跳,不禁心中一喜,知道羅蕭此刻正在飛速趕來。

  他放下了心思,決定抓緊時間打坐吐納,爭取在這段時間內再多煉出幾口坤靈濁氣,也好多幾分自保之力。

  如此過了十多日後,他又順利煉化出一口坤靈濁氣,同時也感覺到羅蕭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這些天來塔樓中沒有絲毫動靜,但是他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惕,三件法寶隨時放在手邊,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變局。

  只是不知現在到了哪裡?

  他推開門,走出去一看,卻皺了皺眉,暗道:「這個方向,怎麼像是前往湧浪湖的?」

  湧浪湖是三泊之一,泊主渠岳,乃是一條修煉了千多年鯉精,據說三泊湖妖與凕滄派決定停戰後,他是最先罷兵止戈的,雖說從此妖的地界上也能通往水國,但路程其實並沒有縮短,而且這未免有挑釁之嫌。

  不對!

  看了看今日又突然多出來的幾名力士,他們神情中隱隱有一股不善之色,張衍目光一厲,他本能的察覺到一股深深危險感向他襲來,恐怕在到達湧浪湖的前一刻,就是對方選擇動手的時機!

  他冷笑一聲,眼中殺機四溢,握住了袖中的如意神梭,雖然羅蕭此時還未到來,但與其坐等,不如主動出擊,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此時湧浪湖千里之外,一座長寬有裡許的飛殿架在雲團之上。

  大殿正中那人端坐高台,他隆鼻寬額,目如鷹隼,頦寬如柱座,頭戴一頂紫金冠,長穗自肩垂落肩腋,身上著玄蛟金甲,披鵬羽大氅,腳下獸頭烏雲靴,身軀之雄壯魁偉,勝過常人一倍,一眼望去,氣勢懾人之極。

  這人便是秦陽蘇氏這一輩嫡傳長子,蘇奕鴻。

  此時他精芒四射的目光向北面望去,只見數十道光芒迎面飛來,落在飛殿前方的浮階上,這幾十人個個都是玄光修為,當先一人更是玄光三重境的修士,此人排眾而出,拱手道:「賀虢見過蘇師兄,」

  蘇奕鴻沉聲道:「情勢如何?」

  賀虢大笑道:「渠伯老鯉此時仍蒙在鼓裡,一無所覺,正好方便我等動手。」

  「好!」蘇奕鴻拍案而起,他目光一轉,掃了下來,道:「今日這件大事,事關我等今後百年之謀,你們之中,可有人要退出?」

  他眼神中威勢赫赫,這幾十名修士俱都神色凜凜,賀虢帶頭,眾人一起躬身道:「我等唯師兄之命是從。」

  蘇奕鴻滿意點頭,他緩緩坐下,他握住扶手上面咆哮獅頭,道:「當年派中幾位長老曾允諾我,只要打下深津澗,就將此地許我,允我在這裡派外開府,我在外征戰殺伐有年,已然攻到了老鯉渠伯的九曲溪宮的門前,只差一步便實現心中所願,卻偏偏這個時候有人要與水國媾和,此番我定不能讓他們如願!」

  賀虢大聲道:「師兄只管吩咐怎麼做就是了,師兄弟們都是一條心。」

  蘇奕鴻道:「二郎乘飛曜塔樓出發已有十二日,算算時間,距此至多還有一日路程,一旦二郎將那名喚作張衍的真傳弟子拿下,取了他的頭顱來,我們就便可以真傳弟子被殺為藉口,攻入九曲溪宮,一舉蕩平深津澗,斬殺老鯉渠伯。佔了這處水府,到時且看妖魚渠岳還忍得住否?」

  有人開口道:「這張衍我也曾聽說過,上次便是他誤死了二郎的靈寵,還抓了不少他的師兄弟,削了二郎一個好大的面子,這次正好向他討回來。」

  蘇奕鴻點頭,轉首目注賀虢身後一名年輕修士,道:「賀方,你親自去接應二郎,為了穩妥起見,拿下張衍後,將隨行之人盡數殺了,若二郎阻攔,便說是我吩咐的。」

  他又拋下一件東西,道:「我再給你一個牌符,可將此人元靈拘入其中,到時再尋一條靈獸,抹了元靈,換了他的進去,再送與二郎,教他永世為畜。」

  此言一出,周圍眾人皆是冷汗涔涔,大氣也不敢出。

  賀方卻是大覺興奮,上前接過那牌符,拍著胸脯道:「師兄且寬心,稍待片刻,我隨後便帶二郎與張衍頭顱歸來。」

  他轉身走下殿閣,剛要飛遁出去,卻感覺手臂被人一把拉住,回頭一看,卻是自己胞兄賀虢追了出來,不禁訝道:「大哥何事?」

  賀虢關照道:「據聞張衍此人狡詐,善用心機,二弟此去,當小心行事,萬不可大意,需知你一人出錯是小,萬萬不可誤了蘇師兄的大事。」

  賀方頓時不滿,道:「大哥小覷我,那張衍連明氣期修為都沒有,我一玄光二重境的修士懼他何來?」說完他甩開手臂,轉身欲走,卻又被賀虢一把緊緊抓住,並硬塞了一個東西給他,「拿上這個,此為蘇師兄上次賜予我的『紫斕定心錘』,你拿去用吧。」

  賀方推說不要,心道:「大哥也忒看不起我。」

  可是賀虢執意堅持,他也無奈,只得收下,嘴裡咕噥了幾句,幾步來到懸階之上,腳下玄光一起,眨眼間,一道猩紅色的光芒便飛空而去。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30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6:27 編輯

第十七章 天發殺機屠滿樓(中)

  天上明月皎皎,光潔如洗,如潑水一般照將下來,張衍胸口「趁月心玦」輕輕顫動起來,自覺氣機運轉速度幾乎是平時一倍,不由暗道:「此乃天助我!」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他站在欄杆邊,撫著手中的如意神梭,手指一彈,發出「噹」的一聲,雙目射出如冷電一般的光芒,道:「今日,你當飽飲鮮血。」

  守在樓道口的三名蹈海力士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卻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此時只見張衍側對著他們袍袖一揮,一道青濯濯的光芒迎面呼吸而至,一個盤旋,三人還未反應過來,頭顱便掉了下來,青芒在空中又是一繞,斬碎三人元靈,往另一處樓道口飛去,待飛回手中時,另一側也沒了呼吸聲。

  張衍振了振袍袖下襬,不緊不慢向旁側的房間走去。

  這裡都是那些煉丹師的居處,不過這十一人個個是竇明原先的親信。

  煉丹師開脈之後,需熬練幾十年的「三竅術」,身上半點乾坤之氣也無,此刻還都是在睡夢中,最好對付不過,張衍破開房門,一指點死一個,再順手拍散元靈。

  來到最後一個房間時,剛推開房門,卻見一人猛地從床上翻起,手中長劍一聲不吭向他刺來,張衍冷哼了一聲,一股白氣從他鼻子噴出,正中那個人的面頰,那人「啊呀」一聲如遭錘擊,飛出去「砰」的一聲倒在了身後的榻上。

  張衍走前兩步,居高臨下看了下來,他雙目視黑夜如白晝,就算不用燭火,也能認出此人就是竇明,此刻對方摀住流血的雙眼,一邊後縮,一邊喊道:「張衍,此去水國,你還需我等煉丹,我,我對你還有用……」

  張衍一嘆,道:「害大於用也。」上前翻掌一拍,將竇明拍死,再張口一吹,將他元靈吹散。

  走出房門,他緩步向第五層走去。

  卻感覺底下氣機駁雜,似乎有二十多人,而且好像有人已經察覺到了樓上的動靜,有一蹈海力士匆匆上樓,卻感覺到前路被阻,猛一抬頭,發現一個人影正站在自己正前方,驚呼道:「你……」

  張衍「哈」的一聲吐出一口濁氣,「噗嗤」一聲將此人額頭開了一個圓洞,再一腳蹬在他的胸口,屍體順著樓板骨碌碌一路滾落下去。

  底下一陣喧嘩。

  「什麼人?」

  「丁老大被殺了!」

  「趙二,快快拉警鈴!」

  「那是什麼?糟了!」

  第五層一共有二十三名翻江力士,實力比蹈海力士還要差上一等,他們事先並不知曉除去張衍的計劃,此刻見一道青芒劃過,幾根警鈴繩線悉數斷絕,由於帶頭之人已經被張衍殺了,頓時亂成一片。

  見張衍緩步下來,他們都是怔愣在那裡,臉上浮起茫然之色,有些不明所以,還以為是這個修士對丁五不滿,所以隨手打殺了。

  張衍不理他們,手一揮,如意神梭繞場一匝,待他下到六層時,五層滿地都是人頭滾落,連元靈也被一併抹了。

  第六層中,一個原本端坐蒲團的修士突然雙目一睜,身軀一晃,便擋在了張衍面前。

  這名修士乃是一名明氣二重修士,但他卻不急著動手,而是道:「張衍?我也曾聽封郎君反覆說起你,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分本事。」

  張衍眉毛為挑,道:「封汲?他在哪裡?」

  「封師弟便在樓下,不過你有命走下去麼?」這名修士冷笑道:「我修道二十三載,練就水木玄功,胸中共有二十四口清濁之氣,遠勝常人一十六口,你決計不是我的對手,勸你束手就擒為好!」

  唰唰兩聲,人影閃動,兩個俱是明氣一重的修士一左一右出現在此人身後,這名修士不由心神一定,其實剛才他也是心裡打鼓,張衍片刻間就從五層那麼多蹈海力士中殺下來,實力豈是等閒?所以他先用言語恫嚇對方,好等同伴有所準備,沒想到對方果然上當。

  要知道,氣機越多,則表明所能施放的術法越多,修士紙面上的實力也就越強,其實他胸中哪裡有二十四口清濁之氣?不過一十六口而已!

