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古奇術 作者:未六羊(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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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ejie88 2012-11-22 16:13:41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 86739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2 17:08
第三章 文鳳如龍

    青牛關出了兩位奇人,一位是「釀名軒」的宋世文,一位是「堪輿坊」元無疆。

    奇人多居奇地,據說這青牛關可是大有來歷的。

    ︽史記︾中曾有這樣一段記載——老子修道德,其學以自隱無名為務,居周久之,見周之衰,乃去。至關,關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強為我書。」遂留下傳世巨著︽道德經︾。

    老子是與孔子大概是同個年代的周朝人,也是道教的鼻祖。相傳見周朝氣運已盡,決意歸隱,乘青牛而去。

    時為周朝,邊城關令尹是個精通術數之人,夜觀天象,斗轉星移間有股衝天紫氣橫摜而來,知道必有奇人過關。推算好時日恭候城門,恰遇大耳垂肩、紫氣環繞、坐著青牛欲出關而去的老子,便懇請老子在歸隱前留下傳世道法。

    老子洋洋灑灑五千言,字字珠璣,句句玄妙,就是後來被道教奉為無上聖典的︽道德經︾。

    幾千年的時光一晃而過,就好像夜下青燈一閃,恍惚間已經物是人非、史鏽斑斑。

    雖說宋世文、元無疆這兩位奇人,遠不能與聖人老子相提並論,但其諸多奇術趣聞,卻給這史蹟銅鏽的青牛關增添了許多亮彩。

    宋世文的「釀名軒」專給人起名改字,依據的是筆數格局字形涵義,出來的名字不但五行均衡,而且文意雋永。

    宋世文為人謙和儒雅,平素來往之人大多是關內名流,雖多慕名附庸風雅之輩,但也不乏真才實學之人。

    元無疆的「堪輿坊」則主風水。無論是活人住的陽宅,還是死者葬的陰地,青牛關上上下下幾十萬口子人都缺不了他。

    元無疆為人豪爽粗勁,多喜在民間打混,頗得百姓口碑。

    而這卻並非他們的奇處所在。

    宋世文的奇處,還是在與友人宴間一時酒醉,興起賦了一首趣詩才被發現的,他居然可以根據友人名字,分毫無差的掐算出其家內器具擺設、門窗朝向,更甚至祖墳方位風水地貌。

    那詩這樣寫道:名意如春日,心善有餘溫;堂中畫奔馬,床頭掛玉紋;祖地風水妙,五柳抱成林。

    此友人家內廳堂中,的確有一幅奔馬圖,床頭也的確掛著一對闢邪成吉的玉雕麒麟。

    開始時,友人還當是酒後玩笑,因為都同住在青牛關,家中擺設並非**,完全有可能被其他友人來往言傳。

    但數月後一次回鄉探親中,在清理祖墳雜草時,這位友人竟然真的發現其風水地貌,完全與宋世文席間所推一模一樣。

    十多年前族人所種的柳苗,已經繁茂成蔭,環抱在祖墳周圍。細心一數,不多不少,正好五棵。

    友人頓時驚的啞口無言,隱隱感到宋世文的術數絕對不是表面那麼簡單。

    此事迅速傳開,宋世文說什麼也沒想到,一時酒後洩術,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已經成了青牛關的奇人。

    有意思的是,也就在這不久後,堪輿坊那邊也傳出了奇聞。

    元無疆竟然可以根據住家風水,推出此戶姓啥名誰,活著的不算,甚至其祖宗八代的家譜,如同展開眼前般,侃侃道來,一字不差。

    短短不到一年間,竟然連連出了兩位奇人,頓時沉寂已久的青牛關又活回來了,上到政府高官會議後的閒談,下到百姓鄰里間茶餘飯後的聊侃,什麼「半仙鐵嘴」、「神算奇人」之類的驚修贊語,夥同著人氣,已經鋪天蓋地席捲全城了。

    很快,有人從中發現了一個有趣現象,宋世文本是研究名字的,卻能精確推算出隸屬風水堪輿的家居墳貌;而盡人皆知最擅長堪輿風水的元無疆,在名氏上的功夫似乎更有玄奇之處。

    青牛關的人是知道的,這兩位奇人雖算得上是大半個同行,但平時卻從不往來。街上偶爾碰見也絕不招呼。

    且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是在宋世文那裡求過名字想再看風水的,元無疆那裡概不接待。同樣,堪輿坊裡看過風水的,釀名軒一律免進。

    更有好事之人把兩位奇人做了一番調查對比,更發現了許多奇趣之處。

    首先是這兩位奇人的不同點。對於外來路過聽客,第一要知道兩位奇人的不同處是:一個姓宋,一個姓元。接下來要說的是,他們一個住城南,一個住城北,一個精通姓氏風水,一個擅長風水姓氏。

    至於兩位奇人的共同點,則是本次調查的重中之重了。首先需要驗明證身的是:他們都是男性。當然,這句看起來雖然有點廢話,但卻又是不能或缺。從這裡就可以看出這群好事之人對此事的嚴謹態度。

    這兩位不但年歲相仿,而且都似乎並不是土生土長的青牛關人。至於究竟什麼時候遷居而來,已經無從查考。

    兩位都已過了而立之年,但都沒成婚,而且他們這種在那個年代極為令人側目的單身主義,似乎有永久貫徹實施下去的態勢。

    最後則是本次調查比重中之重,還要重中之重的一點了,在經過多方調查日夜監測後,有人發現了這樣一個幾乎被大眾忽略的共同點——每到無月晴空之夜,宋世文和元無疆都會在自家的小院裡駐足良久,仰望星空。

    他們在做什麼?

    由於二奇的職業特殊性,以及好事之人的超級聯想,馬上得出一個推測結論:他們在觀天象。

    因為青牛關連剛斷奶的娃娃都知道,沒有月亮的夜空星星最多。

    這不免讓人對這二位生出許多猜測。

    他們似乎認識,不但認識,而且似乎來自同一個地方,不但來自同一個地方,更似乎為了一個相同的、暫且不為人知的目的來到青牛關。

    繼而人們又自然聯想到了那位名留青史的關令尹,他老人家不也是觀天象的?而且還觀出了一位大聖人「老子。」

    難道這二位奇人莫不是也觀出了什麼奇象?

    雖然青牛關的人不敢奢望青牛關能再出一位聖人,但還是對他們自己的這種猜測,暗暗興奮得腳心長毛。

    這兩位奇人已經夠奇的了,能被他們一同關注的,那還不奇上加奇,奇到天了!乖乖不得了,這事鬧的可越加大了。

    也曾有諸多好友以此試探過宋世文,宋奇人每每一笑置之。

    相同的問話,元無疆那裡的反應則激烈多了,一旦有人試圖試探此事,元無疆立時眼睛一翻,杯子連水帶酒的往桌子上一扣——絕交!

    從此後,無論怎樣腳心長毛、心癢難耐,青牛關越來越少有人試圖得出結論了。

    悠悠中,青牛關的時光再一次恍惚而過。不過這一次不是三千年,而是三十年。

    宋世文和元無疆依然還是不得謎底的奇人,依然還是形同路人,依然給人起名看風水,依然無月觀夜空,當然他們依然還是男性,依然還是單身。

    稍稍相同之中的不同是,他們都老了,宋世文依然像年輕時一樣把鬍子剃得乾乾淨淨,皺紋雖然多了,皮膚雖然舊了,但儒雅風範只增不減。

    元無疆則蓄起了鬍子,與其說是蓄,還不如說是他懶得去理。亂蓬蓬的一把花白,竟又多了幾分威猛,只是也同時多了幾分滄涼。

    這一年開春,青牛關的桃樹忽然全部提前半月開花,而且花瓣茂盛極大,一眼望去,滿枝滿頭滿街滿巷;樹是桃花生的,人是桃花變的,房子是桃花蓋的,水是桃花化的,連做夢都幾乎全是人面桃花。

    更有一奇景,不知道從哪裡飛來越來越多的蝴蝶,聚集在青牛關中,這些蝴蝶色彩斑斕,薄翅如扇,如同桃仙子一般翩翩在桃花桃海之中。

    忽這一日烏雲密佈,暴風驟起,桃花蝴蝶如同豔雪一樣全部被捲起,在青牛關的院內空中盤桓不散,看得人心醉,也看得人心疼。

    是夜暴風更急,關中家家戶戶緊閉門窗。

    迎著暴風豔雪,青牛關空無一人的夜街上,忽然蹣跚出兩位老者的身影。一個身形修長、氣質儒雅,一個鐵肩魁梧、雜須飄然。他們雖然一個出自城南,一個來自城北,但他們卻在朝一個方向走去。

    那裡是三千年來,青牛關僅剩下的一堵殘破古城門,門下溝坎深琢的青石板路接通內外。兩位老人費力的爬到城頂,扶著一棵風中嗚咽的桃樹,一同望向青石板路延伸而去的蒼茫遠方。

