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46298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15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5:53 編輯

第四章 殘玉遺字 大衍神機

  凕滄派所在地龍淵大澤為東華洲十大靈穴之一,由此建在這裡的洞府如繁星綴空,多不勝數,但是靈氣消長循天機而不隨人定,契合修士相屬的洞府雖說不在少數,但也有一些個例極端異常,只一些修煉特殊法門的修士才能適應。

  比如靈頁島洞府,唐嫣等人便是忍熬不了這裡的地火煞氣,只能設法在島嶼延伸出去的一處偏角山勢上築廬安置,即便是這樣,平時享受慣了的眾人仍是叫苦不迭。

  張衍對這個唐嫣並無興趣,只是既然是寧沖玄討來交託自己的,定然有他的目的在內,索性便將她如擺設一般放在那裡,來個不聞不問。

  此女心高氣傲,還沒有羅蕭用起來順手,而且他與羅蕭還有精元血誓,最是放心不過。

  只是這次羅蕭去尋覓一處地脈精華匯聚之地安置貝王,兼且療傷,怕是一兩載之內是難以回轉的,而凕滄派重地也不是她這等妖修能隨意進入的,看來以後只能當做暗棋使用了。

  靈頁洞府位於山腹之中,內景廣大,開闢出來之後還未有幾人住過,更是未曾修飾,只有幾隻豢養的壁蜥每日攀爬往來,將洞壁折騰的光潔如洗。

  此地水源充足,有三條河流貫穿全島,時常還有大澤帶來的暴雨,而島中偏偏烈氣衝天,微塵四處飄蕩,所以常年累月山峰各處都包裹在一層霧水與泥漿之中。

  身為真傳弟子,每月這裡都會有專人送來丹藥靈貝,米糧穀物,各種牌符。就在他上了靈頁島沒多久,就有兩名道童奉命送來門中鞋履玉牌,冠帶袍服,還有十數枚靈貝,不過區區之數,對於有四五萬身家的他來說絲毫不放在眼裡,至於丹藥,雖然也是上品,但他取自杜悠身上的大元丹數量極多,足夠他使用修煉到明氣第一重境界了。

  他現在唯一所缺,便是一本道書,雖說他有太乙金書在手,但不能憑空修煉,也需要有個幌子,以免讓人窺出破綻。

  可道書來源卻是極不好找,師徒一脈修煉道書自有老師賜下,世家一脈則是依靠家族蒐羅,互相交互印證,雖說上院經樓中也有道書,但那是最為尋常不過的,珍籍秘冊俱都不在此列,看也無用。

  本來作為真傳弟子,道書也是有下賜的,奈何他的脈象明面上只下下品的霧象,可供他修煉的道冊確實不多,況且他還不是世家出身,便是藏有道書者也不會輕易交出。

  不過太乙金書縱然眼下不可急煉,但他卻可入殘玉中先一窺其秘。

  張衍拿起洞府牌符,掐了一個法訣,霎時,靈頁島上禁制齊開,此間陣法一閉,立時內外隔絕,哪怕是數十玄光期的修士也別想打進來,端的是好用,他暗想若有閒暇時,定要好好深研陣法。

  他伸手入袖,手掌握住殘玉,意識又一次沉了進去。

  這是他開脈之後第一次重回玉中,卻感覺自己好像被撞了一下,似被一堵厚牆擋在了外面,再仔細看的時候,發現玉中分身腳踏虛空,眼前居然有數個漂浮不定的金色蝕文在面前一字排開。

  除了正中一個他看得較為清晰外,其餘蝕文非但分辨不出為數幾何,連具體形狀也看不清楚。

  如此奇異的變化讓他驚訝無比,不由朝著那個最為顯眼的蝕文看去。

  這個蝕文與尋常所見大為不同,彷彿時時刻刻都在變化旋轉,只看了幾眼之後便覺一陣得頭暈目眩,心下不禁吃了一驚,這狀況只在他初習蝕文時見識過,是因為修道者本身的推算之力不足才會如此,可自從他兩魂合一後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形。

  這蝕文……似乎比起星碑上所書還要高明幾分。

  張衍眼神中漸漸浮起了一股熱烈之意,若能解開此字,自己對蝕文的領悟定能更上一層樓!

  他腦海中不再想其他,拋開一切默算推演起來。

  在玉中過了大約二十餘日後,他突然全身一震,放聲大笑道:「此字正如我名,當為一個『衍』字!」

  此語一出,面前蝕文轟然粉碎!

  張衍神識一陣恍惚,再醒覺時,驚訝發現周圍景物不再虛虛茫茫,漆黑一片,而是原本洞府內的一事一物盡皆映照了進來。

  他走了兩步,上前摸了摸洞壁,竟然與外界感覺一般無二,不禁來了興趣,再往更遠的地方走了幾步,這才發現,殘玉中所映照的事物只能及五步之遠,再外則仍舊是空無一物,想來是他的修為不夠高明所致。

  他想了想,意識從殘玉中退了出來,真身走了十幾步,再入玉中一看,不覺一陣驚喜,原來隨著他前行,玉中景色也是隨之而變,一絲無漏的將五步之內的景象反觀出來。

  他目光一閃,仔細體察,卻是一個更大的驚喜砸中了他,五步之內,竟連那金火靈氣也一併映照其中!

  要知道,明氣期修煉亦分三重境界,各為「氣海初化」、「喚雲召霞」、「天霖降頂」,如按照一般方式修煉,卻是無驚無險,波瀾不起,但是太乙金書卻不同,這本道書奇險奇峻,在第一步「氣海初化」時需引金光烈火入體,磨練元真,融出明氣,此氣二分,第一步先煉乾靈清氣,練成後氣機輕若雲霞,如羽飄空;第二步再煉坤靈濁氣,練成後氣機密如精鐵,重似萬鈞。

  到了第三步,則是要乾坤再合,兩氣歸元,最終凝出玄光金火。

  只是這每一步修煉都要靠引入外氣打磨淬煉,並不光靠自己內修所能完成的。

  原本張衍沒有老師指點,又沒有長輩高手護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風險極大,本來以為這次殘玉作用有限,卻沒想到今日有了此番變化,卻是再也無需擔心行差踏錯。

  張衍退出殘玉,這才訝然發現,外界只過了一日夜而已!心中不覺更為歡喜,如此外界一日,玉中已有了二十餘天,這實乃天授奇寶!

  他下意識摸了摸殘玉,卻感覺似乎與平時有所不同,拿到眼前一看,只見殘玉變得通體光亮,原本那些濛濛似灰的地方好像都被扒掉了,正中處還出現了那個蝕文「衍」字。

  他暗忖,以前應是自己修為太低,不能參悟殘玉奧秘,如今自己開脈破關,那些蝕文恐是玉中禁制,解一字便有如此收穫,不知道當那些字解開之後又會如何?

  再看了那字幾眼,他心中不禁一樂,出言道:「此寶與我有緣也!」

  正在此時,張衍突然神色一動,收起殘玉,拿起牌符揮手解開禁制,大步邁出洞府,抬頭往天空看去,只見一人負手當空而立,衣袖獵獵,如同一柄出鞘寶劍般鋒芒外露,氣概十足,連忙上前拱手道:「見過寧師兄。」

  「不必多禮。」寧沖玄從空中緩緩落下,目光落在張衍身上掃了幾眼,點頭道:「你很好,我離開不過兩月就已斬落金鎖,開脈破關,比我之前所料還要早。」

  張衍微笑道:「只是所得卻是下等脈象。」

  寧沖玄雙目有如刀子一般瞪著他,道:「你自己也是做如此之想麼?」

  張衍灑然一笑,道:「張衍踏入山門就為求長生大道,脈象雖為下等,但也是上天留下的一線生機,此即我登天之梯,豈能輕言賤之?」

  「好,你有這番見識我卻沒有看錯人。」寧沖玄向崖邊走了幾步,他遠目眺望,語聲沉沉道:「張衍,我本欲引你拜入一位師兄門下,他修為十倍於我,若能教授於你,當是你的大福緣,怎奈這位師兄近日閉關參玄煉寶,不知何年才得出來,如你能耐住性子,磨練功法,自當有否極泰來的一日。」

  張衍神色不動,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與其寄望他人,不若己身奮搏。」

  寧沖玄回過頭來讚許地看了他一眼,道:「如意神梭暫且留在你處,若你在門中借我名頭惹禍,我絕不會手下留情,但若遇上那些厲害人物,也不可手軟,當斬則斬,該殺則殺,萬萬不可猶豫。」

  張衍正色道:「謹記師兄教誨。」

  他從寧沖玄的一連串的話語中聽出,自己很可能還會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煩,只是現在看來,如果不是某些大人物出面為難,寧沖玄是絕對不會出手維護自己的。

  寧沖玄又道:「霧相所能修煉的功法卻是不多,就算門中藏書閣中也不過是寥寥幾本,且所述功法最是劣等不過,不如不看。」他袍袖一揮,一枚軟玉貝葉飛向了張衍,「取去。」

  張衍一把將貝葉接在手中,一股奇異的觸感頓時傳入,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往腦袋裡面鑽進去一般。

  寧沖玄關照道:「你收好了,此道冊名為《瀾雲密冊》,乃是我恩師當年在一處絕壁洞窟中尋得,他以此法成就了『氣海浮天』法相,在東華洲也享有赫赫威名,不過功法各憑機緣,百人齊煉,未必有一人契合天機,成與不成全看你的造化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16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5:57 編輯

第五章 騰雲駕霧 浩氣凌空

  五彩靈蜥從手指邊爬過,討好似地甩了甩長尾,含走一粒玉珠,張衍的目光一路隨著它的沒入洞壁縫隙中,微微一笑,有這些靈獸豢養在洞府內,平時能撲蠅食蟲,掃塵除垢,毒蛇猛獸不敢接近,且一年中只需一粒貝珠喂養,實在太過划算,只是讓他覺得遺憾的是,凡是這類活物,殘玉內卻是一概映照不出。

  與此靈獸相比,在北島上的唐嫣一行人對他來說卻是毫無用處,連雞肋都不如。

  他曾主動向寧沖玄提起推還此女,但對方卻是避而不談,想來是別有深意,仔細思慮了一番後,決定還是先將這些人晾在那裡為好,少了金珠玉池的供奉,看他們還能在那裡支撐多久,若是自行離去卻也怪不得他。

  張衍暗暗想到:「寧師兄說三年之後,門中當有大比,屆時九峰齊出,眾院弟子匯聚,其中不乏年輕一輩中的傑出高手,聽說下賜也是頗為豐厚,我當努力修持,屆時望能在大比上有所斬獲才是!」

  真傳弟子雖說不用出外殺伐,但是彼此之間也是競爭激烈,而且其他門中弟子更是敵視真傳弟子,時時挑釁不止,而上院非但不問,反而設下賞格,鼓勵這種爭鬥,更有三年一次大比,以免門中弟子修為停滯不前。

  至於門中下賜,則視各弟子修為境界不同而有所區分,同樣為真傳弟子,玄光境界的修士所得卻是明氣期弟子的數十倍之多,還有法寶飛劍賜下,兩者不可同日而語,所以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只有增進自己的修為才是根本之重。

  如若他是一個修為高深的修士,唐嫣那等瑣碎之事豈用放在心上?