  張衍卻是淡淡道:「來齊了就好。」

  「殺!」

  兩名明氣一重弟子還未有資格學到術法,所仰仗者不過是手中飛劍,此刻一起大喝,手中飛劍齊向張衍斬去!

  而那名明氣二重的修士則往後一退,一十六口清濁氣盡數從口鼻中噴出,在空中盤旋若舞,黃光閃閃,竟是要結出一個法術,可是突然間,面前青芒一閃,只聽「嚓嚓」兩聲,兩顆頭顱便落在了腳下,飛到張衍面前的兩口飛劍頓時失去了靈機,被他抬手拔開了。

  見那一十六口清濁之氣即將布成法術,張衍嘴角飄起一抹譏色,施法速度如此之慢,也敢在咫尺之內的廝殺中使用?

  手中宣命筆向外一丟,此筆臨空一轉,頓時將所有靈氣一齊刷去,這名修士渾身一震,還未反應過來,宣命筆又在他額頭間一啄一帶,元靈精血須臾間被一筆勾銷,只餘一具空殼直挺挺地躺下來。

  張衍忽然若有所覺,目光向樓道口拐角處撇去,那裡從第七層剛剛上來一個修士,此刻眼見張衍像殺雞一樣連殺三個明氣修士,頓時嚇得亡魂皆冒,哪裡還敢交戰?連滾帶爬轉身就往樓下逃去。

  張衍不緊不慢走過去,下到了最後一層。

  目光一撇,發現封汲正被五名明氣一重的修士圍在中間,他手中拎著著一隻玉壺,見張衍下來,便一口飲盡壺中酒,再一把拋開,隨後雙手負後,搖頭嘆道:「張衍,你未免太心急了,再過一日方才是你的歸期。」

  他背轉身去,意氣風發的一揮手,道:「殺了吧。」

  眾人手中法器飛劍剛剛騰空而起,哪知道頭頂一黯,抬頭一看,「轟隆」一聲,一方大硯壓了下來,整個塔樓第七層都震了震,再看去時,包括封汲在內,這五人連飛劍帶法器都被一併被碾成齏粉。

  伸手將鎮魂硯收回手中,張衍掃視了一圈,面無表情地向上層走去,隨著他漫步而行,腳下漸漸蔓延出一陣陣的迷霧,所過之處皆成了霧氣瀰漫之地。

  此刻塔樓第七層中,吳真卻神色不安,嘆息道:「蘇師弟,此次我可是被你拖下水了,原本只是說好你帶我引薦蘇師兄,我便替教訓他一頓,怎麼臨了變成了要殺了此人了?」

  他對面一個三旬左右的修士笑了笑,道:「師兄當真我以為我蘇奕昂為了一個靈寵就會大動干戈麼?我對於張衍此人不感興趣,只是需要他真傳弟子的身份罷了,為我大兄大事,哪怕換一個無冤無仇的人來,我等也一樣殺之。」

  吳真一臉為難之色,道:「師弟,你們這是在玩火,真傳弟子何等身份?這消息如若洩露出去,不說師兄我,便是你蘇氏恐怕也抵擋不住雷霆之威吧?」

  蘇奕昂大有深意的一笑,道:「此事豈會洩露?那時我們都已經『死』了。」

  「你!」吳真驚得站了起來,只是看了看蘇奕昂那似笑非笑表情,再一想,頓時品味出了對方話語中的意思,他頹然坐下,搖頭苦笑道:「如此一來,我卻是回不了凕滄派了。」

  蘇奕昂哈哈大笑,道:「那又如何?吳師兄不過是『寒譜』出身,家門早已敗落,不回去也罷,我蘇氏有意囊括天下英才,並不如同其他世家一般計較出身,只要有才幹,便能入我蘇氏門中,吳師兄修道三十五載,如今已是明氣三重境的修士,比之蘇某高明了兩籌不止,如此人才,蘇某可不願錯過啊。」

  聽出蘇奕昂言語中的招攬之意,吳真遲疑了一下,忽覺蘇奕昂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臉上,心中一驚,暗道:「蘇奕昂隨身還帶了幾名明氣修士,雖然修為不及我,但他大姓出身,隨身必定帶有法寶,這如若我今天不從,那可當真要丟掉性命了。」

  想到這裡,他哪裡還敢猶豫,翻身下椅,躬身拜道:「我吳真願自此之後,願聽從二郎吩咐。」他二話不說,當下舉手發了一個誓言。

  蘇奕昂面色一喜,暗道這人果然上道,連忙將他攙住,將他扶上座椅,為了籠絡其心,他又神秘一笑,道:「既然吳師兄已是自己人了,那麼我也不妨說與你聽,你可知我大兄為何一定要奪下深津澗?」

  吳真道:「還望二郎解惑。」

  蘇奕昂神秘一笑,低聲道:「我蘇氏先祖,當年從一隱秘之處得知,深津澗之中,九曲溪宮之下,有一條修煉萬載蒼龍遺蛻,還有一處真龍府,老鯉渠伯盤踞此地數百年,就是為了找到入口,只是他卻不得其法,所以始終未能見功,若是我蘇氏一旦佔了此處,族中有機緣者立刻便可將這條蒼龍遺蛻煉成身外化身,此府室也可成為我蘇氏立派之基!」

  吳真被這個消息震得發懵,隨即又覺出對方話中之意,震驚地看著,啞聲道:「蘇氏……有自立之心?」

  蘇奕昂站起身,看向窗外明月,昂然道:「我蘇氏之氣魄,志在天下九洲,又豈是區區一洲一派能容得下的?」

  吳真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胸中翻騰的心緒,雖然蘇奕昂此話未免說得太大,但蘇氏能於千年之間,從發展成為大姓之一,確實有幾分驕傲的本錢,當即站起,拱手道:「二郎既有凌雲之志,我吳真願附驥尾。」

  只是這個時候,卻聽門口一個清朗的聲音傳進來:「宵小之輩,也敢妄談奪天?」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31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6:28 編輯

第十八章 天發殺機屠滿樓(下)

  這聲音一出,室中兩人俱是一驚,而幾乎就在同時,一點青芒穿透板壁,驟然飛到了蘇奕昂面前,他雙目睜大,臉上滿是是驚恐之色,眼見避無可避之時,突然胸口有一點白光飛起,「叮」的一聲,不僅將神梭攔阻下來,而且將附在神梭上其中的靈氣撞散,導致神梭無功,又折返了回去。

  蘇奕昂這才回過神來,狂叫了一聲,道:「是張衍!」

  他出生至今,只是在家族中負責內務,從沒有和任何人交手的經驗,剛才那一物恐怕就是傳說中的如意神梭,知道自己已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本能地抱著頭向著一根粗大的木柱背後躲了過去。

  此刻漫天迷霧瀰散出來,頃刻間,周圍都變成了白茫茫一片。

  躲在柱後蘇奕昂心中驚疑不定,張衍突然之間出現在了這裡,那下面他安排的那些人手在哪裡?怎麼會一點也沒有動靜?

  對了!他一拍腦門,那件大兄給他的法寶,說不定能制住張衍!

  在袖中摸索了一陣,他終於抓住了一件物事,突然,一陣危險的感覺讓他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眼角余光中,那道讓人心悸的青色光芒又一次向自己飛來,那驚人氣勢連濃郁的霧氣也遮掩不住,不過此刻蘇奕昂雖然神色慌張,但有法寶在手,心中不禁有了幾分底氣,雙目一閉,將手中之物僵硬地往上一拋。

  這件東西只一到空中便光芒大放,現出身形,卻是一面斑斕奪目的銅鏡,此刻鏡面一翻,對著下方照出一道耀目毫光,這道光視濃霧如無物,居然透過木柱,一下將到了近前的如意神梭牢牢定住了。

  蘇奕昂扒著木柱探頭看了看,只見如意神梭在光芒中左掙右扎,卻是始終無法脫出,原先的緊張之色稍減,隔著大霧中狂笑道:「張衍,我早就料到你有一件金木之屬的寶貝,果然是如意神梭,我這面……」

  話還沒有說完,他卻覺得身上汗毛乍起,一隻雲紋硃筆透霧而出,不禁駭然張大了嘴,恍惚中,似乎就已到他了的鼻尖。

  原來張衍剛才看如意神梭被不知什麼寶物擋了回來,連附在上面的靈氣也被撞散,立時察覺到用一件寶物奈何不了對方,所以這次卻是打的一明一暗的主意,表面上用神梭吸引那件寶物,暗中卻想用宣命筆奪其性命。

  只是他修為未夠,不能將兩件法寶同時使出,因此前後相差了了一線,效果未免差了些許。

  眼見蘇奕昂即將被宣命筆點中,他身軀一震,剛才那點白光又一次脫體飛出,主動迎上,兩兩相撞下,宣命筆一擊無功,筆身上靈光一散,回到了張衍手中。

  兩擊無果,蘇奕昂皆是有驚無險,但是他此刻心中卻無限惶恐,自己這件寶貝是他大兄蘇奕鴻所贈,言稱至少能抵擋法寶三次轟擊,但是每三次之後卻需用本命精血和靈液重新煉化,方能再次使用。