    儒雅老者微笑著:「師兄,你我打了一輩子賭,總算要見分曉了。」鐵肩老者顫著一把雜須:「哈哈,你若是輸了,我一定好好讓你…讓你…」說著說著,鐵肩老者似乎一時想不出下句。少頃皺眉道:「糟糕,幾十年前只顧著打賭,卻忘了下什麼賭注。」儒雅老者笑道:「你我一輩子的喜怒哀樂都在於此,這賭注下的還不大嗎?」鐵肩老者迎風哈哈大笑:「哈哈,師弟說的對!說的對!如果一個人能開心而死,那也算是得悟大道了!哈哈!」儒雅老者忽然頗莊重道:「你我兄弟二人,雖然一生都好像為這一賭而來,但我寧願輸,也許更開心些。」鐵肩老者也沉了下來:「匯聚近五百年的紫氣橫出,你卻斷此人姓楚。換了任何正道術士之人,恐怕都開心不了。」儒雅老者道:「我又何嘗不希望如師兄所斷,此人姓牧?挾其威猛之勢,了結腥風血雨的術界宿命之爭。」鐵肩老者忽然詼諧一笑:「哈哈,師弟,現在認輸為時不晚,不管結果如何,提前開心開心也是好啊!哈哈!」二老說笑間一夜急風忽然驟停,旭日東昇中霞光滿地。被捲入空中的無數桃花與殘蝶,如天女散花般飄然落下,此刻大地安詳,巨空寧靜。

    一直開心的鐵肩老者忽然蹙緊了眉頭:「天兆反覆,先是暴風肆虐,後是落花空靜,我觀諸象中似有殘意,該不會是我斷之人紫氣過剛、身有不全吧…」儒雅老者笑道:「師兄多慮了,我看這天地祥和不似凶兆。況且不也正應了大亂之後必有大治的明理?我卻斷此人必身形威猛如獅子、奮迅…」說了一半,儒雅老者又現隱憂,好像始終不願所斷楚氏後人如此龍鳳。

    言語間,巨日之下,大地之上,花雨之中,徐徐走來一孱弱青年。看他蹣跚步態,腿骨似有隱疾。偶有微風撫過,落花蕩衣,更現出一身的清瘦俊骨。忽一隻碩大絕美的傷翼蝶王落在青年肩頭。

    青年不禁放慢腳步,憐惜中一進一動無不呵護著肩上傷蝶。

    隨著孱弱青年的蹣跚步履,傷蝶、殘花、敗葉,本就殘缺的這一切,忽然變的異常和諧完美起來,旭日凝空,大地安詳。彷彿昨夜那一場暴風豔雪專為這一刻而來,醞釀了五百年的力量,瞬間破空而獻。

    殘城之上的二位老者無不被這眼前奇人奇景所怔,僵身不動,只等青年與蝶蹣跚而至,鐵肩老者才顫音高聲問道:「五百年紫氣橫出,是牧是楚?」燦然間,年輕人抬頭向城上二老微微一笑:「楚玉。」只此一句,言罷依然微笑著,昂首灑然蹣跚而去。

    望著年輕人的背影,二老良久無言。

    鐵肩老者怔怔自語道:「錯了!錯了!他雖然姓楚,卻孱弱有疾;儘管非牧,卻天性悲憫;我們都斷錯了。」儒雅老者語重聲輕:「也許我們從最開始就錯了,楚風、神易之爭遠非你我所能想像。」鐵肩老人默默點頭:「也遠非你我之術所能斷測。」轉而昂首激聲道:「人心有假,天象無虛。不去論楚牧之爭、是非真相,也不理這五百年間有何奇變,此刻行事只管直出吾感吾胸!」儒雅老者此刻心意已決,望著楚玉遠去的方向釋心一笑:「師兄,你我二人為證天兆,一生守居市井,雖為俗鶴,卻也閒雲。如今心願已遂,不如最後用這一身老骨頭起一龍脈,敬護紫氣過關,也算是成全天道之美了。你看如何?」鐵肩老者仰天快意長笑後,只道兩字:「通過!」當所有靜靜飄舞的桃花瓣落盡的時候,青牛關的家家戶戶都如同蓋了一層厚厚的桃紅豔雪。

    百姓們嘖嘖稱奇,無不以為此景百年不遇。等他們紛紛前往釀名軒和堪輿坊請教兩位奇人,這究竟是什麼天兆的時候,卻忽然發現,那裡已經人去屋空,剩下的只是春光中窗明几淨桃紅燦爛。

    從此,青牛關的人再沒看到宋世文和元無疆兩位奇士。

    一年後,有人在城外三十里的棲鳳山中發現兩座奇碑墓冢,左碑文:楚氏有玉,右碑刻:文鳳如龍。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2 17:08
第四章 神經老爸

    中部最大城市豪洲首富地產商萬寶祿,最恨有兩樣,第一樣最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抽菸,倒不是吸菸有害,而是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萬寶路。

    他如此一位堂堂正正、肚滿腸肥的社會高階人士,怎麼能拿來與香菸並論?這不是指桑罵槐的蓄意諷刺又是什麼?

    另一樣最恨有人在他面前穿牛仔褲,因為這也同樣讓人聯想到萬寶路的招牌象徵——美國西部。

    如果有人膽敢在他面前既穿著牛仔褲又抽著菸,那這個人一定是活的不耐煩了,當場就會發生恐怖已極的流血事件。

    當然這個七竅流血慘不忍睹的人,就是被氣爆的萬寶祿,不過穿牛仔褲抽菸的這個膽大後生,一定也好不到哪裡去,首先會被員警很禮貌的請到監獄裡蹲上三天三夜,直到把一本厚厚的國家稅務法默背如流,才肯甘休。

    不免有外人要問,這跟稅務有什麼關係啊?

    不用員警同志發言,這位曾經揣著一顆勇敢的心的牛仔菸民,就會很嚴肅的告訴你:本城的三分之二稅收都要靠萬寶祿萬大老闆,而員警稅務法院這些公務機構,哪一家又不是靠稅務過活的呢?如果公務機構都活不下去了,你養他們啊?那還不都得改行去搶去偷。

    這倒還是小事,如果他們真要改行去當賊,原本那些靠手藝吃飯的原裝賊人們,又改什麼行去?

    如此一來,那不真要惹的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了!

    接著,好不容易被放回家的菸民牛仔剛一開門,就被老媽狠狠的煽兩個動聽悅耳、清脆響亮的大耳刮子,捂著麻中帶辣、紫中泛紅的雙腮,牛仔馬上又明白了一個人生哲理——做人不能忘本,要感恩。

    如果不是萬寶祿萬老闆為人財大氣粗、稀里糊塗,像他老娘這樣歲數一大把,腰比水桶粗的家庭悍婦,怎麼可能在本城最大的豪華商廈裡,謀上一份待遇優厚的清潔工美差!

    要知道,那棟商廈可是全城時尚高檔的專地兒,就連看門的保安,都得雙眼抱皮一米八幾才成。

    所以這都是人家萬大老闆心慈眼善,照顧她們這些即將、或是已經被社會無情淘汰的老人家的善舉。

    再說下去,牛仔老媽快要把萬大老闆上升到救死扶傷、劫富濟貧的偉岸高度了。

    萬老闆有個寶貝不得了的寶貝女兒,萬山紅。

    不說別的,先說這名字的緣起,就足以顯示出萬寶祿疼愛女兒程度的一兩斑。

    據說在寶貝女兒剛生下時,萬老闆花重金會請多方高人,集體斟酌研討名字。經過長時間會診論證,最後一致舉手錶決通過「萬山紅」一名。

    逐漸成長的女兒卻不領情,極度認為這個「萬山紅」不是一般二般的俗,簡直就是八般九般俗不可耐。

    老爸萬寶祿就苦口婆心的教導,這名字是大有講究的,女兒命局八字金水太旺,雖然金白水柔,但要是過了頭,外表看起來白淨溫柔,性子卻拗的很,一個女兒家如此是注定要吃虧的。

    紅是火性,山屬土行,火土卻正好克制一下過旺的金水。火主禮儀,土主賢淑。名字八字這樣一中和搭配,我的寶貝女兒還不成了天下第一大家閨秀!

    面對已經說得口乾舌燥的老爸,寶貝女兒柔柔的一笑,婉著聲:「叫這名也成,我不跟爸拗。過兩天我就離家出走,您就留著這個名當女兒養吧。」萬寶祿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不是氣的而是嚇的:「我的乖寶貝呦!你是不是成心讓老爸少活幾年!都說你金水過旺、性子太執了,這不是都說中了吧?」萬寶祿極幽怨的數落了一陣寶貝女兒後,還真沒什麼辦法,最後兩下妥協商定,「萬山紅」三個字中除了萬字不能動,其餘只改一個字。

    寶貝女兒顯然早有準備,脫口而出:「那就叫萬山鴻吧!萬山牧歌,遍野飛鴻。多大氣、多曠美的名兒!」萬寶祿猛地轉過身,背地裡轉破了眼珠子也沒弄明白,自己的這個寶貝女兒,一個如此白淨柔美的小姑娘,怎麼就想出「萬山鴻」這樣一個名來?總之他一千個不理解,一萬個不高興。

    他生氣了…生氣也白搭;他怒了…怒了也沒用,誰讓他姓萬,誰讓他叫萬寶祿,誰讓他萬寶祿有這樣一個親生寶貝女兒。

    他也只有哭了,偷偷的躲到自從寶貝女兒親娘過早去世後,就一直暗暗承當第二任老婆的女人家裡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數落著,這些年來是如何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女兒拉扯大,現在卻女大不由爹了。

    女人就賢慧的用手撫摩著萬寶祿的頭:「別急,女兒說大其實還太小。等再長兩歲,交了朋友成了家,就會明白當爹的苦心了。」一聽嫁人,本來把頭埋在女人膝上還婆婆媽媽哭個不停的萬寶祿,像被針紮了似的激靈一下坐了起來,望著窗外一空幽明閃爍的星星,臉上現出一種莫名的說不出的隱憂。

    兩年後的一天,豪洲出了一個天大的新聞:全城首富萬寶祿為女兒登報招親。

    如同在市井油鍋裡,扔了一坨化霜滴水的碩大冰塊,轉瞬間炸破了鍋。無數大報小報的記者們,瘋狂的扛著攝影機、挎著相機,對此事進行了窮追猛打式的跟蹤報導。

    有幾伙幸運的小報記者,在萬宅外苦蹲了兩天三夜後,終於等到了旅遊歸來、已經出落成更加白淨溫柔美少女的萬山鴻。

    當一頭霧水的萬山鴻稍稍弄清點情況後,習慣的柔柔一笑:「我老爸他…神經!」可再當萬山鴻得知這次老爸是來真的,她也真的開始懷疑:老爸是不是真的神經了?

