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十州風雲志 作者:知秋(連載中)

 
mk2258 2012-11-18 10:26:3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3 165336
mk2258 發表於 2013-1-10 20:53
正文 少年 (三)

    曾老太爺閨女出閣的這一天嘉水縣城鑼鼓喧天,熱鬧無比,賓客盈門那自然是不必說的了,連曾府前的大街上都用上百張長桌擺出流水席,不管是街坊鄰居還是過路行人,只要奉上一句喜慶賀詞就能坐下喝酒吃肉,果然不愧是這嘉水縣第一大戶的氣派。

    不過和門口的熱鬧比較起來,後院處的戒備森嚴就顯得有些古怪。不只有幾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護院武師走來走去,甚至還有兩位城外藍山寺的法師在那裡喝茶,隱隱將曾小姐的閨房護住,房中則傳來曾家小姐的哭鬧聲和似乎曾老夫人的勸說聲。

    「這到底是閨房還是牢房?怎麼守得這樣嚴密?」一棵曾家大院旁的大樹上,小夏只把頭探出枝葉去看了一眼,就連忙把縮了回來。「居然還請了藍山寺的禿驢來,想要用隱身符障眼法之類悄悄摸進去恐怕也不行了,這還要怎麼辦?」

    「你事先沒給那曾小姐送去消息,讓她裡應外合麼?」旁邊的唐輕笑也皺了皺眉。

    「...那位曾小姐可是藏不住事的,如果事先告訴她,絕對等不到這個時候就會被發現。」小夏歎了口氣,搖搖頭。那位小姐的性子他清楚,只是和他聊了半天而已,就在晚上半夜偷偷跑來找他說是要一起私奔,敢愛敢恨不見得,浮躁膚淺不知輕重那是絕對的。而且看這閨房外的佈置,就算那小姐想配合也是無從下手。

    「但是那曾老太爺怎的如此小心防備?難道他事先知道你會去搗亂?」小夏看著唐輕笑,無論如何,這樣的守備好像不會只是對付一個不願出嫁的小姐。

    「若是我真要去搗亂,這些土雞瓦狗能有什麼用?若不是此事非得要做得毫無聲息,不能被人發覺有絲毫異樣,還用得著叫你來幫忙?」朝牆內瞥了一眼,唐輕笑冷笑了一下,那一對又細又黑又濃的眉彈了一彈,好像彈落些灰塵一樣不以為意。「說不定是那曾小姐這些日子又搞出了些什麼古怪來,才搞得曾老太爺如此謹慎。這次聯姻對曾家來說意義重大,不容有失。聽說這些年他們的生意越做越大,田地越買越多,若不趕緊抱個粗大腿想要守下這份家業可就難了。」

    「哦?難道是你們唐門想要這曾老太爺家的......」

    唐輕笑淡淡說:「這裡是荊州,這也不過只是個小小的土財主,我們唐門還沒這麼飢不擇食,手也不會伸得這麼長。」

    小夏歎了口氣,摸了摸肚子,提出一個很合適的建議:「既然看樣子暫時還想不出什麼辦法,在這裡呆著還容易被發現,不如我們下去吃些那小小土財主準備的不花錢的酒肉,換換心情,說不定就能想出法子。還能順便打聽出些有用的消息。」

    「你就不怕被認出來,重新抓回去浸糞坑?」

    「這下面幾百個吃白食的,難道就這麼巧能認出我麼?就算是萬一真被認出了,也不過只是浸糞坑罷了。」

    當然是沒那麼容易被認出來的。一會兒之後,小夏和唐輕笑就坐在了曾府門前的大街上吃起了流水席。

    唐輕笑吃得很少,只是隨口喝些淡酒,眉頭輕皺,眼光就沒離開過曾府的大門,顯得心事重重,大概一直都在想著怎麼樣混進去的事。而小夏則不只是大吃大嚼,還端起酒碗四處敬酒,興高采烈,口沫橫飛,簡直比那些專門來吃白食的人還要吃得開心。

    就在唐輕笑已經在想是不是該丟下這個不知所謂的傢伙不管,自己單獨去想辦法的時候,小夏又端著酒碗回來了,一屁股在他旁邊坐下,一邊繼續大吃,一邊用剛好他聽得見的聲音說:「原來這次曾家是要和臨山幫結親。那臨山幫勢力雖不大,卻是天火派在這荊州直屬幫派,後台夠硬,對曾家這土財主來說這大腿也夠粗了。迎親的隊伍大概還有半個時辰就會到,而從這裡到臨山幫總舵路上要花大概一個時辰。」

    「你喝了那麼多酒,吃了那麼多肉,就打聽出來這些東西?」唐輕笑冷冷問。

    小夏還是笑了笑,繼續說:「聽說那臨山幫徐少幫主本也是小有名氣的風流倜儻之輩,正當青春年少,時常流連青樓尋歡,聽說還有姐兒倒貼過去,原本是不願意成婚的,只是聽說最近在和一幫窮凶極惡的山賊的拚鬥中受了傷,似乎是不能人道...」說到這裡,小夏的語氣和表情也變得古怪起來。「原來曾大小姐卻是因為這個才死活不肯嫁,寧願半夜跑來要我帶她去闖蕩江湖的?怎麼都沒聽她說過?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是你自己英俊瀟灑,才引得那小姐春心大動,奮不顧身才來找你的?」唐輕笑冷冷一笑。

    「唉......」小夏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原來真相是這般如此...不過也是好事。我修道之人心向大道,令女子魂牽夢縈雖非本意,但若真是如此也是害人不淺。」

    「那難道你就此對救出那曾家小姐沒了心思?」

    「一開始就沒這心思,我可是衝著唐兄弟你那五百兩銀子去的。」小夏老老實實地承認。「我記得唐兄弟你之前說是要不著痕跡,不能被人察覺地和你一起你混進去,然後你就會將那曾家小姐送與我帶出去,是吧?」

    「你想到法子了??」

    「法子也許是有的,不過我先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這樣做的難道是想要頂替那曾家小姐,借嫁給那少幫主的機會潛伏進臨山幫裡去?」

    唐輕笑沒有回答,但表情卻像見了鬼一樣,半晌才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小夏歎了口氣,搖頭說:「這迎親婚禮之上,新娘子若是不見了怎麼可能被人察覺不出呢?那自然是需要有人頂替了,今天你看起來又沒安排得有其他人手。而你明言對這曾老太爺家毫無興趣,想要做什麼這不是明顯得很麼?」

    唐輕笑怔怔地看著他,好一會之後才回過神來,似乎對自己的安排被看穿有些不高興,悻悻說:「想不到你這被浸糞坑的野道士還有幾分小聰明。」

    「那臨山幫勢力不大,總舵應該也不是什麼戒備森嚴的地方,要悄悄摸進去大概不是難事,唐兄弟為何要想這麼個彆扭的辦法?」

    「...偷偷進去自然不難,但是我所要做之事說不定要一兩天時間,而且有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才好行事。你沒聽那曾家小姐說過麼?這樁婚事乃是臨山幫和曾老太爺府上臨時定下的,那少幫主和曾家小姐根本都沒見過面,我才需要借那曾家小姐的身份來個偷梁換柱。只要你去和那曾家小姐說通了,安排好那幾個陪嫁過去的丫鬟,短時間之內絕不會被看穿。」

    小夏哈哈一笑,又夾了一大塊肥肉丟進嘴裡,邊吃邊說:「那便好辦了。既然這裡戒備森嚴不好混進去,但現在還有一個多時辰,我們何不趁早趕到臨山幫?找出新人洞房來先藏進去,待得那新娘子拜過天地了,送入洞房了,新郎在外面喝酒之時再動手換人,不是更要輕鬆容易許多?反正新娘子一直蓋著紅披頭,你身材也和曾家小姐差不多,他知道誰是誰?」

    「...對啊...」唐輕笑又怔住了。

    「這其實也是個很簡單就能想通的問題,我只是奇怪你為什麼一直想不到呢?」

    唐輕笑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欲言又止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一臉沮喪。

    小夏撓撓頭。聽說唐家子弟都是心思陰沉,謀算周密之輩,但眼前這位少年好像有些不像,難道不是真的唐家子弟?

    不過這無所謂,只要那五百兩的銀票是真的就夠了。

    ###

    小夏說的沒錯,臨山幫總舵中的守衛比起曾老太爺府上輕鬆多了,甚至是幾乎毫不設防。兩人去偷了兩套雜役的衣服,沒費多大勁就找到了給新人預備的洞房,趁著外面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時候藏了進去。

    沒讓他們等上多久,拜完了堂的新娘就被送了進來。

    一進門,這位曾家小姐就扯下了自己的紅披頭。燭火下可見她容貌也是頗為清秀俏麗,算得上是一位美人,只是雖然她雙眼微紅,顯然是哭鬧過一番,卻絲毫沒有楚楚可憐之態,而是口中不斷地罵罵咧咧,言辭中不只涉及徐少幫主全家上下以及祖宗先人,居然連自家的也不放過。再多罵了兩句,連前幾天幫她治好『瘋病』的小夏也罵了進去,說這野道士草包一個,連幾個家丁雜役都不是對手,枉自己還半夜去找他,打算以美色誘他帶自己逃出去,真是活該拉去被浸糞坑,也不知道被浸死了沒有。

    好在這時候送她進來的人也已經走遠了,躲在床後的小夏才咳嗽一聲走了出來:「曾小姐,我來救你出去了。」

    曾家小姐嚇了一跳,看清是小夏之後一愣:「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

    「自從那日一別之後,小姐音容笑貌便一直在在下眼前若隱若現。想起小姐正當青春年少之際,卻不得不淪為家族權勢買賣的犧牲品,著實讓我心中難受,於是今日冒險悄悄潛伏進來,打算帶小姐脫離這虎狼之穴。」

    小夏臉上的表情很誠懇,很認真,話語也是大義凜然中又帶著一絲真情,好像完全沒聽到曾小姐剛才的咒罵一樣,但是曾小姐卻沒他這麼好的心境,還是忍不住面上一紅。

    「事不宜遲,我特意還帶了一位朋友過來替作小姐的替身,以防被人發現小姐不見了之後又來追趕,小姐快快和我這朋友換了衣服...」

    看見床後還有一人,小夏居然準備得如此周到,曾小姐又是一驚,面上又是一紅,但很快就重新冷了臉下來,揮揮手:「不用了,多謝夏道長你費心,但此番事我自有主張,你們兩還是趁現在外面沒人快出去吧。」

    「咦?」小夏一愣。「小姐若是怕被發現大可放心,在下已有萬全的準備......」

    「誰管你有什麼準備...總之這已不關你的事了,你們快快出去吧。」曾小姐似乎有些著急起來。

    小夏有些不知所措,看了唐輕笑一眼,唐輕笑也是眉頭緊皺。

    「你們出不出去?再不出去我要叫人了。你這野道士難道還想被抓去浸糞坑麼......」

    曾小姐正要拔高的聲音戛然而止。唐輕笑只是彈了彈手指,一隻細若牛毛的銀針就射進了她的脖子,然後她立刻軟軟倒地。

    「好像有哪裡不大對勁的樣子。唐兄弟不先問問清楚?」小夏皺眉看著昏睡過去的曾小姐。

    「哪有時間和這女人胡扯,她不願意就用強的好了。」唐輕笑把曾小姐放在了床上,開始脫她身上的衣服,除下她頭臉上的髮飾和首飾,然後就快手快腳地自己穿戴起來。不過一會兒,這一身新娘打扮就全部換到了他身上,再用這洞房中準備的一些胭脂水粉,就成了一位活脫脫的美嬌娘。

    小夏看得有些發怔。之前這位唐兄弟還只是清秀俊俏而已,現在這一作女裝打扮,燭光朦朧之下當真是美麗得有些不可方物。那一對又細又濃的柳葉眉好似能俏進人心裡去,挺直地鼻樑,一雙炯炯有神的鳳眼顯示出普通女子所沒有的精神氣,薄薄的紅唇微微翹起,總是能勾起人往更進一步聯想的**,再加上略為瘦削的鵝蛋臉,比原本的曾小姐漂亮出好幾倍去。那徐少幫主等會看見了,還不高興得原地直跳...然後抱頭大哭。

    想到這裡,小夏心中一動,說:「會不會我們打聽來的消息有誤,其實那徐少幫主其實不是不能人道,或者說已經治好了,所以這曾小姐才回心轉意了?那呆會他如果要洞房......」

    「你當我真什麼都沒查清楚,和你一樣只憑些街坊傳聞就敢這樣胡來麼?」唐輕笑白了小夏一眼,但是小夏這裡看卻像是一個俏得能滴出水來的媚眼。「那徐少幫主哪裡是和什麼山賊拚殺受了傷?而是他前陣子去青樓玩耍時喝得多了,強要梳攏一位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哪知那清倌人卻是紅煙閣的弟子,也不亮出身份,只是隨手擺了他一道,去義莊弄了具被人姦殺的女屍放在床上,再給他用了些迷藥。那少幫主一夜風流倒是玩得開心盡興,花樣百出,等第二天早上藥勁過去才發現昨夜交歡得欲仙欲死的原來是具已長出蛆蟲的女屍,頓時吐得差點連命都丟了。」

    「...原來是紅煙閣的姑娘,那就難怪了...」小夏聽得連連搖頭,暗暗吐舌。和滿身蛆蟲的腐屍交歡一宿相比,自己那浸浸糞坑什麼的就顯得太小兒科。只可惜這徐少幫主不是修道之人,否則經此一交,定能比自己浸糞坑更能增進修為磨練道心上百倍,說不定就此能成為一代宗師也未可知。

    「此後那少幫主便是看見女人脫衣服就會噁心,被女人摸一下就會嘔吐不止,更別說肌膚之親了。此番娶那曾家小姐也不過是回去做個擺設,圖那曾家的一筆聘禮,剛好能補上幫中近日替天火派辦事的虧空罷了。要不然我也不會想到這個辦法。」

    「原來如此。」小夏點點頭,看來這位唐家子弟也是作了些事先準備的,他又指了指昏睡過去的曾小姐。「但那她怎麼辦?清醒著的我還有辦法帶她混出去,昏過去的就沒辦法了。」

    「先藏在床下,等半夜之後你再扛出去。只要那針不拔出來她是醒不了的。」

    「那曾小姐帶來的丫鬟怎麼辦?明日可是要來服侍小姐的。」

    「...明日我就說身子不舒服需要靜養不見人,或者我給你幾顆藥下在她們飲食裡,要她們身染惡疾的樣子,然後再叫臨山幫重新找就好。」

    「...那我的五百兩...」小夏這才問出最想問的一句。這事態發展和之前商定的不一樣了,這新娘子不是他說服帶出去,可是唐輕笑自己動手的。

    「等我事成之後自然會給你。你當我唐門子弟還會在乎你這點小錢麼?」

    燭光下的美人一臉的輕嗔薄怒,不過小夏可沒心思去欣賞。他正想說既然不在乎那就不妨先拿來捏在手中也好有精神做事,一陣隱隱的喧鬧和腳步聲傳來,聽起來好像是那位新郎官徐少幫主來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1-20 23:35
正文 第九章 少年(四)

    房門打開,徐少幫主有些踉蹌的腳步邁了進來,看來似乎喝了不少酒的樣子。78xs

    他先坐在了桌前自顧自地倒了杯茶水喝,然後看了一眼床前坐著的新娘子,又埋頭唉聲歎了一口氣。

    小夏從床底的縫隙下看出去,能看見這位徐少幫主大約二十來歲,有些jing瘦,果然也算得上是英俊瀟灑之輩,只是現在是一臉的無奈沮喪,沒半分洞房花燭夜的新郎官所該有的意氣風發。

    「唉,我也知你心中不願,你道我就願意麼?但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既然拜過天地了,你也是我徐家的人了。聽聞你脾氣有些古怪,但只要不太過分,我也會容讓你三分的...」

    再是垂頭喪氣,該做的還是要做。徐少幫主嘴裡念叨著,還是拿起桌上的喜秤,一步三挪地走到了床前,隔著老遠地伸長手臂挑去新娘子頭上的紅披頭,好像生怕這新娘會突然冒出和那女屍身上一樣的蛆蟲來似的。

    但是當披頭一落,徐少幫主立時如遭雷擊,全身一抖,手上的喜秤也啪的一聲掉落在地,連連後退幾步,眼睛瞪得老大,那副頹廢沮喪的模樣早就沒了半分。

    「娘...娘子...」再開口的時候,徐少幫主連稱呼都變了,聲音也哆嗦起來。「娘子...娘子你居然如此美貌...這...怎麼他們都沒和我說起過...」

    「怎麼?我長得好看還不好麼?」

    躲在床下的小夏自然是看不見坐在上面的唐輕笑的,只是能聽見他說話的聲音。而且這聲音居然確實變得和曾小姐的有七八分相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早有準備。

