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大戰之後
五月天時的上海,微風蕩漾,沿岸沙灘之外,一片碧波無垠。灘頭上有大量的軍人,正在清理大戰之後的的痕跡。
在後勤兵的努力之下,原本一片狼藉的上海,如今也是恢復了一絲絲元氣。但入目所及,都是廢墟殘垣,粘稠的血跡未干,那一場慘烈的戰斗,還繚繞在所有人的心尖。
淞滬戰爭,後世紅門黨國體制,教科書里一直批判姜瑞元消極抗日,這是屬于政治抹黑。而事實上,**軍在抵抗日軍入侵上還是有著功績,不僅十九路軍是鐵血功臣,還有許多的**軍英雄不該被歷史遺忘。
為了這個國家的安危,多少軍人在前線舍生忘死的戰斗著,如果僅僅因為政客的權謀和洗腦,就去忘記這些烈士的赫赫戰功,這是何等的無知。
**軍的政治理念未必正確,但**軍的軍人,為了保衛整個國家,卻是作出了最大的努力和犧牲。至于紅門這群陰險小人,只會憑著內戰起家,卻是沒有這樣的昂揚正氣。
站在黃昏後的灘頭上,看著稀稀落落的身影,蔣光鼐的心情就如同頭頂上的殘陽,無盡汞愁。他贏得了上海保衛戰,卻失去了自己的軍隊,這就是成為英雄的代價。未必就是後悔,但郁郁寡歡的心情,卻是此時的真實寫照。
「憬然,不要想太多了,大不了回鄉下教書去。」蔡廷鍇面頰修長,嘴唇寬厚,一雙招風耳更是引人矚目。他的心性寬仁厚重,一直是蔣光鼐的摯友和同事,在兩人的親密合作下,掌握著從粵省帶出來的老隊伍,目前的根據地位于福建。
如果說不是淞滬會戰,他們的十九路軍也是強軍,有著安身立命的本錢。可如今,大戰之後,死傷無數,武器補充更是遙遙無期。恐怕再也難以維持對半個閩省的控制權,衰亡只在朝夕。
「賢初,恐怕這次真的是要回歸故里了,不過有著如此榮耀,也算是衣錦還鄉,不墜先祖的榮光。」蔣光鼐是粵省東莞人,而蔡廷鍇是粵省羅定人,如今軍隊拼光,以姜瑞元的權謀和手段,根本不會為十九路軍補充軍隊。
這不是過橋抽板,而是維持體制穩固的必須。除非兩人願意進入中央軍體系,不然不可能再獲得獨立的兵權。這和統治者的心胸氣魄無關,無論如何開明,都不可能去扶植不受控制的軍閥,除非是白痴。
對于這點,幾十年風里來雨里去的蔣光鼐和蔡廷鍇,都是非常清楚,也不抱任何期望。很多事情不是他們不在乎,而是就算他們在乎了,又能如何?