    且不論自己現在當嫁不當嫁、想嫁不想嫁,就看老爸操作此事的形式,在把女兒完全蒙在鼓裡的情況下,竟然莫名其妙的登報招親。他把自己女兒當成什麼了?像房地產一樣進行拍賣招標?

    再從另一個角度看,老爸的這種行為就更加神經了。

    首先萬家是城裡首富,女兒不敢說絕美也至少不輸給別人,況且年歲剛滿二十,從哪個角度講,都沒有理由登報招親呀?

    萬山鴻要見老爸,要當面把此事問個清楚。令人更加不理解的是,老爸萬寶祿竟然避而不見。

    這下萬山鴻可來了拗性,準備使出對付老爸的拿手絕活——離家出走。

    不曾想萬寶祿早有準備,早把寶貝女兒住的那層別墅,封鎖得滴水不漏。

    萬山鴻忽然可人的一笑,把剛剛準備好的小提包隨手一扔,像往常一樣,先輕輕盈盈的跳進浴室沖了個百花浴,然後把半濕飄香的秀髮一挽,抱著雪白鵝絨枕頭,趴在了半圓真絲素繡床面上,翹起一雙白生生粉嫩嫩的小腳丫,對著床頭早準備好的一個數位相機,柔柔又不失調皮的一笑。

    「老爸,你不見我就不見吧。女兒也想開了,吃好睡香,就看你老人家如何把這齣戲演到底了。」說完,就端起盛著草莓的水晶碗,拈起一顆粉嫩掛珠的草莓,沾著乳白的美乃茲吃了起來。

    很快的,數位相機交到了萬寶祿的手中。

    整段錄影時長半個小時,萬山鴻說話用了不到兩分鐘,接下來的十分鐘,是她對著鏡頭一顆一顆、細緻可愛的換著吃法的吃水晶碗裡的草莓,最後的十多分鐘,已經倦累了的、可愛的小山鴻偎在床上漸漸睡著了。

    老爸萬寶祿就那樣一直看著畫面,看著甜美入睡的小山鴻,一直看到畫面消失。萬寶祿忽然摀住嘴,他想哭。

    萬寶祿在被親生寶貝女兒喻為「神經老爸」不久,這種極具權威性的論斷,很快又被豪洲的廣大人民群眾所認同。

    這種認同是有著堅實依據的,讓我們看一看萬寶祿那則登婚啟事的大致內容。

    說起來很簡單又莫名其妙,有著巨富家財和貌美女兒的萬寶祿,既沒要求男方家庭出身,也沒標出大概資力貌相,就只一條——天下男士,有看懂萬家所出一篇文字的,即可以女相嫁。

    一篇文字就可換一個金嬌女,先不管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篇文字,這種形式不禁讓人聯想到明清裡的一些才子佳人的類似橋段。

    切!都什麼年代了,要玩創意也沒這樣個玩法呀。

    以前只知道萬寶祿萬大老闆是個大富豪,沒想到萬老闆還是個神經病,而且似乎病的不輕。

    正是因為一致認為萬老闆病的不清,以及登婚啟事中,那種對天下男士普世慈悲、一視同仁的態度,豪洲城中上到八十下到十八、老中輕三代單身、或自稱單身、或自認單身的男士們,都像發了情的猴子,騒鬧不止,叫嚷翻天。

    其中更有幾位學者自居的老光棍奮情激呼:「在科技已經是如此發達的二十一世紀,終於湧現出這樣一位真正尊重知識、看重知識,並身體力行的仁人志士了!」當然他們就算是打斷腿,也一定要回應這位原本渾身銅臭的仁人志士的壯舉,毫不含糊的加入到這次轟轟烈烈的、發情公猴們的競爭行列。

    就在滿城鬧得春情鼎沸的時候,這則登婚事件也引起了眾多外來人的注意。

    其中就有三個表面普通、細看卻非凡的青年,一個挺拔冷俊,一個市井英雄,一個則是斯文敗類。他們正是已經利用變相術易了容的朝歌,和儘量保持低調的梁庫、古傲。

    由於職業習慣,古傲最先看到了這則登婚啟事。

    開始還覺得是無聊之人的炒作舉動,待弄清楚這位萬老闆的真實來歷後,在古傲那雙死魚眼中便泛起兩朵盆一樣大的桃花。但又馬上打了個激靈,他想到了剛剛還與之山盟海誓的小葉。

    但一想到萬老闆的萬貫家財,馬上又有了底氣。男人嘛,最重要的還是事業,他敢保證只為財不為色,相信小葉一定會理解的。

    幾乎是與此同時,習慣細心觀察周圍的朝歌,也感覺到豪洲城的異常處來。

    最後知道的是喜歡市井熱鬧的梁庫。

    晚飯上,三人自發進行了一次無組織有紀律的小組會議。

    古傲開篇點題,他認為登婚一事絕不尋常,讓他聯想到楚風留給三大風水門人的三篇遺文。

    可否做這樣一個假設:既然作為信使的奇玉婆婆清楚的傳達出,三大風水門人都承擔祖訓,要把那三段遺文傳給朝歌看,那他們一定會等在這裡,用獨特或是顯著的資訊來引領朝歌。

    那麼,萬寶祿的這種舉動就頗有特殊意義了,尤其是讓人產生聯想的文字,會不會就是楚風留下來的其中一篇遺文呢?

    梁庫頗另眼相看:「呦呵!這幾天乾飯你還沒白吃,竟然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朝歌沒說話,心中也有同感,只是感覺登婚如此顯眼的舉動有點過於突兀,讓人總懷疑背後還隱藏著什麼。

    古傲繼續表白:「我這人優點雖然不多,但關鍵時刻為了大夥利益是絕對肯犧牲付出的。所以我決定冒險前去應試,看看那篇文字究竟怎個模樣。」梁庫嘿嘿諷笑:「騒狐狸又露尾巴了是不是!我看你犧牲是假,發情是真!」可想而知,接下來便是兩人針對「發情」還是「犧牲」,進行了一場口水大戰。

    最後嘴上不如古傲的梁庫止道:「好好好!我就先承認你是為了犧牲才去發情。那也得看看你這副德行,別再是門還沒進去、字還沒看到,就讓人給轟出來了!」不用說,又是市井英雄與斯文敗類的一場大戰。

    最後還是朝歌做出了決定,吸取廣元古鎮的經驗教訓,萬事一定要低調,暫時誰也不要去,這期間一定有很多人前去應婚,先看看情況再說。

    兩人這才停了嘴戰,梁庫鬼笑著湊到朝歌身邊:「要我說這趟差事你最適合了,要內涵有內涵,要外型有外型。再加上那個變相術,弄出個劉德華的下巴、黎明的臉、張學友的鼻子、郭富城的眼,那還不見誰滅誰啊!」朝歌難得的微微一笑:「嗯,嚇的。」是夜,清風習習,月朗星稀。豪洲城市規模雖大,但地處中部,不像沿海地區那樣夜生活豐富,剛過十點各處店舖酒家紛紛關店打烊,路上行人也越漸稀少,有的也只是匆匆歸家之人。

    唯獨有一戴著眼鏡的枯瘦青年,路燈下長吁短嘆,踟躕徘徊,好像有著不勝心煩之事。此人正是古傲。

    本來滿心參加應婚,卻被梁庫劈頭蓋臉的潑了盆涼水,最後又被朝歌下了限令。

    要說此事古傲來個先斬後奏,先去應婚再說也不是不可以,但畢竟此行還是以那傳說的神易寶藏為重,況且就憑自己這副單薄可憐外型,也的確勝算縹緲,萬一應婚不成反又得罪了朝歌,那豈不是雞飛蛋打一場空?

    可反過來又一想,自從廣元古鎮死裡逃生,他就已經充分估計到這探詢神易寶藏的絕對凶險處,早打好了主意,此來一旦發覺有什麼不妙,馬上腳底抹油走人。

    也就是說,從某種角度講,這個寶藏之行也實在好不到哪裡去。

    如果就這一棵樹吊死,放棄眼前這個機會是不是有點可惜呢?

    左尋思,右掂量,一邊半斤,一邊八兩,如何是好可愁煞了昔日騙行裡叱吒風雲的古傲。

    不知不覺間走過了一條街,又過了一條街,豪洲城的夜景也越發沉靜了。

    忽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人聲嘈雜,古傲抬頭四尋,街頭一家店面頗大的美容院裡外,被人擠得水洩不通,再仔細看吵嚷擁擠的人,幾乎清一色的是青壯男性。

    古傲心想,該不會是發生了什麼美容糾紛吧?