  此刻天色漸暗,張衍步出洞府,一路來到靈頁島的地穴火口,每日申時,正是一天中次地火第三湧動之時,山巔煞氣瀰漫,霧氣蒸騰,靈機酷烈,這個時候正是他打磨元真的最佳時機。

  這兩月來,前二十多日來他都在殘玉中反覆試煉太乙金書,所用時間相當於在外界過了一年之久,不但將此書法訣爛熟於胸,而且還試出自己的身體每一階段的最大承受力。

  比如現在這階段,他最多可一氣吸入三口半煞氣熬煉元真,再多則傷損,少之則不足,而最初行功時,他至多只能吸入半口而已,現在隨著他功行和適應程度不斷加深,所能汲取數量也越來越多。

  如此一來,他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持自己的修煉效率,使得功行增進始終維持在一個速度線上,恐怕那些之前修煉太乙金書的修士就算有長輩在身旁護持,也沒有像他這麼大膽的。

  然而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事先在殘玉中反覆演練,直到確保萬無一失這才敢在真身上修煉,且拜「玄元內參妙錄」所賜,他如今對氣機的掌控也是極為老道,這本太乙金書一上手就毫無生澀之感。

  張衍在地火竅穴邊坐下,一月磨練下來,今日即將熬煉出第一口乾靈真氣,隨著耳邊「轟」的一聲爆響,四周煙塵騰起,煞氣一下噴湧出來,他的精神頓時變得無比集中,口鼻緩緩吸入那一縷縷金火煞氣,再吞嚥下去,在經脈中來回滌盪,一絲絲元真不停從內竅中被逼出來,在煞氣侵蝕下被慢慢化去,最終化為一道靈氣。

  如此反覆重複,靈氣越聚越多,不知過了多久,他只覺內腑一陣翻騰,一張嘴,「哈」的一聲吐出了一股濁氣,仔細看去,似乎其中還隱隱帶有黑紅之色,那是體內被化去的元真雜質。

  張衍反觀內視,只見一口清亮如水的靈氣在丹竅穴內來迴游走不停,驚喜之下,道了句:「成了!」第一口乾靈之氣最是艱難,但此氣一出,之後便能以氣引氣,不用再似先前那般苦熬打磨了。

  他目光閃動,既然已練出一口乾靈之氣,便能藉此修煉《瀾雲密冊》中所載的第一步法門了。

  當初拿到這本密冊時,他還不能決定到底要先練哪一本道書,但是等到他仔細翻看,對比印證後,卻發現了其中不少奧妙,覺得這番擔憂完全是多餘的。

  明氣期不外乎是磨化元真,練出靈氣,在這裡兩本道書皆是一樣,但是側重卻各有不同。

  《太乙金書》重在一個「煉」字,注重的氣機本身的磨練修持,而對法門運用只有寥寥幾筆。

  而《瀾雲密冊》雖也有如何練出靈氣的法訣,但在張衍看來卻並不見得如何高明,比之太乙金書簡直不值一提,可這並不是說這本道書沒有價值,這本密冊注重的是一個「法」字,主要講究的是靈氣磨練出來後如何運轉騰挪,生出變化。

  在張衍想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能修煉《太乙金書》的修士,脈象至少也是上中品,氣機一成,威猛霸道,酷烈絕倫,任你千般變化我自一道克之,自然無需再去多練什麼法門運轉。

  《瀾雲密冊》卻不同,練此道書者大多霧相為下品,比之上品低了不止一籌,便只能在諸般靈機變化上取巧,事實上,擁有下品脈象的修士,無不深諳各種運用靈氣的訣竅。

  說穿了,就是瀾雲密冊在先天上弱勢,所以只能在靈氣變化上做文章,那位孫真人修為如何張衍不敢妄測,不過在他想來,恐怕這就是一位把靈氣運轉變化演繹到極致的人物。

  兩本道書一為「煉」,一為「法」,非但不衝突,反而相輔相成,練用一體,所以他一早決定,在練出第一口乾靈之氣之後,便要試一試這密冊上所載的法門究竟有何神神妙之處!

  他索性也不回轉洞府,就站在這裡按照法訣運轉起來,按道書上所述,周身靈氣一旦運轉,便能使身軀如絮如絨,輕若無物,隨風借力,踏波行水不在話下。

  但是張衍這絲靈氣並非尋常明氣期弟子所能擁有,乃是用金火烈風熬煉出的一絲乾靈之氣,最為精純不過,此刻按法訣一轉,突然覺得身體一輕,恰巧一陣大風吹來,居然雙腳離地,如羽而飄。

  這卻是他事先也未曾料到,定了定神,他神色略略一動,深吸了一口氣,往前一踏,卻是一腳踩在了那升騰衝起的霧雲上,整個人便被一托而起,如展雙翅般,悠忽間直上雲端!

  待他再次站定時,發現自己正立在彌天霧雲之上,上能仰觀星空,下能俯覽大澤,心中不由感慨:「所謂騰雲駕霧,不外如是!且待我練到了明氣第二重境界,自然能聚氣成雲,藉以遨遊四方,此方為仙家手段!」

  這時靈頁島的另一側,玲兒卻在向唐嫣抱怨,「嫣娘,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他們百數人縮居島嶼邊緣,只為能避開那些煞氣,那些力士還好說,增進修為只是依靠各種秘藥金砂,平時也無需再多做吐納,而且身軀強健凝練,渾如一塊,因此行動如常。

  而她們這些女從卻不一樣,她們的功法大多都偏向陰屬,金風烈火一起便覺頭暈眼花,五內俱焚,別說修持,就是草廬之門也不敢出,只能在每晚一兩個時辰中才能稍作修煉,即便如此,還要小心翼翼,怕一個不慎將煞氣吸入體內。

  若是這煞氣入體,便會混入元真之中,致使氣機不純,久而久之內脈磨傷,根基也會在不知不覺中被毀去,所以這島上的沖霄靈機對她們來說不啻毒藥猛獸。

  見唐嫣對自己之話不聞不問,似有心事,玲兒眼珠一轉,道:「這張衍聽說拿了孫真人的密冊,恐怕此時正在對月發愁吧?」

  聽到玲兒調侃,唐嫣也是莞爾一笑,道:「世上霧相者多如牛毛,但能修為有成的卻少之有少,真人乃是萬中無一的奇才,豈是他張衍能比的?」

  「對對對。」玲兒拍了拍手掌,道:「正是如此。」

  唐嫣笑了笑,道:「玲兒,時辰到了,你自去修煉吧。」

  玲兒偏頭看了看草廬外面,「呀」了一聲,道:「今日的煞氣終是過去了,嫣娘,我去打坐了。」

  「你去吧。」

  玲兒欠身告退,誰知她走出門外沒多久,卻驚呼了一聲,「嫣娘,快來看,那是不是張衍?」

  唐嫣一驚,從榻上下來幾步出了廬舍,卻見玲兒一臉震驚地看著天空,不由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皓月之下,一人負手憑空虛立,大袖飄飄,袍帶如舞,此刻天上星辰如海,竟將此人襯托有如天人一般!

  她定睛看去,不是張衍又是誰人?

  玲兒駭然道:「這張衍才練了多久,就已能馭氣登空?王郎身邊之人也不是說他資質平平,不堪造就麼?」

  唐嫣突覺心中一陣沒來由的煩躁,「莫非這張衍當真如寧沖玄所說是個修道奇才?不,此人一無出身,二無根底,便是眼下有所成就,也只是曇花一現罷了!」

  雖是這麼想,只是不知為什麼,心中總有一股燥氣難以平復下來,這幾日她被島上的烈火金風磨得也是神疲力竭,有心開口向王家四郎提前求助,只是她還自矜身份,不肯主動降低身段,可現在見了這一幕,卻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般,決意不再等下去。

  她捏緊手中絲帕,咬了咬下唇,厲聲道:「玲兒,與我去書信與王郎,就言,就言我等在此每日受煞氣煎迫,已不堪忍受,無助無依,盼他憐我淒苦,早日來解救我等脫離苦海!」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18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6:01 編輯

第六章 王盤下書 生死絕爭

  赤霞島,王氏洞府。

  「好,我料得不錯,此女果真是忍不住了,如此,我也需助她一把。」

  王盤長身而起,將手中書信「啪」的一聲拍在長案上,雙目精光四射,神情極為興奮。他相貌粗豪,頜下鬍鬚如刺似針,身形魁梧不似尋常修士,此刻站在那裡更是威勢迫人。

  同案一名年輕修士輕笑道:「不過是一仙姬,賢弟何必如此上心?」

  這人名為封臻,是東華洲申德封氏弟子,與王盤同在杜德門下修道。

  王盤看了他一眼,坐下來將一隻酒杯拿起,放在手中把玩,道:「師兄乃是封氏弟子,哪知道我們這等小門小戶的艱難。」

  凕滄派建派至今已有萬載,門中大姓有五,巨室十二,名門四十六,望族二百,盛宗三千,這些即是構成凕滄派大半力量的玄門世家。除此之外,尚有稱之為「寒譜」的沒落世家子弟,再如張衍這種出身,頂多喚上一聲「凡民」,根本不放在這些世家的眼內。

  玄門世家雖然名聲赫赫,高不可攀,但除大姓和巨室外,其餘家族地位上下變動也是常事,封氏和杜氏都是十二巨室之一,千年門第,而王盤所在的王氏,原本還只能排在望族之中,不過這幾年來不知道是什麼緣故,族中接連出了幾名元嬰修士,使得他們能勉強能躋身望族之列。

  封臻不解道:「區區一個女子爾,與師弟修道有何助益?」

  王盤嘿嘿一笑,道:「師兄自小在盤螭島修煉,是以有所不知,這些仙姬本是四位洞天真人座下女侍,若能得其認主,不說結為道侶,只是隨侍在側,那好處也是數之不盡,不但能進玄閣觀書三次,還能用借用浩天氣瀑沖刷肉身,更能入洞天內修煉一年,向幾位真人討教修道疑難癥結,試問這諸般好處,我豈有放手之理?」

  說到這裡,他臉上浮起一絲曖昧,又道:「況且此女貌美,身姿婀娜,誰都知道我王盤性好華美之物,就算不用,放在一邊賞玩也是好的。」

  封臻恍然大悟,他笑了笑,將杯中酒拿起一飲而盡,點了點頭。

  他原先就想,這位王師弟雖然外貌粗豪,但卻不是莽撞衝動的人,絕不會只為了一個女子頭腦發昏,現在才知道,原來其中還有這些緣故。

  王盤將手中酒杯甩開,命下人拿出兩卷絲帛,取筆蘸墨一揮而就,並各自裝入一個竹筒中,用黑紅兩種不同的繩結紮上,閉塞封蠟後,他喚來一名翻江力士,關照道:「你將這兩封書信送至張衍洞府,先予他黑色繩結的那封,若他不受,再予他紅色的那封,去吧。」

  力士受命而去。

  封臻看得有趣,問道:「原以為師兄會下一封鬥帖,如今寫上兩封書信,卻是為何?」

  王盤哈哈大笑,道:「這張衍雖是真傳弟子,但是入上院不過兩月有餘,還能練出什麼名堂?我去與他賭鬥豈不是失了身份?這第一帖乃是說用丹藥道書將此女換來,若他願意,我自然將他請來這裡,好言好語,美酒招待,也可免去一場爭鬥,另一封才是鬥帖,如他不願,那就與我堂堂正正比上一場,看誰能抱得美人歸了。」

  封臻撫掌讚歎道:「師弟好手段,先示之以威,再動之以烈,由不得那張衍不就範!」

  王盤大笑不已,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心中其實也有思量,唐嫣書信一到,自己直挺挺的殺上門去,一來失了身份,吃相未免太過難看,二來還怕惹出寧沖玄,所以他才要先多費一番手腳。張衍同意以丹藥換人那是最好,如果不同意那也有了一個生事的藉口。

  那名翻江力士出門後,駕乘飛舟一路來到靈頁島上空,見這裡禁制齊開,殺陣處處,也不敢冒失,在雲端上喊道:「張君可在,我家主人特命小人送書信來此。」

  張衍這一月裡又陸續練出了三口乾靈清氣,但要成就明氣期第一重境界,還需要練成八十一口清氣才能突破關障。

  按照眼下他的速度,差不多還要兩年時間,這還是他在福地洞府處修煉,又不停吞食大元丹,還對法訣熟稔之極才能有此速度,要是換做尋常弟子,三五年也未必能熬煉出第一口乾靈清氣。

  甚至為避免寧沖玄看出破綻,他又按照瀾雲密冊所載另外練了十二口瀾雲清氣,只是這清氣和乾靈清氣一比,立時高下立判,不但駁雜不純,而且虛浮無力,哪裡有乾靈清氣那股直衝雲霄的氣勢?

  因此也懶得多練,索性扔在丹竅中不管。

  此刻每日修煉的時辰未到,他正在洞府靜坐,突然聽到有人呼喊自己,便走出洞府,見一飛舟在空,便抬頭問道:「你家主人是誰?」

  力士答道:「我家主人乃是王盤,昊浦王氏子弟,在此三百里外赤霞島上修行,與張君也算得上是鄰居。」

  張衍心中一動,他也聽艾仲文說起過諸多玄門世家,昊浦王氏這幾年來風頭正勁,作為後起之秀的王盤似乎也曾略略提過一句,這些世家弟子從來不將他這等「凡民」出身的人放在眼裡,平素也沒有往來,怎麼今日倒譴人來給自己送書信了?