  而現在已經遭受了兩次轟擊,可這張衍身上看來法寶並不止這兩件,如果對方不管不顧的出手,至多再有兩被便能斬殺自己。他當下就有一種逃跑的念頭,可偏偏他才明氣一重境界,這面金磁銅鏡還需他不斷用元真支持,半點不能移動,否則如意神梭一脫,立時便是死在當場的局面。

  在這生死關頭,他也顧不上斯文風度了,歇斯底里地大叫道:「吳師兄,吳師兄,你在哪裡,你還不快快動手?我若死了,蘇氏也不會放過你!」

  在大霧瀰漫進來的一瞬間,吳真便火速往牆角退去,臉上凝重至極,張衍能無聲無息的上到塔樓第七層,足以說明此人手段不凡,他哪裡敢不小心應對?退到了牆角之後,他心中稍定。

  此刻聽到蘇奕昂突然開始大呼小叫,他不由一皺眉,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這一瞬間,他對自己投靠蘇奕昂有些動搖起來。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麼多的時候,他剛剛發過誓言效忠對方,的確不能任由對方被斬殺在眼前,手指一掐,耗了一口清濁之氣,使了個家族秘傳的「解」字訣,頓時,他面前的濃霧像被大霧吹過一般一陣晃動,頓時稀薄了不少,以他的目力已經可隱隱約約辨明一點景物。

  忽然間,前方似乎有人影閃過,吳真眼中厲芒一閃,哪裡肯錯過這個機會,大喝一聲,手中一把飛劍脫手飛去,直刺對方。

  蘇奕昂雖只是明氣一層,但此人畢竟是蘇氏弟子,身上難免沒有法寶,張衍原本想先以迅雷之勢先解決掉他,可沒想到這人身上竟然有克制如意神梭的寶物,而且還將他的宣命筆擋了回來。

  但是他也知道,但凡這類能出動飛出護身的寶物,只對法寶一類的東西有反應,因此他決定主動上前,在近距離內刺殺了此人。

  只是他才邁了幾步出去,卻覺氣霧一陣波動,回頭一看,一口飛劍朝他飛來,這飛劍迅疾無倫,一瞬間便飛到了面前,再出宣命筆卻是已經來不及了,值此危機關頭,張衍雙目一睜,張嘴「哈」的噴出一口坤靈濁氣,

  只聞「噹」的一聲,飛劍勢頭微微一頓。

  第一口濁氣還沒結束,張衍接著又是第二口噴了上去,再次擊中飛劍,終於將其飛斜斜帶偏,蕩向了另一邊,然而等這兩股濁氣回到胸中時,卻已然只有了原先一小半,卻是不能再動了。

  眼見那飛劍還在空中,似乎猶要飛來,張衍孤注一擲,將第三口還未完全煉化的濁氣吐出,這卻是混合著重煞濁氣,本來玄色的濁氣中頓時泛出了一股黑紅之色。

  只是沒想到,此次卻意外奏功,只聽「刺啦」一聲,像是裂帛的聲響,這把飛劍寶光一黯,如同醉酒一般在空中搖搖晃晃了起來。

  吳真面色一變,吼道:「竟敢污我法劍!」

  他手指法訣一掐,原本搖擺不定的飛劍復又振起,再次斬下,這一次張衍卻是避無可避,飛劍「嗤」的一聲穿入他的右肩,但是劍頭剛剛刺入一小半,卻被他單手伸出一把抓劍身,再也不能深入分毫,得了這個空隙,他右手手指一彈,一塊黑硯直奔吳真而去,而自己看也不看,扭頭直往蘇奕昂衝去。

  這方硯台一飛出,在空中立時變成了五丈大小的黑沉巨硯,向吳真當頭壓了下來。

  「鎮魂硯?」

  吳真臉色大變,仰頭張嘴一噴,一股白氣洶湧而出,只是其中竟然隱隱夾雜著一點金紅之光,手中法訣一掐,那道光芒一閃,竟然結出一道形似的龜背的虛影,擋在了上方。

  「轟隆」一聲,光影破碎,他一聲悶哼,連退七八步,腳下接連踏碎了十幾塊樓磚,再伸手一按牆壁,在嘎吱嘎吱牙酸的聲音中,一根牆柱被他硬生生按了進去,這才停下了身形,一股鮮血從嘴角邊溢了出來。

  此時蘇奕昂驚恐看著前方,見肩插一把飛劍的張衍仿若無事一般向自己衝來,他心中肝膽俱裂,大叫一聲,顧不上再定住如意神梭,轉身就逃,後方張衍一躍而起,反手從將自己肩頭的飛劍拔下,再順勢一劃,一顆頭顱衝天飛起,撞在了對面的板壁上,又彈回了地面,骨碌碌滾了出去,無頭屍首向前跑了幾步,噗通栽倒在地。

  蘇奕昂一死,半空中銅鏡便失了操縱,靈光驟失,落了下來,被張衍伸手接住,如意伸梭束縛一去,亦是落回到了他之手中。

  吳真剛才被鎮魂硯震得氣血翻騰,神魂一陣搖盪,慶幸中又帶有一點後怕,這原屬於杜德的鎮魂硯他也認識,知道這件法寶的厲害,若是一旦被定住,那可立時就是魂飛魄散,肉身糜爛之局。

  他能擋住一下,還能擋得住第二下麼?

  張衍法寶層出不窮,他已經失了再鬥的心思,頓時萌生逃念,眼見蘇奕昂被殺,哪裡還敢多留?毫無猶豫地轉身一頭撞開板壁,一點玄光之種往劍身上一附,劍光一揚裹住身軀,便如長虹一般飛遁了出去。

  可還未出得塔樓範圍,耳邊只聞一聲冷哼,身後一道青芒瞬息而至,只一擊便將虹芒貫穿,再來回兩個穿梭,他一聲大叫,便丟了性命,從空中載落下來,神梭又一轉,順勢絞散了元靈,這才被召了回去。

  此刻整座塔上下,已被張衍殺了個乾乾淨淨!

  他面無表情扯下一截衣袖,將肩傷包起,又從乾坤袖囊中取出了一些丹藥吞服了下去,這把飛劍斬傷他時靈氣早已消磨的差不多了,只是靠著餘勢才傷了他,不過休養一兩天便可痊癒。

  只是沒想到,那最後一口混著重煞的濁氣竟然能污了對方飛劍,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不過這個問題一時恐怕也想不明白,他便先放在一邊。

  走上前,先在吳真的屍首上翻動了一番,將控制塔樓禁制的牌符拿到了手中,一揮手,塔樓飛行的方向頓時一變,這才放下了心。

  在兩人身上仔細搜索了一番後,發現吳真身上除了一些丹藥之外別無長物,而蘇奕昂身上卻是有一隻乾坤袖囊,正想查看裡面究竟放了點什麼,卻覺整個塔樓轟然一震,腳下一陣搖晃,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32
第十九章 奕昂投誠 賀方殞命

  張衍走出欄杆一看,只見一道猩紅色的光芒尾隨在後,顯然是一名玄光境的修士,而且從紅芒中時不時冒出一點金光,反覆撞擊著塔樓禁制,看得出也是法寶一流,只是幾下,塔樓上下的寶光便稍稍黯淡了一點,照這樣下去,恐怕不需兩個時辰,禁制就徹底崩散了。

  張衍哂笑道:「本來還想令羅蕭佈置一番,你自己送上門來,卻是怪不得我。」牌符一揮,駕馭著塔樓朝著心中感應的方位飛去,卻對此人的動作絲毫不做理睬。

  這塔樓禁制,若是有人維持,就算對方手中有法寶,也未見得能拿他如何,不過張衍卻怕這人見無法奈何禁制,回去喚了援兵來,這樣一來,他就未必能抵擋得住了。

  對付一個人總比對付一群人來得好,因此他只是一路吊著此人,任由禁制靈光被一層層剝去也並不有所動作。

  在修道人眼中,塔樓在數十里外都是看得清清楚楚,賀方適才在逐漸接近時,看到塔樓方向突然一變,心中就懷疑恐怕是出了什麼問題,便一路趕了上來。

  只是在飛遁之中他卻不便說話,是以用撞心錘試探了一下,此刻見塔樓非但不停,反而繼續向別處飛去,心中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判斷。

  因為塔樓中還有蘇奕鴻的胞弟,而且此次算得上是蘇奕鴻交給他的第一個「重任」,他不想搞砸,急切之下顧不得再做留手,全力驅使著撞錘轟擊著塔樓頂端的聚氣葫蘆,這葫蘆若被毀傷,則塔樓的禁制也就去了一半。

  張衍卻是氣定神閒回到塔樓中,先是搜索了一遍乾坤袖囊,翻出了不少東西,順手就收了起來,又在蘇奕昂的無頭屍身上摸索了一下,不多時,手裡便多了一塊圓形玉珮。

  他暗道:「這莫非就是適才接連擋住如意神梭和宣命筆的寶物麼?」

  只是看了幾眼,卻發現上面寶光黯淡,如同蒙上了一層灰霧,可見得此物在剛才相鬥中並非沒有損傷,因為此寶主人已死,所以原先的精血也是蕩然無存,看到這裡,他突然想到一事,伸手入袖,又將那面銅鏡拿了出來,看了看,不禁點了點頭。