    時下許多美容院不管有沒有實力,都開辦了整容業務,卻經常發生雙眼皮割成四眼皮,隆胸變成切胸。

    古傲覺得無趣剛想轉身走開,卻瞥見美容院招牌下臨時多掛了一條橫幅,上面大字寫著:專業應婚,形象設計。

    古傲一絲苦笑,白天早見識過了類似的、多如牛毛的噱頭,不得不佩服豪洲人的靈活頭腦。

    美容院改行形象設計還算是靠點譜兒,白天看到一家原本是驢肉包子店,也掛了一張臨時招牌,大字上書:「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內涵男士應婚殺招」,醜男陋漢聞風而動,門前竟也一時風起雲湧,令人啼笑皆非。

    古傲又想轉身離開,忽然心裡一動,生出一妙招來,全解了剛才左右為難的焦愁。

    連賣包子的都敢招搖一把,憑他古傲本事簡直就可以當他們的祖師爺了,不如也趁機掛個類似招牌,一面賺幾個零花錢,一面可以趁機以培訓名義介入應婚隊伍中。應婚失敗,就說是給學員們豎個反面教材;成功了,當然啥也不用解釋了。

    這樣一來錢賺到了,婚應到了,又沒得罪朝歌和梁庫,嘿嘿,豈不一石三鳥皆大歡快!哈哈,哈哈哈!

    次日,古傲果真選了個熱鬧街邊,立起徵婚顧問的簡易牌子來。看上去雖然有點像賣假藥的江湖郎中,但好就好在應時而需,在春情已經氾濫的豪洲城不愁沒人關注。再加上古傲那三寸不爛之舌、見縫插針之眼,沒半天工夫,竟也招來大批鍾情之士。

    古傲這幾日人前人後、人五人六的,頗讓梁庫側目,可又說不出什麼來。最多就那句話:「你小子準沒安什麼好心!」古傲則肯定回答的是:「除了能幫朝歌以更多渠道獲取資訊外,順便再為水深火熱中的豪洲欲婚男士們獻些微薄之力。僅此而已,僅此而已!」萬家的應婚之日終於到了。

    第一關進行的是海選。鑑於豪洲青壯對此事件的熱中程度和參與人數,海選場所選在了位於市中心的超萬人體育場。

    是日豔陽高照,春風浮動,萬人體育場迎來了空前絕後的盛況。

    全豪洲固定人口為五百萬,外來流動人口約一百萬,此次應婚的老、少爺們差不多一百萬,再加上來幫忙助陣的、看熱鬧的、小商小販的,據統計,體育場當日的人流總量,已經超過了四百萬次。如同雞蛋裡活活塞了一千頭恐龍,大有爆棚之勢。

    為此,員警廳特緊急擴招了一萬警力,全副武裝維持秩序。

    可有一點估計不足的是,全城青壯都幾乎來應婚了,哪還有人有心思來當員警!

    於是在這危機時刻,偉大的女性同志再一次挺胸而出了。大批的警花出現,又成就了本次大會的另一勝景。

    萬氏應婚籌備委員會,在偌大的體育場草坪上開設了二十幾個海選登記處。應婚者需向登記處提交詳盡真實的個人簡歷。

    古傲帶領他的浩浩蕩蕩應婚大隊,出現在第十五個海選登記處。作為教練,也是作為現場授課,理所當然是古傲第一個進行了登記。

    體育場上人頭攢動激情四揚,全天二十四小時運作,足足三天後才全部完成登記工作,據說從那以後,體育場內的連續三年寸草不生,直到大面積的徹底換土。

    萬氏應婚籌備委員會工作效率非凡,篩選上百萬人的簡歷資料,沒兩天就有了結果。紅紙金字的貼出了中選龍虎榜。

    古傲從小道消息得知,萬家的海選方式,是出重金開發一種功能強大的電腦軟體,只要按格式輸進個人登記資料,會自動出現過關還是淘汰兩個結果。至於依據是什麼,就沒人知道了。

    近一百萬的海選,過關的只有一百人,真可謂萬里挑一了。

    既幸運又露臉的是,古傲當選了。

    而不幸和丟臉的是,在他的應婚學員中無一榜中。

    緊接著應婚的第二關開始。

    被全城落選男士嫉妒的、咬牙切齒的這一百個幸運兒,被請到了萬氏集團大廈闊氣的中心會議室。

    古傲同那九十九個婚敵的心情一樣,此刻都在惶恐與興奮著。他們不知道這一關將要面臨什麼,是萬老闆親自出來,還是萬小姐芳駕光臨。同樣也不知道,經過這一關自己還能否倖存下來,遂集體生出一種莫名的悲壯來。

    會議室禁閉的厚重大門終於緩緩推開了,一百人不約而同的集體起立,靜穆著並敬慕著看去,令人詫異的是,走來的既不是萬老闆也不是萬小姐,而是一排戴著墨鏡,分別由一位禮儀小姐攙扶的老先生,看架式應該是青一色的盲者,人數不多不少,正好十位。

    這是怎麼回事啊?

    是萬家的親戚?沒見過這麼齊整的瞎親戚。

    會議主持宣告:「這十位先生是從全國各地邀請來的知名民間大師,你們要過的第二關是——批八字。」一百個人被分成了十組,每組十人,每位盲大師負責批一組人。

    古傲被分到了第六組的十號。

    盲大師們批的很認真,時間在艱難的一分一秒滑過,服務人員像擺設一樣,立在那裡一聲不吭,一動不動,種子選手們就更不敢說話了。

    於是,會議室成了一塊死地。

    平均一小時批一個,已經是下午三點了,五個小時過去了,也是每組五個人批完了。

    過程雖然慢,結果卻是立時就有的,很不幸前面這五十位選手全部慘遭淘汰,理由是:他們的八字比起普通人也許不普通,但相比萬家的標準還是差遠了。

    但究竟這個差多遠,還有萬家的標準是什麼,卻沒說一字。

    被淘汰的五十人中,有禁受不住打擊的當場醜態盡現,有坐地下乾嚎死活不走的,有恍惚中覺得人生失去意義想跳樓的。

    在被彪悍保安們無情拖走後,會議室裡又恢復了死靜,剩下的這五十人,僵硬的如行尸走肉般在那裡,越發的心驚肉跳了。

    終於在下午四點剛過的時候,第五組的瞎先生忽然激動的拍案一聲大叫:「好!實在是好!」這一叫不要緊,剩下的種子選手中,有七、八位差點被嚇尿了褲子,他們那可憐的神經繃得實在太緊了。

    旁邊四組的瞎先生呵呵笑道:「終於遇到了一個好的?」五組瞎先生興奮道:「何只是好!我看是幾百年才能遇到一位!」要知道,這十位瞎大師平時都是鑽研這個的,一聽有百年難遇的奇命,當然心癢難耐,紛紛想知道詳情。

    五組瞎大師又何嘗不想與眾同道共享,朗朗道出了這百年難遇的奇八字:「此人八字為乙亥、乙酉、乙酉、乙酉。四乙旺木相扶,又有坐下三酉之金盛托,一眼望去真是精神飽滿、氣象萬千那!」五組瞎大師剛言罷,其餘九位大師都無不驚聲讚嘆。

    六組大師接道:「更妙之處在那年柱上的亥水一字,把克乙木之酉金盡數化去反來滋生,地氣溝通上下融融,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八組大師又道:「有此命造之人,胸襟海闊,氣宇軒昂,必有驚天動地的大大一番作為啊!」讚嘆間,十位瞎大師不自覺向出此命造的人靠攏過來,看那神情大有三生有幸、相見恨晚之意。

    而這邊的剩餘幾位種子選手,聽的更是雲深不知處,雖說前面那些專業術語聽的像天書,可最後那幾句什麼「胸襟海闊」、什麼「驚天動地」,卻聽的再明白不過了,嫉妒間也不覺生出敬畏之意,一起向此人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除了十位瞎大師外,在場凡是長了眼睛的,都差點沒把眼珠子從眼眶裡跌出來。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2 17:08
第五章 悍匪

    但凡出此八字之人的長相,有一點可取之處,也對得起大家,偏偏半點都沒有。

    道道地地一個瘦小枯幹、賊眉鼠眼,好不容易長了幾根鬍子,左邊濃,右邊稀,三根朝上,七根打卷,活像一隻油缸裡泡了三天的死耗子。就連古傲這副尊容的人,看了後都禁不住眼皮子直跳。

    他聲音更加的令人毛骨悚然,男不男、女不女的,如同嗓子里長了針,被幾位大師誇的似有含羞帶臊之態,看在眾人眼底,實在是如同抹了口紅、打了眼影的騒爺們兒。

    幾位瞎大師也覺察出了不對,其中一位納悶道:「有此命造之人,本該元氣充沛、聲音宏亮才對,怎麼會…」另一位大師若有所思:「我忽然覺得這命造好熟悉…我記起來了!乙亥、乙酉、乙酉、乙酉,可不正是滅宋建元的元世祖忽必烈的八字?」這一提醒,所有大師異口同聲的記了起來,繼而憤聲道:「此等命造你也敢拿來冒用?人可以無恥,但絕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不用分說,沒等這位冒牌的忽必烈辯解,已經被保安人員賴狗一般給拖出去了。