「將軍周飛火先生求見」這時,親兵上前,朝著蔣、蔡二人敬著軍禮,大聲匯報著。
「哦,快快有請」一听是周飛火,蔣光鼐和蔡廷鍇都是驚訝的互望一眼,既是驚喜,也有疑慮。不過卻不敢怠慢,連忙把人請進來。
華聯在這次淞滬會戰之中,雖然沒有直接出兵,卻扮演著軍火供應商的角色。對于肯頂上前線與日軍作戰的部隊,都是免費贈送各種精良的單兵武器。坦克和裝甲車倒是沒有,因為**軍內缺乏相關的技術兵種。
反倒是榴彈發射器和俗稱的簡易火箭推進榴彈在這一仗中打出了威名
日軍的裝甲車輛本就稀少,而且質量也並不好,面對著這些帶著尾焰的「火拳」,更是變成了一副副移動棺材。
口徑的超輕型迫擊炮反而沒有取得預想中的效果,這也是正常,**軍缺乏相關的武器使用訓練,自是無法發揮這種曲線武器的威力。而「火拳」I型的使用卻是非常簡便,只需要打開保險,然後用火箭筒自帶的瞄準具瞄準即可。
周飛火就是物資發放和配給安排的總負責人,這幾個月來也是一直呆在前線,與一眾軍官共同進退,積累下了深厚的友誼。
「兩位將軍,別來無恙吧?少字」二十五六歲的年輕臉龐上,周飛火的面容洋溢著欣喜和歡笑。與四十歲左右的蔣、蔡二人,親昵地打著招呼,顯然是感情不淺。
「飛火老弟,沒想到是你,來來來,請坐」灘頭上也沒有什麼好去處,卻是擺下了一張能容納四個席位的方木桌,還有三張凳子。桌子上擺放著水酒,還有三碟小菜,顯然是剛剛才準備好的。
「二位將軍可有什麼想法沒有?」酒過三巡之後,彼此間的氣氛也是輕松起來,說著貼心的話。周飛火是明白人,也不避諱什麼,直接詢問起了蔣光鼐的意思。
蔣光鼐生得眉清目秀,高高瘦瘦的個子,面容白皙,有著文人儒雅瀟灑的氣質。誰又能想象得到,這樣一個文質彬彬的儒將,其實是滿腔熱血的軍中豪杰。
听聞周飛火的話語,蔣光鼐也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喟然長嘆一聲︰「還能怎麼樣?恐怕我很快就不再是將軍了,福建恐怕也是呆不下去了。以我的性格,委座也定是不肯重用,要是賢弟你能幫我弄來一份公民資格書,我是打算回到東莞養老的了。」
話語中的蕭瑟與無奈,任是誰都能听辨出來,換做別人,還真的不好勸說什麼。不過周飛火望著蔣光鼐一身正氣的姿容,卻是心下一動︰「不知二位將軍可還願意再建十九路軍的編制?」
「賢弟這是何意?」蔣光鼐聞言也是一愣,不過到底是久在軍中,有著大將的沉穩氣度,面子上依舊不動聲色。眼色寧靜,淡然的望向了周飛火。
單單是這一份心性氣度,就讓周飛火暗暗稱贊,不過此時最重要的還是先把這條暗線埋下,剩下的事情可以以後再說。
「兩位將軍都是當世人杰,如此埋沒余生于田壟之中,未免可惜。我願意從中周旋一二,為十九路軍的重建略盡綿薄之力。」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周飛火眼神清澈,聲音也是一片赤誠,絕非作假。
「中央不能容我,難道華聯就能容我?」蔣光鼐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起了華聯的態度。周飛火一直以來都是以民間軍火商人的身份出現在很小的圈子里,不過誰人看不出其背景和幕後的勢力?
「今後的歷史,不應該遺忘今日的英雄,十九路軍浴血奮戰,為軍人楷模。如果就此黯然消退,未免太過讓人扼腕。我的身份,二位想必也是清楚,我這次來,也代表著一些人的態度。」
「哪些人?」
「這非是我願意說,實在是不能說。不過這無關大局,最重要的是我被授權,可以全力扶助十九路軍重建。這里是詳細的武器裝備清單,以及相應的訓練計劃和經濟合作意向,你們可以先看看。」
從黑色的牛皮公文包里拿出了一疊厚厚的文件,周飛火便真誠的遞給了蔣光鼐和蔡廷鍇二人。他今天前來,也的確是得到了鐘泱的授權,並且重點在于十九路軍的重組計劃。