  凡法寶者,必自有靈性,精血煉化之後,多數在用時只需附上一點靈氣便能掌控自如,這面銅鏡蘇奕鴻顯然到手沒有多久,還未來得及煉化,否則今天鬥起來未必那麼輕鬆了。

  這時,張衍有意無意往一處地方撇了一眼,微微一笑,隨手從乾坤袖囊中取出了一塊美玉,扔在地上,道:「蘇師弟,別躲了,如果不想魂飛魄散,可來此寄託元靈。」

  話音落下沒多久,一條虛實不定的元靈閃閃縮縮從角落飄了出來,來到美玉邊,便一頭鑽入進中。

  這是蘇奕昂的元靈,適才張衍為了追殺吳真,卻是不及將其徹底滅殺,此刻想來,這人現在倒是還有點用途。

  將美玉拿在手中,他看著其中那若無若無的小人,卻是與原先的蘇奕昂一般無二,只是此刻卻惶惑無比地看著他,張衍一笑,拿著這塊玉石走到了塔樓的欄杆邊,指著上方道:「我來問你,你可知道此人是誰?若有半句虛言,管叫你魂飛破散。」

  蘇奕昂失去了肉身,元靈如果沒有寄託,哪怕曾是修士,也不過僅僅能維持七八天的時間而已,更何況眼前這人隨時可以將自己從這世上抹去,因此只看了一眼,便老實回答道:「此人我並不熟識,不過觀他面容,與我大兄麾下修士賀虢有幾分相像,應是他的胞弟賀方,聽聞此人是玄光一重境的修士,只是不知現在是何修為。」

  張衍又指著那道對著塔樓轟擊不停的金光,道:「那件是何寶物?」

  蘇奕昂回答道:「那應是紫斕定心錘,本是賀方大哥賀虢之物,乃是專破飛劍所用。」

  張衍看了他一眼,突然說道:「假設我用你的元靈以作挾持,要求此人退去,你說他可會答應?」

  蘇奕昂一聽,卻驚恐出聲道:「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

  像是早有預料,張衍淡淡一笑,道:「哦?為何?」

  「我之事,賀方此人決計不敢擅作決斷,他定會回轉稟告我大兄,可我大兄一旦得知我元靈尚存,不但不會憐憫我之遭遇,只會擔憂蘇氏之秘洩露,必定會想法設法置我於死地,且我這番壞了族中大事,按照族規,也是魂飛魄散之局。」

  蘇奕昂在玉中連連叩首,乞憐道:「如今我已是區區元靈殘魄,望師兄放我一馬,師兄有任何疑問,我無不如實相告。」

  雖然他在修為上實在差了點,但他頭腦清醒,懂得看清形勢,若是換做另一人,早就迫不及待聲稱自己的價值所在了,而且他不認為張衍能放自己回去,那無疑是痴人說夢。

  張衍一聲大笑,道:「如此說來,我若死了,你也活不了?」

  蘇奕昂想了想,頹然道:「正是此理。」

  張衍點點頭,話鋒一轉,道:「你身上那枚玉珮究竟何物?

  蘇奕昂連忙回答:「那是『定命玉圭』,乃我大兄所贈,可擋三次法寶,三次之後,需用心血玉液祭練九九八十一天,能復而用之。」

  張衍「唔」了一聲,便不再做聲。

  過了一會兒,蘇奕昂偷偷看了張衍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有一事望師兄明察。」

  張衍看了他一眼,道:「說。」

  蘇奕昂籌措了一下用詞,擺出一副極其卑下的態度,道:「那賀方雖然此時仍在跟隨我等,但他若一時心血來潮,回轉過去,將我兄長喚來,卻是師兄的危局啊。」

  卻是他覺得自己這人必須得對張衍有用,方才能顯出自己價值,不至於在用完之後便被除去。

  張衍贊同道:「然,此事倒不得不防,不過我可試一試此人心意,然後再做計較。」

  蘇奕昂一臉驚奇,道:「哦,不知師兄如何相試?」

  張衍微笑道:「你且我看我手段。」

  他一路來到塔樓最下層,牌符一揮,第七層禁制頓時散去,從袖囊中取出一塊玉珮隨手扔了出去。

  賀方本來想法設法在破開禁制,此時見有一處禁制卻打開了,目光不禁微微一滯,見一並不認識的修士站在那裡,又好像向外扔出一物,這才猛的反應過來,手中定心錘朝著那裡轟擊了過去。

  張衍一揮手,復又將禁制關閉,塔樓一陣震動,他卻是毫髮無傷。

  賀方心中疑惑,不知道對方冒著危險投出去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他猶豫了一下,遁光一閃,轉回頭去用玄光撈起來一看,卻發現只是一塊無用的玉石,眉頭大皺,甩掉了之後又跟了上來。

  哪知道還未等他再次靠近,那層禁制又一次打開,張衍對他一笑,又扔了一件東西下來。

  賀方心頭狐疑,那是什麼東西?難道那人只是在耍弄他?在空中來回擺動了一下,他一咬牙,回過頭去又接住了那東西,拿到眼前一看,見還是一塊無用的玉石,不禁心頭冒火,有一種撕碎對方的衝動。

  如此行走了一段路後,張衍每每趁隙總要扔下一點東西,賀方心中咬牙道:「凡間兵法有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你如此做定有目的,我非要看個清楚不可!」

  所以如此一來,他每一次都要賭氣式的回轉身,看一看張衍究竟所丟何物,一個也不肯漏過。

  大約十幾次後,張衍回到塔樓中,笑道:「我已知賀方性情,此人多疑少謀,又認死理,不撞南牆絕不回頭,如此,我等無需多慮。」

  蘇奕昂見張衍拋餌似的方式試出了賀方的秉性,心中不免有一絲歎服之意,神色間愈加討好了。

  張衍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蘇師弟,我一法或可除去此人,你若我願助我,我將來便選一具上好肉身於你,如何?」

  蘇奕昂毫不猶豫道:「願助師兄!」他卻是想得清楚,拋開張衍許諾不談,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討價還錢只有徒惹對方不滿,只有好好配合方才有一線生機。

  「好,我且告訴你,你待會如此……」張衍低語了幾句。

  蘇奕昂一琢磨,發現雖然此事風險很大,但是成功的可能性很高,而且此刻也沒有他拒絕的餘地,一咬牙,當即拜倒,道:「願聽師兄吩咐。」

  此時經過長達兩個時辰的不斷轟擊,塔樓的禁制再也經受不住,漸漸散去了。

  賀方見狀大喜,定心錘又一次撞來,「轟」的一聲,再聽「喀喇喇」一陣響,失去保護的塔樓與凡物無疑,整個崩散了開來,木屑柱頭,銅獸磚瓦紛紛從空中落下。

  張衍卻是一臉悠然,在空中飄飄蕩蕩,緩緩向下落去。

  賀方一夜趕路,又在空中用法寶連續轟了兩個時辰之多,任他法力再深厚,此刻也是疲憊不堪,只是一眼便認出其中張衍正是戲弄他的人,不禁怒從心頭起,大喊一聲,道:「小輩,納命來!」

  看那金光一起,向自己落來,張衍卻是對著那裡扔出了一物,大聲道:「此為蘇奕昂元靈,賀兄萬萬收好。」

  只聽玉中蘇奕昂大叫:「賀師兄,快救我!」

  賀方一驚,趕忙掐著法訣收回法寶,但哪有那麼容易?可是打滅蘇奕昂元靈的責任他萬萬承擔不起,大急之下,他「啊」的叫了一聲,身上玄光一振一抖,生生閃出一片紅芒,將落下的定心錘托住,卻等若是自己接了自己一錘,當即噴出了一口鮮血,雙目變得一片血紅。

  看到這個情形,張衍雙目一閃,袍袖一甩,手中如意神梭「嗖」的一聲飛了出去。

  賀方突覺渾身一陣發寒,見是一道青芒飛來,立時看出此物來歷大不簡單,慌忙中鼓蕩全身玄光一擋,一時間紅光大盛,總算阻住了如意神梭。

  只是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似乎頭頂上空的光亮被什麼東西遮蔽了,他抬頭一看,不由失聲驚呼道:「鎮魂硯?」

  他深知這方寶硯的威力,急切間哪裡顧得上許多,玄光一收,凝在雙拳上向上一轟,「砰」一聲,竟然將這塊硯台生生打了回去。

  正在他全力施展的時候,卻冷不防兩道黑色的針芒無聲無息的從他後背一穿而過,他面容頓時一僵,雙目陡然睜大,恍然間,一張絕美玉容從他眼前閃過,一片黑色玄光繞著身軀一卷,便帶去了他胸腹之下半截身軀,漫天鮮血和內臟稀里嘩啦從半空散落下來。

  他嘴巴張了張,似乎要想說點什麼,只是那片黑色玄光卻猶是不肯放過他,如盤蛇一般將他卷在其中,一擠一磨,生生將剩下的血肉和元靈一併攪了個乾淨。

  一隻纖白的素手輕輕一接,將賀方的撞心錘接在了手中,一妖嬈女子俏生生立在一片黑色光雲之上,她兩頰泛紅,雙目哀怨,對著張衍說道:「郎君對奴家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奴家要解精元血誓,怕是此生無望了。」

  張衍放聲大笑,道:「羅道友,可曾聽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否?我若將來得道,必不負你。」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5-9-25 12:46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33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7 06:49 編輯

第二十章 明氣二重,長生三道

  「大郎,找到二郎了……」這名匆匆而來的修士低著頭不敢看蘇奕鴻。

  「抬上來。」

  蘇奕鴻卻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熟悉他的人,卻能從他的眉目中看出那一股難以抑制的殺機。

  站在一旁的修士手一揮,兩名力士戰戰兢兢走了上來,一人捧著一截殘軀,另一人抱著一顆腦袋。

  蘇奕鴻視線如開刃的刀鋒一般盯著那顆頭顱,站在他身邊的人心中都起一股寒意,這個時候,只有賀虢才敢說話,他上小聲道:「大郎,二郎和其他人的屍體都是殘軀不全,顯是被人動過手腳了,看不出是何種器物所傷。」