    竊笑之餘,古傲又不免生出難得的幾許憐憫之意,不知道接下來自己又會不會得到如此下場。

    不過再一次幸運的是,在第二關洗劫之後的四個逃生者中,又有古傲一位。

    這四位的命造真可謂奇中各有千秋。

    第一位朱一刀,命中劫煞橫衝血光四濺,大有一將成名萬骨枯之勢,核對之下卻是個世代殺豬的,白刀子進紅刀出,累計三代刀下豬魂沒有上萬也有幾千了。

    第二位範文大,八字木火通明文昌罩命,仔細一問,這位主兒連小學都沒畢業,且滿口粗俗鄙陋,唯一靠上點邊的,就是靠賣盜版書發的家。

    也就屬第三位反差還算小些,命造清奇骨相脫俗,名字更加飄逸:白夢仙。唯一瑕疵是患有精神分裂,常常夢中飛仙,醒來更要跳樓嘗試,真是浪費了一身好骨架。

    這三位雖各有千秋不同,但有個共同點——土生土長的豪洲人。

    這不禁讓人想起了剛才冒用元世祖忽必烈的那位哥,現在想起來很可能有點冤枉了。命不對格有很多種原因,至於為什麼豪洲特產如此怪異人物,十位瞎大師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但為什麼還要選中他們,這一百位命造裡實在挑不出一個半個像樣的,這幾位雖然有點命不對格,但這也正是一個出奇處呀。

    由此可以嗅出點徵兆來,萬家選婿似乎更看重命造的「奇」字上。不同凡響,果然不同凡響。

    第四位當然就是古傲了。

    與上三位不同,古傲不但是唯一的外地人,而且八字是以賤格出名的,命造貧弱奸貪到了極點,物極必反,正是命格賤到了極點,竟然反透出無比富貴來,就只是富貴仍從賤中所得。

    這令古傲頗有了點掩耳盜鈴式的自我安慰,看來從事騙行並不完全是因為自己善念薄弱,似乎還有這一層身不由己的緣故啊。

    不管怎麼說,在近百萬人裡面殺出了一條血路,能有這個結果,已經讓古傲很是意想不到了,這還要仰仗萬家選婿的獨特方式。

    可話又說回來,偷眼瞧瞧另三位倖存者的尊容,難道萬家真的不在乎?可千真萬確的聽說萬家小姐是個美人嬌,萬家又是那麼的財大氣粗,該不會是在這場轟轟烈烈的應婚大事件中另有乾坤吧?

    這麼一想,剛剛因為勝出的那點慶幸,又變得忽忽悠悠,摸不著底了。

    第三關,也是本次應婚的關鍵性一關,定在第二天萬宅舉行。

    終於可以登堂入室了,這一關又將面臨著怎樣殘酷考驗,四位種子選手還沒來得及想,他們就面臨了另一樣更加殘酷的現實。

    想一想就知道,全城近百萬的應婚者,要是輸給出類拔萃的人物也就算了,可瞧瞧這四位爺,什麼樣都有,就是沒有一點人樣。這能讓廣大人民群眾們心理平衡嗎?

    於是衍生出許多自髮式的暴力行為。

    萬氏集團大廈所在的那條繁華街道,其路燈、廣告牌、公車站,以及所有能用來洩憤的公共設施,全都被砸的面目全非,為保安全,整條街的商舖全部關門停業,原本是全城最熱鬧的中央大街,現在簡直成了一條瘡痍滿目的恐怖死街。

    古傲早嚇的躲到廁所裡,說什麼也不出來了。

    朱一刀確實有些氣魄,他還就不信這個邪,他偏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剛挺著肚子邁出大門一步,也沒見有人,卻呼嘯著從四面八方飛來無數石子、酒瓶、爛水果、臭雞蛋類的民間必殺武器,立時我們的豬將軍被埋成了一座垃圾山。

    至此,大廈內沒一個人再敢邁出半步。四位天之驕子、民之禍根,也只得在會議室裡擔驚受怕的過了一夜。

    第二天,萬氏應婚籌備委員會特地租借來一輛全副防彈玻璃的運鈔車,再由警察前後護送,才把四位種子選手安全送抵萬宅。

    第三關萬老闆和萬小姐仍沒露面,不過禮遇上享受到了飄著異香的茗茶伺候,而且還有了極實質性的內容。

    每個人都拿到了相同的一篇紙,一篇寫滿了字的紙。

    當被告知這就是登婚啟事所說的那篇文字的時候,包括古傲在內的四位選手,幾乎同時鼻子一酸:歷盡劫難,總算快盼到頭了!

    文字很簡單,就只是通篇都是繁體字。

    這對只有小學畢業的範文大和朱一刀,就頗有點難度,不過對古傲及白夢仙可就是小菜一碟了。

    紙是極普通的辦公文檔紙,四張一模一樣,顯然都是複印的。

    當第一眼看到通篇都是繁體字的時候,古傲心中就是一動,難不成真跟朝歌說的那個什麼楚風遺文有什麼關聯?

    可再往下看的時候就有點費解了,雖然全篇每個字都認得,可全不成句。古傲知道既然萬家出了這個題目,就絕不是認字那麼簡單,先按住不動靜觀發展。

    果然,白夢仙輕蔑一笑:「這有什麼呀。」隨後就一字一字的讀了出來,這可急壞了正憋的滿頭大汗的朱一刀和範文大。

    這不是眼看著到嘴的天鵝,被這只癩蛤蟆一口口的吞了嘛!

    忽聽主持人大喊肅靜,講明:「給你們看這篇文字,不是讓你們認字那麼簡單,現在你們好好認真再看,一個小時後收回,然後再給你們一天時間,明天這個時候,萬老闆將會親自接見你們,到時候你們都要說出一個結果來。」這下徹底把四個人搞糊塗了,要什麼樣的結果?是猜字謎還是把它們連成段,再或是像裡一樣,在裡面看出隱藏的什麼武功秘笈來?

    主持人的回答是:「都可以,不限定任何思路,只要有一個結果就行。」四位選手的表情一致——茫然。

    為了選手的安全以及能靜心思考,應婚籌備委員會準備把四位選手送到一處隱秘住所。從萬宅後門出來的時候,古傲四人坐的不再是運鈔車,而是一輛極普通的辦公小巴。

    運鈔車在之前做為掩護,已經先裝模做樣的開走了。

    由於運鈔車的吸引注意,此刻萬宅本就安靜的後門,現在更加安靜了。

    夜燈初上,把婆娑樹影妝點的朦朧神秘。

    載著古傲四人的茶色小巴,像條水中暗魚一樣,靜悄悄的從街邊劃過,再一拐便消失在夜色中。

    沒人知道這輛車將去何方。

    就在那一夜之後的第三天,豪洲市的各大媒體頭版,突然爆出了這樣一條驚人消息:萬家四婿,神秘遭劫!

    此刻那輛曾載著古傲四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茶色小巴,已經被拖到了中心警署的大院中。據說如果不是萬家內的一個保姆洩漏消息,恐怕此事會永遠不為外界所知。

    從各大媒體的詳盡報導中,我們知道具體大概經過是這樣的。

    在茶色小巴開出去那夜的第二天上午,本該是萬寶祿接見他的四個准賢婿的時候,卻接到了一通神秘電話。

    電話告之:萬家千挑萬選的四個準女婿以及司機,都已被綁架,綁架的緣由並不是為錢,而是他們的大哥傾慕萬家小姐已久,實在容不下萬家的這種獨斷專行的招親行為。

    他們的要求很簡單,要麼,萬小姐嫁給他們大哥,要麼,萬小姐永遠在這座城市消失。否則不但要廢了這四位准賢婿,而且他們將做好一切準備,劫持萬家將來所選的所有女婿。

    最後更警告:此事不能報警,否則萬家將永無寧日!

    劫持的又不是自己女兒,更不是自己的真女婿,鑑於綁匪的善意告誡,萬寶祿當然沒有報警。

    正考慮如何應對此事的時候,不料家中請的一位保姆與那四位準女婿中的範文大有親戚關係,私底下把消息洩漏了出去,員警高調介入。

    據警局案宗資料顯示,具體的劫持時間大概是在當晚的八時,車子本是開往郊區的一棟私人別墅,方便四位準女婿的休息。

    不料車子剛剛駛進路靜人稀的郊區就被劫持了,而怕過早引人注意,劫匪還特意把茶色小巴停在了附近一處公共停車場。

    各種線索顯示,這夥人訓練有素,組織嚴密。他們好像一直神不知鬼不覺的尾隨著茶色小巴,直到不易被路人目擊到的郊區才迅速出手。從專業角度來看,可以名副其實的稱他們為悍匪。

    當然,由於悍匪的狡猾,自然導致警方雖多方緝捕,卻始終未能查明綁匪的來歷以及去向。

    這引起了廣大市民普遍的幸災樂禍,人民一致認為老天是無私公平的,並且剛剛經歷過應婚失敗的人民們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可不久後有內部人士透露:萬氏集團正暗中秘密撤走在豪洲的資金,給人一種感覺,萬家真的要永遠離開這座城市。

    於是幸災樂禍的豪洲人民們神情嚴肅,馬上又把劫持事件上升到人道主義範疇。

    憤怒的廣大市民,組成了浩浩蕩蕩的聲討遊行隊伍,要討伐萬家這種不負責任,損傷殘害豪洲百姓脆弱善良、而又敏感神經的惡劣行為。

    他們開出了三個條件:一,停止撤走資金;二,嚴懲劫持者;三,重新展開選婿。

    一直靠萬家吃飯的媒體也一反常態,一面倒的針對起萬家來,各種報導猜測鋪天蓋地而來,他們進行了詳盡分析,對劫持者進行了種種猜測,大概如下:一種觀點認為,這個劫匪大哥一定在失敗的應婚隊伍中,不忍自己失敗才出此下策。但看劫持手法純熟專業,建議警方多從應婚者中有前科的人調查。

    另一種觀點則認為沒那麼簡單,是不是萬家在商界得罪了什麼人,現在進行打擊報復,為了掩人耳目才來這一套。

    再看萬老闆從招親到現在,冒著損失慘重、悄悄撤離豪洲商界種種反常行為,是否也正在暗示著某種難言之隱。

    總之,豪洲媒體最大限度的展現了言論自由、關注焦點的新聞職責。

    明白人都知道,不為別的,都不想萬老闆走,他一旦走了,豪洲的經濟最起碼要倒退二十年。

    更有甚者,員警大隊武警官兵組成了一個上千人的臨時別動大隊,把萬宅日夜圍個水洩不通,不要說出去一個人,就算萬寶祿不小心放個響屁,馬上都會被背後督戰的警局,上上下下聽的震耳欲聾。

    明是保護,實則是強行留住這位「財神爺。」

    不過在被全天候、全方位監聽的萬家,有一樣是例外的,就是萬老闆一直接聽綁匪電話的私人絕密手機,不讓警方竊聽,甚至連號碼都不公開。

    萬寶祿的理由很簡單,這是他的最後私人空間,涉及到許多商業來往秘密。

    當然這就更讓外界渲染早期的推測——萬老闆的這個手機既然這麼私密,而劫匪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不讓監聽,豈不更證明了劫匪的神秘身份及用意。萬老闆為什麼如此懼怕這伙神秘的劫匪?