  他拿出牌符,撤出禁制,讓這力士從雲頭上落下。

  力士一下飛舟,立刻雙手一捧,將那封黑色繩結紮起的竹筒交給張衍,恭敬道:「這是我家主人親筆所書。」

  張衍隨手接過,也不避諱,打開一看,卻見書信裡王盤先是交代了一番自己的修為境界和出身來歷,然後筆鋒一轉,說是唐嫣此女與他早就熟識,聽聞如今她在靈頁島上並不如意,所以有意接她來自己身邊修行,並且願意拿出百瓶上好丹藥和兩柄柔金飛劍與張衍交換。

  看完這封信,張衍頓時明白了對方此來的目的。

  唐嫣對他來說其實毫無用處,他心裡倒是覺得能換出去也不錯,只不過今天這封書信到來,他才明白寧沖玄的用意。

  這是要讓他選擇「站隊」啊,如果答應了這個條件,與世家弟子妥協,想來今後寧沖玄也不會再多理會自己了。如今他在門中毫無根基,寧沖玄對他還算不錯,所以這個條件非但不能答應,還要明確拒絕。

  張衍放下書信,神情淡淡地說道:「王師兄之意我已知之,只是他書信中所言未免有借勢壓人之嫌,我張衍雖只是一開脈修士,卻也有錚錚傲骨,不懼豪門,唐嫣既入我手,便是我之私物,我如何處置,與他何干?就請他不必多費心思了!」

  那力士面色微微一變,他伸手入懷,又取出一隻紅色繩結捆住的竹筒,送到張衍面前,道:「我家主人說,如果張君不受先前所言,還請再觀此書。」

  「哦?」張衍伸手接過拆開,看了幾眼後,卻冷哼了一聲,王盤這是打的先禮後兵的主意!

  這是一封鬥書,信上言,如果張衍不接受他的好意,那麼就請張衍擇地一戰,他自會前來赴約,之後再決定唐嫣歸屬,如果張衍不戰,盡可以躲在島上做縮頭烏龜,免得以後出來遭人恥笑。

  張衍一聲冷笑,對力士道:「你稍後片刻。」

  他轉入洞府,在桌案上取筆過來刷刷寫上了幾字,交給那名力士,出言道:「你傳話與你主人,我聽聞貴主真宮『赤霞』風景獨秀,靈氣充盈,正有意收入囊中,而今貴主願意送上門來,我倒是卻之不恭了。」

  力士先是一怔,隨後弄明白了張衍話中之意,如果不是受限於身份,簡直要跳起來大罵一句:「狂妄!」區區一個開脈修士,如此大言不慚,竟敢把堪堪踏入明氣第三重境界的修士不放在眼裡!

  張衍也不理會他的情緒,自顧自又說了幾句之後,冷聲道:「話已說完,還不速去,我卻要打開禁制修煉了,少頃你便走不了了。」

  力士哪裡還肯多留,匆忙上了飛舟回轉赤霞島,並將書信又送回王盤手中。

  待王盤打開書信,見到最上面「絕爭」兩個鮮紅的大字,眼皮不禁一跳。

  凕滄派中鼓勵內門弟子挑戰真傳弟子,這稱之為「討爭」,輸贏不過損失些丹藥靈貝,內門弟子若勝,還有門中賞格可拿。

  而「絕爭」卻是不同,真傳弟子一旦失敗,修煉洞府及真傳資格便會被勝者奪去,但是同樣,前去挑戰弟子如若輸了,非但性命任由對方處置,包括洞府在內的一切都歸對方所有。

  「絕爭」一出,便是不死不休!

  原本王盤顧慮張衍剛剛入門,兩人修為還有差距,只要對方把島上禁制陣法一開,避而不戰,自己也拿他毫無辦法,名聲也折損不了多少,所以起初書信上用上了激將的語氣,沒想到這個張衍修為不高,卻是如此狠得下心,不說其他,只此氣概就不同尋常。

  王盤哼了一聲,道:「張衍小兒還說什麼?」

  力士道:「張衍說,三日後,他在靈頁島上恭候大駕。」

  王盤一怔,仰天狂笑起來,「張衍,你不應戰,我倒是拿你毫無辦法,你若應戰,卻是自尋死路,別人懼你島上金風烈火,我卻是不懼!此番我正好佔了你的福地,奪了你的女姬,自此我為真傳弟子,得享門中之利。」

  他心中想道:「我胸中已有三十五口清濁靈氣,再練就一口便能成就三十六數,到那時,吞下師尊賜下的螭生丹便有望踏入明氣第三重境界『天霖降頂』,眼下既要與張衍放對,不若緩上一緩,待了贏了此人再做計較!」

  他取過筆墨,刷刷寫上自己的名字,交給力士,道:「你去交予張衍,就說我王盤三日之後準時赴約,與他一決生死。」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19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6:03 編輯

第七章 氣破雲霞悟妙真(上)
  
  三日之後,王盤來靈頁島赴戰。

  門規有定,到了明氣境界,隨身可帶二十力士,駕登雲飛舟,穿瀆水渾衣,佩鎮邪玉珮,持紫銅短戈,此來除他之外,尚還有包括封臻在內的幾位同門好友,以及數名族兄弟,所以這一次共有三十六艘飛舟一齊飛臨靈頁島,一眼望去,可謂氣勢迫人。

  王盤此次志在必得,決意要搶走張衍真傳弟子之位,為確保萬無一失,不僅帶上了門中下賜的紫銅短戈,還佩戴了一口堪稱法寶的遁音飛劍,身上法衣玉珮穿戴齊整,除此之外,還有兩枚齡從玉牌,這乃是他一歲,十歲時有兩名高人分別送給他的防身玉牌,俱都能抵擋一次法寶轟擊。

  靈頁島上景象與他處迥異,封臻興致勃勃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他七歲時便在盤螭島修行,為修玄功二十八年未曾離島一步,卻是難得出遊一次,

  他身邊站立一女子與他身高彷彿,冰肌玉骨,清冷孤傲,臉上不見一絲血色,周圍一行人自動離開她三尺範圍,這是他的胞妹封窈,因為練了「絕聚生死法」這門陰絕玄功,所以令人感到寒氣徹骨,不類生人。

  封臻看著下方,彷彿隨口問起:「二妹覺得那王盤如何?」

  封窈神情淡淡,道:「大兄,我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不過是想我與那王盤結為道侶罷了。」

  被自己胞妹一口道破心中想法,封臻也不免有些尷尬,不過這事遲早也要挑明,他嘆道:「二妹,你我在族中只是支脈庶出,自小無依無傍,縱然你天資高絕,在族中也勢孤力單,如今王氏也算是盛族了,且與師兄還是同門,若是將來……」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卻被封窈果斷打斷:「不需與我說,父親當年允諾娘親,我之事由我自己做主,兄長好意小妹心領了。」

  封臻不免搖了搖頭,心中卻在想如何改變封窈心意,只是目光一轉,卻發現王盤不去赴戰,反而是在島嶼北面一角上落下,竟是先去私會唐嫣。

  封臻本有意撮合封窈和王盤二人,卻見王盤現在如此急不可耐,不由眉頭一皺,身軀上一道金色光芒一卷,眨眼間,便如一道疾電般從飛舟上挪到了地面上。

  「嫣娘……」王盤「砰」的一聲撞開草廬大門,大喊了一聲。

  唐嫣站在廬舍中怔怔看著他,美目一紅,似要流下淚來,卻轉過臉去,道:「你終是來了。」

  王盤見唐嫣玉容哀怨,似有無限委屈,哈哈一笑,正要上前將此女攏入懷中,卻冷不防肩頭被人一抓,居然動彈不得,他緩緩回頭,只見封臻站在自己身後,對他搖了搖頭,肅然道:「師弟,勝負未分,豈可失態?」

  王盤心頭一凜,點了點頭,雖說他不認為張衍能勝過自己,但畢竟此戰還沒有結果,唐嫣名義上還是張衍私物,自己就現在上去未免顯得太過急不可耐,讓人看了笑話,他現在可是杜德弟子,還要顧及師門名聲。

  見王盤被人阻住,唐嫣心中微覺失望,不由恨恨瞪了封臻一眼,不過臉上卻是似乎有一股刺目的光亮放出,雙目一疼,身不由己蹬蹬退了兩步,心中駭然:「這人是王盤師兄麼?這卻分明是有了玄光境界修為,不知是何來歷?」

  待再睜眼看時,王盤就要步出門去,她不由急喚道:「王郎……」

  王盤腳步一頓,背對著她一動不動,道:「何事?」

  唐嫣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無事,你小心……」

  王盤卻是一句話也不說,大步出門而去了。

  唐嫣嘆了一聲,她本想把張衍許是能騰雲駕霧的事說出來,可是又想起王盤心高氣傲,這麼一說怕引起對方誤解,以為自己不看好他,徒惹不快,所以最終還是忍下來沒說。

  王盤心中的確有些不悅,小心?小心什麼?張衍來門中修煉滿打滿算不過三月,就算寧沖玄教了些許秘術法訣,他又能有多大火候?自己豈會輸給他?真是婦人之見。

  出門後他匯合了一眾人等,一路來到錐峰山腳下,只見座峰上空煙塵滾滾,霧氣瀰漫,一股煞氣撲面而至,他心中冷笑,「別人懼你金風烈火,我卻是不懼,張衍你今番想借助地利勝我,卻是打錯了算盤。」

  他回轉身,一拱手,道:「眾位師兄弟,且在此等候,多則一日,少則一個時辰,我自回轉與眾位共謀一醉。」

  眾人紛紛回禮,皆是表情輕鬆,只有封窈輕輕搖頭。

  「二妹,你似是不看好王盤?」注意到了封窈表情,封臻不由低聲問了句。

  封窈玉唇微啟,道:「大兄,我觀王盤此人,心大智短,器量又窄,看似俊傑,實則小人,縱然今天贏了張衍,日後也走不長遠。」

  不意自己胞妹對王盤評價如此之地,封臻心中雖然並不認同,但兄妹二人分開已久,感情也有些淡薄了,是以他也不便多說什麼,只得苦笑搖頭。

  張衍站在某一處樹梢頂上看著下方小如蟲蟻的王盤,神色間一派雲淡風輕,絲毫不見大戰將至的凝重。

  他之所以敢與對方一戰,一則是他有三件至寶在手,僅是如意神梭便是當初寧沖玄用來交給他防備羅蕭的,後來與杜博一戰,更是看出了此寶威力,試問連玄光境界的修士也可斬殺,何懼區區一個明氣修士?

  二則他有心一試《瀾雲密冊》所載法門的玄妙,正好拿王盤前來練手。

  他日前翻書,曾見其中一法門能將百丈方圓盡數納入濃霧之中,用來遮掩身形最為方便不過,雖然普通修士雙目能辨真明,透重霧,但這霧並非普通氣霧,而是一口清氣所化,是以不是尋常手段能破。

  見山腳下王盤正在登山,他伸手一掐法訣,只是片刻間,濛濛大霧便瀰散開來,將周圍都籠罩了進去。

  張衍點了點頭,心道這還只是瀾雲清氣所化,如是乾靈清氣所化恐是效果更是不凡!

  因功法和煉化方式的不同,乾靈清氣在精純度上遠遠勝過普通清氣,同樣,修煉時所需花費時間也比尋常修士更多。

  以王盤而言,他只需三十六口清氣成就第一重「氣海初化」,再需三十六口濁氣成就第二重境界「喚雲召霞」,然後便是兩氣合一,清濁歸元,如今他只差最後一口融合便能成就第三重「天霖降頂」。

  而張衍若是將來清濁歸合,則各需要八十一口乾靈清氣和八十一口坤靈濁氣。

  王盤攀山而走,不多時便來到了山腹一處平地上,他放眼望去都白濛濛的一片,不見張衍身影,出聲大喊道:「張衍,我已到了,出來一見。」

  「王盤,我早已在此恭候多時。」張衍的聲音從濃霧中傳了出來。

  王盤仗著修為高深,對濃霧絲毫不懼,大步踏入其中,走了十多步,卻發現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他哈哈一笑,道:「張衍,這等彫蟲小技也想勝我?給我散!」

  他「呼」的吹出一口濁氣,平地頓時颳起了一陣旋風,樹葉枯木飛捲而起,一時如同暴雨席至,枝葉折裂,草木斷倒之聲不絕於耳。只是雷大雨小,等風斂氣收後,這霧氣只是稍稍變得稀薄一點,須臾間又漸漸濃郁起來,王盤不禁怔在了那裡。

  張衍暗笑,瀾雲密冊雖說在練氣法門上差了點,但是在氣機運轉上卻是別出機杼,豈是你一口濁氣就能吹散的?而且自己有乾靈清氣在身,身輕如羽,隨時能借霧登空而上,已先立於不敗之地,今日王盤必輸!