才只是看了開頭的一小部分,蔣光鼐就幾乎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之情。這也難怪,周飛火送來的這份計劃書,簡直就是雪中送炭,各種武器和彈藥的補充不說,還提出了可持續的貿易計劃。
不要小看這點,工業時代的戰爭,槍炮的消耗非常巨大。沒有穩定而持續的後勤補給,再精良的武器也是廢鐵。大戰一旦打響,子彈和炮彈,都是如流水一樣嘩嘩不見,而持續性的雙邊貿易,就意味著十九路軍可以憑著貿易來換取自己所必須的軍事物資。
在這份清單之中,蔣光鼐和蔡廷鍇不止看到了常規的制式步槍和各口徑的火炮,還看到了不少裝甲車輛的出售,雖然價格是貴了點,但如果能買到,對于軍隊的戰力提升,還是意義重大。
「這灰狼I型坦克真的會賣給我們?還有這個山鼠越野突擊車」蔡廷鍇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這些武器他都是見識過的,當初王立文的裝甲師強襲作戰,依舊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以十九路軍在這次淞滬大戰中展現出來的軍心士氣,以及貴部為國為民所做的犧牲,我身後的幾位大人,也是非常佩服,願意向十九路軍的全體官兵表示我方的誠意。其實這兩款裝甲機動車輛,本來就是對**政府的中央軍出售的。」
軍售方案的事情,不僅是蔣光鼐知道,其他的地方軍閥也都清楚,不過這里肯定是姜瑞元在吃獨食,哪能分到其他人手里?以前也只能是眼饞,現在卻是自己也能買到,這心情自然不同。
「這灰狼I型坦克我也是听說過的,不過價錢上好像不太一樣啊?」看了看里面的武器報價,蔡廷鍇也是心細,發現了一些細節上的不同之處。
聞言,周飛火更是開懷大笑︰「這是當然的,賣給中央軍的是零售價,賣給十九路軍的出廠價。本次淞滬大戰,根據各軍的表現,我已經讓人作出了統計和評估,凡是表現優異者,都能獲得不同程度的優惠。以十九路軍的英勇功績,享受最優惠的價格也是理所當然。」
蔡廷鍇听不太明白,不過在價錢上獲得比中央軍還要優惠的優勢,他是看得出來的。一輛灰狼I型坦克,在**政府的武器采購清單上報價是五萬二千華元,而在自己拿到的這份計劃書中,卻只有三萬九千華元的報價,整整便宜了一萬三千華元
在整個中國,華元的價值還是非常堅挺的,哪怕是在華北一帶,都有許多商人樂于使用這種幣值有著保障的紙幣。而想要購買華聯的武器,就必須使用華元或者金銀等金屬貨幣,這點大家都是非常明晰。
而想要獲得華元,就必須向華聯出售有價值的貨物,或者提供有價值的服務,這點也沒有疑問。而在看完了整份計劃書之後,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周飛火也是告辭。
毫無疑問,雙方都在這場交易中得到了自己迫切需要的東西。
深夜的羊城,晚風微涼,卷著如水月色,揮灑在寂靜的山崗上。廣州市郊,郁野蔥蔥,這里是一處風景優美的莊園田宅,有著遼闊的牧場和肥沃的農田。
而莊園的主人,正是已經三十歲出頭的鐘泱,他此時位于華燈照耀下的書房內與周華商議著事情。剛剛用過晚膳,兩人的心情也還不錯,聊著最近的一些事情。
「泱,為何不讓周飛火去招攬十九路軍?反而是幫助他們立足福建,這是不是有點放虎歸山的味道?」兩年前彼此間還打得不可開交,如今卻是鼎力扶助,而且是與華聯近在咫尺的閩北一帶。
周華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萬一十九路軍實力恢復甚至是增強之後,回過頭來與華軍爭奪全閩,這就是玩火自殘了。
「以蔣光鼐的傲氣和風骨,現在去招攬,只會顯得我們是在落井下石。就算招攬來了,心有郁憤,如何能用?萬一惹出事端?我們是處置還是放任?」