    雖然萬寶祿仍然堅持手機私密,但在勢不可擋的巨大輿論壓力,以及政府民間各界的軟硬兼施下,他是走也走不了了。

    這時候沒一個人幫得了他,就連他的女人那兒也去不了,現在他只要一出門,就有成千上萬隻眼睛盯著他。

    「大哥,你不是昨天就說來領人嗎?咋現在都還沒來捏?」一棟破舊的老房子裡,一個粗壯農漢操著濃重地方口音正在打著手機,小巧嶄新的手機在他那隻粗笨的大手裡,就像一枚脆殼亮面的鵪鶉蛋。

    手機裡的對方好像唧唧歪歪的解釋了一大套,粗漢連連說:「哦,哦,你忙,俺懂,俺懂。哦,哦,我等你信兒!」剛要準備結束通話,粗漢忽又想起了什麼極重要事:「哦,對了,大哥,之前說好的那四千塊錢,你一定得給啊!好好!」粗農漢在通話的時候,焦急不停的往外看,樣子像是在等著什麼人。

    透過支離破碎的窗戶可以看到,這棟破舊的老房子外還有一個小院,小院中蹲著兩個同樣氣質裝扮的愣小夥子。

    他們的樣子既像是在曬太陽,又心神不定,同樣不停的向院外張望。

    他們焦急等待的人終於回來了,一個神態有點婆婆媽媽、農家家庭主男式的人物,提著兩大袋東西走了進來,蹲著的兩個愣小子馬上站了起來去接。

    房裡已經打完手機的粗漢,一把推開破窗子扯著嗓子吼:「二婆子,買個飯去了這麼長時間,你想把俺們餓死啊?」二婆子邊往裡走邊獻笑:「這不是回來了嗎?趕緊吃吧,還熱著呢。」看樣子這打手機的粗漢好像是這裡帶頭的。

    說著和那兩個愣小子七手八腳的把袋子打開,裡面是疊好的一摞摞餐盒,原來他們是在等飯。

    可等飯盒一打開,粗漢就拉下了臉:「怎麼又是熬白菜?天天熬白菜、頓頓熬白菜,不是告訴你了,這幾天可以好好改善改善嗎!」二婆子委屈的回道:「大勇啊,我這也是為大夥著想啊!你算算啊,一個熬白菜才兩塊錢,你想改善的燒土豆可要三塊半,一份省一塊半,一頓可就省下十幾塊呢,回老家那可是能多養幾隻下蛋的好母雞呀!」說著,指了指那兩個只顧悶頭吃飯的愣小子:「毛頭和土愣還沒娶媳婦呢,多省幾個,半間土房就出來了!」二婆子一說起來似乎就沒完沒了,粗漢大勇不耐煩:「行了、行了,就不是做大事情的料。我讓你買的大蔥買了沒?」二婆子怨怨的從袋子底抽出一根尺長頸粗的大蔥來,放在大勇手裡,大勇不再說話,把蔥根一掰,咯嚓咯嚓就著熬白菜狼吞虎嚥起來。

    四個人就那樣蹲著圍成一圈咯嚓吧唧吭吃著,樣子像極了幾個莊稼漢的田頭午飯。

    二婆子忽又想起了什麼事:「大勇啊,剛才俺出去買飯的時候,聽人到處在傳,城裡出了大事,都驚動員警了!」大勇喀嚓一口大蔥:「啥麼大事?」二婆子:「我也沒敢多問人,好像是一個姓萬的大老闆家選的四個女婿,被人給綁架了。」此刻的大勇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吃字了,不耐煩的:「綁就綁唄,關我屁事!」二婆子放下了手中盒飯:「說也巧了,聽說那四個女婿被綁架的時間,跟我們從車裡把那四個人抱下來的時間差不多。

    「大勇啊,不是我多嘴,前天晚上找我們幫忙的那位老闆,只留下個聯絡手機就走了,說好今天來領人,可現在還沒到。你說會不會…」大勇不得不暫停一下吃了:「人家那位老闆大哥可是個大好人,他那四個朋友生意虧了,吃藥開車想自殺,就讓我們幫忙先看護一天。你胡想個啥?我看你成天吃熬白菜,把腦袋都吃昏了!

    「我們幾個被黑心包工頭騙著只幹活不給錢,要不是人家,我們就得睡馬路了!」他狠狠的咬了口大蔥,又補了一句。

    「就幫這點小忙,人家就答應給四千塊錢呢!」說著從上衣口袋掏出一疊票子:「看看,一出手就給一千塊錢的訂金!一千塊啊!」二婆子還是有些憂慮:「我也一直在琢磨,你說要人看護,幹啥不送醫院呢?出那麼多錢來雇我們,還找了這麼一處要動遷的破房子?」大勇徹底不耐煩了:「你也不動腦子想想,就像那樣四個年輕人想自殺,長得像嫩蔥似的醫院護士能看得了嗎?還得是像我們這樣幹粗活的民工,別說是四個,就算再來四個,俺大勇也當他們是個雞兒!

    「二婆子,你以後少跟我沒事找事的瞎琢磨啊!」二婆子不敢再言語了。

    飯香伴著飯聲,清楚的傳進了這個房間的內屋。

    內屋很小沒有一件家具,面積不大的磚地上捆著五個人,正是茶色小巴司機和那四位被神秘悍匪劫持的萬家準女婿。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古傲,已經醒過來一段時候了,他一直在試圖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努力的回憶著坐車從萬宅出來後的每個細節。

    清晰的記得車一直在朝著郊區方向開,大約二十分鐘後司機停車加了次油,其間司機買了五瓶礦泉水分給幾個人喝了,也就在這之後記憶開始漸漸模糊。

    再仔細回想,這種模糊源起於自己忽然睏倦起來,感覺上當時不但自己迷糊睏倦,連其他三位和司機也好像漸漸神志模糊起來…

    車越開越慢,後來恍惚覺得車斜到了路旁,接著車門打開,有幾雙又硬又粗的大手伸向自己…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2 17:09
第六章 可憐的悍匪

    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到了這裡。

    問題很可能就出在那瓶水上。

    剛才外屋幾個人的對話古傲全聽到了,什麼「驚動」、「員警」之類的,再把它與結實綁著自己的麻繩聯繫在一起,他雖然還不能完全弄明白,但已經清楚的感覺到,八成自己這幾個人被綁架了。

    而且,是被幾個民工以幾千塊錢的可憐價格給綁架了。

    這讓古傲越發的不明白,從剛才的回憶來看,自己這幾個人是一從萬宅出來就被人盯上了。

    如果從加油站水裡被下藥上看,對方甚至事先就知道了這輛車的路線,這不免讓人懷疑萬家出了內賊,而且劫匪策劃周詳準確。

    但從這幾個為幾塊錢盒飯爭吵不休的民工看,讓人又怎麼也不敢相信,他們有這個專業素質。

    哦,對了,剛才電話中,似乎那位被大勇稱為大哥的人物才是幕後主使,但接下來的問題是,這位幕後大哥又是出於什麼目的,不惜驚動員警來費時耗力的劫持他們這四人?

    要知道他們四人還沒確定成為萬家的女婿,如果用他們來向萬老闆試圖換取贖金,那幾乎是一點威脅力都沒有的。

    古傲正苦苦思忖著,已經吃完的二婆子提著給古傲幾個人留的飯,走了進來。

    「幾位大兄弟醒了啊!你們可別怨恨我們綁著你,年紀輕輕的就想自殺,真不知道你們城裡人是怎想的。等會你朋友就來接你們了,來,先吃飽肚子。」二婆子挨個喂五個人的飯,古傲裝出一副孫子樣,不問也不叫,耳朵仔細聽,希望能從這些話裡理出一個道道來。

    第一個是司機,歲數也不大,性格頗內向,好像藥力還沒完全失效,二婆子喂他也不吃,就那樣悶在那裡。

    白夢仙一受刺激精神又有點不太正常了,認定這是上仙對他的考驗,經九九八十一難必登仙位,於是自始至終都保持著迷人的微笑。

    五個人中就屬朱一刀和範文大反應激烈,嘴裡的塞布一拔出來就哀求不停。他們跟古傲差不多時間醒來的,剛才外屋的話也聽到了,認定是自己被綁架了。

    二婆子笑著:「我勸你們別白費力氣了,說什麼都沒用。你們不就是想騙我放了你們,完了再去自殺嗎?