  只是令他有些詫異的是,王盤那一口濁氣中居然帶著金火之氣,雖然比不上地火煞氣,在凝練精純上卻猶有過之,看來對方脈象不是金屬便是火屬,心道:「難怪此人敢來島上應戰,原來也有倚仗。」

  王盤又連連吹了幾口氣,那霧氣卻是隨散隨聚,頓時大感麻煩,想了想,心中恍然,「定是這張衍使的拖延之法,好等每日金風烈火起時傷我靈氣,哼哼,他許是得了寧師兄的什麼法門,不懼煞氣,可是他卻不知,我乃中上品的火脈,也是不怕這等火烈之氣。」

  只是自己卻沒這個耐心與張衍乾耗下去,他眼珠一轉,大聲喊道:「張衍你若識趣,那就主動認輸,讓出真傳弟子之位,我之前交換承諾一概不變,免得有性命之憂,你看如何?」

  片刻後,霧中傳來張衍的回話:「既已到了此處,便是生死之決,多說無益。」

  「找到了!」王盤眼神一厲,道了聲:「去!」手中遁音飛劍泛起一陣紅芒,霎時脫手而飛,直奔張衍出聲的地方而去。

  張衍在霧中卻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一笑,「正是要你如此!」手腕一抖,一支雲紋硃筆滑落袖中,再往空中一扔。

  飛劍來勢洶洶,對著張衍的面門呼嘯而至,硃筆卻沉穩之極的主動迎上,筆尖只是在劍身上輕輕一點,便消去了那層紅光靈氣,再繞劍一轉,又刷去了劍上那一絲精血,劍身頓時變得一陣黯淡,從空中掉落下來。

  張衍伸手一接,一左一右將宣命筆和飛劍接在手中,微笑道:「王師兄,恕我卻之不恭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20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7 06:32 編輯

第八章 氣破雲霞悟妙真(下)

  王盤突覺心口一疼,那柄飛劍居然與自己失去了聯繫,頓時又驚又怒,大罵道:「張衍,我知道孫真人一脈擅長借霧遁形,收拿飛劍,寧師兄也定然是傳了你幾手法訣,不過你莫以為學了兩手法術,躲在霧中我便奈何不了你!」

  他大喝一聲,兩手伸出一抓,十丈之內的沙石被他這一股氣機給吸了過來,枯枝,石子都憑空浮起,圍繞在他的四周,到了這明氣第二重,他能將十丈內百餘斤之物憑空攝起,更不用提這些碎石斷枝,他再大袖一揮,這些雜石爛葉頓時向四面八方飛了出去。

  這發洩式的破壞持續了半時辰,王盤卻始沒有摸到張衍半點身影,山腹這裡草木茂密,又是大霧瀰漫,要想找到一個刻意躲藏的修士談何容易?

  王盤不免有些後悔,也怪他先前誇下了海口,說少則一個時辰,多則一天便拿下張衍,如今法寶失去,對方匿跡無蹤,再這樣下去,別說一天,恐怕幾天幾夜也拿對方毫無辦法,

  盤算一會兒,王盤心想:「張衍說不定也得寧沖玄賜了什麼法寶,是以能收我飛劍,不過他若有能耐,已下來殺我,何必躲在一邊?定是懼怕與我正面交手。」想到這裡,摸了摸手中紫銅短戈,一狠心,道:「看來今日要先捨你一回了。」

  他一掐法訣,對著空處一聲大叫:「張衍,看寶!」

  如他所料,銅戈一出,對方果然也有了反應,自己心神霎時便與這法器失去了聯繫,不過他本意並不指望此寶能對付得了張衍,如今一摸到張衍所在大致方向,大喝一聲,道:「張衍小兒,受死吧!」

  王盤胸中丹竅一開,張嘴一氣吐出了十八口紅如赤砂,烈似雲霞的清濁火靈之氣,頃刻他所站之地便被炙出了一層焦黑色澤,便是身側草木也熊熊燃燒了起來,一眨眼間,便將張衍所在位置方圓數十丈的距離一併圈在其中。

  王盤所練功法稱之為「赤火丹霞卷」,也是族中為是他蒐羅來的一門火屬功法,這門玄功練到高深處熔鐵化鋼也是易如反掌,只是此書只有半卷,有「功」卻無「法」,空有一身火氣卻用不出來。

  為此他找了許多門路,最後這才得以拜在杜德門下,不過他入門才有數月,杜德只傳了他一門火攻之法,名為「烈陽熏爐」,乃是用九口火氣攻敵,一經施展,所過之處盡成焦土。

  只是此法他還未曾練熟,要用十八口靈氣才可勉強施展。

  這十八口火靈之氣擴散出去後,各佔方位,再往地下一沉,熾熱蒸騰之感便升了上來,須臾間,張衍所站樹木就熊熊燃燒了起來。

  原本王盤算計的很好,可偏偏算漏了一點,由於這門法訣還沒練到家,他還只能在平地施展,偏偏張衍卻能駕霧而起,此時見火氣灼人,他微微一笑,腳尖一點,便隨著煙雲一起升騰而上,頃刻間便出了此法範圍。

  看下方烈火騰騰,火氣在其中穿梭不定,有如陣法攪動,張衍看得嘖嘖稱奇,有心試試對方這王盤口火氣的威力,便張開嘴,一口乾靈清氣吐在了上面,沒想到,他只聞「嗤」的一聲,這口清氣居然和那口火氣兩下齊歸烏有,半點不存。

  他不禁一怔,隨即苦笑搖頭,這一口乾靈清氣算是白練了。

  他在這裡有些惋惜,王盤卻是有些肉疼加吃驚了。

  這十八口火氣俱是清濁合一,原本準備練到三十六口就衝擊明氣第三重境界所用,沒想到被張衍無意間生生化掉了一口,他回去還要再練上兩月才能補回來,而且還不及在胸中日日熬煉的那般精純。

  只是這樣還不算什麼,關鍵是他見張衍好似有法能除去火氣,他不禁猶豫,是繼續施法好,還是收回火氣好?

  仔細盤算了一番,他一咬牙,又補上了一口火氣,他不信對方還真能化去他所有火氣,今天就拼到底了,哪怕將胸中之氣耗盡,大不了再練回來就是了,與真傳弟子之位比起來,這點損失又算得了什麼?

  張衍有心看看胸中兩氣與對方的差距,此時又吐出了一口瀾雲清氣出來,這下卻是如雪入滾鍋,頃刻間便被化去。

  他搖了搖頭,看來這瀾雲清氣果然在氣機凝練上比乾靈清氣差得遠。

  只是這時,他卻神色一動,也是他對氣機感覺敏銳,才察覺到還有一絲靈氣未曾消散,似有若無的飄在那裡。

  他目光一閃,吐出一道乾靈清氣,將這絲靈氣其捲了回來,放入了胸中細細查看起來。

  這一看才發現,這道清氣雖然被磨去了絕大部分,但這剩下的這一縷卻是極為精純,幾乎接近用烈火金風煉化出來的乾靈清氣,看到這裡,他眼前一亮,腦海中頓時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決定再試一次。

  他朝著下方火氣又是一口瀾雲清氣噴出,這道靈氣果然被火氣一磨便被化去,仍是只餘一絲,在堪堪飄散時,乾靈清氣一裹,又將其捲了回來,再放到胸中細看,發現果然比原先精純了不少,先前那次並不是巧合。

  如不是還在爭鬥中,張衍簡直要放聲大笑,只因為他突然想到,自己其實未必需要直接用元真去磨練乾靈清氣,那樣費時又費力,還要等每日三次煞氣噴發時才行,他大可以先練瀾雲清氣,此氣練法簡單,練一口乾靈清氣的時間能練出三四倍之多瀾雲清氣,然後再用太乙金書所載的法門去金風烈火下打磨,想必速度能比原先提高一倍不止。

  要知道無論是乾靈清氣還是清氣本質都是一樣,只是法門運用和精純度不同罷了,自己原先非要用元真去直接磨練,那是一根經走到底了,可見有的時候,只要找到了正確的方法,彎路變直路,那就是捷徑了。

  有了這個收穫,他只望能早日一試想法,也無心與王盤再玩下去,拿出宣命筆,道了聲:「去!」

  宣命筆一出,只是繞場一圈,便將十八口火氣刷去一半,王盤法訣當即被破。

  王盤被嚇了一大跳,這才察覺出來不對,心叫不妙,顧不得再將那剩下的火氣收回,回頭轉身就逃,張衍站在霧上看得清楚,袍袖一甩,一點青芒直奔王盤後心。

  「啪」、「啪」兩聲,王盤只覺兩塊從齡玉牌一起碎裂,頓時醒悟張衍身上有一件了不得的法寶,哪裡還敢有片刻猶豫,死命往山下奔去,

  張衍冷笑一聲,道:「怎叫你逃脫?」

  手中法訣一掐,稍稍被阻的青芒再次上前,這次王盤身上的闢邪玉珮自動躍起護主,卻如薄磚一般被一擊而碎,如意神梭餘勢不絕,一個盤旋,將王盤雙腳斬斷,只聽一聲淒厲慘叫,便倒在了地上。

  王盤心志也算是堅韌,知道此刻有性命之憂,不顧雙腳劇痛,以手代足還想往前逃竄。

  只是這次卻再也沒有機會了,忽覺眼前一黑,一方五丈大小硯台當頭落下,怎奈他半個身子還在外面,連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咔嚓」一聲,上半截身軀便被壓成齏粉,連元靈也一併碾去,徹底身死魂消。

  張衍收了法寶,緩緩從霧上飄落,走上前到王盤身上摸索了一番。

  這王盤可比杜悠寒酸多了,身上沒有乾坤袖囊,只是普通的袖袋而已。

  張衍連取了幾件東西,除了那塊赤霞島洞府的禁制牌符,好像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就連僅有的飛劍銅戈也已落在他的手中,只是搜到最後,一顆瓶裝丹藥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是螭生丹?」

  張衍臉上中泛出喜色,「聽聞第三重境界因為陰陽歸一,會有異氣雜生,攪亂靈機,不是資質絕頂,大定力者難以靠自身支撐過去,而螭生丹卻可鎮住異氣,化污去濁,這倒是省卻我一番功夫。」

  他當即將此丹鄭重收起,轉身向山下走去。

  「有勞諸位久候了!」

  雲霧開散,張衍露出身形,他站在樹梢上隨風上下襬動,巾揚袍舞,衣帶當風,任由身後地火衝天,霧煙滾滾,臉上卻是雲淡風輕,無悲無喜,這般風姿氣度不是仙人,卻勝似仙人。

  眾人面面相覷,仿如置身夢中,紛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這……這竟然是王盤輸了?連身家性命一起丟了?更有人眼露茫然,不知所措。

  封臻臉色陰翳,彷彿籠上了一層寒霜,卻沒注意到旁側胞妹封窈卻一眨不眨地看著張衍,美目中卻泛過了一絲異彩。

  張衍轉而面向王盤帶來的一眾力士,道:「王盤已然敗於我手,如今屍骨無存,魂飛魄散,你等今後皆歸我之門下,今日放爾等回去安頓家小,收拾私物,過幾日我自當去赤霞島上一觀,如有不從,自有門規處置,可曾聽得明白?」

  既是「絕爭」,勝了王盤,那麼對方一切所有,包括力士侍從,姬妾僮僕,洞府丹藥,法寶飛舟,統統都要歸入他的名下了。

  他心中甚至在想,是不是多向幾個富庶弟子主動挑戰?這絕對是發家致富不二門徑。

  只是這個念頭才一冒出,就被他壓了下去,滿則溢,盈則虧,稍露鋒芒可以,風頭太過卻不是什麼好事,需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況且只是王盤的遺產恐怕就夠自己用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力士隨從哪裡敢和他對抗?他們都是修士的個人私產,隨意打殺也無人問津,但如是敢反叛主人,不但門規要處置他們,就連天下各派各家也會共討之,由不得他們不從,當即道:「我等自在島上靜候大家到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22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6:07 編輯

第九章 偶得真法 王茂登門

  「嫣娘,嫣娘,敗了,敗了……」玲兒惶急的聲音一路傳來。

  唐嫣一直在廬中等候消息,聞言喜不自禁,顧不得再矜持,一把拉開大門,急道:「玲兒,可是那張衍敗了?」

  玲兒到了門邊,張了張嘴,連連搖頭,有些結巴道:「不,不,不是,是,是王盤敗了……」

  唐嫣面色一變,「啪」的一聲,舉手抽了玲兒一個耳光,尖聲叫道:「休得胡說!」但不知為什麼,此刻她心底卻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在蔓延。

  玲兒捂著臉,哭道:「嫣娘,真是,真是王盤敗了呀,玲兒沒有說謊……」

  唐嫣突然感到渾身冰冷,如墜冰窖,她一言不發轉過身,將門關上緊緊頂住,任由玲兒在外面拍打也不出聲,開脈修士破殺明氣二重境的修士,這張衍究竟是什麼怪物?