    「哪裡哪裡,怎麼會怎麼會。我...我徐某人居然能娶到如此美貌的娘子...這...這...實在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啊啊啊,那賤人居然用那等法子陷害於我!」

    果然如小夏之前所料的。這徐少幫主先是驚極喜極,隨後馬上就怒極哀極,雖然倒沒跳高大哭,也是轉身一腳把後面的凳子給踢飛出去。

    「鬧騰夠了便出去自己一個人找個地方睡吧,我今

    i也有些困乏了,想早點休息。」

    小夏在床下面聽得心頭一定,這位唐兄弟應付得不錯,而且這聲音更是將曾家小姐的那種嬌蠻味也學了個**分。看來就算是明天糊弄過那幾個丫鬟也是沒什麼問題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徐少幫主卻並沒有就此灰溜溜地退下,這位新娘子的美貌似乎激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鬥志,意氣昂揚地高聲說道:「娘子也莫要太過失望。為夫這次被宵小所害落下了病根不能近女se,但這其實也不過是心神之上的小小隱疾。用那道門中的話說便是一時的心魔罷了。只要這次將上面的事辦得好了,說不定便有機會去面見天火祖師,祖師法力無邊,這一時的小小毛病自然隨手就能除去。」

    「咦?不是聽說你是因為對付幫山賊才受了傷的麼?怎麼又是什麼心神之上的隱疾?」

    「啊....?對對對,就是因為那些山賊...那些山賊為了搶奪我們臨山幫好不容易找來的靈物無所不用其極...居然......居然用妖法讓我以為和具女屍共睡了一晚。便從此嚇得見不得女人了。」

    「...居然有如此可惡的山賊?」

    「真的如此!娘子你不知江湖險惡,便是為了幾兩銀子也能動刀殺人,更別說我們這次更是得了不得了的好寶貝,一路之上的山賊強盜那是絡繹不絕。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多虧你夫君我福大命大,更兼之手段了得。才能活下來的。」

    「哦?聽說你們臨山幫最擅長收集尋找山林中的靈物,難道你們這次是找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麼?」唐輕笑的聲音緩和了些下來。似乎還有了些興趣的味道,也不知道是裝出來的,還是他真的有興趣。

    「哈哈。那是當然的。不瞞娘子說,此番還是為夫我的功勞。」徐少幫主哈哈一笑,拍了拍胸口,一掃之前的頹唐。「我們臨山幫本就是獵戶樵夫起家,也是多虧有了天火派這個大靠山才能在荊州站得住腳,沒人敢惹。我們也替他們捕捉些煉丹需要的稀少野獸,砍伐些靈木,挖掘些礦石。而一個月前,你夫君我帶人追一條赤煉靈貂一直到了南邊三百里多外的地火沼一帶,卻剛好碰到了地火噴發。只見那地心毒火如噴泉一樣直衝上天,再化作無數火雨迎頭落下,隨我一起去的幫中人手立刻死了近半。但是多虧了你夫君我機智勇敢,臨危不懼,立刻聚集人手朝一處山巖下挖掘,硬生生挖出了一個容身的山洞,躲過了那些要命的火雨。待得火雨停息我們出來之後,那山巖卻因為根基被挖得鬆了,又被旁邊一股地火噴泉給一衝,居然垮了一半。而你夫君我神目如電,一眼就看出那些垮下的岩石中似乎有古怪,立刻率人前去仔細搜尋,果然找到了一顆石蛋。」

    「石蛋?石頭做的蛋麼?」

    「嗯,那是顆人頭大小的蛋,但確實又是石頭。那石蛋灼熱如火,莫說是人手了,便是鋼鐵觸碰上去隔久了也會化作鐵水。為夫一看便知定是異寶,便勒令一定要將此物帶回來。也幸虧我們還帶得有天火派給我們收集火xing靈物所用的熔靈網,這才將那石蛋裝了回來,送去天火派讓那荊州分舵的張長老一看,張長老立時大喜過望,言及此物乃是上古靈獸所遺之卵,雖已石化仍然極為寶貴。天火祖師聽聞之後據說也是大喜,若不是有要事在身也定會親自趕來,而現在便勒令張長老將此物好好祭煉之後送去。此番為夫立下大功。定能得祖師嘉獎。」

    「唔,原來如此......好吧,若是真能得那天火派的祖師護佑,這臨山幫在我們嘉水縣的地位從此便能說一不二。那我嫁與你也不算冤了。」

    聽得新娘子的口氣緩和了下來,徐少幫主臉上簡直樂開了花,連連點頭:「那是當然,那是當然了。想不到娘子對江湖中事也有所知曉,那天火派乃是道門五行宗之一,天火祖師就算不及龍虎山張天師那樣執掌天下道門,卻也是一派宗主,身份尊貴無比。更是法力無邊。」

    「.....我也只是聽人提起,畢竟要嫁入你們臨山幫,多少也該知曉些。不過這些也只是你自己在說,誰知你是不是為了哄我而編造胡說的?」

    「此事我們臨山幫上上下下全都知曉。最多只是不知那石蛋的底細和天火派要祭煉罷了。娘子你大可去問,若是為夫有半句虛言,便讓為夫那病永遠也好不了!」

    「你們臨山幫的人還不全是聽你的?哼,空口無憑。這樣吧,除非你讓我親眼去見見那什麼石蛋我才信你。」

    「啊?但是那顆石蛋已送去天火派分舵去了。天火派那邊也正在加緊祭煉...」

    「遠遠看上一眼能打什麼緊了?你不是有大功麼?難道這些都是你胡編亂造的?」

    被逼得緊了,徐少幫主猛的出了一口氣,吼道:「好!娘子無需再說,明

    i我就帶你去看看那顆寶貝石蛋。見到之後你便知道為夫乃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哼,這便還差不多。只有這等有氣概的男兒才配做我的夫君大人。」

    這一句帶著三分嬌蠻之氣三分小鳥依人之態三分寬慰包容的賢妻之柔,還有一分隱隱約約的滿意。只聽得躲在床下的小夏在胸口發悶噁心想吐,還再炸起一身雞皮疙瘩的同時也不禁欽佩不已,不管這位唐兄弟是不是真的唐門子弟,就憑這一句話的語氣聲音,便是一般人一輩子都學不出練不來的功夫,至少小夏敢肯定自己練一輩子都練不出來。

    至於那位不只聽著聲音,還能看著美人的徐少幫主更是三魂七魄丟得沒剩下一兩個,看來若不是還有著那層心裡的顧忌就能馬上撲過來。

    似乎是目的已經達到了,唐輕笑的聲音帶著滿意的味道淡淡說:「好了,既然夫君大人已說定了,今

    i大家也都折騰得累了,就早點休息吧。既然夫君大人不能近女se,就請出去自行找個地方歇息......」

    徐少幫主卻好像並沒有休息的意思,不但沒有出去,反而還上前一步說:「人生得意時莫過於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今夜能能與娘子如此深談一番,盡釋前嫌,即便是不能真個行周公之禮,也算是心有靈犀,不如我們秉燭夜談一晚以加深......咦?」

    徐少幫主突然一愣,只是怔怔地看著坐在床上的新娘子,好像發現了什麼古怪的地方,緩緩地朝前再邁了一小步,面上神se又是再一驚,再邁一小步,表情卻是越來越奇怪了。

    「怎麼了?」新娘子明顯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這......為夫自從受了那妖...妖人的妖法之後原本是不能接近女人三尺之內的,一旦接近便不自覺地開始噁心,越近越噁心,直至嘔吐起來。但是...但是怎麼現在對娘子你卻沒這感覺?」徐少幫主說著又朝前走了一步,臉上的驚奇之se越來越重。「娘子你看,我不只沒吐,現在連一點噁心的感覺都沒有,這...這...難道是...?」

    難道是要被拆穿?床下的小夏心中一涼。這五百兩銀子難道終究還是沒辦法到手?

    「難道是...難道是娘子你就是為夫命中注定的姻緣所在?這分明乃是姻緣天定才有的跡象!連那妖人妖法也不能阻止我們結合!為夫冥冥之中便知道你才是我命中注定的女子!」

    面上的驚奇之se終於轉為了驚喜之se,徐少幫主說著又上前一步,已經走到了床前,似乎還想伸手去摸一下,但好像腦中終於又泛起了些不舒服的畫面,那手終於還是縮了回去。不過那手沒縮回原處,而是縮進了他自己的新郎袍服下,似乎揉捏試探了一下某個地方,立刻又驚又喜地向面前的新娘子匯報:「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果然是心病還要心藥來醫!正是娘子的貌如天仙,溫柔嫻淑將為夫的心魔給驅散了!娘子請稍等,為夫立刻就能重振雄風,必定不會讓娘子你失望!」

    從小夏的角度,能很清楚地看見徐少幫主一邊說著,手裡的動作也突然快了起來,隨之而來那袍服下也確實起了相應的變化,可以想像得到這位少幫主正目不轉睛鼻頭冒汗地看著面前那其實不是新娘子的新娘子。不知道在上面的唐輕笑的臉se如何,總之小夏是真的想吐了,他實在無法想像一個男人在瞪著自己做這種事,還一口一個的娘子為夫的亂叫。

    更要命的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呢?小夏很好奇。雖然很噁心,但確實很好奇。

    也不知道是好運還是霉運,這接下來並沒發生他以為會看到的。因為那邊的門突然無聲無息地碎了,一個人衝了進來,同時衝進來的還有一聲大吼:「小倩,我來接你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床下的小夏怔住了,床上的唐輕笑肯定也怔住了,那正在手上用勁全心投入的徐少幫主全都怔怔地看著這個衝進來的人。

    而這個衝進來人也同樣的怔住了,怔怔地看著用古怪的姿勢做著古怪的事的徐少幫主,再怔怔地看著床上坐著的新娘子,悶聲說了句:「小倩,這麼多年沒見,想不到你長得如此漂亮,當真女大十八變,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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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1-27 16:46
正文 第十章 少年(五)

    「你是何人!」徐少幫主一下站直了,又驚又怒地一聲大喝。

    訪問下載txt小說在這無比重要的關鍵時刻被人這樣闖入打斷,無疑讓他驚怒到了極點。

    這闖入的是個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穿著一身勁裝,腳蹬馬靴,身後一張大紅se的披風,滿身都還是長途跋涉後的風塵之se,長著一張大餅臉,還是芝麻很足的那種半焦大餅,一片宛如繁星點點的紅se暗瘡密佈在他那張泛黑的臉上,兩顆黑葡萄似的牛眼直愣愣地盯著床前坐著的新娘子。

    聽到徐少幫主的怒吼,這大餅臉男子才把目光依依不捨地轉向徐少幫主瞅了一下,不屑地冷哼一聲說:「本人姓梁名洪濤,乃是崑崙派弟子,你這鄉下幫派的小頭目,聽過我崑崙派的大名麼?還有本人乃是小倩表妹的未婚夫,今

    i乃是趕來接她去我崑崙派成婚的。」

    「什麼?」徐少幫主渾身一震,又是如遭雷擊,目瞪口呆地轉頭看著床上的新娘子。

    當然他也看不出什麼來,因為這新娘子自己也什麼都不知道,只能面無表情地看著前面這個突如其來的未婚夫。幸好這位未婚夫也恰時地對目瞪口呆的徐少幫主補充說道:「你也不用吃驚,我與小倩乃是遠房表親,自幼青梅竹馬,於十四年前在後花園私定終身,他父母也不知道。我十三年前隨伯父拜入崑崙派,從此和小倩斷了音訊,也還是小倩前些

    i子托人給我送來的飛書,我才知道她居然被父母強行許配給你這廢人。多虧我

    i夜兼程千里迢迢地及時趕來,否則小倩跟著你這只能自瀆的齷齪廢人豈不是誤了終身!」

    這一番話只聽得徐少幫主面上的表情五彩紛呈,忽紅忽綠忽黑忽白,高聲怒吼:「什麼私定終身?十四年前我娘子不過才三四歲,兒戲之言也能當得真麼?我們夫妻已然拜過了堂,正要行夫妻之禮卻被你這無賴闖入壞了我的好事,居然還敢說我是廢人?來人啊,來人啊!給我把這無賴漢給拿起來打個半死再說!」

    徐少幫主好像終於醒悟到這是自己的地盤。放聲高喊,不過四周卻靜悄悄地沒有絲毫的回應,連那些多少應該還有些的賓客和下人們的響動也不知在什麼時候消失了。

    「你叫啊。你叫啊,你叫破喉嚨也沒人聽見的。」那名叫梁洪濤的大餅臉男子有些yin森地嘿嘿一笑,言語間又有掩飾不住的傲氣。「你當我不做任何準備手段就強闖進來麼?這洞房周圍我早布下法陣隔去聲音。你這荊州小地方的土包子見過這等法術麼?知道什麼是法術麼?」

    「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你給我等著!」終究是有些發憷這大餅臉男子自報的崑崙派弟子身份。手無寸鐵的徐少幫主不敢親自動手,轉身就朝門外走去。親朋好友都知道這洞房可能沒什麼好聽的,甚至有些忌諱,因此周圍連幫中弟子都沒一個,還要走到別處去叫人。

    大餅臉男子梁洪濤卻沒去理會。只是上前伸手去拉坐在床上的唐輕笑,柔聲說道:「小倩,來,不用理會那廢人,和你濤哥哥一起去崑崙山下享福去。莫說你家中父母和這小小的土包子幫派,便是天皇老子來也管不了我們。」

    「狂徒住手!」眼看這男子居然將手伸向自己的新娘,徐少幫主再也顧不得去叫人,飛身一腳就踹向他的腰間。

    梁洪濤也是早有準備。身形一轉輕輕避過這腿。順勢轉身一掌就拍向徐少幫主的胸口,身姿步法嚴謹,果然不愧是名門大派的弟子,身手明顯要比徐少幫主高上不少。但是徐少幫主常年率領幫眾在外,實戰經驗無疑要高出許多,急切間一跪倒避過。一拳朝梁洪濤身下要害處擊去。梁洪濤連忙將掌勢下壓,拳掌相交一記。徐少幫主滾出去老遠,梁洪濤則只是身子一晃。

    「住手。」乘著這短短的幾息時間。床上坐著的新娘子好像終於也弄明白怎麼回事,想清楚該如何了,及時出聲制止,對著得意洋洋的梁洪濤說:「梁...厄...表哥,多謝你不遠千里為我趕來,但是如今我已和夫君拜過了天地,也已是他徐家的人了,所以我也已下定了決心就跟著夫君了,你還是請回吧。」

    「啊?」徐少幫主是大喜,梁洪濤則是大驚,連忙開口說:「小倩你要想清楚啊,這荊州嘉水縣的一個小小幫派,怎能和我道門正宗崑崙派相提並論?這只會自瀆的廢物怎能與我相比?實不相瞞表哥我可為小倩表妹你一直留著童貞之身......」

    「多謝表哥美意。只是為人怎能如此勢利?我之前雖然寫信與表哥,乃是因為委實不知這夫君是何等樣人,也多聽說了街坊鄰里的一些流言蜚語,以為這門親事換來的必定是無窮無盡的空閨折磨,但如今已然拜過了天地,有了夫妻之名,又怎能因為崑崙派勢大又立即轉投你處?何況我夫君的隱疾也非絕症,

    i後自能慢慢料理得好,說不定我還能為他們徐家生下子嗣,生活也定能美滿如意。如今勞煩你千里趕來,小妹實在是萬分抱歉,也請表哥在嘉水縣稍待兩

    i,待得我和夫君處理完這新婚之事後定當設宴賠罪。」

    這一番話是如此的條理清晰,在情在理,周全周到,即便是那真正的曾小姐來也是萬萬說不出的。那徐少幫主只聽得激動萬分,氣喘連連,虎目隱含淚光,口中唸唸有詞說果然是我徐某人命中注定的娘子果然是我徐某人命中注定的娘子呀。而那表哥梁洪濤則是面seyin晴不定,忽而滿面通紅,忽而又面se灰敗如死,那張大餅臉就像變戲法一樣,看著唐輕笑的一雙大眼中居然也是彷彿有了水se,終於他猛的一頓足,伸手從腰間摸出兩張黃se符箓來,兩手分持朝著床上的唐輕笑和旁邊的徐少幫主一晃,口呼:「定!」