    「知道為什麼綁你們的手、塞你們的嘴嗎?就怕你們再自殺。來來來,吃飯了。」別說是熬白菜,眼下就算是滿漢全席,朱一刀和範文大也沒一點心思吃了,仍是哀求不斷,悲聲不絕。

    二婆子可倒好耐性,任你怎麼說,就是一筷子一筷子往你嘴裡塞飯塞菜,喂完一個就重新把塞嘴布塞回去。

    他最後一個喂的是古傲,跟白夢仙一樣省心,飯菜吃個溜乾淨。

    沒太久,二婆子終於完成了喂飯工作,剛要把塞嘴布重新塞回古傲嘴裡,一直沒出聲的古傲終於說話了。

    「大哥,求您幫一個忙行嗎?」古傲可憐巴巴的望著二婆子。

    二婆子無奈的嘆了口氣:「哎,我都說了,你就別白費力氣了,我絕不會眼看著你們再去自殺的。」古傲哀求加深:「沒別的,我上衣口袋裡有五十塊錢,求您幫我取出來。」二婆子一聽原來這麼簡單,剛要伸手去取又馬上縮了回來,臉一板:「你什麼意思?拿我當什麼人?別看我們是農工,可比你們城裡人講信用,收買我?別想!」二婆子語氣堅決,腿卻依然原地沒動。

    古傲一副著急狀解釋:「千萬別誤會!您看是我們自己想不開都夠麻煩你們的了,吃飯還花你們的錢就更不好意思了。

    「我最瞭解你們這些農工的苦處,這五十塊錢拿去買晚飯,買好點的晚飯,就當是我請客了。」古傲這麼一說,二婆子開始動搖了,但又有點不太相信:「你們城裡人最摳門最壞了,你真是這麼想的?」古傲低頭頗不好意思的:「其實…其實我也吃不太慣這熬白菜。」二婆子這回信了,嘿嘿得意的笑:「我就說你們城裡人彎彎腸子多。算我好心,這個忙我幫了。」邊說邊從古傲上衣口袋裡取出那五十塊錢來。

    剛要走,又聽古傲求道:「大哥,再麻煩您順便買一份五毛錢的豪洲日報。我怕家裡人著急,看他們有沒有登尋人啟事什麼的。」沒費二話,二婆子又答應了。

    看此情景,書販子範文大小眼睛一轉有了啟發,急叫住二婆子,說自己口袋裡銀行卡上有三千塊錢,如果放了他,或是給外面帶個口信,這三千塊錢就是二婆子的了。

    二婆子一聽當時就怒了:「我看這裡最壞的就是你!別想騙得了我!」說完就氣哼哼的推門出了內屋。

    範文大瞪著一雙小眼兒就是不明白,怎麼古傲的五十塊錢可以輕鬆買動,自己的三千塊錢卻不好使了。

    古傲縮在一邊暗自諷笑,剛才自打二婆子買飯回來一直到進來喂飯,古傲早把他性格摸透了。

    來自偏遠農村的二婆子,既羨慕城裡的好,又痛恨城裡的壞,這種人性格既有樸實的一面,也喜歡貪些小便宜。可這種小便宜卻不能大了,就像書販子出口就是三千塊,準把二婆子嚇住了。

    五十塊錢不多不少,名目上又是請大家吃飯,二婆子當然樂意承當。再加上古傲從心理出發,先表明站在同情農工的立場上,自然讓二婆子有了相當的親近感。

    而古傲所費的一切工夫,都只是為了最後那張五毛錢的豪洲日報,既然驚動了員警,而且是有關萬家的事,各大報紙一定會上頭版頭條。

    古傲急於想知道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相信從這幾位被人賣了都不知道找誰要錢的「民工悍匪」嘴裡,是問不出什麼來的。

    這麼短的時間,便輕鬆控人於掌上,古傲真不愧是地區首騙,也沒辜負了他那以賤稱奇的八字命造。

    在等待晚飯和報紙前,古傲利用現有掌握的情況,做了一次頗深入的分析。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看,萬家的這次大規模選婿,更像是一場別有用心的表演秀,而那篇狗屁不通的文字,以及要求得出的那個不著邊際的結果,無非給人一種感覺||萬家的這場選婿秀明面是選女婿,實則很可能一個都通不過。

    讓人想不通的是,既然如此,還為什麼拿自己的親生寶貝女兒來炒作?萬家的真正用意又是什麼呢?

    思索中晚飯到了,二婆子真的偷偷帶來一份豪洲日報,當看完全部內容後,古傲的諸多疑問大部分有瞭解釋。

    與兩種主流民意不同,古傲大致有了這樣一個猜測。

    從萬家忽然進行的古怪招親秀上看,很可能真的存在著一股強大勢力,他們看中了萬家的寶貝千金。

    萬老闆不想應這門親但又不敢直接拒絕,才導演出這一齣戲來,不想卻激怒了這股勢力,於是暗中操縱了這次劫持事件。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古傲豈不是比這幾個被徹頭徹尾利用了的民工還可悲!自己這四位千錘百煉才勝出的天之驕子,從最開始就注定成為此次遊戲的犧牲品。

    古傲的直覺是敏銳的,他的推測幾乎接近了正確答案,可他萬萬想不到,這股暗中勢力代表的是誰。

    此時苦惱的古傲想到了朝歌的勸誡,悔不當初鬼迷心竅的去應了婚,如果老老實實的待著,現在自己不是正在外面看熱鬧那。

    朝歌、梁庫你們在哪裡呀?快救救我吧!

    不過古傲畢竟是經歷過大場面的,懊喪沒多久,便漸漸冷靜下來開始思忖脫身之計。

    這幾個稀里糊塗被利用的「民工劫匪」不足為患,不可揣測的倒是那位幕後大哥。能讓萬寶祿萬大老闆感覺到威脅的,一定勢力不小。

    從這個角度看,如果萬家一旦不答應條件,他這條小命很可能就要跟這個美麗的世界說再見了。

    可從另一個角度看還很有希望。

    在吃晚飯的時候,古傲已經在二婆子那裡套出話來,大致知道了幾個民工被利用「劫持」的全過程。

    幾個民工剛剛進城不久,就被黑心的包工頭給騙了,辛辛苦苦幹了幾個月,最後包工頭卷錢跑了,身上從家裡帶來的幾個錢也花光了。

    就在走投無路、困頓街頭的時候,也就是發生綁架的頭一天,一個大鬍子、戴墨鏡的中年人,忽然找到他們來幫忙,究竟什麼忙當時也沒說,就只給了一千塊的訂金,還有剛才大勇拿著的那個手機,需要他們的時候就打手機聯絡,然後就再沒露面。

    以後發生的事,就是大勇和二婆子之間的對話內容了。

    古傲從小就在社會上混,各種各樣的人都經歷的很多。就拿真正攔路搶劫的罪犯來說,分兩種,一種是蒙著面的,一種是露著臉的。

    一般來說,蒙著面的只要你給錢,他是會放人一條生路的。因為你沒看到他的臉。而那些露著臉搶劫的,大多就是亡命徒了,不管你是給錢還是不給,他幾乎都要人命。

    從這一點看,那位大鬍子、戴墨鏡只出現過短暫一次的大哥就屬於蒙面的,這麼做大概就是給自己留了後路,一旦事情敗露可以及時收手全身而退。

    不過事無絕對,為防夜長夢多,還是盡快想辦法的好。現在要做的,就是在幾個淳樸而又有點執著的民工身上尋找突破口。

    還是豪洲人民日益高漲的抗議浪潮,給古傲帶來了轉機。

    在第二天買早餐的路上,二婆子更加感受到了劫持事件對豪洲城無所不在的巨大震動。

    他還特意在露天電視上看一段新聞,上面明明的列出了被劫持四個人的照片,而且還有萬家迫於壓力,標出的懸賞蒐集劫匪資訊的二十萬花紅。

    不看則已,一看差點嚇破了膽。

    這四張照片,可不正是被綁在裡屋的那四個人!乖乖不得了,二婆子第一次感到天已經塌下來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到破房子裡來的,立在崩潰邊緣,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了大勇聽。

    大勇還是硬著不信,直到從四個人口袋裡翻出身份證,把名字與報紙上一對一字不差,本以為遇到個大好人、撿了個大便宜的四個民工||傻眼了。

    慌張之下想起來還有個手機,急忙給那位老闆大哥打電話,可令四個民工悍匪更加慌張的是,如此關鍵時刻這位大哥竟然關機。

    此時古傲卻眉頭一展,壞水直冒,有了一個比脫身更大的損招兒。

    第二天,萬宅裡的電話響了,同時在接聽的萬寶祿和警方,得到了這樣一個消息:一個操著濃重外地口音,並且有點娘娘腔的中年男子,自稱掌握了劫匪的確切行蹤。雖然他很願意提供這一線索,但前提是,必須往一個外省戶頭裡匯入那二十萬懸賞花紅。

    當然,自從萬家對外聲明願出二十萬懸賞花紅那一刻起,類似的報警電話接連不斷。

    警方格外注意這一個報警電話,那是因為此人接下來在電話中播放了一段電話錄音,經過證實確認,電話錄音裡的四個人,正是失蹤的那四位萬家准婿。

    一個結論迅速得出:打電話的很可能就是綁匪本人。

    警方一方面通過萬寶祿儘量穩住綁匪,一方面故意在二十萬基礎上再次調高懸賞金額,目的是調動全豪洲市民,一同參與到這場貓捉金鼠的行動中來。

    全城皆兵下,很快一個有點娘娘腔、經常在動遷區出入買飯的外地民工,被注意了。

    等古傲剛剛打了一個盹,猛地清醒的時候,這棟破房子周圍整個動遷區,已經被武裝員警圍的水洩不通。

    以防劫匪傷害人質,警方並未貿然闖進。一直在用擴音器喊話,無非就是「釋放人質,爭取寬大處理」之類的經典警方用詞。

    此時的二婆子已經癱坐在牆角,眼睛直呆呆的看著前方,嘴裡不住的念叨著:「完了!