  蘇奕鴻冷哼道:「可曾查明漏了誰?」

  賀虢沉聲道:「張衍。」

  蘇奕鴻目光中的寒意越來越盛,周圍的人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

  賀虢卻是一臉愧色,低聲道:「求問大郎,此地該如何處置?」

  飛曜塔樓是被撞心錘擊毀的,這痕跡不難看出,而且只需一查便能知曉是賀虢的法寶,他又與蘇氏有著密切的關係,因此他們必須把這裡處理乾淨,否則任誰都能聯想蘇氏頭上。

  賀方持錘而去,不但自己生死不知,還鬧了這麼一個結果,賀虢自覺無顏面對蘇奕昂。

  蘇奕鴻低頭望著腳下是滿地的殘磚斷瓦,煩躁地揮了揮手。

  賀虢會意,嘆了一聲,轉身道:「汝等按先前所言,先把此處打理乾淨,記得把那幾具妖修的屍身擺上來,不得留下絲毫破綻。」

  雖然原先他們就是想要嫁禍九曲溪宮的水妖,現在也不過是按照先前的佈置安排罷了,不過此事明明是他們吃了個暗虧,手尾卻仍需要他們來收拾,在場諸人都覺得一陣憋悶。

  蘇奕鴻轉過頭,望向旁邊一名細眉細眼,形似侏儒的修士,道:「楊先生,蘇某請教,我等下一步應該如何?」由於張衍的突然動作,已經攪亂了他原先的部署,現在該如何決斷,他卻是仍在猶豫。

  楊先生扯了扯自己稀稀拉拉的鬍鬚,慢悠悠地說道:「大郎此刻,當以二郎之死為藉口,立刻發作,一舉攻下深津澗。」

  蘇奕鴻皺了皺眉,道:「只是以二郎為藉口出戰,卻是為私,不是為公,失了大義,恐怕掌門會找我蘇氏麻煩。」

  現在蘇氏還沒有做好與凕滄派翻臉的準備,以私仇為名義的話,無論是姬九殤還是凕滄派,都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選擇重新開戰,由此產生的所有的後果只能由蘇氏一族自己扛下來,必然會損失一定的利益。

  楊先生卻正色道:「大郎,佔了真龍府,蘇氏便立時有了立派之基,屆時可進可退,得大於失,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萬萬不可猶豫啊。」

  蘇奕昂想了想,卻緩緩搖頭道:「先生雖然說得在理,但是你卻忘了,我等可先攻下深津澗,然後再尋藉口。」頓了頓,他出言道:「賀虢!」

  賀虢站了出來,躬身道:「大郎,但請吩咐!」

  「你多帶幾名人手巡弋凕滄派四周,這十日內,若有可疑之人前往山門,殺無赦!」

  賀虢凜然受命,道:「是!」

  蘇奕鴻向四周看了看,道:「苗坤何在?」

  「在呢!」一名矮壯修士站了出來,只是臉上的表情卻是笑嘻嘻的,全然不像其他修士那般神色緊張。

  蘇奕鴻看了他一眼,眉頭一皺,道:「也給你十日時間,你帶數人往水國方向搜索一番,如遇此人,殺!」

  苗坤隨意拱了拱手,笑呵呵道:「知道了。」

  安排完畢後,蘇奕鴻一腳踏上金殿玉階,一甩身後麒麟披風,大聲道:「其餘眾人,即刻隨我攻打深津澗,為二郎報仇!」

  眾人轟然應諾,數十道玄光騰空而起,尾隨著金殿直往九曲溪宮的方向殺去。

  ……

  三個月後。

  碭域水國邊境。

  張衍兩袖飄飄,正乘風飛渡,他周身上下兩氣環繞,雲隨霧伴,恍若鶴客仙人,只是在前方飛行的羅蕭卻頻頻回首,嗔道:「張道友,此術太慢,不若我以玄光載你,此去水國落腳也不過是數日路程。」

  張衍卻不急不慢地說道:「還有九個月方是水國之主壽辰,此間難得清淨,不若待我再煉上幾月,到明氣三重再去不遲。」

  半月之前,他便借用氣竅中的煞氣達到了明氣第二重境界,這還多虧了那塊「趁月玉玦」,使得他夜晚行功遠勝尋常,煉化速度快了一倍不止,到了後期,幾乎是一天練就一口濁氣。

  如今他正向明氣第三重境界「天霖降頂」邁進,胸中已有三口聚合為一的清濁之氣,這有形無形之氣一旦歸元為一,便有了陰陽之變,今後所能施展的法術便不是先前那麼簡單了。

  羅蕭不解道:「既如此。道友為何非去水國不可?」

  張衍卻是不答。

  他心中明白,若是他日後還想回轉凕滄派,碭域水國卻是不得不去,至少也要去轉上一圈,否則自己身為使團一員,明明活著,卻不去祝壽,難免將來姬九殤不會以此為藉口向凕滄派發難。

  至於回轉門派解釋因由,那只是笑話罷了,他可對凕滄派沒有那麼多忠誠之心。

  況且就算他冒著生死之險回到門中,徹底壞了蘇氏之謀,只會讓他們傾盡全力來對付自己,卻是得不償失。

  羅蕭美目流轉,道:「張道友既已距離明氣三重不遠,可曾決定未來走何大道?」

  張衍沉吟了一下,道:「卻是曾在道書上見過些許,只是卻如雲山霧罩,說得不甚明了,還望羅道友指點一二。」

  羅蕭笑吟吟道:「張道友,你們人身修士卻總是愛弄這些玄虛,我卻來告訴你,修士到了明氣三重,凝出玄光之種後,便需決定自身今後之道,而通往長生之路卻有三條主道。」

  張衍注意力一下便被吸引了過去,「不知是哪三條?」

  羅蕭一攏袖口,先後伸出三根如青蔥般的手指,道:「第一為『力道』,力道者,外藥澆灌,內丹蒸煮,練就不壞金身,極致者可翻江倒海,吐地吞天;第二便為『氣道』,氣道者,呼吸精氣,專功致道,成就天人合一,極致者化身萬千,不死不滅;第三便是『法道』,法道者,明機悟德,功參造化,窮究天地玄理,極致者可千變萬化,移星換月。」

  張衍凝神一想,緩緩點頭,隨後他問道:「不知羅道友所走何路?」

  羅蕭卻是一陣苦笑,嘆息道:「我妖修少文字,缺玄法,是以多走『力道』之途,只因我偶得了一本道書,如今卻是走上了氣道一途,也不知下一步路將在何方?」

  三條長生主道雖然殊途同歸,但修「氣道」者,需要有上等功法傳承,而這除了大門大派,世家豪族,尋常修士卻是難以為之,妖族之中走此路者也只是少數。

  至於法道,一般修士只是兼修,因為靠此路成道太過艱難,需參悟天地間玄理至道,從而明徹萬物,這即便在人身修士中也是萬中無一。

  道書有言:「一十六數為一法。」

  這就是說,修士施展一個法術需要用一十六口靈氣。

  如果你所練的功法本是下乘,以至於氣數不及十六,那麼除非另覓玄功再練,否則一輩子都無法施展道術,至於那些一氣為一法,指顧間便能變化神通的修士,那只在傳說中聽聞。

  所以多數修士對此道只是稍稍涉獵,多半則是走上了氣道之路,而在妖修中更是少之又少。

  而「力道」則不同,以熬煉肉身為主,不但可以發揮妖修天生優勢,而且練到高深處也可不懼法寶飛劍,無疑是他們最佳選擇。

  張衍修為如再進一步,便亦要站在這岔道口上,所以這事他不得不提前考慮,不由站在雲頭上沉思起來。

  羅蕭身上玄光一展,如鋪畫卷般連上張衍腳下濃雲,邁步款款走來,笑著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張道友,其實去了水國你也無需擔憂誤了修道,你可知道,姬國主大壽以丹會為賀,還以一本《元金命果書》為綵頭,此法乃是『力道』上乘法訣……」

  張衍面色微微一動,道:「莫非此中別有內情?」他聽出了味道,丹師多是人修,若是要設綵頭,也要「氣道」或者「法道」才是,怎麼會用「力道」之書呢?