    黃se符箓驟然化作兩片清光炸開,被清光照中的唐輕笑徐少幫主兩人則馬上就僵住了,好像變作了木雕泥塑。徐少幫主還是那樣虎目含淚低頭自言自語的模樣,唐輕笑卻是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驚愕。手還微微要想揚起的樣子,似乎在那清光下還能來得及反應一下。

    「小倩表妹啊,小倩表妹啊...」梁洪濤長歎一聲,伸手擦了擦眼睛。鼻子裡呼哧一聲,居然還真的險些哭了的樣子。他走到唐輕笑面前來,仔細地看著燭火下這美艷無雙的佳人面孔,緩聲說:「你是不知道啊。這十多年我在崑崙苦心學藝,但無論怎麼樣的修煉打坐。這心中無時無刻都只是隱約感覺到這心中哪裡缺了一塊。直到今

    i見到你,我才明白我這十多年來心中所缺的就是那和我一起在後花園打鬧的小姑娘啊。但哪知道還是來遲一步,讓你和這土包子幫的幫主拜了天地...實在是悔恨啊悔恨啊,若是我能借到我師兄那匹追雲電,若是我在路上能少睡一覺或者少吃一頓飯,又哪裡會是這樣...」

    說著,梁洪濤的一雙大眼中又有些泛紅,似乎真的是既悔又恨。但馬上語氣又是一變。好像重新找到了一條新路,用力說道:「不過這也沒關係,幸好只是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小倩表妹你也不用太過在意那些俗世禮教,我們崑崙派乃是道門正宗,我梁洪濤也是有胸懷有擔當的大丈夫。這世俗虛名我不在乎,什麼夫妻之名的沒關係。只要我們現在將這夫妻之名給坐實了就好。」

    說完這邊,梁洪濤轉身又走到泥塑木雕般的徐少幫主面前。冷哼一聲:「今

    i便借你這洞房一用了。反正你這廢人也用不到,就正好成全我和我表妹的百年之好。也就當是賠償你之前和我表妹拜堂吧。」

    徐少幫主還是保持著那面露喜se,喃喃自語的模樣,只是眼白中的血絲已經濃得嚇人,顯是心中憤怒到了極點,只是被這符咒法力禁錮住了動彈不得。好在梁洪濤好像還沒打算讓他在旁欣賞的意思,揮掌一砍砍中了他脖子,他雙眼一閉,就像截木頭一樣**地倒了下去。

    轉身回到床前,梁洪濤的一張大餅臉已是通紅,深深地吸了口氣,伸手朝床上那佳人的臉上摸去,可能是因為實在太激動,那手都在發抖,聲音也是篩糠一樣:「小倩表妹啊小倩表妹,濤哥哥此舉也是迫不得已,今

    i就恕表哥我唐突了,

    i後必定會加倍溫柔對待表妹的......」

    一隻手突然間翻了上來,一把就抓住了梁洪濤伸過來的那隻手的脈門。

    小倩表妹的手雖然白皙細膩,手指修長纖細,但是筋骨卻太明顯有力了些...怎麼好像還有幾處老繭,拿繡花針太多而磨出來的麼......梁洪濤腦海中居然先是冒出這樣一句,然後才豁然醒悟過來,驚問:「小倩表妹,你怎麼能動的?這定身符可是我師父給我的......」

    「誰是你表妹?」床上的美人面寒如霜,連聲音都變了,變得好似十三四歲少年那般的中xing嗓音。

    「咦?表妹,你......」

    手腕上驟然一股力道傳來,並不大,卻巧妙靈動無比,梁洪濤不自覺地向後退開,但是莫名其妙地左腳右腳卻絞在一起,絆做了滾地葫蘆撲通撲通地滾出四五圈才停下,當他頭昏腦脹地直起身抬起頭來,正好看見床上那美人的手指一彈,一蓬好像霧氣一樣的東西就撲面而來,迎頭落在了他的臉上,隨即一陣淡淡的麻癢感就在他臉上瀰漫開來。

    「這是我們唐家堡的『相思砂』。」床上的美人在笑,笑得好像刀子一樣的銳利,還帶著一絲殘酷的戲謔之意,好像小孩正看著即將被自己分屍的螞蟻。「相思入骨髓,卻又無蹤無跡,遍尋不得,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從今天子時開始,你臉上會感覺越來越癢,每過一個子時會更癢上一倍,無論你怎麼抓撓都沒有用,但是又不能不撓,就像那相思之情一樣,只會越相思越想相思然後越深陷其中yu罷不能,直到你最後把臉上的皮肉都抓掉。但是那樣依然也還不夠的,你還是更一刻不停地抓撓,抓在牙齒,面頰骨上,把自己的舌頭也扯出來抓爛,直到連手上的皮肉也全部磨掉。此前我知道堅持得最久的一個人足足撐了半個月,幾乎將自己活生生抓成了一具骷髏。不過你的臉這麼大,肉這麼多,說不定能比他多撐幾天也說不定。」

    梁洪濤剛才那還脹得紅通通的大臉又已經白得像死人一樣,突如其來的恐懼讓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只是死死看著床上的那個剛才還讓他神魂顛倒的美人,口裡好不容易抖出幾個字:「你...你...蜀州唐門...」

    「對,蜀州唐門。」美人挺起了胸膛站了起來,一雙鳳眼亮得怕人。

    「我...我...」梁洪濤已經在地上徹底地軟成了一灘爛泥。他現在當然也明白這並不是他的表妹,而剩在他腦中的唯一可以值得依仗的只剩下了這個:「...我是崑崙派...」

    「我知道你是崑崙派的弟子,看你的模樣,只是下三院的吧。」好在這個終於好像還是發揮了一點作用,美人揮了揮那只白皙纖細的小手,而現在梁洪濤終於知道那手上的老繭是怎麼來的了。「所以我給你留了一個機會,只是用了這不直接要命的相思砂,沒用斷魂釘,腐骨針,只要你能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崑崙派去求派中長老出手,大概還是能給你解下的。當然,你最好還是忍住別撓癢,要不你那張臉可能就要割去點肉了,不過說不定還能更好看些。」

    「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地上的梁洪濤猛地蹦了起來,那本來粗聲悶氣的嗓子發出的卻是小女孩一樣的尖叫,一頭從他撞破衝入的門口又衝了出去,聲音漸去漸遠,看來真的是用他最快的速度朝崑崙派趕回去了。

    聽著這聲音的逐漸消失,剛站起來的美人又一下重新坐回了床上,還更就勢躺了下去,以手捂著自己的額頭長吁一口氣,好像真累得很一樣。然後她拍了拍床,自顧自地說了一句:「多謝了。若不是有你,此番還真是麻煩了。」

    「嘿嘿嘿.....」床下傳來小夏的笑聲,不知是隔著床的緣故還是怎麼的,這笑聲聽起來總感覺很古怪。「不用客氣,也多虧那傢伙的定身符不過半吊子,我這裡的祛邪淨身咒恰好能解,給你算成本價吧,八十兩銀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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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pcnpc1 發表於 2013-5-8 22:56
十州風雲志 第十一章 少年(六)


不過他馬上看到他那娘子正站在旁邊,手中端著茶壺,顯然就是剛把他澆醒的。

“娘子,娘子,你沒事吧?”徐少幫主想沖過去一把將這娘子摟住,但剛一邁步伸手腦中剛一想到這軟玉溫香入懷,馬上那一句滿身腐肉蛆蟲,舌頭伸出老長還被他咬下了一截的女尸模樣就活靈活現地蹦了出來,于是只得立刻止步。

好在現在這位娘子并沒有衣衫不整姿容凌亂的模樣,還是那樣的整整潔潔,艷艷麗麗,臉上也看不出什么受了凌辱之后的羞怒,還是那樣的冷冷清清,在四周張望一下,那自稱昆侖派弟子的大餅臉男子也不見了,如果不是那被撞壞的門還在那里,徐少幫主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剛做了個夢。

他遲疑了一下,問:“娘子,那自稱是你表哥的男子哪里去了?他沒有將你...怎么樣吧?”

“妾身無事,多謝夫君關心。”新娘子退了回床邊坐下,搖了搖頭,臉色有些發白,似乎還是受了些驚嚇的樣子。“那梁洪濤想要對妾身無禮,但被妾身急切間一腳踢中他身下要害,他吃痛不住,慘叫著逃了。”

“果然不愧是我娘子...咦...但是你之前不是被那廝用符法和我一起定住了么?”

“那梁洪濤為人淺薄輕狂,即便在昆侖派修行了十多年,哪里能修得多少的能耐,那兩道符箓多半也是粗糙爛制的,雖然一時能捆住人,但不過幾息之間就自然消失了,夫君只是被他擊昏過去罷了。”

“原來如此,也多虧了娘子剛烈堅貞...”雖然隱隱也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但現在眼看佳人無損,徐少幫主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哪里還敢再奢求亂想些其他的。

“少幫主你沒事吧?剛才那慘叫是怎么回事?”這時候門外也沖進來好幾個幫眾,這洞房中的聲音雖然傳不出去,但梁洪濤一路的慘叫卻是讓整個臨山幫都聽到了的。遠遠近近的人都在朝這里趕來。隨后也有不斷的人涌進來。

“沒事了,沒事了,剛才有一個狂徒在此撒野,已經被我和娘子聯手擊退了。”徐少幫主擦干臉上的水跡。咳嗽一聲說。

“什么人敢在我們臨山幫來撒野,作死么?快派人去循著那慘叫遠去的方向追下去,定要將那狂徒擒下!”

“少幫主果然武功高強,等閑狂徒自然是順手就打發了。”

“少幫主新婚之夜就能和夫人聯手御敵,果然是伉儷情深。”

“少幫主夫人果然美如天仙!少幫主艷福齊天啊!”

“噓。白癡!”

這房中頃刻間就站滿了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喧鬧無比,新娘子以袖掩面,嬌怯怯地身軀搖晃了一下,似乎有些受不了,一旁的徐少幫主看見了,連忙把所有的人都趕了出去。但是新娘子好像還是覺得不夠,有氣無力嬌嬌弱弱地說:“妾身今rì受了些驚嚇。想要獨自一人靜休一下。請夫君大人也去另尋休息處好么?”

發生了這許多事,徐少幫主自然也再沒有了任何多余的心思,立刻連連點頭:“自然,自然!就請娘子好生休息,為夫會派人將這周圍守得鐵桶一般,絕不再讓任何人驚擾娘子休息。[]”

“...那你也叫他們站得遠些。我不想聽見人聲...”

“那是,那是。娘子就請好好休息。為夫也告退了。”

“妾身無事,多謝夫君......”小夏尖著嗓子。女聲女氣地學著說了一句,但馬上感覺到自己的頭皮在發麻,喉嚨在抽筋,真的是說不下去了。

“你怎么就能說得如此順溜如此自然,如此的有味道?”小夏看著床邊坐著的唐輕笑問,一臉的佩服。

唐輕笑瞪眼看著他,好像恨不得用眼光在他身上打兩個洞。

“...我這樣說也不是笑話你,不過我真的是很好奇。假如,我是說假如,沒有那個叫梁洪濤的來攪局,那徐少幫主重振雄風了——我在床下面看見他好像真的突然就雄風重振了,要和你洞房了,你怎么辦?”小夏繼續問。

“......”唐輕笑用眼神狠狠地剜了他一下:“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所以我就問你那要怎么辦。我看你花了這么多心思潛入進來,又用言語誆他入局,肯定不會想輕易半途而廢吧?難道你是準備那樣那樣......然后再假裝那樣那樣......”

“...你也想試試那相思砂的滋味嗎?我這里還有腐骨針,滋味也絕不那砂子差。”

“咳,我只是問問嘛。我真的很好奇,沒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你自己心中想必也是早有準備吧?”

“......如果不是你剛才救了我,現在我也不想弄出聲音來,我真的會宰了你......”

瞪視了小夏半晌,唐輕笑也終于發現這個人實在是無法用殺氣和威脅來嚇退的,他好像認輸了似的嘆了口氣,想了想,輕輕說:“想必你也對我們唐家堡有所耳聞吧?那你說,令我們唐家堡聞名天下的,最厲害的手段是什么?”

小夏想了想,說:“是暗器,還有毒藥。”

這其實不算是個問題。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那個梁洪濤一聽之下就嚇得差點尿了褲子,也不是因為他膽小,八成以上的江湖中人都會是這樣的反應。相對于死在唐門的暗器和毒藥之下,身首異處被亂刀亂劍剁成肉醬之類的簡直就是享受。

“那你知道最厲害的暗器和毒藥是什么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小夏搖頭。雖然他也聽說過不少,比如有一小撮就能讓滿城人全部化作腐尸蠱毒,有一針潛伏進血脈中者全然無知,結果直到回家團聚之后針順著血脈入腦才發狂起來,將家人全部活活咬死的暗器,但是真要說什么最厲害他肯定是不知道了。

“是人。”唐輕笑淡淡說。

“什么?”

“是人。我們唐門的人,才是最厲害的暗器。也是最厲害的毒藥。”唐輕笑的眼又在發光,言語神情之間又是說不出的驕傲。

“二十三年前,云州號稱‘云州王’的阿宏旺達大土司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么?”

“聽說過那人,乃是云州數百年間唯一一個幾乎統一了云州各侗的大土司。聽說有數只千年修為的妖靈和山靈隨身護體,不只一身橫練功夫不下于凈土禪院的金剛不壞身。而且已和護身妖靈心神相通,動念之間就能指揮妖靈殺人護體,更深究蠱蟲毒藥之術,厲害無比。只是后來死于刺殺。云州各族各侗也重新各自為政。原來他是死在你們唐門的手上么?”

“對。他是死在我六叔的手上。而當時我六叔只有五歲。”

“五歲?五歲怎么能殺人?”

“五歲怎么不能殺人?我五叔和幾個門中子弟一起混入一對行商之中,行旅于云州各寨數年,連那阿宏旺達也見過幾次,只道不過是些尋常蜀州行商而已,然后再和那阿宏旺達的車隊相遇之時裝作馬驚。我六叔被驚馬拋起嚇得大哭,那阿宏旺達自然隨手救下。我六叔破涕為笑,將手中正在吃著的糖果送給他,那大土司本就喜歡小孩,再沒有絲毫的防備,咧嘴大笑。那糖果的木柄中藏著數只我唐門的‘破極透天釘’,我六叔手指一動,這幾只透天釘便盡數射入那阿宏旺達的口中。他橫練功夫再厲害。也練不到口里去。他護身妖靈和蠱蟲再多再神奇,也護不到他腦子中去,頓時當場斃命。”

小夏想了想,問:“那你六叔呢?”

唐輕笑也嘆了口氣,說:“那阿宏旺達一死,被他收復的幾只妖靈山靈頓時發瘋似的四處啃食人畜。他身體內的護身蠱蟲也在瞬時飛散開來。我六叔雖有人接應,立刻退走。也被妖靈咬去了雙腿,被蠱蟲沾染上了右手。雖然隨后就立刻將右手砍去,也被蠱蟲鉆入了心臟。那阿宏旺達的本命蠱蟲豈是小可,雖然將六叔接回唐家堡之后盡力用藥物壓制,也無法祛除,一直拖了足足十年,終于蠱發身亡。”

“真是何苦來由......”小夏嘆了一口氣。

唐輕笑卻立刻眼睛一瞪:“你懂什么?那阿宏旺達視云州為一己之物,驅逐除了行商之外的一切云州外人,以武力強壓各族各侗,你以為他手上人命少了么?我六叔雖然身死,但以區區五歲之軀就能為唐家堡立下如此赫赫功業,天下間何人可敢比肩?即便是青雨樓的殺手和朝廷的影衛也遠遠望塵莫及。大丈夫立世難道不該當如此么?”

“嗯嗯。”小夏連忙點頭。

“這還不算最了不起的。三十四年前的西狄雄獅部聚兵數萬,打算攻占蜀州再直入中原,但是一夜之間酋長一家無論老幼盡數死絕,還有幾位重要的領兵將軍也一起身喪,部中勢力為爭奪大漢王位分崩離析,元氣大傷,時至今rì也未能恢復過來。這也便是我唐家堡所為!”

“哦?江湖上雖然偶有傳聞,但也都不清不楚,原來是真的?”小夏也有些吃驚。西狄雄獅部的酋長和領軍將軍,那自然不是云州一介土司所能比的。西狄和中原九州的戰事綿延數百年,其間也沒有多少次這樣讓一部一蹶不振數十年的戰績。

“自然是真的。那是我三奶奶一人所為。而她開始行事之時還不過區區十一歲而已。”

“十一歲??”