  真是自己錯了麼?

  難道真要放下身段去服侍這個人?可是一想到對方對她不理不睬的態度她就恨意大生,我唐嫣就算在真人處也不曾受得如此多的氣,偏偏在你張衍這裡卻受連番的委屈。

  玲兒抽抽搭搭的聲音傳進來,「嫣娘,王郎已死,再也無人回護我等,嫣娘不如先虛以委蛇……」

  唐嫣本來美目失神,一聽這話心中一動,暗想不如先順從了此人,免得此人對我不利,昨日我能與王盤相識,來日我未必沒有其他選擇,只有先留下有用之身,才有將來福祉。

  想到這裡,她努力呼吸了一次,似是要把心中一切情緒壓下去,隨後她臉上換上了一副笑臉,轉身開門,道:「玲兒,與我梳妝換衣,稍後我便去面見張郎。」

  玲兒一見自家娘子終於回心轉意,驚喜地道了聲:「是。」

  唐嫣當晚便去拜見張衍,只是她未免太過高看自己,張衍哪有心思去理會她?也不管她作何想法,當即將她趕了回去,如今他眼中唯有大道,聲色氣欲等小節被他毫不留情地丟在一邊。

  而且眼下,他的全副心神都在驗證先前與王盤一戰中所產生的想法上。

  以瀾雲清氣為本,磨練乾靈清氣,這個想法極為大膽,他認為是可行的,但當真正付之實際時卻並不一蹴而就的,他在殘玉中試了不下百多次才摸索出了一個可行的方法,一股成就感不禁溢滿心胸。

  他先以元真練一口瀾雲清氣,然後吐出體外,任由其被煞氣沾染,再收回胸中,用太乙金書法門反覆琢磨,待這絲煞氣耗盡,再吐出體外,如此重複十幾遍後,就能將其性屬統統磨去,得到一絲較為純粹的清氣。

  這一縷清氣還不能用,需得再練七八縷同樣的清氣,然後湊成一口,再去金風烈火下熬煉,最後便能成就一口真正的乾靈清氣。

  這個過程看似繁複,但其實卻是細化了步驟,比原先直接用元真打磨所耗的時間足足快了一倍有餘,並且隨著他漸漸適應這種練法後,速度應當還會越來越快。

  練就瀾雲真氣相對簡單,並不需要每日三次煞氣噴湧之時,這樣一來,他便能把所有的時間都利用起來。

  這是他靠自己結合了兩本道書的長處,改良了原先按部就班的修煉方式,使得修煉速度一下大為加快,原先他預計將要兩年時間,按照現在估算,慢則一載,快則半年,他便能練成八十一口乾靈清氣,正式踏足明氣期第一重境界。

  只是他一門心思在修煉中,卻沒想到外界對他的議論卻是沸沸揚揚。

  王盤絕爭失敗,這消息一經傳出,原先關注此事者先是不信,再是驚異,最後嘩然,明明是王盤挾持盛威碾壓張衍,怎麼一轉眼間,卻變成了張衍斬殺王盤?要知道世家弟子所作所為不僅代表自己,還要兼顧家族名聲,作為王氏年輕一輩中數得著的人物,被低於他兩個境界的張衍反殺,不僅他死後名聲掃地,還連帶昊浦王氏的聲望也會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傷。

  於是眾人冷眼觀望,興致勃勃坐看王氏後一步的反應,是惱羞成怒沖上門去找張衍麻煩,還是偃旗息鼓,來個大事化小,不理不睬?

  原本王盤與張衍一戰只在小範圍內流傳,現在卻是門中許多修士都在觀望,這樣一來,由不得王氏不及早做反應。

  果然沒過幾日,王氏就派遣了一人來到靈頁島上拜訪張衍。

  「張君可在?在下王茂,家祖王諱源真人。」這人看上去三旬有餘,面龐寬大,雙唇厚實,濃須及胸,乍一眼看上去與王盤有幾分相似,但是身形面貌卻極為普通,似乎沒什麼出彩之處。

  「哦,原來是王真人之孫,有禮。」

  張衍卻不敢小看此人,一臉鄭重將親自將此人迎入洞府。

  元嬰以上,可稱真人,這位王源真人正是王氏近些年來崛起的關鍵人物,百年來他將王氏從一個末等盛族生生拉到名門之中,這份能力著實不簡單,不論張衍對王氏感官如何,他對這位前輩的成就還是敬重的。

  不過這位真人竟然派了自己的親孫來到這裡,倒是不知道他們接下來會做什麼文章了。

  兩人分賓主落座後,見張衍並不說話,王茂便主動開口,拱手道:「張君莫疑,王某此來並不是興師問罪,而是與張君商議一樁事宜,王盤乃是我族弟,今次他不自量力,為了美色衝撞了張君,身死魂消乃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

  張衍卻擺了擺手,正色道:「王兄此言謬矣,我與王盤師兄雖是『絕爭』之戰,但也是按門規公平比鬥,彼此之間並無仇怨,也沒有誰對誰錯之分,如若那日敗亡的是我張衍,也是我時運不濟,不能責怪王師兄。」

  他不得不攔住這位的話頭,無論張衍王盤,兩人對戰名義上都是按照門中規矩來的,誰都沒有踰矩,如果按照王茂所說是為了美色,這就變成了私鬥了,那意義就大不一樣,就算今後王家不按規矩在暗中拿捏他,也會有人覺得是理所當然,所以這個話頭萬萬不能被對方扣住,需把理佔住了才行。

  王茂微微詫異,他倒的確有挖坑的意思在內,可張衍雖然年輕,卻沒有得意忘形,而且反應很快,不留一絲破綻,他暗中點點頭,看來王盤敗在此人手中也不冤枉。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麼再糾纏下去就沒有意思了,於是他拱了拱手,歉然道:「卻是我誤言了,張君說得是,在下今日此來,卻是另有一事。」

  張衍道:「王君請說。」

  王茂撫著鬍鬚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如何措詞,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道:「王盤既輸,他之一切皆歸張君所有,我王氏立足門中三百多年,絕不會無理取鬧,只是赤霞島雖是門中洞府,卻也得我王氏百多年的經營,洞府之主名義是王盤,但島上除他之外,尚有十多名王氏族人閉門修煉,是以此次想請張君高抬貴手,我昊浦王氏願意拿丹藥飛劍,法寶道書來與你換回洞府,但是張君所需,儘管開口。」

  此語一出,張衍心中大為意動,老實說,赤霞島不過是一處真宮洞府而已,他有靈頁島這處福地在手,倒是對這處地方看不上眼,而且雖然贏了王盤,這裡也算不上是他的私物,用來換回實用的法寶丹藥,那是最為合適的不過。

  張衍微笑道:「此事我允了,不過我有言在先,洞府可以贖回,但王盤既輸,島上一切皆歸我有,王氏族人雖在島上修煉,但在門中並無名分,無論法寶飛劍,還是丹藥道書都需留下。」

  王茂也是微微一笑,道:「此是正理。」嘴上說得輕鬆,心中卻一陣肉疼,赤霞島上王盤還留下不少原本族中的財物,他本來欺張衍年輕不懂其中關竅,想借贖回洞府的名分正好一起要回來,沒想到這個張衍倒是滴水不漏,把他拿得死死的。

  他暗嘆了一聲,又道:「若如此,我等何時可贖回洞府?」

  張衍道:「半月即可。」

  王茂想了想,道:「好。」

  說到這裡,事情已經談完,王茂便有了去意,正準備起身告辭,卻不妨張衍突然問了一句:「先前王君所言,王盤師兄為美色與我爭鬥,究竟是何人所說?」

  王茂一陣苦笑,含糊說了句:「世上不乏好事者。」

  張衍點了點頭,目光閃爍,沉聲問:「我問王君一句,王家可想挽回清譽?」

  王茂皺了皺眉頭,他看了張衍一眼,坐直了身體,道:「張君有話但說無妨。」

  張衍一笑,道:「既然外間傳言此事是因我那美婢所起,不若我將此女交予王家,是罰是罵,是打是殺,任由你王家處置,王君以為如何?」

  王茂神情大動,脫口道:「有何條件?」

  張衍悠悠道:「王盤兄生前有言,說願意用丹藥法寶與交換我美婢,此事應該還有多有人知曉,不過我可對外宣稱是因感懷王氏高德,是以送於王家,王君以為如何?」

  對於他來說,斬殺了王盤,已經向寧沖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唐嫣的作用已經大為降低,如今已經可以將這個麻煩貨送出去了,不但可以緩和和王家的關係,而且還能換回一筆不菲的收益,何樂而不為?至於到時候王氏怎麼處置唐嫣,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

  王茂不禁側目看了看張衍,先前骨子裡的那種輕視此刻蕩然無存。

  這件事起因是因為唐嫣,張衍只要名義上宣稱把這美婢送給王家,這就是給了王家一個台階下,而且在外界看來,王家非但沒有以勢壓人,追究此事,反而好言好語贖回洞府,頗具名門風範,這才使張衍感懷,主動送上美婢,這麼一來,非但能挽回王家損傷的名聲,說不定還能增添一些讚譽。

  這個辦法他沒法拒絕。

  王茂鄭重拱手,道:「張君好手段,王某佩服。」

  唐嫣此女他也有所耳聞,對於張衍這番算計,他心中有如明鏡一般,不過這是陽謀,他不得不接。

  兩人一來一回交了番手,倒是自己落了下風,他內心深處倒真的對張衍有幾分另眼相看了。

  張衍拱手回禮,微笑道:「不敢,只是王君高德。」

  兩人對視了一眼,俱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24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6:10 編輯

第十章 赤火丹書 別引師承

  數日後,張衍上了赤霞島,四周巡覽了一遍後,不禁感慨,對比下來,自己那處福地的確看起來兇殘之極。

  這島上不說地脈溫和,沛而不辣,是難得的真宮氣府,單說島上景色便是一絕,飛瀑流泉數不勝數,偏偏又有一整塊赤色巨岩橫臥島中,能斂光折照,將所有泉水映照得如同岩漿奔火一般。

  且每逢天上霞雲一起,遠遠望去便是天水霞色連成一片,如火燒天,叫人歎為觀止。

  而且這島不愧王氏經營了百年之久,各處道路都是白潔美玉砌築,宮宇樓閣處處,亭台水榭隨處可見,還費了偌大心思造了一處彰顯身份的浮空小島,上面遍植奇花異草,只是看上去就美不勝收。

  經島上力士指認,那處浮島不經王盤點頭,誰都不能貿然登上,而且據說他出戰張衍前,曾在那裡住過一晚。

  張衍聞聽頓時來了興趣,特意到上面走了一番。

  原來這裡不僅是居處,還有借此島地火種了不少稀罕草藥,難怪王氏要贖回去,只這些東西就不能隨意割捨,不過他也不放在心上,草藥雖好,但是都還未曾成熟,取之無益,還不如換些實在的東西。

  浮島中心為一座精心修葺的三層閣樓,周圍植了不少蒼翠欲滴的綠竹,看得出經常有人掃灑,玉階上被清理的乾乾淨淨,點塵不染。

  進入閣樓後,他隨意翻動起來,一層都是一些金器玉石的擺設,一眼看去就沒有什麼靈氣,他對此不感興趣,直接上了二層,這裡懸掛著玄文星圖,當中有一個蒲團,應該是偶爾打坐的地方。

  看了幾眼後也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直到在三樓書房裡轉了一圈後才有所斬獲。

  這裡除了放置了不少地理雜記外,還有不少他覺得大有價值的書冊,例如秘本蝕文推演之法,上古修士的筆記手書等等,當然而其中收穫最大的便是王盤修煉所用的那卷《赤霞丹火卷》。

  張衍翻了幾頁之後便收攏入袖中,暗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王盤功法也頗有可取之處,且極是適合在金風烈火處修習,不如帶回去仔細觀摩,不說盡解其中奧妙,日後若遇到類似對手也能有克制之道。」