  羅蕭沒想到張衍反應這麼快,怔了下後,點頭道:「正是,姬國主有一幼子名為姬璋,此人之母乃是人修,在胎中又被其母煉去大半妖血,因此他雖是妖族,卻是人身,曾出外向一高人學得一身煉丹術,此番比試……」

  說到這裡,她卻收住了口,只是笑而不語。

  張衍聽到這裡,其實已經聽出羅蕭話中之意,笑道:「明白了,原來不是姬九殤好大喜功,而是為他幼子造勢,其餘諸人皆是陪襯而已。」

  羅蕭掩嘴一笑,道:「正是如此,張道友聽聞此事後,可是覺得無趣?」

  張衍微微一笑,道:「有何無趣?既然姬國主明告天下,召天下丹師共居一堂,當然是各憑手段,各逞心機,屆時到底誰人能獨佔鰲頭,現在猶未可知也。」

  羅蕭瞪大美目,後退了一步,上下看了張衍一眼,道:「張道友……莫非想摘書奪魁?」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34
第二十一章 水國入口 凕滄使者

  碭域水國在靠近浩蕩東海,這裡礁石密佈,終年霧氣瀰漫,魚獸蟲鳥都是體軀龐大,形貌怪異,透著一股遠古蠻荒的氣息,在此處地底有地脈元磁化力,能攪亂靈機,致使修士無法飛遁。

  水國四面環山,有八個入口,這些入口各不相同,有些飛鳥難渡,需攀索而上,有些深入溪流,需泅渡而行,有些終日狂風呼嘯,需緩行慢移。

  而張衍所要進入的這個入口,則位於半山壁上,乃是一處闊達二十餘丈的岩洞,內中有暗河甬道,曲折彎繞,不是識途老馬,根本別想從裡面找到真正進入水國的位置。

  每當漲潮時分,停泊在淺水灘中的船隻便會被抬起,在水面與高過洞壁時,方可順勢而入。

  他所乘坐的船隻船主喚作黃趵,乃是一名明氣三重修為的人修,是一個小世家出身,平時在入口往來只販運一些稀罕貨物,並不渡人,因見張衍出手毫不吝嗇,好像很是闊綽的樣子,而且又同是人修,這才願意帶他們上得船來。

  此時他看著前方,嘆道:「今日潮汐已過,只能出點血了。」

  此處入口相對其他七處最為安全,只是有一樁不好,這裡地脈元磁化力紊亂,潮汐的時辰並不固定,極有可能錯過,因此便有水國中的妖修想出了一個主意,在上方拉拽船隻,收取一點「路費」。

  張衍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兩名十幾丈高的鯨妖站在高處洞壁上,正將一艘大舟一點點慢慢拉上去,照眼下這個速度,起碼要小半個時辰才能輪到他們。

  這時,他見臨近船隻的甲板上一些妖修在興致勃勃談論著什麼,側耳一聽,卻是微微一笑。

  「聽聞一月前,凕滄派的蘇奕昂為自己胞弟復仇,斬殺了深津澗的渠伯。」

  「這渠伯也是化丹修為,這蘇奕鴻是什麼來歷?竟然能斬殺此人?」

  「這卻是你孤弱寡聞,此人天資出眾,修道四十載未滿便是化丹修為,況且聽說他是人修中難得練『力道』的人物,已到了內外合一的境界,渾身上下法寶飛劍難傷,渠伯自然不敵。」

  「嘿,凕滄派驟然向渠岳部下發難,不知兩派是否會再起戰端?」

  「非也,蘇奕昂此是私仇,再說姬國主大壽,豈會在這個時候妄動刀兵?不可能,不可能。」

  張衍聽到這裡,向羅蕭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兩人走到了一個他人注意不到的角落中。

  張衍拿住袖中一塊玉石,道:「蘇師弟,你怎麼看?」

  蘇奕昂在玉中躬身道:「張師兄,依大兄性格,他定不會輕易放過你,為了確保萬一,還請師兄在水國亮相,必能保住自己。」

  羅蕭聽了這話,卻是柳眉倒豎,冷然道:「此人胡言亂語,要暗害郎君,待我拍散了他的神魂。」說罷作勢欲起。

  蘇奕昂嚇得一哆嗦,在玉中連連叩首,聲嘶力竭地喊道:「望師兄明察,望師兄明察,天人可鑑,我絕無此心啊。」他那天看到羅蕭斬殺賀方時的情景,可謂印象深刻,知道這女妖的厲害,絕對是說得出做得到。

  張衍卻笑道:「蘇師弟不必害怕,我知道你此策可行。」

  羅蕭一聽,不由急道:「郎君,此刻現身水國,若是蘇氏派人出來追殺,豈不是危險萬分?」

  張衍胸有成竹的一笑,道:「羅道友放心,我此來是為姬國主賀壽,一旦到了此地,我的身份便是凕滄派使者,藉此國主大壽之時,他必然不會令我出事,反而還要派人保護於我,否則徒惹兩派生出罅隙。」

  張衍如果在往返的路途中被襲,雙方還能找個藉口掩飾回去,如果在水國的地界還被人殺,那凕滄派不發作也不行了,否則大派的臉面何在?

  蘇奕昂連忙說道:「是是是,此一時,彼一時,我大兄也是個聰明人,一旦師兄在水國站穩腳跟,他決計不會在這個時候再來招惹師兄。」

  張衍微微頷首,表示認同。

  雖然他與是蘇氏仇敵,但與整個家族的大計比起來什麼都不是,打下深津澗後,蘇氏正在全力消化此處,這個時候最不想出現狀況的反而是他們,最怕的就是張衍可能知道他們密謀,跳出來咬他們一口。

  所以,如果張衍在能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公開亮相水國,又絕口不提此事,這本身就是一個暫時和解的信號。

  蘇氏即便要對付他,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

  至於其他那些死去的人,又不是真傳弟子,或許以後等張衍回到門派後會有人拿來做文章,但絕不是眼下需要考慮的事。

  這時,他們卻聽到淺水灘上傳來「嘿呀嘿呀」一陣大喝。

  眾人尋聲看去,卻見一隻舟船側著身體擱在了一處淺坑裡,這位置極為尷尬,正處在一根礁柱的腹內,若是明日潮汐一起,鐵定是個支離破碎的局面。

  十幾名身軀魁梧的妖族正在齊胸深的水中試圖拖拽,怎奈腳下泥土鬆軟,始終使不上力氣,拉了半天,卻只把自己陷在了泥裡。

  站在船尾的一名年輕妖修似乎看得不耐煩了,索性跳下船,道了聲:「閃開!」

  他的手下一聽這話,紛紛躲閃開來。

  這名妖修一仰脖,一張嘴,竟然如巨鯨吞水,一口氣將船身下的海水給吸了起來,成一條白色水柱吞入他的口中,不一會兒,他的腹部就鼓脹了起來。

  他拍了拍肚皮,搖搖晃晃來到船身傾倒的那一側,「呵」的張嘴一吐,「嘩」一聲,巨量的水如同閘門放開般沖刷下來,眼見那船晃了幾晃,嘎吱嘎吱一陣連響,緊接著就便被衝出了淺坑,出來後又在原地斜著打了個轉,船身這才復正。

  船主黃趵向前走了幾步,凝神看著,道:「東海壁礁府的『九相功』,此是『鯨吞相』果然厲害,我觀此人,明氣三重未到,且至多只相合了三口清濁靈氣,這門功法若是練到了一十二口,無需借水,只需用力一吸,便能將此巨舟憑空攝起,過此淺灘。」

  「哦,此人走的竟是『氣道』一途麼?」張衍走到護欄邊,饒有興趣地看著下方。

  妖修往往是練得是力道,有些為了及早入道,到了明氣第二重境界後,每練就一口清濁之氣後,便將其煉入骨髓經脈之中,與身體合二為一,然後這才衝擊第三重境界。

  如果除去某些秘法不說,此時他們與人身修士的力士有幾分相似,只是力士需徹底依仗外物,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黃趵斜撇了他一眼,道:「東海壁礁府那可是妖族中少有的萬載世家,自然有大把的功法可以選擇,不像其餘那等野族,除了『力道』之外別無他途可選。」

  他轉過頭,又上下看了張衍一眼,嘿嘿一笑,道:「我觀你這位郎君頭面之上,清濁兩氣半隱不隱,陰陽似合未合,仍在華蓋上交纏勃動,應該也和此妖一般,是一位明氣二重境的修士,且若我判斷的不錯,在年內必將洗髓滌脈,達到『天霖降頂』的層次,嘿嘿,不知你前路可曾選好?」

  這位船主倒是好眼力,張衍笑了笑,正要開口,黃趵突然竄出幾步,扒著船沿,身軀往前一探,喜道:「輪到我等了。」

  他招呼了一聲船隻上的帆手,自己跑到舵位上,正想操舟上前,卻聽不遠處一聲大喝,「那邊的人修,還不退下,我這船上乃是東海申屠公請來的丹師,是要去面見姬國主的,還不讓我等先走?」

  黃趵聞言,回頭一看,臉色卻是微微一變。

  這說話之人就是剛才噴水氣挪船的那位年輕妖修,雖然此人在修為境界上不如他,但是他自家知自己家事,真正鬥起來未必是此人對手。

  而且東海申屠公,那是好大的名頭,乃是海外十八妖王之一,他哪裡敢得罪?

  妖修世界,完全不像人修那般講究禮儀臉面,將一切都赤裸裸的擺到檯面上,強者為王,弱肉強食,你有實力便可橫著走,若是實力不濟,便只能乖乖退讓。

  況且黃趵還是人修,在這裡並不會有人為他出頭,若是強硬到底,說不定把性命都會丟下。

  不由暗罵了一句,悻悻操舵,想要讓開船位。

  只是還未動作,張衍卻一伸手,拿住了黃趵的手腕,道:「慢。」

  黃趵一怔,表情也不見惱怒,反而嘆了一聲,壓低聲音勸慰道:「郎君休要強來,此地是妖修之國,憑我們這點人手,卻是鬥不過他們,而且船上若真是丹師,便是姬國主的客人,而且又是申屠公請來,不如暫且退讓,免得橫生事端,於己不利。」

  張衍卻是微微一笑,道:「黃老大,你且稍待片刻。」

  他從袖中取出一物交給羅蕭,道:「道友,且把此物交給那丹師。」

  羅蕭接過,身影一閃便到了對方船上,眾人根本看不出她是如何做到的,心中不禁駭然,才知道她的厲害。

  只見她不知說了幾句什麼,那邊侍從便閃開讓她進了船艙。

  黃趵回頭看了看張衍,見他神情鎮定,懸起的心思也微微放了下來。

  沒過多久,對面船艙大門一開,羅蕭和一個童顏鶴髮的老者一起走了出來,老者對著張衍遙遙一拱手,道:「不知道對面是哪位大師?卻是任某唐突了,可否移駕一敘?」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1-20 22:48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34
第二十二章 任采出招 玉中吞丹