“十一歲。”唐輕笑的聲音很平淡,眼中的光色卻熱得要燒出火來。“她本就有西狄血統,從十一歲開始便去西狄境內潛伏下來,成為一個小部族頭目家的歌姬,十四歲的時候頂替那個部族頭目的女兒去嫁給了雄獅部酋長的小兒子作侍妾,而當雄獅部聚集兵力準備一舉入侵中原的之際她已是三十三歲,乃是部族酋長最寵愛的夫人之一,還生有兩個兒子。若不是她在部族宴飲中施下劇毒,毒死部族中的領軍將軍和薩滿,再將酋長一家上下連同自己兩個兒子也全部殺掉,雄獅部稍有凝聚力。兵鋒所指,以西狄最強部之力,我唐家堡也萬難抵擋。如今天下十州說不定便只剩九州了。”

“果然厲害......”小夏點點頭,他終于明白這最厲害的暗器最厲害的毒藥是什么意思了。道門典籍上有‘天子之劍,庶人之劍’之說,這以人為暗器的暗器。確實也到了暗器的最高境界。

“不過...你三奶奶呢?”

“也一同服毒自殺了。雖然她本可悄悄只身退回到唐家堡,但若是獨獨不見她尸體,那便會留下破綻,被人細細追查下去說不定會將我唐家堡在雄獅部中其他安置也暴露出來。”

恐怕她自己也是一心求死吧。小夏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為人妻十數年,要說沒有絲毫真情那是不可能的。就算真能絕了這夫妻之情,那兩個兒子的情無論如何也是絕不了。而連親生兒子和自己也要一起下毒毒死,這人心之毒,確實也無可再毒。

小夏也總算明白了唐輕笑話里的意思:“原來如此。原來你也打算效仿你唐門兩位前輩,將自己變作暗器了?”

唐輕笑傲然點頭回答:“對。”

“因為你三奶奶就是頂替別人嫁過去的,所以你才一直想著要去曾府頂替曾小姐嫁過來,而想不到直接跑到這臨山幫來頂替了?”

“是。”唐輕笑也忍不住臉一紅。這確實是如此。

“那就算是那徐少幫主要洞房了,你也只能是先那樣那樣......然后再假裝那樣那樣...繼續扮作你的新娘子了?”

唐輕笑的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怒目瞪著小夏。終于碰的一下一拍床沿高聲回答:“是又如何了?和我六叔那十年的生不如死相比,和我三奶奶那二十多年的忍辱負重,我這一點點犧牲又算得了什么了?我三奶奶乃是唐家堡出名的美人胚子,卻要在十一歲就委身給那又臟又臭的西狄蠻子。正是因為她能忍常人所不能之忍,苦常人所不能之苦,所以才能成就后來如此驚天動地的大功業!”

“那你今年多少歲?”

“...十三...”唐輕笑回答得有些訕訕之意。好像因為這個年齡還無所作為沒有名震江湖而不好意思。

“...你該是剛從唐家堡出來闖蕩江湖吧?”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唐輕笑一臉的不可思議,還帶些羞怒。

“當然是看出來的。果然是初出茅廬。還是太年輕啊。年輕人。”小夏微微一笑,差點就不自覺地想學師傅那模樣去伸手挽須。“干勁十足。貿然沖動,總是將事情看得太簡單了。”

“胡說八道些什么?你又能有多少歲了?”

“大概十四五歲吧,總比你大些。”

“什么大概?你連自己多少歲也不知道?你是撿來的么?”

“這倒不是,不過也差不多,我是我師父用兩個饅頭給換來的。”

“饅頭換來的?”唐輕笑一怔,他還沒聽說過這樣來的人。

小夏點了點頭,淡淡說:“嗯,十三年前豫州荊州大旱,蝗災,饑荒遍地,我師傅路過豫州南邊的一個小荒村,遇見我父母正要把我拿去和其他孩子交換著煮著吃掉,他一時不忍,就用身上四個饅頭里的兩個和我父母把我換了過來。那時候他也沒向我父母多問,只知道我看起來一歲左右,所以我說我大概十四五歲。而師傅說我姓夏,其實也只是因為那個村子本來叫夏家村罷了。”

唐輕笑怔怔地看著小夏,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說,還是怔了好一會之后才嘆了口氣,說:“看來你還比我倒霉多了。我母親在我都記不得的時候就去世了,父親也叛出唐家堡不知所蹤,但至少還有三娘將我帶大,還有唐家堡能讓我衣食無憂,學得一身武藝。而你卻只值兩個饅頭......你一定也很恨你父母吧?”

“當然不恨了,父母之恩,我感激他們也來不及。那兩個饅頭能抵多少事?不過是多挨一兩天罷了。若是真換來個小孩煮著吃了至少還能吃個飽,說不定還能有力氣去尋得一線生機。他們愿意將我換兩個饅頭,那已是天大的恩德。便是說他們是世間最慈愛的父母也不為過。”小夏默然了一下,合十閉眼。“我只愿他們吉人自有天相,能挨過那一場饑荒......唉,不過若能早rì解脫,離開這糞坑一般的紅塵濁世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你還真會想...”

“難道事實不是如此么?我師傅說,這世事是不會錯的,錯的永遠只能是你自己,要么是你自己做錯了,要么是你自己想錯了。所以你一旦遇到了什么覺得不好的不對的事,首先就應該馬上想想自己哪里錯了。”

“你廢話還真多。那曾老太爺恩將仇報將你浸糞坑也是沒錯了?”

“當然沒錯了。這乃是一等一的大好事,我感激他也來不及呢。你聽我細細分說,我修道之人就是要上體天心,感悟這天地至理,萬事萬物的循環運轉之道......”

唐輕笑閉眼撫了撫額頭,對小夏揮揮手:“你滾開吧,今天我已經夠累的了,沒精神聽你胡扯。我要睡覺了。明早我會誆那徐少幫主帶我去那天火派看那顆找回來的靈物,你就可以借機出去了。順便把那曾家小姐帶出去弄到遠一點的地方拔掉銀針,讓她短時間之內回不來就好。”

“那好,那我也睡了。你挪進去一點吧。”

“我習慣一個人,你還是睡你的床下去吧。有人沖進來看到怎么辦?”

“床下有曾小姐,還被你脫去了外衣。剛才是權宜之計我才躲進去的,現在我要睡覺那怎么能睡她旁邊?萬一夢中有了什么不妥當的舉動豈不是誤人終身?那臨山幫的人守在外面,誰會沖進來?他們自己有事要進來也一定會先敲門......”

“好好好。我讓你睡我讓你睡,請你閉嘴吧
npcnpc1 發表於 2013-5-8 22:59
第十二章 少年(七)

當小夏把銀針從曾家小姐的頸項間拔出來之后,馬上就開始后悔了。(就到)

只用不到幾息的時間,蘇醒過來的曾小姐就從尖叫,驚慌失措,轉變到了一下抓住小夏就不放手,死活要他負責。

“我好端端的一個新娘子在新婚之夜給你拐帶出來,還把我衣服也剝去了,你說你什么都沒做過誰會信?你要我自己看自己檢查,我一個黃花大閨女怎么知道要怎么看要怎么檢查?好吧,就算你和臨山幫那活該斷子絕孫的死鬼一樣無能,現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郊野外你叫我現在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怎么辦?家也不能回了,臨山幫那里也不敢去了,不跟著你跟著誰?”

不管怎么樣,曾小姐這番話也確實是有道理的,小夏也確實不能把她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放在這荒郊野外不管,所以他也只有一邊后悔自己考慮不周——當然頭一次做這種事難免沒經驗,一邊安慰說她那位昆侖派的遠房表哥梁洪濤其實對她一往情深,這十幾年間一直對她念念不忘,如今正是去昆侖派尋他一起遠走高飛從此結伴江湖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大好機會。

“我表哥來過了?被你們嚇跑了?回昆侖派了?”曾小姐一驚,隨即又把小夏的手抓得更緊。“好,那你把我送去昆侖派就行了,我就不跟著你了。”

昆侖派離這里足足近千里,小夏當然沒心思護送這位刁蠻無知的小姐一路過去。好在他也早有安排,從懷里摸出兩張一百兩的銀票了抖了抖:“那我送你去前面的縣城,找家聲譽不錯的鏢局將你護送過去總成了吧?這里到昆侖派一路之上都是平安的官道,這兩百兩綽綽有余,多出的算我封你和你表哥的紅包了。”

曾小姐看著那兩張銀票只是愣了一愣,然后一手飛快地一把搶了過來塞進懷里,另一只手抓得他更緊了:“不行不行。我又不認識什么鏢局的人。我只認識你,誰知道你會不會把我騙去賣掉?”

“你放手啊,我再加你五十兩總可以了吧。我要賣你還用得著將你弄醒么?”

“我不管我不管。總之你要把我送過去。”

小夏很無奈地嘆了口氣,果然事實還是印證了江湖前輩們留下的兩句格言:一,女人是世界上最難以理喻的動物。二。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問題。

好在解決問題的方法除了用錢,也還有其他的更省錢的辦法,再不可理喻的動物也不過是動物,不用和她講理就是了。小夏從腰間符囊中摸出一張符來,對著曾小姐揚了揚,說:“好吧,那只要你看明白這上面畫的是什么,我就送你去昆侖派。”

茅山派的鎮魂符曾小姐當然是看不明白的,就在她睜大了眼睛用心去看的時候,小夏也一把將符箓按在了她的額頭上。[]這本來是鎮壓僵尸和一些靈智不開,渾渾噩噩的妖獸的符箓,但小夏經過數次實驗也發現只要將對方的心神注意力吸引在上面去,對付那些不怎么渾渾噩噩的妖獸動物也是一樣的有效。

果然,符箓上頭的曾小姐立刻一聲不吭地昏了過去。

當從鏢局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今天一整天就為了處理善后曾家小姐這麻煩無比的事后尾巴了。也難怪一些有勇無謀,不喜歡多想的江湖好漢信奉殺伐果斷之道,無論什么都是一刀下去,喀嚓一聲,確實方便快捷多了。

摸摸口袋里還剩的銀票,小夏算了算賬。這護送曾小姐的一百八十兩鏢銀除開之外,還有偷偷將她搬運出臨山幫時候用的大力神符一張,隱形符兩張,成本價一共八十九兩銀子,租借一匹馬押金不算一天也是三兩銀子,然后還有那張鎮魂符可是向茅山派的何道姑買的,看在交情不錯的份上只要了五十兩銀子,這前前后后一起算下來,居然用了三百二十二兩。

唐輕笑答應的五百兩自然是今早一早就讓他拿給自己了,但是除開這三百二十二兩的支出,這一趟辛辛苦苦出生入死居然才收了一百七十八兩,真是沒賺多少。小夏嘆了口氣,搖搖頭,頗有些沮喪。那大力神符和隱形符若是賣得好,說不定也能賺上一百兩呢。

不對!那兩張祛邪凈身咒還沒算呢。小夏突然想起來了,頓時冒出一頭的冷汗。那兩張祛邪凈身咒就算真正的成本也是六十多兩銀子一張,兩張一共就一百三十兩,算下來這一次開頭以為是五百兩,到頭來到手的實際只有五十兩不到?虧了呀,虧了呀!

最最要命的是,這兩張祛邪凈身咒說好了是要唐輕笑那小子給錢的,一共一百六十兩,居然忘記了!而那小子也不知道是真忘了還是假裝著忘了,居然一聲不吭裝著他那新娘子豎著蘭花指扭著屁股就去上了馬車,難道全忘了若不是這兩張救命的祛邪凈身咒,他小子就要被那大餅臉梁洪濤給寬衣解帶,所有安排布置全都雞飛蛋打了么?

不行,無論如何都要去把這一百六十兩銀子給要回來!這護送曾家小姐去昆侖派的一百八十兩就算自己爛好人好了,但那偷偷搬運曾家小姐所用的大力神符隱身符也是一定要他付錢的,依然是成本價,一百四十兩好了。小夏立刻就下定了決心。

說起唐輕笑,一大早就誆起了他那便宜夫君,說要去看那送去天火派祭煉的什么靈物。不用說,他這一番以身作暗器,所為的大概就是那玩意。不過不管是他要怎么樣,還是背后的蜀州唐家堡要怎么樣,小夏沒有絲毫的興趣。他現在只想快點趕去天火派分舵,趕在唐輕笑想要怎么樣之前。[]先去把那三百兩要回來。

選擇臨山幫的徐少幫主作突破口,固然是唐輕笑一心要以他那位三奶奶為榜樣,但也不得不說是個很明智的選擇,因為要想偷偷摸進天火派這種有戒備的道門宗派去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天火派分舵設立在嘉水縣西南大概三百里開外的一處死火山上。焦黑一片寸草不生的山頂,無數大大小小的火山巖搭建出了一大片簡陋的建筑,看起來似乎更像是一群穴居野人的住所,不過周圍地面上不時莫名噴發出來的火焰。還有行走在巖石間的火焰人形還是足夠提醒所有來訪者這乃是道門五行宗天火派的地盤。就算是再好的輕功,再敏捷的身手,只要敢擅自進入。在這隱藏在地面下的地火熔金陣上,還有四處游蕩的丙火甲兵面前都只是一堆堆待烤待燒的死肉。

五行宗作為道門最源遠流長的宗派之一,論古樸。底蘊深遠之處,便是龍虎山天師教,茅山派這些后起之秀的道門名門都遠遠不能望其項背。至少他們那種不介入江湖爭斗,俗世紛爭,只顧埋頭自己修煉的遁世作風,就很有些上古道門一心求道的風范。

當然,他們不介入江湖爭斗,江湖爭斗一般也不敢去沾惹上他們,天下間九成以上的五行道術,符箓。全是出自五行宗,也曾有五行宗的一位祖師在成道之時引動地心真火,化方圓十里為煉獄火海,人畜不留的事跡,所以真沒什么人敢去無端騷擾他們。

所以。小夏真的不對唐輕笑此番的所作所為報以什么樂觀的期望。但那也乃是別人投入了全部心力感情,向自己心中的偶像致敬,向自己的夢想前進之舉,小夏也不好多說什么,說了他也肯定不會去聽,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這樣在他功成身退遠遁千里或者是功敗身死化作一團焦炭之前,讓他先把那三百兩的欠賬給結了。

遠遠在天火派分舵外望了望,似乎還沒有發現臨山幫徐少幫主的馬車。想來因為馬車是載著一位嬌滴滴的新娘子,自然是不能跑快的,自己這先去處理了曾家小姐還居然趕在了前面。

小夏當然也不敢偷偷地摸進去,所以他就敲了敲設立在道旁的報訊石鼓。咚咚咚的響聲伴隨著一股亮黃色的火苗沖了起來。

沒過多久,一個周身散發著焦臭味的天火派弟子就牽著兩頭渾身冒著微微火光的無毛大貓走了過來,瞅了小夏腰間的符囊一眼說:“這位同道你沒看見地火陣都啟用了么?近日我天火派有要事閉門謝客,不管要做買賣還是來學法術符箓的都請改日再來。”

“貧道是有要事來找莫離道長的。”小夏打了個道門的稽首。他這樣的野道士最大的好處就是也可自稱俗家,也可以自稱道門中人,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就看哪種合適。

那弟子不耐煩地揮揮手:“不行,說了我們天火派近日有事,外人一律不許進來,你還是快快退去吧,否則我就要趕人了。”

“但是我真的是有急事,還煩請道友轉告莫離道長一聲。”小夏立刻遞了一錠十兩的銀子過去。

看到銀子,這弟子眼睛馬上一亮,想了想左右看看無人,還是就伸手接過,說:“那我就幫你通告一聲好了,但我派最近有要事拒門謝客,莫管事見不見你我就不知道了。敢問道友法號?”

“貧道姓夏,師尊道號希夷,莫離道長應該知道。”

轉回去沒多久之后這弟子又走了出來,從腰后取下一塊黑石雕琢的牌子遞給小夏,然后側身指了指里面說:“莫管事在那邊最右的離火靜室等你,讓你快快前去,小心不要走錯了地方,特別是別亂闖有火甲兵守備的內圈,否則被燒焦喂了靈火貓也沒人知道。”

小夏連連點頭,接過石牌收入懷中朝里面走去,突然很期待等會唐輕笑遇見自己時臉上的表情。

那位唐兄弟歷盡千辛萬苦,又是犧牲色相扮女人,又花言巧語費盡心思去誆別人入套,還花上五百兩銀子請自己搞得雞毛鴨血,這才有機會混進來的這個地方,自己現在只花了十兩銀子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而且這十兩銀子等會還是要找他一起報銷的。也不知道當他知道了這些之后會不會氣的吐血。

當然。他能這樣輕輕松松地進來,也是因為恰巧前段時間他就幫這天火派繪制了整整三百張的低級符箓,也認識那個師傅帶來點收符箓的莫離道長,更知道那位莫離道長說不定現在正想找他呢。

果然,剛走到那巖石搭建的靜室外,一名身高不足五尺的矮個老道士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左右看看無人。一把揪住小夏就拖進了石室里面,用一雙掛著厚厚的黑眼袋,好像幾天幾夜沒睡過覺的眼睛瞪著他。咬著牙說:“好啊,我脫不開身去找你們就算了,你居然還敢來找我?你師傅呢?”