  隨後他又在島上各處仔細搜檢了一番,命令那些力士用飛舟將丹藥書卷,法寶神砂統統搬回靈頁島。

  不過那些力士為了討好張衍,竟將那些擺設家具,字畫玉石也一併運走,島嶼上僅王盤名下便有九艘飛舟,卻用了整整一日才把這些東西搬完。

  最終張衍還給王家的赤霞島其實只是一個空殼子,稍有價值的東西都被搬走了,可是王家偏偏還無話可說,因為他是按照規矩在辦事,名義上只要是赤霞島上的東西現在都是他的,哪怕把王家修建的那些房舍都拆了找不出半絲錯處。

  將張衍所需的丹藥法器等物俱都送到他手中後,王茂這才匆匆趕回赤霞島,見到浮島上的草園還在,也沒有任何碰折損傷,不禁舉袖擦了擦了冷汗,鬆了一口氣,暗想張衍果然沒有把事情做絕。

  張衍此番收穫可謂盆滿缽肥,唐嫣一行也已被王茂接走,心情大好之下,索性將他們原先居住的地方安排給了那些力士住下,打開全島禁制,自己一個坐入洞府閉關去了。

  盤螭島。

  草廬之中,一個敞衣散帶的中年修士躺在榻上,拿著大扇拍打著自己袒露的肚腹,漫不經心問道:「那張衍是何來歷?」

  此人名為封商,乃是封臻叔祖,修為如何沒人知道,平時嬉笑怒罵,沒個正形,沒人願意與他來往,但封臻卻知道這位長輩大不簡單,而且他自己是支脈庶出,族中也沒什麼人照應,因此有什麼疑難都向此人討教。

  封臻這幾日已經將張衍來歷查過,此刻連忙說了一遍。

  封商拈著稀落鬍子,道:「昔日師徒一脈曾我等世家有約,非下院入門弟子不得直繼真傳之位,凡我世家出身,只有先在下院入門,打磨十六年後方可繼此位,張衍異數,資質平平,卻能以凡民出身立足下院,進而登堂入室,此人大不簡單。」

  歷來從下院入上院才是正途,其餘弟子皆是靠引薦入門,此等身份比之真傳弟子先天就差了一等,哪怕你修為再高,只要不是到了力壓一派的程度,也沒有資格繼承長老、掌門之位,所以當初王盤才如此熱切希望獲得一個真傳弟子的身份。

  封臻嘆了一口氣,道:「我正是為此事憂慮,張衍越是不凡,我越是心神不寧。」

  封商失笑:「何苦如此?臻兒你如今也到了玄光境界,怎會畏懼一個明氣境界還未踏入的修士?不懂,不懂!」

  封臻的神色有些尷尬,道:「我非是為我自己,而是為了我家二妹。」

  封商一怔,道:「窈兒怎麼了?」

  「那日從靈頁島上回來後,我便發現她神情有異,後來我屢次出言試探,幾番之後,她才對我坦誠,原來自那日一見之後,她便對張衍有意,並想與此人結為道侶。」說到這裡,封臻嘆了聲,「麻煩的是父親曾有言讓她自擇道侶,若她執意如此,我卻毫無辦法。」

  其實封臻的話這只是原因之一,還有一個是封窈的背景,她雖然是封氏出身,但卻是琳瑯洞天秦真人的弟子,這位真人乃是前任掌門之女,在門中地位超然,不但修為高深,而且在東華洲交遊廣闊,無論是師徒一脈還是玄門世家誰都不敢輕易得罪,原先王家下了大本錢請他牽線,卻不想卻被張衍殺了王盤,給攪了局。

  封商聞言哈哈大笑,搖頭晃腦道:「如你所說,張衍貌相俊偉,乃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而且心性智計俱是不凡,如今差得只是一個身份罷了,我若是女兒身,我也屬意此人,窈兒眼光不差,不差!」

  封臻卻是哭笑不得,道:「叔祖,侄孫與你說正經事,何必說玩笑話。」

  封商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懂,叔祖我活了三百載一事無成,卻唯有『坦蕩』二字是值得稱道了。」

  封臻無奈,他知道自己這位叔祖有時候精明無比,有時候卻愛胡言亂語,經常搞得門中長老下不來台,年輕時還愛闖禍,要不然也不會被封氏族家族如此不待見。

  封商伸了個懶腰,懶洋洋說道:「你也不必心急,此事在我看來極易解決。」

  「哦?」封臻眼前一亮,急忙站起,拱手道:「請叔祖賜教。」

  封商「唔」了一聲,道:「聽聞張衍至今沒有拜師?」

  「是。」

  封商手中大扇一拍膝蓋,道:「那就給他找個師傅。」

  封臻一怔,這算什麼主意?只是他知道封商不可能無的放矢,於是小心翼翼順著話頭問下去,「叔祖以為何人合適?」

  封商用手指蘸了點水,在桌上寫了三個字,道:「就此人吧。」

  封臻湊上去一看,疑惑道:「周崇舉?」

  封商眯著眼,道:「臻兒久在島上修煉,兩耳不聞窗外事啊。」

  封臻臉上一紅,道:「小侄慚愧。」

  「無怪,我怎會怪你,你又不是那等小門小家,整日擔心被人算計,身為我封氏弟子,修道一途正是要心無旁騖,專一方能致道。」封商一下翻身坐起,指了指桌上那人名字,道:「周崇舉此人現為丹鼎院掌院,昔年他曾欠下我一個人情,這麼些年來我也沒有什麼事求到他門上,如我要他收下這張衍為徒,他定然不會拒絕。」

  封臻不解,道:「即便他收了張衍,可還是不能阻住二妹的心思啊。」

  「誰說的?」封商瞪了他一眼,道:「一旦此人收了張衍為徒,不但門中無有人會多問,而且窈兒也決計和他成不了道侶。」

  「為何?」封臻眼中俱是詫異之色。

  封商神秘一笑,道:「也罷,今天既然說到這裡,我便與你說得通透,這周崇舉與琳瑯洞天的秦玉本是夫妻,只是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夫妻二人反目,如此人收下張衍為徒,窈兒想與他結為道侶定會為秦玉所阻。」

  封臻低頭想了想,覺得此法可行,不禁下意識點了點頭,又恨恨說道:「按叔祖所言,周崇舉也是大有來歷,倒是便宜了那張衍。」

  封商嘿嘿一笑,道:「你叔祖我豈會想不到這一點?我告訴你,周崇舉此人修為並不高,但他一身煉丹術確實非凡,因此一直以來都想要一個衣缽傳人,可是他擇徒嚴格,真正能入他眼中之人並不多,不過此人也頗為偏執,一旦收徒,就絕不許轉修他道,你可明白了?」

  封臻一怔,隨即恍然大悟,道:「卻是要逼著張衍轉修煉丹術,使他誤了正經道功麼?」

  「正是如此!」封商得意一笑,「煉丹術豈是那麼容易練的?此前要先煉十年舌竅術,再煉十年鼻竅術,最後煉十年目竅術,俗稱『三竅觀藥』,如此一來,便需用三十年苦功,任他張衍再天資不凡,也只能按部就班,若他妄圖叛師而出,那便是人人得而誅之,呵呵,三十年修為停滯不前,臻兒還用把他放在心上麼?」

  封臻大喜,撫掌道:「妙,妙。」

  封商拋開大扇,雙手抬起,令大袖滑至肘部,道:「來人,取筆墨來,我自修書一封。」

  待下人取來筆墨,他提筆頃刻寫就,隨手交給封臻,道:「你將此信帶去交於周崇舉,自有你的好處,去吧。」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25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6:11 編輯

第十一章 沖玄留梭 崇舉贈書

  「清氣純正,上考!」

  這名白髮蒼蒼的道人在一枚玉牒上寫上了本次查驗結果,便不再與張衍多說什麼,面無表情地離去。

  每過三月,上院便會派遣一名上師前來查校真傳弟子功候進度,若有修為停滯不前或進展緩慢者,便評為下考,連續三次,則奪其半數下賜,六次下考,剝其全賜,九次下考,謫其真傳之位。

  張衍自然不會吐出乾靈清氣,只是放出一口雲瀾清氣與對方查驗,這口清氣從精純度上只能稱之為一般,不過開始這一步最為艱難,他才入門短短三月,已能凝出清氣,進度明顯,得個上考也是應當。

  目送這名道人駕光而去,他正欲轉身折返洞府,抬頭一看,卻見一人正在自己面前,忙行禮道:「見過寧師兄。」

  「你靈氣清正,凝而不散,顯是用了心的。」寧沖玄白衣如故,只是語聲有幾分悵然。

  他知道《瀾雲密冊》的練氣法門並不高明,且要在這處煞氣衝天的福地中修道,只能匆匆抓緊夜間幾個時辰行動,張衍資質不高,又無人相助護持,卻能在三月中做到這般程度,足可見道心圓融,意志堅韌,遠超他原先預計。

  只是心性如此好的弟子卻不能拉入己方一脈,確實有幾分遺憾。

  他目注張衍,沉聲道:「我來此是要告知你一事,你師承已定,為丹鼎院掌院周崇舉,此人身份獨特,這番親來與我師尊說要收你為徒,師尊已然應了,我也無法阻攔,不過此人也並非世家一脈,所以你大可放心。」

  說到這裡,他微微一嘆,道:「世事難料,你與齊師兄看來是沒有師徒緣分了。」

  張衍眼底有一絲精芒閃過,道:「聽師兄所言,此事似乎別有隱情,不知這位周前輩為何要收我為徒?」

  寧沖玄搖頭道:「此事現在你多知無益。」他伸出手,道:「你把如意神梭交來。」

  張衍神色不變,毫不猶豫將神梭拿出,寧沖玄伸手一點,神梭便歸入自己的袖中,他看了看張衍,又道:「我這便送你去見此人,你記住,外物再好,也是助力,不是倚仗,只要你一心向道,也未必沒有成道之機,切記,切記!」

  他走上前,一搭張衍肩膀,後者頓覺得眼前一陣模糊,似乎陡然間天旋地轉起來,待到重新站定,抬頭一看,卻是已在一處梁架結構的大殿前,匾額上書「丹鼎院」三個大字,寧沖玄卻已經不知去向。

  正要往前邁步,他神色卻不由一動,伸出手掌攤開一看,那枚如意神梭正好端端待在手心裡!

  張衍將神梭收起,思索了片刻,不禁對寧沖玄的用意有所瞭然。

  「今日寧師兄將如意神梭先收後予,恐是要令我生出得失之心,再看他最後所言,卻是要借此告訴我外物再好,亦是他人之物,他人能賜,也必能收,而在來丹鼎院前做出這番舉動,怕是借此暗喻煉丹術亦是外物,唯有修煉玄功才是正途,叫我不要忘了根本。」

  想到這裡,他對著寧沖玄離去的地方鄭重拱了拱手,不管寧沖玄目的何在,至少對自己也是有幾番相助之恩,還臨別留梭,算得上仁至義盡,這個人情他將來必還。

  不過……

  張衍嘴角含笑,不管是寧沖玄,還是在後面弄鬼的那位,你們都錯了啊,而且是大錯特錯!他雙手袍袖一振,大步邁入大殿。

  這間正門大殿由兩人合抱的金木支撐,下覆蓮花底座,拱梁架構宏大,殿中有一人高的雙頸銅爐一隻,上方紗幔輕飄,隱有藥香從遠處飄來,一名執事道童見狀立刻迎上來,稽首道:「這位師兄來此何事?可是求丹的麼?」

  張衍站定,沉聲道:「我名張衍,奉命來此面見周掌院。」

  「你就是張師叔?」

  那名道童一呆,忙露出一副笑容,討好道:「張師叔,這裡請,這裡請,我自去稟告祖師。」說罷回頭匆匆奔向後殿了。

  另幾道童原本還不太在意,平日他們都是眼高於頂,豈會將來求丹的弟子放在心上?便是幾位洞天的真傳弟子到了這裡也是客客氣氣的,此刻聽到張衍自報家門,卻是一個激靈,立時知道這是掌院即將收的徒弟,哪裡還敢怠慢,紛紛過來問安,一些機靈的還奉上香茗,心中後悔沒有早點站出來,錯過了這份機會。

  大約半個時辰後,那名道童匆匆跑出來,稽首道:「張師叔,祖師喚你進去呢。」

  張衍道:「前方帶路吧。」

  道童一側身,道:「師叔隨我來。」

  跟著道童一路穿堂過室,連過三座大殿,來到一處山腳,前方是一處水色豔豔的湖泊,一座廊橋從岸上延伸出去,直插湖心,那裡有一座三層船樓漂浮不定,一個道人正站在閣樓圍欄邊,對著下方時不時扔下一些白色的散碎丹藥。

  張衍仔細一看,發現原來此樓底下是一條碩大無比,腹張兩翼的怪魚,正貪婪地吞食著那些丹藥,並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道童指了指前方,道:「祖師就在魚樓上,師叔且自去吧。」