  在黃趵吃驚的目光下,張衍走到船沿邊上,同樣向老者回了一禮,道:「不敢,在下張衍,並不是什麼大師。」

  見張衍如此年輕,老者微微詫異了一下,不過他的表情很快就回覆自然,「張道友不必謙遜,你那枚隆悅丹聞之無味無色,圓潤如珠,分明是達到『性入微塵,斂力聚一』的地步,即便在陽光下曝曬百日不減其藥力分毫,是難得的好丹,好藥。」

  張衍命人送上這一枚丹藥,在丹師看來,這是向同道展示自身的成就和道行,是彼此之間打交道的通常用法。

  張衍這枚丹藥倒的確是他自己煉製的,只是在煉製時卻是由周崇舉在一旁控制了火候,而且每一步都是在他細心教導下完成的,同時又不吝草藥,在煉廢了五六爐丹藥後,這最後一爐丹,才有這一枚算得上是上上品丹藥。

  當時周崇舉曾捏著這枚丹藥反覆看了幾遍,這才交到張衍手中,笑稱如果拿來唬人確實足夠。

  老者在張衍臉上掃了幾眼,道:「老朽這裡也有幾枚丹藥,想請張道友品鑑一二。」

  一聽這話,張衍也不禁認真看了過去,見老者不言不動,眼皮低垂,便道:「好,既然道友有請,敢不遵從?」

  這是對方很客氣的發出想和他小比一場的邀請,屬於同道之間的正常切磋,不過看此人打算,像是並不相信那枚丹藥是他煉製的,所以想要親手稱量一下他到底有多少斤兩。

  不過張衍既然要以丹師這個身份進入水國,自然要把這個身份的架子撐的足足的,心中暗想:「正巧我需有人來為我正名,此人卻送上門來,倒是合適不過。」

  到了妖國之中,修為比他高的比比皆是,就算他背著一個凕滄派使者的身份,也未必方便多少,但如果同時掛了一個丹師的牌子,那便大為不同了。

  妖國之中,本來就缺少此類人才,再加上練「力道」者需外藥澆灌,這「藥」之一字,就包含有丹藥在內,因此丹師的地位在妖國也是凌駕在一般妖修之上,很是有許多在門派中混得並不如意的丹師跑來此地投效的。

  只是上等丹藥師都是門中著力培養,嚴加控制,各種秘法口訣也從不外傳,因此這些人也改變不了妖國中丹藥煉製水準低下的狀況。

  看到張衍應下,老者極有氣勢的一揮手,舵手會意,將船隻往張衍這邊靠了過來。

  黃趵很有眼色,連忙親自操舵向那艘船漸漸靠去,待雙方接近後,又命人拿來兩架長梯,搭在對方的船沿上,上面蓋了兩塊板,極為簡陋的在領條搭出了一個通道。

  對面那艘船上,那名年輕妖修警惕地看了兩眼靜靜站在一旁羅蕭,又湊到老者身邊,低聲道:「任老?你能看此人是何來歷否?」

  老者沉吟了片刻,道:「如今姬國主布下丹會,我輩之中,海內外靈秀俊傑弟子一時皆紛至沓來,如過江之鯽,不過此人年紀輕輕,如果那枚丹藥真是他所煉製,那必是師出名門,老朽以為,當不出東華洲十六大派。」

  這裡地脈元磁混亂,能攪亂靈機,如是勉強飛遁,很可能沒多久便從天空中掉落下來,張衍是無法做到如羅蕭那種地步的,是以沿著梯子搭出的通道一步步走了過去。

  到得對方船上,羅蕭主動上前,以一副女侍的姿態站到了他的身後,那名年輕妖修看得眼角一跳。

  張衍拱了拱手,道:「還未請教道友高姓大名?」

  老者神情淡淡的回禮,道:「老朽海外練氣士,任采。」他側身一閃,作勢道:「請道友裡面坐,」

  張衍踏進艙門,看了幾眼,見這裡佈置簡潔,只是陳設架上的擺設很是奇特,俱是一排排白慘慘的尖牙利齒,只看一眼便覺得煞氣撲面,血腥味十足,

  任采看他有些注意,便解釋道:「都是東海的一些妖物,水國之中,有幾個族長頗為喜愛,是以此次帶了一些來,道友請。」

  兩人分賓主落座,羅蕭和那名年輕妖修各自站到了兩人的身後。

  任采與張衍又客套了幾句,這才知道張衍是出身凕滄派,卻是不敢小看他,先將張衍的那枚隆悅丹還了回來,然後又推了一隻錦盒到了他面前,目注著他,拱手道:「還請道友賜教。」

  張衍接過,打開一看,發現是三枚白泥丹藥,從形貌上看並不是丹譜上記載的任何一種,不過這無所謂,因為丹師都有自己秘製的丹藥,不認識並不奇怪,只是這三枚丹藥無論色澤,味道,外形俱是一模一樣,這倒是有些稀奇。

  「在下這三枚丹藥稱為三壽丹,乃是老朽按照一殘缺的古方記載所煉,據傳能贈壽元,只是有個缺憾,這丹藥每一次俱是一爐同出,且其中兩枚是劇毒,只有一枚能夠增壽。」

  說到這裡,任采稍稍挺直了一些身軀,「老夫得此煉藥之法至今已經三十餘載,終於能摸出其中門路,只是至今仍不能有十成把握,未免有些遺憾,這位道友觀之也是名門出身,不知可否替老朽解惑一二?」

  張衍看了看,道:「道友可否容我細觀?」

  任采一抬手,做了個任君鑑賞的動作,只是他的表情和神色都很自負。

  在任采看來,張衍年輕,能練出隆悅丹這樣的丹藥,應該是有上好的師承,要知道,一些大派之中難免會有一些秘傳丹方的煉製方法,只要按部就班,也的能練出一兩枚好丹來,也毫不奇怪。

  只是丹師一途,終究還是要靠三竅術,這是實打實的,這半點虛假都耍不來,

  而要辨認出這丹藥的差別,只能靠三竅術,他也是又苦練了三十年,才能察覺到其中些許細微的差別,往日他與同道切磋,任誰到來,只需這三枚丹藥一出,再評鑑一番,指出其中分別,別人就甘拜下風。

  若是還不服,他也可以當場吞而食之,此招一出,對方無不敗走,可以說這些年來是無往而不利。

  此番來到丹會上,他有信心憑藉此丹壓下一大批丹師。

  張衍看了幾眼,明氣境界練到第二重後,正巧練空一個氣竅,他也曾抽空出來練了練內竅術,只是方法是方法,火候是火候,這兩點並不同,辨認一些普通丹藥的優劣,或者煉丹或許不礙事,但是辨別這樣詭異的丹藥卻未免有些難為他了。

  不過,張衍雖然沒有辦法用「三竅術」辨明丹藥,但是他卻仍有一法卻是對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這伸手入袖,摸住那塊殘玉,心神便往裡一沉入。

  隨著他修為的提升,玉內的景象又有變化,原本殘玉不過將五步之內的景物映照進來,而現在卻能照見到十五之外,除了活物之外皆是與外界一般無二,再遠的地方便是灰濛蒙的一片。

  他把目光從遠處移過來,此時他的分身面前,也有著一隻一模一樣的錦盒,那三枚丹藥,正整齊在排在其中。

  他微微一笑,雖然他不能憑藉「三竅術」或者「內竅術」來分辨出這三枚丹藥,但是他卻可以用分身來吞服試驗。

  不再猶豫,他伸手拿起中間的一粒丹藥仰脖吞服了下去。

  這枚丹藥一入腹中,便如火燒一般滾燙了起來,霎時間便蝕透內臟,穿腹而出,毒性之猛,遠遠超出他的想像。

  意念一轉,分身又漸漸復原,他又拿起第二枚丹藥,將其投入了嘴中。

  這枚丹藥服下去之後,初始他毫無所覺,以為一切如常,只是漸漸的,他卻覺得一絲寒意往四肢百骸內蔓延而去,先是頭髮,再是眉毛,包括身體上所有的毛髮都脫落了下來,然後是他的皮膚如蛻皮一樣起褶開裂,用手一抹,就是一片紛紛揚揚的皮屑。

  不但如此,他身上的肉也像腐敗了一樣一整塊,一整塊地往下落。

  手一握拳,骨節便從皮肉中爆了出來,站起身,還沒做兩步,全身的皮肉便如軟泥衣物一樣往下滑。

  張衍沒興趣再看了,要知道,雖然用分身試驗沒有危險,但是他的感覺依然是清晰的,換句話說,所有的痛苦他都能品嚐得到,如果不是先前有了那麼多經驗,他的神經已經磨練到無比堅韌的地步,恐怕只是看一眼現在景象都會支撐不住。

  這兩枚必定是毒丹無疑了。

  他目光不由看向了最後一枚。

  任采看著張衍遲遲不動,不禁微露笑意,這後生晚輩畢竟是根基不穩,仗著有著師承便敢來老夫面前擺弄,豈不知煉丹一途浩若煙海,永無止境,年輕人啊,不積硅步無以至千里,需知唯有根基牢固方可在此一道上有所建樹。

  就在此時,張衍卻抬起頭,衝著任采微微一笑,伸手將最後一枚丹藥拿了出來。

  任采眉頭微皺,但是臉色未變,但是張衍下一句話卻把令他震得渾身一抖,差點跳了起來。

  「此丹無毒,但亦不能增壽,只有三丹同服,方能見功。」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35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7 06:54 編輯