鐘泱這麼一說,周華也是頓時明白過來。無論如何滿腔熱血與拳拳報國之心,蔣光鼐畢竟是軍閥出身。現在因為保衛國家而失去了維持權勢地位的軍隊,華聯這麼跑去招攬,肯定會被人誤解成為羞辱。
而帶著這樣的情緒,就算入得管束森嚴的華軍,蔣光鼐能夠嚴格服從軍紀?而惹出事端則更是麻煩,如果依法處置,則是讓人心寒。但如若不去處置,卻是破壞軍法,紀律蕩然無存。
站起身來,鐘泱悠閑地在書房里踱步而行,聲如金玉︰「閩省不過余半,以我軍戰力,就算十九路軍襲來,又能如何?而反過來說,我們全面掌握著十九路軍的補給,就是在事實上掌握著十九路軍的主導權。這樣無論是滲透還是漸漸同化,都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這樣的自信,來源于華聯完善的工業體系,以及目前已經不斷健全的義務兵役制度。在緊急的時候,華聯完全可以動員十分之一的人口,投入戰爭之中。華聯目前的人口為四千八百多萬,這就意味著華軍有著四百八十萬的青壯男丁作為後備兵源
加上強大的軍事工業產能,這是任何敵人都無法動搖的根基華軍或許會失敗,但華聯絕不會滅亡這就是鐘泱的底氣,別說是區區十九路軍幾萬人,就是面對日本,都有著可以一戰的實力。
鐘泱與周華散著步,來到了別墅的樓頂,這里有著寬敞的陽台,以及一個小型的花園,被花匠打理得很好。如此初夏,也有著芬芳與馨香,讓人燻然。
「唉,我們的這個國家,我們的這個民族,正義與榮耀都被遺忘得太久了。權謀和政治,變成了每一個人嘴中的借口,我真的不願意看到這樣一個沒有浩然正氣的華夏。英雄不應該僅僅是在死後才去被歷史所銘記,任何一個願意為國家付出的人,都可以從我這里得到回報,無論他是誰」
看著鐘泱展露出來的決意,周華才真的明白,資助蔣光鼐的真正意義源于這里。無論對方是一個怎樣的人,也不去管對方日後的抉擇,以當下而論,護國者必定得到應有的回報。如此一來,自然有人奮勇,有人無懼。
恩賞罪罰,這就是大義
也是華聯取代**政府中央權威的開始,賞罰不公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問題,但就怕有著對比。中央軍排斥異己,治軍親疏有別,必然是讓其余之人離心離德,不願為之效死。
但如果華聯能夠建立這樣一套賞罰機制,並且推行全國,就可樹立自己的權威和營造大勢。到時滾滾人心,趨炎附勢,無論是姜瑞元還是紅門,都無法逆轉。利益是實實在在的,比任何花言巧語都要有用得多。
「對了,德國的事情怎麼樣了?」感慨完了國內的形勢,鐘泱也向周華問起了歐洲的事務。
「光鴻已經傳回了可靠消息,希特勒目前已經在德國國會上營造大勢,明年的總理大選已經是勝券在握。」早在鐘泱起家之初,就曾秘密派人前往德國暗中資助希特勒和他的黨派。
而黃光鴻則是負責歐洲情報事務的地煞首領。
到了現在,雙方已經建立起了非常緊密的合作關系,無論是在經濟上還是軍事上。不過鐘泱還不會愚蠢到與德國締結盟約,真要因為這個而被卷入世界大戰的兩大陣營,那才是找死。
「這就好,希望歷史還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鐘泱之所以有著這樣的擔憂,也是出于現實的考慮。
在原本的歷史上,這一次發生在上海的日軍進攻其實規模並不大,但現在卻已經完全不同,雙方上升到了主力會戰的地步。
別看**政府在傷亡報告上標出的五千多人,實際上的傷亡遠遠不止于此鐘泱加強了**軍的戰力,然而換來的卻是日本出動國內的主力,矛盾重重的日本海軍和日本陸軍甚至在此次會戰中聯合起來。
只不過出于政治上的考慮,姜瑞元將這件事強壓了下去,對外只是宣稱一次小規模的戰爭甚至被許多人認為是軍事沖突。實際上,這已經是雙方主力軍的第一次正面踫撞,並且都是頭破血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