  張衍點了點頭,走過廊橋,舉步跨上魚樓,一到此間,卻一點也沒有外間所看到的那種晃動顛簸之感。他整了整衣衫,登梯上到三層,一眼看去,發現那名道人已坐到了正廳上。

  他黑髮黑鬚,五官周正,右手拿一卷丹書,案几邊放著半壺酒,便看便飲,察覺張衍進來,他看也不看一眼,只是揮了揮衣袖,面無表情地說道:「誰讓你上來的,下去。」

  張衍卻不理,他見兩側書架上皆是道書,逕自走上去取了一本翻看起來。

  道人哼了一聲,移開手中書卷,冷冷道:「你莫以為你做出這番舉動我便不會收徒,我收你只是為還老友一個人情,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這個徒弟都我周崇舉都是收定了。」

  張衍卻笑了笑,放下手中書冊,回轉身,道:「二叔公,我做了你徒弟,你豈不吃虧?」

  「你喚我什麼?你……你難道是周家……」

  周崇舉臉上一變,神情變得精彩之極,先是憤怒,再是迷惑,然後是驚訝,接下來是激動,最後突然站了起來,低聲道:「你隨我來。」只見他隨手拉開身邊的一個書架,進入一間密室中。

  張衍一笑,也不猶豫,跟著周崇跨了進去。

  待密室之門合上,周崇舉目光灼灼看著張衍,道:「你究竟是誰?」

  張衍先是恭敬一禮,然後將自己出身來歷說了一遍,最後說道:「當日指點我上山那位前輩,說周家有位長輩兩百年前曾破門而出,曾立誓覆滅周家,讓我前來投奔,他說我若到不了上院,則一切休提,我若到了上院,自然有機會見到您老。」

  周崇舉跟著又問:「那位前輩還說了什麼?」

  張衍道:「前輩說,見您老之面後,只問你可還曾記得,當日用拂塵在您背後拍打了三下的那個老道麼?」

  周崇舉聞言,站在原地默然不語,正在張衍疑惑的時候,只見他仰天哈哈大笑,捶胸道:「果然不錯,果然不錯,前輩未曾騙我,未曾騙我啊。」

  「當年我被周家老匹夫暗算,以至被轟趕出門,原本有心復仇,可前輩卻說我根基已壞,就算傳我神通,此生也無有大道之望,至多逍遙千載歲月,於是我又問那該如何,前輩告知,他將巡遊天下,尋一有大氣運,勢能翻天覆地之人,此人必能完我心願,叫我耐心等候便可,兩百多年了,兩百多年了,老夫終於等到了!」

  他語聲唏噓不已,感嘆完畢,他對張衍溫和一笑,道:「張小友,在我這裡,你需放心,無論誰想害你,只要你不犯下門規,不行差踏錯,我定可護得你周全。」

  張衍躬身道:「多謝二叔公。」

  周崇舉搖了搖頭,擺手道:「我如今已不是周家之人,且你我皆是得前輩相助方能解脫,外人面前你可稱我為師父,無人時以師兄弟相稱便可。」他又看了張衍一眼,想了想,道:「聽你先前所說,你族中如今只你一人?」

  「不錯。」

  周崇舉在室內踱了幾步,最後他坐下,沉聲道:「周家行事絕不會如何簡單,在我想來,恐怕在你出生前他們便有謀算,而後你父母,你族人皆死,偏偏你一人獨活,還順當與周家結親,這其中必定有鬼,莫非你心中當真就沒有一絲懷疑?」

  張衍皺了皺眉,要說這方面他也不是沒想過,不過前身的事情他也沒怎麼放在心上,況且他那時幾乎沒有一點修為,就算知道了又如何?現在周崇舉一提此事,他索性順著對方的話說下去,道:「是,其中頗多可疑,只是周家勢大,奈何?」

  周崇舉一拍桌案,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放心,今後我會全力助你,有朝一日,必能將周家翻覆!」

  張衍立刻道:「全憑師兄做主。」

  周崇舉滿意點頭,隨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站起來指了指張衍,道:「有一事你不可不防,」

  張衍拱手道:「還請師兄示下。」

  「你來此,本是我一個老友之意,我為還他一個人情,不得不答應下來,不過此人擅機謀,所設之局皆是一環套一環,此事絕不會這麼簡單,但他究竟有何打算,我暫且也看不出來,不過大致應該還在煉丹這兩字上做文章。」

  周崇舉走到一邊,在案架上拿下幾卷書,送到張衍手中,叮囑道:「這幾卷書乃是我百年來重新修編的煉丹術,不說今世難尋,在東華洲也難以找出幾人來與之媲美,你帶回去看一下,不求你練到什麼地步,略知一二,做個防備也是好的。」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27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4 10:04 編輯

第十二章 靈獸惹禍 張衍設局

  為今後大計,張衍、周崇舉在密室內商議了許久,並且出於某種考慮,周崇舉將門內勢力分佈,以及最近幾年來發生的大事詳細說於他聽。

  這一下,如同在張衍面前打開了一幅畫卷,凕滄派如今所有的筆墨都在上面浮現了出來。

  往日他限於地位和身份的約束,所看見的東西只是枝鱗片爪,縱然得到一些有價值的消息也是霧裡看花,現在卻使得他對門派有了另一番翻天覆地的清晰認識。

  周崇舉為了穩妥起見,建議張衍這幾日就住在丹鼎院內,免得遭封氏惦記,待過些時日避過風頭再回洞府。張衍欣然接受,封商這等人必定會暗中遣人查看他的舉動,的確不便立刻回轉洞府,這樣難免會使這老狐狸生疑。

  不過他也發現,此地的確不適合修煉玄功。

  丹鼎院中靈地是不少,但卻都被陣法抑住,靈氣俱往地下滋養草藥去了。

  而煉丹之術最是難修,不是自知在修道上無望的人不會走這條路,所以這裡的洞府也大多只是樣子貨,對於一般修士或許還可使用,但對於張衍來說卻是懶得多看一眼。

  閒來無事,張衍將周崇舉交給他的煉丹之術翻看了一遍,只是這一看,卻入了迷,在殘玉中連看了一月這才停了下來。

  看完之後他不禁感慨,難怪當日那位指點他來此的前輩叫自己投靠周崇舉,這人的煉丹術實在是一絕,原本的「三竅術」被他精心改良,變成了「內竅術」。

  要知道,「三竅術」是要將人的舌,鼻,眼練成辨識火候功效的絕佳法器,這了這個基礎,才稱得上是一名煉丹師。

  而「內竅術」雖然是從原本的三竅術中脫胎而來,但卻高明了不止一籌,他先是專門在身體內另闢一個氣竅,再吞服幾種特殊的丹藥,把這個氣竅凝練成不亞於一般法器的存在,發動竅術觀藥時,只需從氣竅中提取氣機在三竅上週游,便能代替原先的三竅術,不但修煉時間大為縮短,而且對修士的資質要求並不高,最關鍵的是,只要有那幾種丹藥,任誰都可以修習。

  這個方法如果一經傳出,必定會改變如今十六大派的格局。

  張衍立刻意識到這門丹術價值所在,小心藏在乾坤袖囊中,準備找那幾味丹藥自己來試上一試,想到這裡,他索性整服出門,到了外間,放出飛舟,往德檀閣而去。

  按理說,在丹鼎院內不得隨意駕飛舟而行,但是如今周崇舉給了他一個監院的職務,這是用來監察各方各苑各堂的職司。

  這個職司權利很大,丹鼎院下,凡有不規之處皆可監查,但此職安排下去卻是無人有異議。

  在外人看來,一來張衍現在是周崇舉的入室弟子,真正的嫡系,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不值得去得罪;二來丹鼎院事務千頭萬緒,張衍新來,不明賬目,不會煉丹術,更不懂辨識草藥,分不出丹藥優劣,就算下面那些人暗中做手腳他也看不出名堂,所以就算是另兩名副掌閣對此也是默許。

  丹鼎院這裡佔地廣大,是上院之外的另一塊陸洲,洲上大部分都是藥田靈峰,連大澤之邊上也是殖養各種水生靈草,張衍一路飛來,發現陸洲各處還有翻江力士,蹈海力士,搬山力士來回巡弋。

  他不禁心中一動,摸了摸袖中,那裡有一塊喚命玉符,符中有力士一絲精血元靈在內,一聲令下,臨時可調三十名蹈海力士,五名搬山力士為他所用。

  此時前方德檀閣頂上脊簷隱隱在望,他卻突然聽聞「轟」的一聲,一道白芒嘯空而至,眼見將要從自己身邊擦過,他連忙操舟躲避,哪知道那道白芒中卻有人大叫了一聲:「滾開!」

  只見一道紅芒劈頭砍了下來,張衍目光一閃,果斷棄舟,只聽「咔嚓」一聲,飛舟便被斬成兩段,他體內清氣一轉,從空中緩緩飄落下來,白芒中有人「咦」了一聲,那道紅芒轉了一圈又對準了張衍,好像隱隱作勢要將他劈落。

  張衍臉色一沉,伸手入袖,正要出手,這時卻聽那白芒上另一人道:「別玩了,小雲的命要緊。」

  那人在空中哈哈笑了一聲,道:「便宜你了。」白芒一轉,便往德檀閣院中落去了。

  張衍飄落地面後抬頭一看,發現並不止這一道白芒,前前後後共有二十多道各色光芒衝進了德檀閣,他拍了拍衣襟,眯眼看了看前方,冷笑一聲,也往那裡走去。

  到了院中,發現那些光芒實則是各色奇形異狀的飛舟,而落在這裡的這群人大約二十多個,俱是十三,四歲童子少女,最大的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當先一個少年單手懷抱一隻靈獸,拍著櫃案叫嚷道:「此是蘇師兄的紅毛靈螻,不慎被飛熊丹煞所傷,晁老兒,快點拿把『泰華丹』來,我好醫治。」

  德檀閣掌閣姓晁,向來處事圓滑,從不輕易得罪人,此刻苦著臉道:「小祖宗喲,這泰華丹一年才出三爐,還要分送到各位仙師手中,拿一粒出來已是謝天謝地,我到哪裡去給你找一把……」

  少年有些不耐煩,叱喝道:「廢什麼話,有多少拿多少好了!」他後面的少男少女也是一陣喝罵,但晁掌閣也不敢回嘴,連連點頭稱是,腳下卻不挪動半步,只是向旁邊的管事使了個眼色,管事會意,立刻跑了出來。

  張衍站在門口,看了看那隻靈獸,發現這東西又像犬又像羊,頭生四條盤角,渾身如火紅色一般的皮毛,只是此刻奄奄一息,像是遭了什麼重創,此刻正好那個管事跑了出來,卻被他一把拉住,指了指裡間,道:「我乃張衍,這些人是何來歷?」

  管事原本急著去找幾位掌院,卻不想被張衍阻住,正想發作,不想聽到「張衍」兩個字,身上一哆嗦,立刻軟了下來,低眉順眼地說道:「回稟張師叔,他們俱是六川四島上那些的真傳弟子的親族。」

  所謂六川四島,也俱是上等修道洞府,不過不似靈頁島偏居一隅,氣脈險惡,那裡當真可稱得上「福地」,不但靈氣充沛,景色怡人,而且十處福地如同圍聚在棋盤上的棋子般連成一片,那些真傳弟子也是互相交好,在門中結成一股極大的實力。

  張衍點了點,沉吟了一會兒,既然這些人都是真傳弟子的親眷,飛舟被斬,以他的身份也應該主動找這些人直接對話,卻沒必要與這些小孩子一般見識,沒得讓人笑話。

  想到這裡,他正要離開,本來腳下已動,不過這時卻聽那管事說了句:「帶頭那個名叫封汲,那個穿紅衣的叫鄭……」

  張衍突然停下了腳步,道:「等一下,你說那個帶頭姓封?」

  「正是十二巨室之一的封氏。」

  張衍心念電轉,將前前後後仔細盤算了一番,立刻改變了原先的主意,暗中冷笑一聲,封商啊封商,你封氏子弟今日犯到我的手裡,只能怪你們自己不走運了。

  他要找封氏的麻煩,怕是未來十幾年內怕是沒有好機會,不過封汲今天主動送上門來,他豈能放過?