小夏不慌不忙地說:“師傅拿了道長你之前所付的銀子便不知所蹤了。但是道長你也知道那符箓乃是我和師傅合力繪制的,我出的力還較多呢,所以道長你若是檢查過了那些符箓都還可用,都沒問題的話便請把那剩下的銀子付給我吧。”

“你還敢說那符箓之事?”莫離道人勃然大怒,口沫橫飛中也帶著濃濃的硫磺味,好似隨時都能從口中噴出口烈火來。“我是看在和你師傅多年相交,又聽說他一手制符之法頗為精妙,這才將那兩百張低級符箓交予他繪制,他也口口聲聲說三天之內制完不過是小意思,結果居然是大半交由你這乳臭味干的小子去繪制。你們知不知道我這些符箓是用來做什么的?那可是用來布置法陣,出不得半絲差錯的!”

“這些牢騷道長你當日來收取符箓的時候不是就已經發過一次了么?那些符箓你不也看過了?沒問題吧,當時你只付了一半的銀子,說是拿回來試試若是不出什么問題的話再付剩下的銀子。這也過了好幾日了,道長你也該試過了吧?這剩下的銀子……”

“你還敢說!你師傅當日放在最上面的符箓倒都是出自他手吧。倒也確實看不出絲毫問題,當時我趕著回來,也來不及一張一張地細細檢查。結果回來一看,下面的那些符箓多多少少都有些瑕疵,全都是出自你這乳臭味干的小子之手吧?特別是那些辟塵咒,誰叫你隨便亂改那些云紋紋路的?你該不會是覺得那樣畫起來省力些?”

“道長果然好見識……但是那樣效力也沒什么影響吧?我可是早就試過了的。”小夏不得不有些佩服。那些辟塵咒確實是他畫的。而且他也確實做了些稍微的改動,因為他當時真的累得不行了。

“你知道個屁!”莫離道人氣得幾乎跳了起來,一雙眼睛好像要噴火。“你知不知道那些是用來和其他符箓共通靈氣,連接法陣之用的?你那樣改過之后若是用在法陣之中很容易就會出問題啊。”

“唉?…啊…啊,道長你知道我一介無門無派的野道士,哪里會有什么機會擺弄什么法陣。難道那些符箓都被道長你扔了么?”

“能扔就好了!我剛拿回來看出些毛病,張長老就急著拿去布陣用了,我哪里還敢開口?難道我還敢告訴他,那些其實不是我們天火派自制備用的布陣符箓,是我臨時找兩個野道士給畫的么?”

“咳,那也是因為莫道長你平日間不夠小心啊。須知偷偷將庫存備用的符箓賣掉,必須就用其他渠道慢慢補充進來,至少也要將總量維持在足夠支撐任何法陣之用,這才不易被發覺……”

“那天地烘爐大陣我加入天火派至今幾十年都從未見用過,我怎么知道會那臨山幫的臭小子那么好的狗運,居然會找到一顆…哼哼,又不能走路送去總舵去,非要趕著在這里煉制?你知不知道我這幾日睡覺都睡不著,一合眼就能看見那大陣崩潰,靈物受損的樣子?”

“不過道長你將那些符箓拿回來這么些日子了,好像這陣也沒出問題…”

“最關鍵的還是今日!只有今日大功告成之后才敢說沒問題!”

“哦?看來我還來得真合適…那剩下的錢就可以給我了吧?”

“呸。等到祭煉結束再說。若是那大陣無恙,靈物成功煉制成了那就一切都好說。若是出了問題還被查了出來……哼哼,到時候老夫受罰難免,你這小子這輩子也就別想出去了,就在我天火派畫一輩子的符吧。”

話音一落,莫離老道從袖中抽出一張符箓對著小夏一晃,一道火光一閃就落在了他的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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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少年 (八)

“原來道友你是專門過來替你師傅還賬的么?如此尊師重道敦厚老實的少年人當真是少見了。[]”剛才那給小夏通報,牽著兩只靈火貓的天火派弟子看著小夏,面露驚嘆之色,連連嘖嘖稱奇。“莫離管事居然還不放心,還要用這地火縛身咒來困著不要你離開,卻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哪里哪里。莫離道長小心謹慎,先小人后君子,那正是作為執掌后勤倉儲的管事所正該有的道理,哪里能說有錯。而師有事弟子服其勞那也是理所應當,道友謬贊了。”小夏擺了擺手,淡淡說道。他現在正站在天火派分舵的門口,一邊和守門的那個弟子閑談,一邊時不時地朝著山下來路那邊瞥上一眼。

天火派的人手并不多,莫離老道也還要去和其他人一同運轉那天地洪爐大陣,自然沒空管小夏,就讓他在這外面一圈閑逛著。他也并不怕小夏悄悄逃出去,之前他施在小夏身上的那一道符正是天火派獨有的,專門用來桎梏人的地火縛身咒。這種符箓是和地面上那一層地火熔金陣互為作用,只要一直站在這地火熔金陣上,那道符箓就能一直讓中者和這地火熔金陣合二為一,不受其害,但是一旦脫離開了地火熔金陣的范圍,三息之內就會轟然炸開,將中咒人從里到外全燒成焦炭,遠比什么鐐銬囚牢都管用。

而這地火熔金陣固然不可能一直開啟著,但在天地洪爐大陣祭煉完那靈物之前也肯定不會關閉。也就是他只能在這里一直等著,等到祭煉順利結束,莫離老道才會過來理會他。

但是小夏很頭痛的就是,他知道這個祭煉多半不會順利結束。到底該怎么辦,能怎么辦,他現在真的很頭痛。

“道友如此看重義理人情,所作所為更仿佛儒門子弟。我們道門中人便是該一心求那無上大道,道友如此是不是有些多余了?”這守門的弟子對小夏小小年紀就能有這樣的風范大為贊嘆,已不敢將他視為尋常少年。而是真正當做同道來說話。

小夏微微一笑,又再度拿出師傅的風范來,緩緩說:“道友何出此言?正所謂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若是連這些人倫小事也做不好怎有資格去求那無上大道?想那儒門圣人也曾向我道家老祖求學,便可知天下大道皆是相通,人道也是天道之一。認為覓求大道就非得要不食人間煙火那已是入了魔障...厄...”

說到這里,小夏自己也是一頓,說不下去了。因為他想起這五行宗卻正是這個德行,講究大道無情,雖然傳承久遠道法精深卻從不介入世俗爭斗,更不去求什么功名利祿,甚至據說這五行宗的道法修煉到高深境界之后七情六玉都慢慢消退,直到最后化人為五行。成為一股有生命的靈火,流水,厚土,現在自己在別人面前大言不慚什么入了魔障,這才真的是入了魔障。

哪知道這看門弟子一聽之下卻頓時一拍大腿。大叫:“道友此言大善!我早就覺得如此脫俗離世苦苦修煉,將自己搞的滿身焦臭宛如木炭一般哪里是個道理?別人學得一身本事之后都是出去行走江湖,揚名立萬,妻妾成群,我們卻天天在這種鬼地方燒這個燒那個,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哦?原來道友也是如此想的么?”

“誰不是如此想的?也只有派中那些修煉得快成了火炭的長老們才不這么想。當年我也是羨慕這道門法術神奇。更聽說修煉到極致能長生不死,這才千辛萬苦拜入這天火派,哪知道這過得如此清苦!連喝酒睡女人也得外出辦事的時候才能有機會。”

想到這弟子之前拿過十兩銀子時的雙眼放光,莫離老道偷偷把門中準備的符箓拿出去賣掉,小夏也是恍然大悟。雖然傳下的苦心向道這門規是無可非議,但卻也不能指望人人都能有這等慧根覺悟,也難怪五行宗雖然法術厲害,卻不甚興旺。

“貴派長老和祖師修為高深,道法通神,自然能視七情六玉為求道之障礙,但卻強要要求門中所有人都和他們一般,卻正是矯枉過正,過猶不及了。”

“道友言之有理。看道友小小年紀卻見識過人,難道是龍虎山,茅山派這些名門子弟?”

“哪里哪里,貧道不過一無門無派的野道士罷了。”

“如此謙虛的氣度,果然是大派子弟方有。想必所謂替師傅還賬,也不過是令師刻意借此來磨練道友的手段吧。唔,看來無論哪派哪宗,這求道修煉之途果然也非是易與。”

“...這...也許吧...”

說話間,終于看到了一輛馬車遠遠地在山下出現朝這里來了,小夏知道是徐少幫主帶著他的新婚娘子一起,面上卻裝作驚訝之色,指著那馬車問旁邊的天火派弟子:“那馬車朝這里行來了,是貴派的車么?”

“我們天火派規定弟子若無特例不得騎馬坐車,若不用法術,便只能用雙腿趕路,此謂身體力行體驗修道之艱辛......那好像是臨山幫的馬車,嗯,沒錯了,趕車的正是那臨山幫的徐少幫主。”

“臨山幫?聽莫離道長說正是那臨山幫少幫主為你們尋來了一件靈物,是么?”

“正是在用天地洪爐大陣祭煉的那件靈物。不過具體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奇怪了,他這時候來做什么?應該和他們說過這幾rì間已經不需要送東西來。上次不是聽說那少幫主正于這幾rì間成婚么?”

小夏沉吟了一會,微笑道:“依我看,那馬車中八成定是有一個女人,還是個年輕女人。(就到)說不定還挺漂亮。你信不信?”

“不信,道友這話純粹胡扯了...自從我入派開始,便從來沒在這山上看見過女人。”

“那我便與你打個賭如何?若是沒有,我便輸你五十兩銀子,若是有...我見道友這兩只靈火貓頗為有趣,就借給我玩耍半rì,如何?”

“...反正你也走不出去。這靈火貓讓你玩玩也無妨...不過道友何以如此肯定那馬車上定有女人呢?”

小夏高深莫測地呵呵一笑,淡淡說:“說來也簡單。若只是送平常事物,哪里用得著那少幫主親自前來?但若是重要之極的事物。又怎會是少幫主一人前來?你看那車行甚緩,說明少幫主也心情悠閑。剛才道友又說那少幫主正是這幾rì間成婚,若是成婚在即。怎能有如此悠閑?定是新婚燕爾,帶著新婚夫人一路游山玩水過來的,而且他知道貴派正在祭煉他找來的靈物,定是想帶夫人前來開開眼界炫耀一下。”

“道友如此一說,好像真的有幾分道理......不過道友又怎知他那夫人漂亮呢?”

“若是相貌平平,或是奇丑不堪,扔家里多看一眼也都覺得討厭,哪里還有心情帶出來游玩呢?”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也不等徐少幫主下車。看門的弟子就先走了過去,大聲問:“徐小舍,不是聽說你要大婚么?怎么又到我們這里來了?祖師爺的賞賜可沒這么快來的。”

“哈哈,朱道長取笑了。”徐少幫主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看樣子和這看門的弟子頗為熟悉。“徐某昨rì大婚。未能請朱道長過來喝幾杯水酒實在是不好意思,改rì必定補上。今rì卻是和賤內游玩到附近,想帶賤內來貴派看看,開開眼界。”

“我們這里除了整rì里燒過來燒過去的火,就只有那些燒不動的石頭,有什么好看的?”姓朱的弟子隨口回答了一句。轉過頭來看了看小夏,點了點頭,滿臉的驚訝贊嘆。

這時候徐少幫主打開車門,從里面接下一位佳人來,只見這位佳人身姿窈窕,面如桃花般艷麗,卻又帶著水仙蘭花般的清雅,正是一位一等一的美人。徐少幫主牽著這位佳人,面帶得色地介紹:“這便是賤內了。”

“...果...果然是位美人...徐小舍你艷福不淺啊...”姓朱的弟子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神回過來,抹了抹嘴邊的口水,轉過頭來又看了小夏一眼,眼神已經從驚嘆萬分轉作佩服萬分了。

“這里便是為夫和你所說的天火派分舵了。這位是天火派的朱道長,和為夫乃是多年的老朋友......”徐少幫主也給自己的新婚夫人介紹,轉看向小夏,面帶疑惑。“不過這位小道長卻眼生得很,不知道是...”

“這位夏道長乃是名門子弟,特意來我天火派磨煉道心。你莫看他年少,不止見識非凡,為人忠厚,而且更是聰明過人,神機妙算,來rì必成一派宗師,天下聞名,前途無量。”這位朱道長口沫橫飛,神情中帶著說不出的佩服。

“哦?在下臨山幫徐鴻漸,見過夏道長了。”眼見朱道長都是如此推薦,徐少幫主自然不敢怠慢,抱拳施禮。雖然對方比自己還小著好幾歲的樣子,但只是一個‘名門子弟’的名頭,便能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再順手拉拉旁邊似乎吃驚于這位道長年紀,有些發呆的夫人的衣袖。“夫人,還不快見過夏道長。”

“見過夏道長。”這位徐夫人也回過神來,彎腰婷婷施了一禮。

“免禮,免禮。”小夏哈哈一笑。“徐少幫主豐神俊朗,器宇不凡,少夫人有沉魚落雁之姿,羞花閉月之貌,果然是一對璧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來年必定生一個大白胖娃娃!”

“你來做什么?你怎么混進來的?怎么又會是什么名門子弟了?”

唐輕笑彎腰低頭,眉目含笑,似乎好奇地盯著那兩只靈火貓,嘴里悄悄傳出的聲音卻是顯得有些氣急。小夏也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才能做到這樣的心口臉全然不一。不遠處,徐少幫主正滿臉堆笑在和趕來的莫離老道說著。大概是央求前去觀看祭煉靈物的事,莫離老道卻明顯有些不愿,那位姓朱的天火派弟子也在旁邊幫徐少幫主的腔。

“昨rì別后,我細細一想唐兄弟所圖之事定是在這天火派分舵之中,但天火派如此兇險,說是龍潭虎穴也不為過,心中實在是放心不下。于是才連夜趕來,憑著師傅所留的些許人緣混了進來,來見唐兄弟這一面。勸說唐兄弟住手。”

“為什么?”

“當然是因為太過危險。這天火派雖然人手不多,但個個道法精深,這派中為了守護靈物早就有所防范。你不見這地面上的烈火熔金陣么?若不是你手中持有那令牌,瞬間就能將你化為焦炭,這兩只靈火貓現在看著無害,一旦動手那昆侖派的梁洪濤就是來十個也能盡數吃了。那內側更有數十個烈火甲兵,刀劍難傷,我見過一只那樣的烈火甲兵就殺了上百個山賊......”

“這些我都知道......”唐輕笑伸手輕輕摸了摸一只靈火貓的頭頂,那禿毛大貓瞇了瞇眼,似乎很享受的樣子。這些在娘胎里就用道法祭煉,出生之后更以秘法培養的妖獸雖然吃起人來和吃耗子一樣的痛快,但只要不得御主號令。也就和一只普通大貓差不多。“我是說,為什么你想要來勸我?”

“...當然是不忍心看著唐兄弟你喪命于此。雖然和唐兄弟你相識不過短短幾rì,但一見如故,又怎能明知唐兄弟你行如此兇險之事而不聞不問?”

“......真的?”

“當然是真的。”只是稍微猶豫了微不可查的半眨眼時間,小夏就馬上一口答應了下來。這倒也不是說謊。小夏捫心自問,多少也是有些擔心這位唐兄弟的,畢竟吃過別人一桌五十兩銀子的好菜——差不多是這輩子吃過最貴的了,一起出生入死并肩戰斗——略有些夸張,但潛入臨山幫換走新娘合力嚇跑那昆侖派的大餅臉也確實算出過手了,還同睡過一張床蓋過一張被子。聊過自己的父母出生,用江湖好漢們習慣夸張一點的話來說,已可算是肝膽相照的生死朋友了。至于這種擔心到底有多少多重,和那追回三百兩銀子的心思相若,還是一半,或者一小半?那也無關緊要,只要是有,那這一番話就確確實實不是信口開河。

當然,現在最重要的心思卻還是希望那祭煉能順順當當的結束,莫離老道來把自己身上這要命的離火縛身咒給解了。至于三百兩銀子的事那也可以稍后再說。

“...都說江湖險惡,人心難測,想不到還真有傾蓋如故,生死不棄的朋友...”