第二十三章 贈丹換名 南宮啟釁

  任采呆若木雞般望著張衍,他以前會過無數名家,可是卻從無一人能像張衍這般有十分把握,能分辨出哪一枚是真丹,哪一枚是毒丹,更別說能看清其中藥性如何。

  其實那兩枚丹藥中的毒性分為陰陽兩屬,吞服時需要碾碎,再用最後一枚丹藥中和藥性才能服用。

  當年那張藥方殘缺的那部分,正是講述如何在丹爐中三性合一。

  任采拿到了藥方後,經過自己的補全和改良,才出來這麼一個不倫不類的東西,藥效也不及原先三分之一,說那枚中和藥性的丹藥能增壽,那只是往自己臉上貼金,此刻被張衍一語道破了其中的玄妙,他不免老臉一紅,訕訕然無言以對。

  張衍看出他的尷尬,卻一笑道:「今天之事,我卻不會向外宣揚半分,只是在下一個不情之請。」

  任采暗暗鬆了一口氣,忙道:「道友但說無妨。」

  張衍指了指那三枚「增壽丹」,道:「我願拿一上好丹藥,與任道友換這副丹方,你看如何?」

  「哦?」任采一愣,這丹藥名為「贈壽」,但是說起來只能增壽十五,二十年,耗費的草藥雖然不算名貴,但也不算少,對於修道者來說,價值有些雞肋了,他不禁猶豫了一下,小心問道:「可否請問……道友意欲何為?」

  一旦丹藥涉及到了毒性,就不得不防,需要慎之又慎,這不僅關係丹師的名譽,而且若是張衍煉了丹拿去害人,別人又知道這丹藥是他的獨門密法,那還不殺上門來找他算賬?

  沒想到張衍倒是非常爽快地說道:「此事無不可對人言之處,近年來家師常覺舊時丹譜收錄丹藥過於稀少,很多上丹名藥沒有錄入其中,是以在籌謀重新編纂一卷丹譜,且有意收集天下珍奇丹方,是以一時見獵心喜。」

  「原來如此。」任采恍然,但他還是沒鬆口,又問了一句,「不知尊師是……」

  張衍站起身,朝凕滄派方向拱了拱手,道:「恩師周諱崇舉。」

  「哦?」任采一驚,連忙也站了起來,一臉肅然,道:「原來是周大師的弟子,請受任某一禮。」

  張衍連忙退開一步,訝然道:「道友何必如此?」

  任采正色道:「此禮非是向道友所行,而是在下敬重周大師,大師本身定陽周氏長房嫡系,卻毅然放棄了玄功坦途,立志丹道,只言為天下人練出一味長生之藥,實乃為我輩楷模,稱得上是丹中聖者,如今編纂丹譜,任某敢不效力!」

  張衍聽得一怔,沒想到周崇舉當年被害離開周門,本來是迫不得已,結果在沒想到外界卻有這等言論流傳,實在是意想不到,不過這很可能是周家為了名聲暗中施為,不但掩蓋了真相,還完美解釋了周崇舉破門而出的動機。

  任采走到書案邊,取出筆墨紙張刷刷寫下了一份丹方,想了想,他又拿出一張紙,不知道又寫了什麼上去,隨後他將兩張紙和那隻裝有丹藥的錦盒一起遞到張衍面前,道:「此兩張丹方,一張為殘缺古方,另一張經過任某後來增補修改,現在連同那三枚丹藥一起送與道友,還望不要嫌棄。」

  張衍正容接過,他從袖中正要拿出丹藥交換,卻被任采伸手按住,道:「周大師既有意再編丹譜,我輩當略盡綿薄之力,此方此藥全當我送與大師,」頓了頓,他又道:「丹會之上,來往諸家雜派甚多,手中也有不少稀奇丹方,我當遊說同道,共襄盛舉,道友以為如何?」

  說罷,他眼巴巴地看著張衍。

  張衍哪能看不出他的意思,笑道:「此丹既是道友所贈,未來丹譜之上,必將錄有道友名諱。」

  任采聞言大喜,丹師在修道一途上無望,壽數不長,所圖的也不過是一個虛名罷了,以周崇舉在丹師中的地位,一旦編成丹譜,那自己也會跟著流芳百世。

  周崇舉這幾十年來倒的確是在蒐集丹方,編纂新譜,出門之前還叮囑張衍若有機會可以多收幾張丹方,可張衍抬出修丹譜這面旗子出來,只是想把那幾枚丹藥要過來用的一個由頭而已,沒想到卻收穫了一個意外之喜,如果有任采在外宣傳,他的名聲短時期內必能傳遍碭域水國,可以說,已經達到了原先一半的預期目標。

  任采突然想了什麼,一拍額頭,道:「只顧在此與道友在此敘話,卻是耽誤了道友的行程,不若與我等同行?」

  「弟忝為一門使者,此行重任在身,還是不耽誤道兄了。」張衍婉言謝絕對方的好意,他自家知自家事,仗著殘玉矇騙一下可以,但論到丹道上的認知,他必然是不如任采的,說多了定會露餡,所以以後還是少接觸為妙。

  任采一臉惋惜之色,又再說了幾句之後,張衍便起身告辭。

  船主黃趵見任采客客氣氣把張衍送出來,不禁滿臉佩服之色,這才知這位年輕修士身份大不簡單,不過他老於世故,張衍不說自己來歷,他也絕口不提。

  他將船隻操弄到岩壁下方,兩名鯨妖把六隻碩大的鉤掛扔下,黃趵命人接過,指揮他們在船沿上掛住繫牢,向上吆喝了一聲,上方兩名鯨妖一起發力,「呵呵」聲響中,整個船隻被一點一點拉上去。

  待到了上方入口處,岩洞中又站起兩名鯨妖,各自伸出一雙手來,在船底輕輕一托,輕易將船舉過頭頂,然後穩穩放在後方的河道上,黃趵連忙取出一小袋靈貝遞了過去,鯨妖拇指和食指一捏,掂量了一下,見份量差不多,也不細數,就順勢一推,船隻便順著洞中流經此處的激流一路而下。

  洞中河道千回百轉,水流湍急,轉角時一不留神船隻便會在石壁上撞個粉碎,卻靠著黃趵精湛的操船技藝一路有驚無險,大約兩個時辰之後,張衍和羅蕭才到達了一片相對平緩的湖泊之中。

  此是已是入夜時分,湖面上每隔千步便有一處明亮如籠燈的光點,船行近處,才發現這原來是一個個巧笑嫣兮的魚美人手托盤盞,上置一顆璀璨明珠,其燦如熠熠流彩,暈光緻緻。

  這些魚美人還不時向張衍飄來媚眼,發出一片輕笑聲。

  張衍不覺有些新奇,黃趵彷彿對此早已見慣,熟視無睹,又行了一刻之後,他將船隻漸漸靠到一處水碼頭,便開口道:「道友,此處便可下船了,一路沿著水道向南,便能到達水國南端的『南桂宮』中,只需付出些許小財,想去哪裡,便有驛卒招呼,打聽事情也是方便不過。」

  張衍拱了拱手,道:「多謝黃船主了。」

  黃趵亦是回禮,道:「黃某在此地還需逗留一二十天,道友如是有事,不嫌棄的話盡可來此處吩咐在下。」

  「黃船主客氣了,若有事,定要麻煩船主。」

  黃趵發出一陣大笑,看了看那滿湖的魚美人,拍了拍張衍肩頭,小聲道:「妖修多是薄情寡義之輩,你老哥我可是吃過苦頭,道友可要留神。」

  羅蕭聞聽,不滿的哼了一聲。

  張衍微微一笑,也不多說什麼,拱手與黃趵道別。

  他和羅蕭下得船來,見腳下是一條波光湧動的水道,清澈見底的湖床之下,放著一枚枚閃爍著柔和光芒的白貝,向南一路延伸出去,指明了前進的道路。

  張衍望瞭望前方,遠處盡頭卻是一片星星點點,想來就是「南桂宮」所在,只是這裡靈氣受元磁所擾,飛遁不得,要渡過這片茫茫水泊,看來只能踏波而走了。

  羅蕭此時卻在身後輕笑道:「郎君不必如此,且放心前行便是。」

  張衍訝道:「哦,羅道友此前來過?」

  羅蕭笑而不語。

  張衍搖搖頭,既然羅蕭如此說,那麼必然是有道理的。他往前走出一步,剛剛踏到水面上,卻聽一聲不知哪裡來的唿哨,腳下躍上來一條鯉魚,一下便托住了他的腳掌,第二步邁出去,又是一條鯉魚跳了上來,任由他踩在自己的背上。

  他一路前行,每走一步,這些鯉魚都會恰到好處地跳起,托住他下落的腳步,大概一二里路之後,他便遠遠看見了上百座巨大水殿連接在一起的舟陸,一串串明珠從宮簷上懸空而掛,水面之上,漂浮著一排排五光十色的水燈籠,大殿前竟是一片市集,喧鬧繁華,人群往來如織,一眼望去,怕是不下萬眾,如不是裡面混雜著一些形貌古怪的妖修,差點以為這裡是物阜民豐的人間國度了。

  來到水殿上,張衍不多時便找到了南桂宮的所在,進去便向驛官表明了身份,並出示了自己的使書。

  驛官見是凕滄派來的丹師,不敢怠慢,翻看過使書之後,又恭恭敬敬還給張衍,道:「上官早有言,凕滄派有使到來,可先在碧波軒住下,若是不合意,待我明日稟明了上官,再做安排。」

  這時,一個英武的年輕修士正好走進來,聽到了後半句話,不禁臉上升起怒色,上前一步,大聲責問道:「慢來,明明是我等先到一步,為何我等沒有居處,卻偏偏有地方給他們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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