  而且他心中還有一個算計,只要運作的好,說不定能把這一行世家弟子全部拖下水。

  張衍將這名管事放開,大踏步走入內堂,指了指地上的靈獸,沉聲道:「晁掌閣,這是怎麼回事?」

  晁掌閣並不認識張衍,不由一怔,那名管事匆匆跑進來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他臉色微微一變,上前施禮,道:「原來是張師叔到了,請裡面坐。」

  張衍一擺手,道:「我問你話,這是怎麼回事?」

  晁掌閣唉唉連聲,卻就是憋著不說。

  他不說,張衍也不急,只是淡然自若站在那裡。

  封汲在一旁卻等得不耐煩了,叫道:「我家小雲受了煞傷,要服你們閣中『泰華丹』解煞,有什麼好多說的,晁老二,還不快去拿藥?」

  這句話一說,晁掌閣暗叫一聲糟糕。

  這丹藥按理說是不可給靈獸服用的,不過這事其實可以臨時找一個藉口,只說是有真傳弟子急用,也能推說得過去了,但這事萬萬不能自己開口,否則事後追究,自己麻煩就大了,可偏偏這些世家子弟平時行事橫行無忌慣了,哪裡會想到這種辦法?

  張衍不理封汲,只對著晁掌閣冷聲道:「人服之藥,豈能予畜生分食?」

  「你,你敢不給我用?」封汲轉頭怒視著張衍。

  張衍看也不看他一眼,似乎當他並不存在,只是關照了晁掌閣一句,「晁掌閣,各房各坊,丹藥都有定數,少了缺了,你自擔當。」

  說完之後,他拂袖就走。

  「你莫走!」封汲大叫一聲,手一抬,一道紅光往張衍背後奔去。

  張衍目光一閃,大袖一甩,一點青光飛了出來,眾人也沒看清楚是什麼,那紅芒就掉了下來,原來是一把通體發紅的小斧,不過此時已經黯淡無光。

  張衍心中一喜,這個封汲不過十三四歲,胸無城府,果然容易算計,自己只是簡單挖了個坑,就往裡跳了下來。

  然而他表面上卻佯作大怒,拿出喚命玉符一晃,道:「門規有定,無故刺襲真傳弟子者,殺無赦!左右蹈海力士何在?還不與我拿下?」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 15:28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 16:17 編輯

第十三章 推波助瀾 借刀殺人

  喚命玉牌一出,力士皆有元靈精血控制,當即有六名蹈海力士衝了進來。

  封汲一聽張衍喊出身份,也是一愣,但見蹈海力士人數不多,不禁膽氣一壯,眼底飄過幾絲不屑,不管對方是不是虛言恫嚇,只要拿了丹藥之後能殺出去誰也拿他沒有辦法。

  是以他非但不見害怕,反見興奮,叫嚷道:「各位師兄師弟,這人竟敢欺辱我六川四島之人,不要顧忌,出了事自有蘇師兄會替我們擔待,與我搶了丹藥再走!」

  這二十多人也是不怕惹事之人,聞言俱都一起鼓噪起來,各色法器飛劍紛紛亮相,向著這幾名蹈海力士招呼了過去。

  蹈海力士法力真元相當於一名明氣二重修士,渾身上下元真入骨,如精鐵鍛打,尋常飛劍靈氣皆不能傷,不過他們比之搬山力士畢竟還是差了一個層次,遇到法器卻一樣遮攔不住,頃刻間就三人被砸翻在地,生死不知。

  更有許多人打的興起,有幾件法器同時向張衍招呼過來,不過在被他信手連破幾個之後都是一臉心疼,不敢再找他麻煩。

  此時誰都沒有察覺到,張衍臉上那若有若無的一絲嘲弄。

  他本可喚來搬山力士,可卻偏偏只喊了六名蹈海力士出來,正是要給對方留有反抗的餘地。

  在他看來,一個封汲的份量怎麼夠?只是個小螞蟻而已,這件事不求將整個六川四島的人都拖下水,至不濟要把封氏拉下泥沼,讓他們嘗嘗被人算計的滋味。

  襲刺真傳弟子,在亮明身份仍然圍攻不止,視門規如無物,這所作所為這往大里說,簡直等同於叛門了。

  所以這件事鬧的越大,對他越有利。

  看看蹈海力士傷亡的差不多了,張衍覺得時機以至,喚命玉牌一召,便有三名搬山力士尋令而至,他們根本無懼那些法寶轟擊在身上,走上前去,伸手一拍便打倒一人,頃刻間將這二十多人悉數拿下。

  收了法器,將這群人用精煉過的繩索捆了,全部扔在堂下,聽他們嘴裡叫罵不絕,張衍又命人把他們嘴都給堵上。他則走到桌案邊,取過紙筆,言簡意賅寫了一封書信,又喚來一名力士,給了他一隻飛舟,叮囑他將此信務必交到寧沖玄手中。

  目注那名力士走出門去,他又看了一眼堂下那些望向自己的忿恨眼神,不禁冷然一笑,暗道:「寧師兄,這齣戲開始的橋段已經給你搭好了,就看接下來你怎麼唱下去了。」

  張衍入上院後,一直為寧沖玄看好,並且以前者真傳弟子的身份,一旦得師徒一脈認可,可預見將來必定是師徒一脈的嫡系中堅,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封商橫插一手,將他扔去給了周崇舉做徒弟,使得寧沖玄一番打算全都落了空。

  要說這事寧沖玄和他背後的師徒一脈不惱怒是沒可能的,只是他找不到合適的藉口發作,而襲刺圍攻真傳弟子的罪名,卻已是足夠用了。

  而且當初爭奪貝場時,寧沖玄坐視五名世家真傳弟子被殺,其後追捕羅蕭無果,於是杜,鄭幾家聯合起來向掌門一系發難。

  那時貝場剛剛從三泊湖妖處奪下,各方利益分配未定,諸多世家試圖攫取更多利益,心有所圖,亦是紛紛跟上,眼看有愈演愈烈之勢,師徒一脈當機立斷,將貝王真露送於杜氏開脈,又安排鄭循提前開脈進入上院,底下又談了幾個密議,總算安撫了這兩家,迅速將擺平此事,但仍舊免不了一些損失。

  前番聽周崇舉所言,如今各方利益已經劃分妥當,師徒一脈緩過手來,肯定是要找個機會還回去,而今日張衍卻把這麼大的把柄送到門上,對方沒有理由不接。

  退一步說,萬一師徒一脈對此事真的置之不理,他退而求其次,取封汲一命,也能報這次被封商算計之仇。

  無論如何,他是此事的贏家。

  張衍一笑,正準備下令將這地下一眾人關起來時,一個人卻突然衝入了大堂,只聽他氣急敗壞地喊道:「誰捆的,誰捆的,快把他們放了!」

  張衍看了此人一眼,立刻認出了這個人的來歷,原來是丹鼎院中僅次於周崇舉的竇明,於是出言道:「竇副掌院,何必如此大聲,是我叫人把他們捆起來的。」

  「你……張,張師弟?」

  竇明皺著眉頭,他勉強壓住自己怒火,指著下方說道:「張師弟,你可知這些人的來歷?」

  張衍若無其事地說道:「自然知曉,六川四島真傳弟子的親族罷了。」

  竇明怒道:「既知他們來歷,還不把他們放了?難道你想惹禍上身不成?」

  張衍不禁冷笑,道:「惹禍上身?他們剛剛竟敢襲刺於我,我看放了他們才是惹禍上身吧?」

  聽聞其中有此緣故,竇明也是一怔,隨即咳嗽了一聲,換上了一副較為緩和口氣,道:「張師弟,些許小事,何須放在心上?他們都是真傳弟子的親族,豈能真做出戕害同門的事情?不過是個誤會,且眼下你也教訓過了,我看放了吧。」

  張衍一挑眉毛,道:「怪了,竇副掌院怕六川四島的真傳弟子,難道就不怕我這個真傳弟子麼?」

  竇副掌院一愣,頓時有些語塞,在他眼裡張衍確實比不上這些人,被「發配」來丹鼎院的有何前途可言?

  可是張衍得罪的起,他卻得罪不起,要知道,德檀閣直接為他所轄,將來難免會找自己的麻煩,心下盤算了一遍,上前低聲道:「張師弟,你可知道那隻靈獸卻何來歷?那是蘇奕昂豢養的靈獸!他可那是五大姓之一的秦陽蘇氏的弟子。」

  張衍淡淡道:「凡間尚有言,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難道因為他是蘇氏弟子就可以不守門規,就可以隨意襲刺真傳弟子了麼?」

  見蘇氏弟子的身份嚇不住張衍,竇明急道:「蘇奕昂並不如何,只是他乃是蘇奕鴻的胞弟,張師弟應該有也所耳聞,此人平素最為護短,若是開罪了他胞弟,說不定會改日就會找上門來,到時候師弟可別躲起來。」

  「蘇奕鴻?」

  張衍想了想,這個蘇奕鴻倒的確是好大名聲,往日在下院時,也曾被艾仲文反覆提及。

  據說人在母胎中就被靈液滋養,玉藥蒸煮,由他母親耗精血日夜孕育、十六年而誕,一出生便是靈光聚頂,開脈之身,脈象乃是上上少陽之脈,如今修煉三十八載,已經是化丹高手,在玄光境界時便有斬殺化丹修士的戰績,的確不是個簡單人物。

  不過實力再強又能如何?

  張衍冷笑一聲,他一個人還能與一家一門的勢力相比麼?他今天整得這些人哪個人背後沒有後台?

  他敢這麼做,自然有這麼做的底氣!

  身為真傳弟子,居然被一群小輩連番襲擊,法理何在?門規何在?上下尊卑何在?

  除非凕滄派今日就散夥,否則明面上必須站在自己這一邊,維護這份規矩法統,否則此例一開,變得真傳弟子人人可以襲殺,門派豈能長久?

  今天他拿住道理,裹挾大勢,正是洪流滾滾,勢不可擋,順之者生,逆之者亡,任他蘇奕鴻如何厲害,豈能與他背後大勢相抗衡?

  若是此人識相那還罷了,若是沒有眼色,衝上來不摔個粉身碎骨,也要讓他撞個頭破血流。

  是以任憑竇明接下來怎麼說,張衍都是一概不理。

  竇明見始終無法說服他,最後也是放棄這個打算,他冷嘲道:「張師弟不聽規勸,我阻不住你,望你過些時日還有這身硬骨!我就眼不見為淨了!告辭!」

  張衍拱拱手,道:「竇師兄好走,不送。」

  竇明一走,張衍拍案而起,道:「左右力士,將這些人全部用雲陽金鎖鎖住,丟到地窖裡關好,不許走脫一個!」

  張衍袍袖一拂,踏出德檀閣大門,駕起飛舟,往周崇舉居處飛去。

  未出半個時辰,他就到了魚船,待見到了周崇舉之面,他便將此事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周崇舉聽後,略一思索便明了他的用意,哈哈一笑,道:「師弟此舉雖是針對封氏而去,不過卻必須要將那六川四島的一眾世家拉下水,不然目標太小,師徒一脈可無法中攫取足夠好處,我問你,此事你有幾成把握?」

  張衍想了想,道:「六成。」

  「六成,嗯,不錯,不過恐怕火候還差了一分,此事成敗在於上下一起發力,我且助你一把。」周崇舉撫了撫鬍鬚,道:「掌門近日正好有事倚仗於我,我出面為你去討個公道,他必會順水推舟,賣我個面子,成事可能當在八成以上。」

  張衍神色一動,拱手道:「如此,就仰仗師兄了。」

  周崇舉溫言道:「師弟何須客氣,你可是今日要回洞府了?」

  張衍點頭,道:「本來也只是裝裝樣子,今日既然已與封氏撕破臉皮,何必在此多留?且他們接下來也自顧不暇了吧?」

  周崇舉贊同道:「你說得不錯,門中弟子禁私鬥,這事一出,也無人會在這個時候來為難於你,就算那些小輩沒眼色,難道那些老傢伙還看不明白麼?此刻你回去正是好時機,你需得抓緊時間提升修為,畢竟這才是根本。」

  「師兄說得是。」張衍頓了頓,又道:「前日觀師兄著述,發現師兄的煉丹術神妙無方,我深研了一番,感到受益無窮。」

  周崇舉聽出張衍話中之意,不禁面露喜色,道:「你有興趣就好,就怕你不在乎我這點小道,對了,你且等等,」他回轉裡側,出來之後拿了一瓶丹藥,道:「此是我為配合修煉煉丹術煉製的丹藥,你都拿去吧。」

  張衍接過丹藥,點頭謝過,便與周崇舉告辭。

  走出魚船後。他望向天空,暗道:「封商,我已出招,你如何回應?」微微一笑,法訣一掐,飛舟騰空而起,回轉靈頁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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