唐輕笑嘆了口氣,臉上那裝出來的笑不見了,眼神迷離,呢喃的聲音也若有若無。他芊芊細指在靈火貓的身上輕輕滑過,若只是表面看起來的話,倒真是一幅凄艷絕美的佳人戲貓圖。

小夏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還是無法趁勢說出為朋友兩肋插刀義之所致雖死不辭之類的話,看來這道心打磨得還是不夠圓滑如意。

“若是我非得要做不可呢?此事雖險,險得過我三奶奶,六叔他們當年的所為?”

“啊?這......那你能不能等祭煉靈物結束之后再動手?”

“為什么?”

這時候,那邊的徐少幫主似乎終于有了想要的結果,興沖沖地走了過來,大聲說:“娘子,莫離道長答應讓我們去觀看那天地洪爐大陣了,今rì正是靈物祭煉的關鍵時候。若非為夫身有大功,外人是絕不會允許接近的。”

“哦,果然還是夫君厲害,今rì妾身就跟著夫君一飽眼福了。”唐輕笑的聲音表情又馬上完全恢復了那位嬌滴滴的新婚娘子,朝徐少幫主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小夏,問:“那位夏道長不和我們一起去么?妾身和他一見如故,很談得來呢。”

“厄,這個......”徐少幫主一臉的為難相。

好在這時候莫離老道對著小夏吼道:“姓夏的臭小子,你也給我一起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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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少年 (九)

這里已是天火派最中心的位置,乍一看只是一片亂石參差的廣場,方圓百丈中大大小小的黑色火山巖到處都是,但是仔細一看,這些亂石仿佛又在構筑成一個自然有序的圖形()。//百度//無數符箓也密密麻麻地張貼在這些黑色巖石之上,錯落有致中帶著奇妙的有序,若隱若現的火光在符箓間流動,仿佛將這片廣場連接成了一個整體。

廣場的最中央,一個直徑數丈的巨大明黃色火球靜靜地浮在離地數尺的空中,仔細一看,這廣場之上所有符箓上的火光都在流動之中朝這火球中匯聚,火球上還有一道明亮的光柱一直連接到九天之上,目力難及的盡頭處似乎和天空中的太陽融為一體。火球下方的地面已經溶為了一片熔巖池,不時有一股一股的黑黃色火焰從中沖出,融進火球之中去。

火球之下數丈遠的位置,三個全身噴發出火焰的身影盤膝坐在熔巖池邊上,正是主持著大陣的三位天火派長老。而廣場遍布的符箓邊緣之上,遠遠近近地也還有其他數十個天火派弟子盤膝坐下,看樣子天火派幾乎所有人都參與到這祭煉中來。

廣場邊上,四處散落著數十個一丈多高的人形烈火,那是以五行宗特有的五行甲兵,而這天火派的自然全是丙火甲兵,加之巡邏在外面的那些,總共竟有上百個。

“娘子,你看,這等奪天地之造化的大陣,當真是難得一見的奇景吧?”眼看著面前的大陣。徐少幫主也驚奇得有些目不暇接,不停地四處張望,被烤得滿頭大汗也還不忘開口給身邊的新婚夫人解說:“這可全是為了祭煉那顆為夫找來的石蛋。雖然現在看不見,但為夫猜想一定是在中間那火球之中。”

他身邊的美人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也許是看著那顆明亮火球的緣故,她現在的那一雙鳳眼亮得有些異樣,嘴邊抿起的那一絲微笑再也沒有些許柔媚的味道()。反而帶出刀鋒一般的尖銳。

如果徐少幫主能夠有心思仔細看看,就能發覺在他已經滿頭大汗的時候,這位嬌滴滴的新婚夫人卻沒一滴汗水。而且她也并沒被這神奇絢爛的玄門大陣吸引。眼光不時還有空掃過不遠處竊竊私語的小夏和莫離老道。

“原來這就是天地洪爐大陣,是以地火熔金陣為基礎,再以離火焚天咒等中品符箓為體。聚星集氣符,炎火聚靈符這些下品符箓為脈絡,那些上品符箓為核心構建的二重大陣,引動太陽真火和地心真火交匯,又還能將火的發散升華之勢消去,凝聚不散,果然玄妙非常。”小夏抹了把汗水,看著前面的大陣忍不住開口感嘆。這只是站在大陣邊緣,一股股的熱浪就撲面而來,也不知道直接坐在那火球旁邊的三位長老怎么還能忍受得住。

“想不到臭小子你還有幾分眼力。居然看得出這大陣的大體脈絡。”莫離老道瞥了小夏一眼,冷哼道。

“平日間也就靠著繪制符箓混口飯吃,所以對這符箓之道也有幾分眼光。”看了看這滿地的符箓,小夏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這如此多的符箓,下品數千。中品大概也成千了吧,上品靈符不知道有幾十張,即便只是賣掉其中十分之一二,也怕是好幾十萬兩銀子吧?”

“臭小子,這時候還有心情來譏嘲我么?我若出了事,你也別想好過!”莫離老道惡狠狠地瞪了小夏一眼。隨即又拉開他朝旁邊走了幾步,指著大陣的一個角落低聲說:“看見了么?你和你師傅賣與我的符箓就用在那一片位置上,等會大陣全力運轉之時若是有了滯礙,你就得馬上過去看看,如果真是你那里的符箓出了問題,就以神念為引,將那些有缺陷的符箓引動和大陣之間重新契合。”

“啊?這地上全是運轉之中的火行符箓,稍有碰到不是死定了么?”小夏大驚,他還以為莫離老道讓他過來只是讓他開開眼界,哪知道居然還有這樣的安排。

“你小心一點不去碰到不就沒事了么?”

“這些符箓這么多,這么密,相互之間還有符力流轉運作,哪能說不碰都就不碰到?一旦踏入進去那就是九死一生啊()。還有這神念引動符箓......”

“你不去也是九死一生!若是小問題,靈物祭煉得不完美,張長老震怒之下說不定將你囚禁畫符都免了,隨手就能將你小子給燒作灰燼!若是出了大問題,那中間的那一顆融合了天地之力的極火炎陽球炸裂開來,這整座山也會盡數化作巖漿,若是引動地火噴發,方圓百里之內更是人畜不留,你當你跑得了么?”莫離老道聲色俱厲,目露兇光,隨即又嘆了口氣,表情聲音都軟了下來,一臉的灰敗如死。“其實老夫的身家性命也都系在你身上,你就當做救你自己,順便也救老夫一把吧。那些符箓都是出自你之手,也只有你去才能以神念引動符力流轉,若是老夫自己能動手,你當老夫還愿意把自己的性命都系在你這乳臭味干的小子身上么?”

看著這老道的忽怒忽哀,忽軟忽硬,小夏搖搖頭嘆了口氣,再點點頭:“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佛門有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為救莫離道長你身家性命,為這方圓數十里的生靈免遭涂炭,若是有了異樣我便去就是了。”

“別忘了也是救你自己!”莫離老道再瞪他一眼。“你聽著,這一片的符箓排列大概是如此......”

“午時已到。諸弟子準備各歸其位,地火熔金陣全力開啟,靈火貓四處警戒覓敵,所有火甲兵皆本命靈火。”

一股宏大的聲音從大陣中央傳出,轟轟隆隆地直達這山頂分舵中每個人的耳中。話音一落。散落在四處的火甲兵身形猛地拔高變大了一圈,構成身軀的火焰也明顯地更亮了許多,宛如數十只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炬。

“本命靈火?這甲兵不是就毀了么?上百個火甲兵,你們天火派也當真舍得。”小夏看得幾乎眼睛都要瞪出來。五行甲兵各有其特點,這火甲兵就是能以消耗構筑軀體核心的本命靈火而威能大增,原本就是刀劍難傷的火焰身軀更是能夠熔金化鐵,皆之行動如風()。尋常的江湖高手如果不知道應對之法簡直是來多少燒死多少,但是這樣一來只要消耗完那本命靈火之后這些火甲兵也會化作灰燼。

要知道單獨繪制出的五行甲兵符基本上已能算是上品靈符,就算是天火派直接以道術祭煉。或者依附在地火熔金陣上而容易些,所耗費的心血材料也不是個小數目,居然這樣說毀就毀了。

莫離老道面容一整。說:“那是防備有宵小之輩來趁機奪取靈物。這一次動用天地洪爐大陣不只將預備的符箓用得精光,即時還將耗費我們所有人大多數的法力,雖然發掘出這靈物到現在也沒過多久,消息想必也沒有怎么傳開,但是若湊巧落入一些居心叵測之輩耳中,特別是叛出奇金門的那幫無所不用其極的小崽子耳里難免會引來窺伺,而這祭煉之物又實在太過重要,萬萬不容有失。這數十個火甲兵毀了再煉就行,現在靈火之時,加之地火熔金陣。就算整個荊州江湖群起而攻之,一時三刻也絕不會有失。”

小夏默然了一會,突然說:“那...若是早有了奸細混進來怎么辦?”

“奸細?”莫離老道一怔,隨即雙眼精光暴漲。

“對。比如說,我。”小夏指了指自己。臉色不變,聲音語氣也和剛才一樣毫無變化,好像只是在和這老道假設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問題。“也許我之前沒起什么心思,但是碰巧你現在和我說了,看起來這靈物也蠻值錢滿重要的樣子,萬一我就突然想趁機去搶怎么辦?”

“你?”莫離老道哂笑了一下。眼中的精光也褪了個干凈,看起來如果不是心里還有顧忌簡直能呸地吐上一口口水。“就憑你那三腳貓的符箓法術,不用說三位長老了,就算是老道我只剩下一分法力在,對付你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你這小子莫名其妙地胡思亂想,口無遮攔地胡說八道這一點倒是和你師傅學了個十足十......”

小夏嘆了口氣,沒說話,只是眼角向徐少幫主那邊掃了一眼。是不是胡思亂想胡說八道,他自己當然清楚()。

但是該不該說出來,說出來之后又會怎么樣,他現在卻一點都不清楚。

這時候,除了負責看護監察大陣的莫離老道,所有的天火派弟子全都在這大陣中盤膝打坐,閉目將自己的法力和大陣融合在一起。大陣最中間的那顆巨大火球上,那一道直貫天際的金色光柱越來越亮,下面巖漿池中的黑黃色火焰也源源不斷地沖上來,火球本身也隨之越來越明亮,更逐漸慢慢地旋轉起來。

噗通,一聲沉悶無比,彌漫天地的身體從火球中傳了出來,隨著這聲音,這火球陡然收縮了一下。

噗通,又是一聲響動,火球也再次地收縮了一下,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這響動也越來越頻繁,讓這火球看起來居然仿佛是一顆心臟在搏動。隨著這每一次搏動,四散輻射到周圍的熱浪更是一波高過一波。

莫離老道滿臉的大汗,也不知是熱出來的還是緊張出來的,雙眼睜得幾乎要掉出來,忽而看看中央的火球,忽而又埋頭看看大陣的運轉。另一邊的徐少幫主早就受不了了,在一的熱浪下連連后退口呼娘子我們還是暫避吧,但是那位新婚夫人卻好像是被這奇景吸引住了,居然動也不動。

至于小夏身上則泛出了一層火光,居然是之前莫離老道下在他身上的離火縛身咒被這地面上全力運轉的地火熔金陣給一起帶動了,剛一開始小夏還嚇了一跳,但隨即發現這層火光居然也還能擋住一部分熱浪,讓他好過不少。

這時候,搏動中的火球突然停下了旋轉,那原本渾圓的球體也緩緩地開始變形,兩邊在拉長,翹起,中間慢慢拔出一個類似鳥首的形狀,不多時,火球已經變成了一只火焰巨鳥,那明明是明黃色的火焰軀體,卻隱約帶出了一絲驚心動魄的朱紅之色。

“這是......朱雀?”小夏也認出這只火焰巨鳥的模樣,雖然他從沒見過,但在無數的道門典籍,志怪筆記中早就有足夠的描述。

“沒錯,正是朱雀神鳥()!”莫離老道盯著半空中的火焰巨鳥,眉毛胡須和聲音一起哆嗦著。“那正是一顆上古遺留下來的朱雀蛋!雖然已在萬年歲月之中已經完全石化,但是其中任然存有一絲朱雀真靈不滅,此番以天地洪爐大陣匯集天火,地火,人火,心火,終于將這一絲朱雀真火和真靈煉了出來。這乃是真真正正的火中之火!真真正正的真靈之火!足可借此參悟真正的火中大道!”

半空中的火焰巨鳥已經完全成型,雙翅一振,一股仿佛涵蓋了洪荒天地,宇宙星辰的氣勢噴薄而出,一掠而過地掃過所有人的心頭。一瞬間,連那天空中的艷陽也在這神鳥的氣息之下黯然失色。

小夏看得呆了。莫離老道臉上抽筋一般的表情則好像是懷春懷了一輩子從少女一直懷成了老太婆,終于才在最后臨死一刻看見自己的夢中人一樣。這一刻他多半連那什么偷賣符箓的事都全忘在了九霄云外去,想來如果其他天火派的弟子長老們不是正閉眼全力運使法力,大概表情也和他差不多。

“成了...成了...只要將這神火真靈穩固下來,就一切都成了......啊!”哆嗦著的莫離老道突然發出一聲壓抑著的慘叫,一手拉住小夏一手指向大陣的一處。“快。快!果然出事了,就是你畫的辟塵咒出事了!”

莫離老道手指所指的,正是之前他給小夏指明的他的符箓所在之處,而那里正慢慢升騰起一股煙霧般的灰塵來。

“快快!快去快去!這是最緊要的最后關頭,絕對不容有失!那是真靈之火!那是真靈之火!”莫離老道像發了羊癲瘋一樣全身亂抖,聲嘶力竭又壓抑住自己的聲音,瞪著小夏好像恨不得要把自己的眼珠子擠飛出去把他打個稀爛。

看著這老道好似下一刻馬上就要精神錯亂大小便失禁的樣子,小夏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也知道這般情況之下他也沒的選擇,縱身一跳跳進了大陣中,朝那處冒煙的地方跳去。
npcnpc1 發表於 2013-5-8 23:05
第十五章 少年(十)

小夏不能跑,也不敢跑,只能跳著朝前面行進。[]由于這地面上全是密密層層的符箓,雖然其中的間距也還遠不至于難以下腳的地步,但是之間相互活動的真火元力時隱時現,犬牙交織,一旦他的腳擋在了其中,其結果和這一片的符直接在他身上炸開差不多。假設不是莫離老道之前告訴了他這一片符箓大概的運轉方式,再加上他對符箓之道也算頗有心得,說不定兩三息之內就會和化作一堆煤渣飛上天去。

就算這樣,小夏也是滿頭大汗,只感覺本人像在炭火上狂奔著的青蛙,雙眼四處亂動亂看恨不得能眼觀六十路,隨時留意著身邊周圍符箓上閃爍的靈光,判別這些符箓之間的符力如何去運作活動,然后要在下一眨眼之后決議之間是該左跳一步還是右躲一步。

也不知道用了多久,他本人感覺仿佛跳了一整年,終于活著跳到了那一片冒煙的地方。

準確地說這些并不是煙,而是灰塵。在這種大型法陣運轉之時,普通都會由于符力真元的運轉和法術本身的緣由而激出一些塵埃或許雜物,法陣越大,運轉的法力越強,這些東西也就越多,如今這灰塵就是真火元力太過龐大,將這火山巖的地面都漸漸腐蝕出一層薄薄的細末來,積聚之下一定會妨礙到法陣的運轉。所以辟塵咒這種除了用來打掃灰塵碎片之外就一無是處的最下品符咒,其真實大多數法陣中也是必不可少。

小夏細心看了看。果真是仿佛之前莫離老道所說的,是他所繪制的避塵咒在大陣全力運轉之下逐漸末尾失效,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將這些辟塵咒以神念重新引導回來。

這種事并不太難,符箓本質上就是以本身神念導引銜接天地元氣結合凝聚而成,所以符箓之道到了足夠境界之后只憑心中一點靈光,臨充實點即能成一道靈符。

但是這所謂‘并不太難’的前提便是要有足夠的境界。而小夏對本人的境界真實沒多少決計。好在這全是他本人一手繪制的符箓,還是最低級最容易的符箓。又讓他沒多少的決計多少還是能再多些。站定了一處沒有火行符箓運轉的小死角,他咬了咬牙,彎腰伸指點在最近的一張辟塵咒上。熟習的感覺馬上重上心頭。

當時小夏畫這些避塵咒的時分簡直畫得要發吐。普通來說若非必要,誰也不會短工夫之內反復繪制相反的符箓,這和境界修為的關系不大。仿佛再高明的畫家也不會一連畫上筆法相反內容相反意蘊相反的幾幅畫一樣。符箓之道重在心凝神聚,修為再高心猿意馬地信手涂鴉出來都是廢品。所以他才會在不斷反復之下,簡直是下看法地省略掉了一些仿佛沒那么重要的步驟。

但也正是如此,這其中的每一筆每一劃每一點神念運轉都簡直烙在了他的腦海中,這心思神念重新一觸碰上去,立刻如臂使指地捕捉到了下面的每一絲法力運轉。

這一片大陣中符箓的陳列方式和運轉規律,莫離老道剛才也都大略對他說過,這一路蹦跳著過去,他也模模糊糊能摸到其中的頭緒所在,引動著這張辟塵咒上的法力運轉。漸漸讓其重新和大陣契合在一同,周圍揚起的灰塵立刻流失了不少。

這一張引導終了,小夏馬上又將手指點在另外一張上。遠處的大陣邊緣上,莫離老道著急的敦促聲也沒消停過,不斷地嚷著先那邊再這邊。直吵得小夏頭昏眼花,還要一邊留意著腳下的方位周圍的符箓,一邊不斷地重新引導著一張張的辟塵咒。不知不覺中,小夏腦中就只剩這有數紛繁無比的云紋,玄奇奧妙的各種陳列,相互交織。相互交流,簡直只能憑天分地以神念引導,最后連本人都仿佛完全融入這片龐大的法陣中去......

終于,最后一張辟塵咒在引導下重新融入大陣,這一片揚起的灰塵煙霧也完全流失,小夏長吁一口吻,抹了抹滿頭的大汗,只感覺雙腳發軟,發虛。這簡直不比那天繪制這些辟塵咒的時分輕松多少,假設不是還勉強記得這是在大陣中,他就要馬上躺到在地上先睡一覺再說。

直到這個時分,他都有些不敢置信本人居然真的做到了,也許是這生死關頭心無邪念,也許是......難懂這浸糞坑還真能磨練道心增進修為不成?

“閣下何人?居然敢來處心積慮圖謀我天火派?”

一聲滿含怒意,仿佛一大堆篝火猛的點燃的聲響突然轟轟隆隆地傳來,嚇了小夏一大跳,他剛要出聲辯解說小子豈敢,低頭一看,卻愣住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大陣中那些盤膝坐著的天火派弟子都已經全部癱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一直大叫大嚷的莫離老道也撲倒在了地上再沒有了絲毫聲息,那邊的徐少幫主自然也倒下了,現在還沒有倒地的除了小夏自己,就只剩大陣中央的三位天火派的長老,還有那一個正在緩步朝他們走去的身影。

    這身影瘦小纖細,在這滿佈符籙,遍地紅光的大陣中緩步向前,宛如一隻在磨盤上行走的螞蟻,但即便如此,即便這身影頭梳新婦髮髻,身著女裝,看起來就只是一位新婚不久的少婦佳人,她還是走得那樣篤定,那樣驕傲,那樣的有氣勢。

    應該是他,不是她。這個身影自然就是一直裝作徐少夫人,一直在旁等待著時機的唐輕笑。    “在下蜀州唐家堡唐輕笑。聞貴派偶得一天地靈物,特來取之。”     唐輕笑的聲音也恢復了原本那少年人特有的中性嗓音,嘹亮,傲氣,激昂,隨著他的步子一起朝大陣中央的三位天火派長老迫去。

   “原來是蜀州唐家?我天火派與你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這裡也乃荊州地界,你們居然處心積慮來強奪我派靈物?”     不知道是其中哪一位長老的聲音,雖然怒意洶湧,但是三位長老都依然還是坐在那裡沒有動。而他們頭頂之上。那隻巨大的火焰朱雀形像已經縮小了很多,周圍迫人的熱浪似乎也減輕了不少,只是那隻朱雀也越來越靈動鮮活。宛如一隻真正有生命的動物,想要破空飛去,又被不知名的力量禁錮在原處。

    “天地所生靈物。自然該天下有能者得之。我唐家堡煉製暗器藥物之能天下無雙,若是得此靈物,必能將之煉製成一件舉世無雙的利器,我唐門再持之力抗西狄,永鎮九州一隅,威震天下,名留青史,豈不比被諸位私藏起來把玩參悟什麼火中大道來得有用
     唐輕笑口中不停,腳下也不停。小夏終於能看清,他這一路緩緩前行過來並不是不想快。而是他只能這樣走。這天地洪爐大陣並沒有停息,無數符籙間的真火元力依然遍布,他不會像小夏那樣能預判符籙的運轉,而是這一路走來一雙手的十指也在不停地彈動。

隨著他手指的彈動,他前方。周圍方圓十丈之內的符籙就全部一一碎裂,上面的靈光也全部消散。    “煉製成利器?這等天地靈物的寶貴之處,豈是你們這等只知爭名奪利,好勇鬥狠的江湖中人所能明白的?落入你等俗人的手中也只會糟蹋了寶貝!”長老的聲音越來越怒,但是他們依然還是分作三角盤膝坐在火鳥之下動也不動。

    “諸位道術雖高,法力雖深。但卻全然不通世理,不明江湖爭鬥之道。雖有地火熔金陣,數十火甲兵和靈火貓守護,看似固若金湯,卻還是被我輕輕鬆鬆就混入了進來,你們居然還將全部火甲兵的掌控符籙全交予一人手中,正是自取其敗之道。難怪鼎鼎大名的上古道門卻給經營成如今這慘淡樣子。

而現在你們三位只要隨便一人脫出身來,在下自付絕不是對手,但是在這穩固靈物的最緊要關頭,這天地洪爐大陣也還在被我慢慢毀去之時,一旦少了一人主持祭煉靈物肯定受損,你們會麼?你們敢么?”

    唐輕笑的聲音很高昂,很傲,說出的話也完全不似他年紀的那種老氣橫秋。他似乎已經完全投入到了一個自己臆想出來的精神狀況中,好像這一刻他真的已經和那些名留青史的唐門前輩們站在了一起。    不過他所說話的確實也都沒錯。無論聲音聽起來如何的生氣,三位天火派長老還是端坐不起,而散佈在大陣四周的數十個高大明亮的火甲兵也是紋絲不動,本該是抵禦外敵的巨大身軀現在卻只是充當著照明的火炬,負責掌控這些火甲兵的應該就是那唯一沒參加祭煉的莫離老道了,可惜也被唐輕笑不知用什麼手段擊倒在地人事不知。  

  看著那似乎真的一切盡落他掌控之中的纖細身影,小夏的心情很古怪。他一直都覺得這位唐兄弟年輕幼稚,做事衝動欠缺考慮,甚至有些犯傻,這妄圖搶奪天火派的靈物純粹是找死。小夏也一直暗中考慮自己是不是能出手製止他,或者在他出手暴露被擒下之際幫忙開口求情。但是現在看來,除了開頭那強要去曾府頂替曾家小姐顯得有些可笑之外,這後來的每一步顯然都經過了仔細思慮,這齣手時機的把握更準到了極點,如今離取得那靈物似乎真的也只有一步之遙。   

“張長老,莫要與這黃口小兒計較口舌之爭,現在只差最後一步的收尾就能完全成功。大家催起焚天極火罩護身,便不信他那小小暗器能傷得了我們。將地火熔金陣與天地洪爐大陣全部全力開啟,待這朱雀靈火穩固下來之後再說。”

   另一個聲音緩緩響起,之後張長老的聲音果然不再回應,隨即三位長老身上冒出的火焰陡然全部化作了耀眼的金黃色,然後整個大陣的所有符籙同時一起綻放出靈光,龐大無匹的火行元力全部被引發,宛如百川入海地朝中央匯聚而去。    三位長老的頭頂,那隻紅色的火焰朱雀已經縮小到了尺許大小。中間隱約可見那一枚徐少幫主尋來的石蛋本體,整個大陣匯聚而去的火元之力化作明黃色的光焰環繞在周圍,在三位長老的操控之下朝中間擠壓,似乎要將這隻朱雀火鳥又重新給壓制回那石蛋中去,  

而這時候,唐輕笑距離三位天火派長老已經只有十餘丈的距離,他站住不再前行,因為三位長老身上冒出的火焰在這個距離之上也已經令他感覺受不了了。如果不是身上的汗水早將衣服浸濕,恐怕這衣服也早燃了起來。他站在原地雙手十指凌空宛如撥弄琴弦,雖然肉眼根本看不出到底有什麼東西。但是卻可隱約聽見一絲絲尖銳無比,卻又細不可察的風聲朝三位長老射去。

    三位長老還是沒有絲毫動彈,只是全力祭煉著頭頂上方的朱雀火。他們身上那層金黃色的火焰在風聲只下泛出幾個小小的火花,隨即又恢復原狀。唐輕笑的雙手揮舞得越來越快,十指彈動間只能看見一片殘影,他額頭上也浸出了汗水,三位長老的護身金焰像雨中的水池一樣,密密麻麻的火花和波紋在上面不斷閃現綻開,又隨即無聲無息的平復下去。偶爾有一些濺出的火花散落在外面的地上,馬上就凝成一小點黑色的鐵屑,那些火花居然是完全融化的鐵水。

    半空中,被明黃色火焰包裹的朱雀神鳥也已經越來越小。身形逐漸完全和那朱雀蛋本體重合,周圍的火焰不停地翻騰湧動。突然間,周圍的明黃色火焰猛地朝中間一壓,彷彿太陽炸裂般耀眼的光芒爆射開來。

   “終於成了。”三個沉悶的聲音同時欣喜無比地在光芒中響起。    也就在這時,唐輕笑雙臂收回懷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彈出,六隻白色的電芒帶著刺耳的尖嘯聲朝三個長老的方向激射而去。   

耀眼的光芒逐漸消逝,整個大陣中所有符籙上的靈光都已褪去,看上去已經和廢紙無異,剛才還真元火力四溢的廣場已是一片死寂。連最中間的那池熔岩都已經冷凝成了漆黑的岩石,唯獨只剩上方那顆朱雀蛋還在緩緩旋轉。火焰幻化出的朱雀已經消失,只有絲絲朱紅色的火焰不斷地從蛋上冒出,但這些火焰卻變得彷彿有生命一樣地,在蛋體上用各種姿態和形狀不停地轉動,跳躍,旋繞,又鑽進蛋中,說不出的靈動活潑。

   下方,三個天火派的長老身上的火焰也一起熄滅了,這原來是三個年逾花甲的老人,他 ​​們身上除了不知名的火紅色獸皮製成的粗陋袍子之外一無長物,披頭散發,宛如三個茹毛飲血的老野人。他們都大睜著眼睛看著自己頭頂上的那顆朱雀蛋,皺紋交錯的臉上全是狂喜,痴迷,激動,然後逐漸被憤怒,不甘所取代。    “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看得出我們焚天極火罩的薄弱之處?”一個看起來最老的老人開口怒吼。如同無數火焰一起轟然燒起的聲音,原來他就是之前開口的張長老。   

“我當然看不出。不過我可以慢慢試出來。我前前後後在三位長老身上一共射出了三百四十九針,難道你們只以為我真想憑那牛毛細針就刺破三位的道法麼?”唐輕笑的聲音也帶著重重的疲倦,他還是站在原地,滿臉的汗水,雙手微微抖動,但也掩蓋不住全身上下透露出來的狂喜和得意。

“所以說三位對這江 ​​湖爭鬥實在是一竅不通。我特意掩藏身份潛入進來,自然會對你們天火派的各種手段早有預料和準備。我早知這天地洪爐大陣需要你們所有人一起祭煉,也知道必會以你們三位修為最高深的長老為主,我趁祭煉之時出手,也就早預料到了你們不敢挪動,只能以法術抵禦。這六枚玄冰錐是專程委託神機堂打造的,不是什麼高深法器,用來趁虛破開三位的道術防護卻恰恰夠用。”  

   “神機堂...!果然是那幫叛出巧金門的無恥之徒!”張長老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數十隻炎火爆裂符一起炸開,但是他還是維持著那盤膝而坐的姿勢,連臉上的表情都凝固在了那從狂喜轉變為憤怒的過程中。“難道這靈物的消息,還有我天地洪爐大陣的破綻,都是從那幫無恥之徒那裡得來的?”  

   “中了錐上我唐門的'四九霜'之後居然還能開口說話,五行宗的道法果然高明,只是行事也太過迂腐呆笨了些,難怪神機堂從你們五行宗破門而出之後就好生興旺。這天地靈物果然還是該能者得之,你說是不是,夏兄弟?”     說話間,唐輕笑驟然轉過身來,雙眼盯著走過來的小夏,聲音和眼光裡都透出寒氣:“現在能不能告訴我,你是誰? 本帖最後由 npcnpc1 於 2013-11-13 00:49 編輯

npcnpc1 發表於 2013-5-8 23:06
第十六章 少年(十一)

“我是誰?”

這個太過深奧的問題讓小夏一怔,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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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陣已經完全停止,眼看著唐輕笑已經完全占據了上風,他也就走過來,還想著到底是該先說那三百兩銀子的事,還是該先說自己身上的離火縛身咒的事。全沒想到唐輕笑卻突然轉身問出這樣一句。

雖然小夏經常做些連自己都覺得很傻的傻事,但是他并不笨,只是愣了一愣,看著唐輕笑那和平時完全不同的眼神,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嘆了口氣,說:“唐兄弟,你該不是以為我也是‘暗器’吧?”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所以我要問你。”唐輕笑的聲音很冷,和他的眼神一樣。

“看起來好像就算我說不是,你也不會相信的樣子。”小夏又嘆了口氣。他站住了,不再向前走,因為那暗器一般的眼神說得很明白,他再朝前走,再接近一點,迎面而來的就是真正的暗器。

“昨天離開臨山幫之后,我還想著從此一別,江湖路長,生死難料,也不知日后還有沒有重逢之日。如果若干年后道旁相逢,大家把酒言歡一定是樁美事。說老實話,雖然我們在一起不過只是短短幾日,但我是真把你當做朋友了。”唐輕笑也嘆了口氣,雖然眼神中依然帶著濃濃的戒備之色,但話語中也確實有些感嘆。“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居然會在我前面就趕到了天火派。還那么輕輕松松地就進來了。”

“...其實也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輕松...不過是這里的一個道士向我和我師父買過符箓,而那些符箓剛好是我畫的,而且有問題而已...”小夏苦笑著搖頭。“那么我說我只是想來勸你住手,你也不信了?”

“我倒希望那是真的。我的朋友并不多的,或者說,唐家堡里就沒有朋友這個東西。”唐輕笑的眼眶居然有些泛紅。“但是你老實告訴我,那是真的么?”

不全是。大概有八成不是吧。因為早看得出你無論如何都不會住手。但是小夏又覺得自己對著一個眼眶泛紅說把你當的朋友的人實在說不出其實主要是因為你還欠我三百兩銀子的話,所以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所以我現在只是想問問你,你到底是誰?”唐輕笑深吸了口氣。把眼神和聲音都一起吸得重新冰冷。“因為我實在想不明白一個看似毫無出奇之處的野道士,如何能完全不著痕跡,莫名其妙地和我走到一起來。”

“...難道你就不知道世上有個東西叫做湊巧么?”

“我當然知道。不過有時候湊巧得太多。就很難讓人相信是湊巧了。我剛出唐家堡,四處尋找有什么能夠做出一番事業來的時候,湊巧就聽說臨山幫挖掘出了一個很可能是天地靈物的東西,湊巧的是,神機堂也剛好可以買到這天火派的很多消息,在我剛想怎么樣能混入這天火派的時候,湊巧臨山幫少幫主就急需要娶一個他自己從沒見面,其實也根本不想嫁給他的新娘子,湊巧和我三奶奶當年的情況一樣......這些也就罷了,最湊巧的還是一個能幫我去頂替那新娘子的野道士。又曾經賣過一些有問題的符箓給天火派,天火派也湊巧把這些符箓用在了祭煉大陣上......”

“這世上比這湊巧之事也不是沒有...比如我就曾經聽說一個在雍州北疆充軍五年,被西狄人數箭穿身甚至還有一箭貫腦而過也沒死的人,回家之后卻被一口茶水給嗆得走火入魔自斷心脈......”

“你說的那是徐州柳家的二少爺。他在雍州不死是因為他柳家的斷脈存天功最善養生,也最適合假死保命。那刑部主事收了他柳家的銀子沒給他充去最危險的流字營,只是當一名最安全的輜重隊軍士,那一次被伏擊也只是他們運氣不好。而他五年之后回家被嗆死的那一口茶水里其實已經下了毒,是我唐門的‘秋心亂’,他的二姨太和三弟給他下的,因為他們在這五年中早已勾搭成奸。正在圖謀他的那一份家產。”

“厄......”

“所以說,這世上其實本沒有那么多的湊巧。很多看起來的湊巧,背后都有著不那么巧的東西......好吧,就算那些也是湊巧吧,我也真希望是湊巧。”唐輕笑頓了頓,點了點頭,冷冷的眼神漸漸尖銳起來了。“不過之前我施放‘酥夢煙’的時候,除了在大陣中央有烈火護身的三個長老之外這廣場之上的所有人都暈倒,單單你卻沒有事,這總不是湊巧了吧?”

“啊?”小夏愣住了,他還不知道這些人的暈倒是怎么回事,當然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會暈倒了。

“到了這時候還裝不知道,有意思么?”唐輕笑抖了抖手臂,之前那因為太過用力而發抖的手指手腕似乎也已經恢復過來了,他開始邁步朝小夏走過來。“來吧,能不能做最后的黃雀,終究還是要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等一等...”小夏揮手后退。但是唐輕笑卻明顯再沒有等的意思,就像剛才那樣手指輕輕彈了彈,好像撫弄空中一列看不見的琴弦。

小夏什么都沒有看到,當然也沒有聽風辨器的本事,而且唐家堡的暗器如果還能被人聽得出風辨得了器,那也不是唐家堡的暗器了。但是小夏知道肯定是有東西來了,只看唐輕笑的手指一動,他立刻朝旁一撲一滾就讓了開去。

細不可察的‘叮叮’兩聲在耳邊響起,翻滾中的小夏一晃之間隱約看見。那是兩只頭發般粗細的銀針直直地插入地面堅硬無比的黑色巖石上,而且是剛剛掠過自己的兩邊太陽穴。

姑且不論這針上有沒有毒,只是能將這么細的針射到插入巖石中的力道,若是真的落在頭上的話那定是破腦而入。

翻身站起,小夏的手在腰間一探,一張清風護體符就在手中點燃,立刻一陣旋風就在身邊吹起。這險險讓他送命的兩針也讓他動了火,怒目瞪著唐輕笑怒吼:“你不要欺人太甚!”

“清風護體符么?果然是有備而來。”唐輕笑對他能躲過并不吃驚,似乎早有預料必定會有一番苦戰一樣。他的雙手開始縮回胸前,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抱胸而立。“不過以為這等下品符箓就可以擋得住我唐門暗器,夏兄弟你也太過小看人了。有什么上品符箓我勸你現在就先用出來吧。”

“有上品符箓我還用得著來么?”小夏咬牙切齒地說。一張上品符箓至少也是上千兩銀子的價錢。有上千兩的符箓鎮腰包,他說不定也根本不會太在乎這三百兩了,至少不會在乎到要冒這樣的險來。不過現在說什么都沒用,看起來就算要跑也得要跑得過那些要命的暗器才行。

小夏抖了抖戴在手腕上的一串手鏈,廣場邊緣的兩個小小身影就飛速朝這里掠來,隨著接近,這兩個身影身上漸漸冒出了火焰,原本不大的身軀也開始看漲,幾息之后來到小夏身邊的時候已經成為了兩只由熊熊烈火包裹著的老虎。

這是小夏從姓朱的天火派弟子手里暫時贏來的兩只靈火貓,吸收了這地火熔金陣中的火元之力而長成了這巨大的樣子。這種由道術養大的妖獸其實已經沒有多少本性靈智可言。只要持有那個用以操控的手鏈就可以控制自如。這也成了小夏現在最大的依仗。

“好,好,好。果然是早有預備的。”看著那兩只靈火貓,唐輕笑連說了三個好字,好像真的很好一樣。只是聲音已經冷到了不能再冷。他收入懷中的雙臂也開始以一種緩緩的節奏扭動起來。“雖然沒有趁其不備先發制人,已失了暗器的真諦,但就這樣堂堂正正的面對面也好。一來可以證明我唐門暗器也不輸你道家符箓之術,二來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隨著說話,唐輕笑的雙臂也扭動得越來越快,很顯然快到了一定的地步之后。這猛然射出的必然是他真正的全力一擊。小夏也懶得再說什么,透過手上的手鏈向兩只靈火貓傳遞了保護他的神思。

但就在這時候,一道火影猛地從旁射來,直取唐輕笑。

轟的一下,即便是閃過那火影直射,唐輕笑身上的衣服和一些頭發也燃了起來,但是他并沒慌亂,飛快地從腰間取出顆小小的彈丸來,手指一搓那彈丸就立即碎掉,一陣夾雜著藍色的冰晶旋風就在他身邊吹起,立即把身上的火滅掉。

“靈光符?哼。當真有錢。”小夏冷哼一聲。唐輕笑捏碎的彈丸其實也是種符箓,不過名稱雖寓‘一點靈光即是符’之意,但實際上卻是給那些完全不會符箓之術的江湖中人使用的,以極度精細的手法將符箓中法術保持在將發未發之際,再制作成那種模樣,要用時捏碎即可。這種純粹以機關暗器手法制作的符箓制作極難,也只能制作些下品符箓,中品偏下的都已是極少見,再加上沒有神念引導,能制作的法術種類有限,其實用處也不大,偏偏因為制作極難,價錢已是普通符箓的上百倍,也就只有那些世家子弟能使用了。

滿含嘲諷之意地冷笑完這一聲,小夏才忽然發現眼角邊有些什么異樣,轉頭一看,兩只本來守護在他身邊的靈火貓已經不見了,只有一堆灰燼和半截燒焦了的尾巴正從半空中掉落。

原來剛才射來的不只是射向唐輕笑的一道火影,也還有一道對著他而來的。只是他根本沒有發現,也來不及反應。好在他早命靈火貓保護他,這身邊的兩只才能及時跳過去替他一擋,然后這只可以在巖漿中浸泡的火行妖獸就無聲無息地變作了灰燼。

全身一陣酸麻,小夏差點腿一軟就坐了下去,冷汗頃刻間就浸透了全身上下,然后他這才轉頭過去,和唐輕笑向火影射來的方向。那是從大陣中心。朱雀蛋那里射來的。

朱雀蛋還是浮在半空中緩緩地旋轉著,朱紅色的靈火也還在上面不斷地穿梭躍動,只是蛋下的三位天火派長老已經不見了。只有三個火人靜靜地站立在那里。其中有一個剛剛放下舉著的手,很明顯,那兩道恐怖之極的火影就是從他那里而來的。

這三個火人遠沒有一般的火甲兵那么高大。組成他們身體的火卻更明亮,更凝練,好像宛如實質一般,但是同時不斷地又有細小的火花從他們身體上掉落,好像這身體又遠不如看起來的那么凝實。而和火甲兵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們在耀眼的火焰頭部上都還分別有著一張臉,好像只是由不斷跳躍的火焰虛構成的幻象的臉,而且還在慢慢地越來越模糊,但還是可以分辨清那是三張滿是皺紋的臉。那是三位天火派長老的臉。

“張長老。我等三人未入先天,這玄真離火體能發不能收,神智也會在片刻之間潰散。還是正事要緊,莫要再虛耗法力理會這兩個小輩了。”一個火人的臉跳動著,用火焰在空氣中鼓動出聲音來。

張長老的臉朝唐輕笑和小夏燒出一個憤怒之極表情,然后才轉向另外兩個火人露出悲憤之色,依然用火焰的聲音說:“但事先說好只是我一人便行。如今卻讓你們兩人也不得不......”

另一個火人中的臉搖了搖,說:“張長老無須多言,我們本來也時日無多,如今性命殘軀能用以護送這真靈之火去天火山也正是得其所哉,我與你兩人一起合力使用火虹貫天更可保萬無一失。只望宗主能借此靈火參悟,成就真正的玄真離火體。邁入已數百年未有人踏入的火之至道。”

“李長老說的是,那我們便動身吧。”張長老的頭點了點。然后承載他臉的火體就和李長老的一起憑空升起,在半空中一起抱住了那顆朱雀蛋。剩下的那位長老火人則走到了他們下方,伸出火焰的雙手緩緩帶動他們旋轉起來。

“你們住手!”一聲滿含了驚怒的叫喊從唐輕笑口中發了出來,他再沒有理會小夏,雙臂展開,鋪天蓋地的暗器就朝三個長老化作的火人飛去。

這些暗器有釘,有針,有鐵蒺藜,有細如煙霧的砂,有巴掌大卻薄如蟬翼的飛刀,還有刻著不同的凹槽花紋專破各種罡氣的錐子,它們有的直射,有的射向高空再突然爆開,有的在空中互相碰撞之后再改變方向,有的繞出老大一個弧度再從側面射去,一時間空中或大或小或刺耳或隱晦或無聲的呼嘯交織在一起形成海嘯般的風聲,和那些數以百計的暗器一起如狂風驟雨般地朝三個火人飛去,然后無一遺漏地射入他們的身體。

然后就是一片寂靜。漫天的暗器和呼嘯聲一下就全都消失了,但是三個火人長老身上卻連火花都沒濺起一個,只有一些通紅的鐵水從他們那有形無質的身體中流出,滴落在地上。

這些暗器并沒有讓三個長老的動作因此而停頓絲毫,好像一個人只是被些毛毛雨淋到一樣。下方的長老帶動著張長老和李長老越旋轉越快,逐漸成為一片耀眼的火影,然后轟的一聲,這片耀眼火影化作一道火焰長虹飛天而起,轉眼間就拖著余光消失在北方的天際。

唐輕笑已經完全呆住了,他放出暗器的雙手在抖,他全身都在抖,一張本來俊秀好看的臉已經全被憤怒,絕望,失落占據。

小夏也看得呆住了。他完全沒想到事情最后居然會成這樣。不過發呆之余他也著實有些感嘆,這天火派的道術遠比江湖傳言和他預想中的還要高明許多,而且這三位長老的德性脾氣,也和偷賣符箓的莫離老道,收他銀子的朱姓弟子全然不同,為求大道生死不計,果然這才是真正的修道之人。

但是他馬上就發覺這真正求道之人還遠比他想象的更為值得感嘆。聲音響起,把他和唐輕笑驚醒過來,看向那位留下的天火派長老。

“想不到我們并未張揚,這朱雀靈火還是短短一月之內就引來這么多宵小之輩窺伺,連兩個十余歲的少年也能舍身忘死,不擇手段地強求這不義之得,看來果然這世間已是人心向惡,腐朽不堪。”

這位長老的火焰軀體暗淡了不少,那張在火焰中閃動幻化出的臉也更加朦朧,幾乎就要看不清了。似乎送張李兩位長老離開也用了他不少法力。

“想來你們身后也該隱藏得有更多更深的主事人,不過現在老朽神思彌散在即,也無力再去追究什么了。只可憐我這一山弟子,定也會因此靈火的消息而備受江湖中人的逼迫暗害,也罷也罷,也就趁他們昏迷不醒,讓他們與老朽一同歸于烈焰之中吧,也算是我等求道之士的歸宿,順便將你兩人為他們陪葬,別讓這靈火去向的消息走漏,給宗主參悟靈火添加麻煩......”

不知什么時候,這長老腳下的地面已經全部化作了巖漿,說話間,他那火焰身軀也慢慢沉入其中,然后沒頂。

“不好!快跑!”還沒等那長老的話說完,小夏就猛地驚醒過來,轉身就跑,居然也還不忘向唐輕笑提醒一聲。

但是遲了,那長老沉入地面的同時,無盡無窮的火焰就從他們腳下噴出。
npcnpc1 發表於 2013-5-8 23:08
第十七章 少年(十二)

一切能看見的地方都在冒出火焰,白色的,明黃色的,金黃色的,藍色的,綠色的,白色的微火,烈火,猛火,暗火各種火焰爭奇斗艷力爭下游地以各種方式各種方向從石縫中噴出,空氣中莫明其妙地冒出,地面上點了油一樣地燒起,還有從巖石中毫無征兆地炸出。

連天空都被升騰起的火光完全掩蓋住,仿佛連天都在燒。仿佛這才是真正的天地洪爐,天與地皆成洪爐。

用不著多想,小夏就明白了這是那個長老是將大陣內中積聚的龐大火元之力全部釋放出來。由于他身上和這地火陣相連的離火縛身咒簡直曾經要被本身的力氣撐破,但即使如此,和之前能抵擋熱浪一樣,這縛身咒一直和地火陣相連的同時又保持著一種巧妙的平衡,他的腳下一片是獨一沒有火焰噴出的地方。

隱約可見暈倒在地上的天火派弟子全部被火焰吞去了身形,沒有道術運轉防護,他們的血肉之軀也不會比其別人多能挨一下,連那邊的莫離老道也異樣不能幸免,還有徐少幫主也是,發給他的通行令在這狂暴的地火陣上也沒有用。不止是這廣場之上,整個天火派分舵,整個山頭全部在噴火,唯獨小夏身上這個本來是桎梏他用的縛身咒還能在這無邊的火海中開拓一片小小的孤島。

但是這一定也支持不了多久,周圍轉眼間就炙熱到了極限,就算是一頭牛在這里。片刻之間也能烤得里外俱熟。假設不是小夏手腳快摸出一張水行符箓用出護身,他也早熟了。

小夏明白必須得盡快出去,但是他也沒有抱頭就朝外面沖,雖然看似四處都在噴火,但實踐上各處卻還是不同的,有些地方只是尋常的火焰,有些地方卻是直接噴出的巖漿,那是他身上的離火縛身咒也不能抵消的東西。

這地火熔金陣是天火派的根本大陣。和地心真火隱隱相連,天火派在這分舵駐地之上的道術,陣法都是基于這個地火陣樹立起來的。連同剛才祭煉朱雀蛋的天地洪爐大陣也不例外,所以小夏之前才在導引辟塵咒的時分無時機窺見其中一些陣法走向,加上之前莫離老道告訴他的。也算對這陣法有了三四分的了解,在心中推斷了一下,他這才朝外跑去。

一個身影在不遠處閃過,是唐輕笑,他居然也沒有被這火海淹沒,不過他則是仗著身周的一圈藍色旋風。他如今顯得很狼狽,仿佛跑了幾個方向,卻都被驟然涌出的巖漿和猛火擋了回來。他那種靈光符能抵擋的不過是尋常火焰,不用說那些巖漿,就算是猛烈一些的金黃色火焰都萬萬不敢去碰。假設不是身手矯捷反應迅速。他早就連尸首都沒了。

“不想死的話就跟著我!”小夏大叫了一聲。若是沒事,他要怎樣樣小夏也懶得再去搭理,但如今卻也不能見死不救。

唐輕笑顯然還不想死。他身周的寒冰旋風曾經微弱得看不見了,只是悄然一猶疑,就馬上飛身跳了過去。落在小夏的身邊。

“為什么你剛才不出手攔住他們?只需是適宜法術,應該能將他們攔下!”唐輕笑臉上的驚怒和絕望還沒褪去,本來以為已在掌中的靈火飛走,一定讓他不斷到如今都還想不明白。

“你唐門暗器如此凌厲,哪里還輪得到我道家符箓?”小夏冷哼一聲。“還有他們要怎樣樣又關我屁事?”

“.....你真的不是為那朱雀靈火而來?”

“我懶得和你說,不想死就跟緊點。”

唐輕笑跟得很緊。他的身法和輕功也很好,不管小夏怎樣樣忽左忽右,忽快忽慢,忽走忽停,都能恰恰跟在小夏身后兩尺里,踩在那縛身咒開拓出來的無火之處。途中他還能拿出兩個和之前一樣的靈光符,一個用在本人身上,一個想了想還是扔在了小夏身上。

地上的火焰越來越猛烈了,而且小夏可以感覺到地火熔金陣曾經在末尾漸漸崩解,但是地底更深處卻有一股愈加恐懼的火力正在野上涌來。看來那位天火派長老居然是沉入這死火山深處,將下面那沉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心真火給扯了下去,誓要將這里的一切掩埋,不再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好在這時分他們也已跑出了本來布置天地洪爐陣的廣場,外面的火勢也遠沒有那么猛烈,想來只需再沖出去不遠就能分開天火派分舵駐地的范圍,那就能算是脫出生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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