    完了!豬沒了,雞沒了…」原來一切都是古傲操縱的,當他知道那位幕後大哥關機的時候,就自以為該自己登場了,他想利用這幾個「民工悍匪」走投無路又缺錢的心理,自導自演一出「捉放曹」,趁機把那二十萬懸賞花紅撈到手。

    即便最後敗露也不關他的事,反正所有操作都是背著那幾個肉票進行的,說到底自己也是這幾個肉票一員,就算幾個民工揭發他,誰又相信呢?卻不曾想,這戲這麼快就被自己給演砸了。

    大勇雖然一身的粗肉悍骨,可也是莊稼地里長大的地道農民,雙手抱頭沒了一點豪氣。

    古傲在飛快的轉著大腦,他在考慮,如何讓自己在這次突變中全身而退,不留把柄。

    而朱一刀那四個人則是又害怕又激動。害怕的是,那幾位不是劫匪的劫匪失去理智,做出些什麼瘋狂的事;激動的是,終於快要解脫了。

    忽然,所有人幾乎同時睏意襲來,不消多久便沉沉的昏睡過去。當古傲激靈靈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經多了兩人:朝歌,梁庫。

    古傲鼻子一酸:可算來了救星!

    朝歌這兩天也一直在想盡辦法尋找被劫持的古傲,可惜一直沒有線索,直到警方發現此地,滿城傳開,朝歌才快速趕來。

    剛才他便在外面啟動五行六甲術,令所進方向的員警忽然昏睡,包括房子裡的人,然後才和梁庫潛行入來。

    古傲把所有情況做了一下匯報,覺得萬家不是朝歌所要找的人。

    朝歌就問還能否記全那篇亂文。

    古傲有著驚人的記憶,雖然只看過了一遍,卻能背出來大半。

    朝歌一聽也認為那的確就只是一篇亂文。

    如果按奇玉婆婆所說,想必是把一整篇東西分成了三份,雖然每一篇都不完整,但至少也能讀通句子。像這樣的一篇連一個整句都連不起來的亂文,又能看懂什麼意思呢?

    而且之前朝歌也對萬家做了一些暗中調查,這萬寶祿沒什麼術力,也沒什麼其他特殊本事,道道地地一個靠起樓蓋房子發家的爆發戶。

    全城的住宅商廈幾乎都是萬氏財團的。

    但為了確保此事無誤,朝歌還是決定親自見見那篇亂文,以及行事怪異的萬寶祿,同時又要周全解決眼前的困局。既不能讓無辜的民工受到牽連,又要堂而皇之的讓員警收場。

    朝歌想出了一個十全之計。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2 17:09
第七章 真兇

    朝歌的十全之計是這樣的,由自己來充當那位幕後大哥,因為有變相術可以任由變換相貌,不怕在警方那裡落下把柄;而這四個民工再加上梁庫,則是被朝歌脅迫來幹活的。

    至於那位真的幕後大哥,很可能屬於萬家的私人恩怨,還是留待以後他們自己慢慢計較吧。

    大勇、二婆子卻心裡沒底,左看右看朝歌還沒自己這身肌肉呢,說他來脅持自己這四個壯漢,恐怕沒人能信。

    梁庫就嘿嘿的笑:「放心,別看他瘦,可骨頭裡有肌肉。」大勇還以為真的骨頭裡有肌肉,差點就伸手去摸了。

    古傲更玄乎:「這位哥可是手眼通天的主兒,什麼都別說,全聽他的。」至於那三位准姑爺則一直在沉睡中,朝歌不準備讓他們醒,一直到把這個十全之計進行完為止。

    下面就是直接跟警方對話了,朝歌緩步走入院中一立,暗自運起五行術,令地氣升騰循環微微起風,把自己的話清清楚楚的送了出去。

    「人質在我手中,我的條件是||讓萬寶祿帶著二十萬和那篇文字來見我。」說完便理都不理的,四平八穩又走回屋子。

    此刻朝歌的四面八方有八、九個警方狙擊手已經瞄準了他,可沒有命令誰也不敢開槍,誰知道屋裡還有幾個劫匪,萬一他們惱羞成怒,殺了人質可怎麼辦!

    此次事件重大,豪洲員警總長親自督陣,當他看到這個自稱劫匪的人,竟然才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人時,腦袋一震,策劃如此精心的主謀,怎麼可能這樣年輕?

    但當注意到朝歌那種超乎尋常的冷靜自若時,馬上又不敢小看了。立即接通萬家,看萬老闆能否為了他的四個賢婿出動尊駕。

    萬寶祿當然不同意,給錢和看那篇文字沒問題,他萬大老闆是萬萬不能冒如此大危險去親見劫匪的。

    警方是干什麼吃的,平時吃我的、喝我的,關鍵時刻卻又把我拉出來下油鍋!

    「我有權利不出去,那四個人還沒成我女婿呢,如果真有個三長兩短,那也是員警的無能,跟我有什麼關係?一句話||不出去!就是不出去!」而朝歌自從說了那句話後,便不再跟警方對話。

    僵持中,警方真想一鼓作氣闖進去,可員警總長最怕這樣冒進,成功則可,萬一失敗死一、兩個人質,他這頂官帽怕是戴不下去了。沒辦法,只能把萬老闆死活拖出來應急了。

    員警總長出招陰損,竟然讓手下故意把跟萬寶祿剪輯過的通話錄音,洩漏給各大媒體報社。

    一時間,豪洲的廣大人民群眾再一次被更加激怒了,萬老闆以前的慷慨仁慈形象,全部被換成了可惡的奸商虛偽嘴臉,平時假仁假義的,骨子裡卻是藐視草根階級的。

    先是由閒著也是閒著的各大高校組織遊行隊伍,輪番在萬宅門前示威,接著就是工商界聯手出動,各種揚聲器、大喇叭、探照燈,一起對準萬宅,日夜不停的發出討伐。

    更有一部分專門負責散發傳單的,現場印刷,當場就一疊疊雪片般的傳單往萬家裡扔,充分體現了工業時代的巨大力量。

    這些還都不足以促動萬寶祿,真正讓他害怕的是,在散發的大量傳單裡,竟然還夾帶著不知道哪裡來的威脅信,信中稱:那四個被萬家耍弄的無辜年輕人,已經是豪洲城全體人民的兒子了,如果一旦他們出事,這些人就會放火燒掉萬宅。

    這下萬寶祿可怕了,像軟禁一樣走也走不了,要真是燒起來,自己成了燻豬倒也罷,可寶貝女兒怎麼辦?那可是他的心頭肉啊。

    老萬怒了,他知道這都是員警總長使的壞,接通電話就是破口大罵,說一切都是警方暗中指使的,如果萬家真的遭到暴徒襲擊,他要把員警總長第一個告上法庭。

    被老萬罵個狗血噴頭,員警總長卻一點都不氣,不但好言安撫一番,而且還保證萬宅一旦被燒了,作為員警總長,一定擔保盡最大努力緝拿凶手。

    這倒是讓老萬稍稍出了口惡氣,卻說什麼沒想到,前手剛撂下電話沒多久,就接到了法院傳票,說是豪洲全體員警,集體上告萬氏集團總裁萬寶祿污言誹謗國家公務人員,如果萬寶祿的表現繼續惡劣,將會採取法律制裁。

    老萬真的沒轍了,他現在的感受就如同被人搶劫了還要陪笑臉,不但要陪笑臉,還得像哈巴狗一樣表示:歡迎下次光臨!

    沒辦法,萬老只有提著他的二十萬、還有那篇應婚文字,出動了。

    在與現場督陣的員警總長會面的時候,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萬老闆那雙眼睛,簡直就像餓了十天的野狼。

    員警總長則一直笑的像綿羊一樣,沒有任何敵意,他勸老萬不要擔心,警方曾對劫匪做了一次深入細緻的分析。

    他要的錢並不多,野心不大,況且還著重強調要那篇應婚文字,簡直表現出大大的善意,說不定他還真想當萬家的姑爺呢。

    員警總長似乎還沒注意到,他在說這話的時候,原本只是眼神如狼的老萬,現在的喉嚨裡,已經低沉而有激亢的發出嗷嗷狼吼了。

    戴著鋼盔,穿著三件防彈背心,活像只顫抖著的大灰熊的萬寶祿,提著他的二十萬,開始向捆著他那四位賢婿的破房子邁步走去。

    除了防彈背心,他還曾執意要警方給他提供防彈褲子和防彈褲衩。遺憾的是,這項高科技還有待科研人員開發出來。

    萬寶祿終於出現在院前,就此停步。

    後面的員警總長拿著擴音器喊著:「不要怕,走進去。為了豪洲人民的好兒子,勇敢的走進去。」萬寶祿恨的直咬牙,靠!你給我勇敢一個看看。他手扶在矮牆上,顫著音往裡喊:「嗨!大家好!我把東西帶來,有話好好說。」朝歌在裡面冷冷的兩個字:「進來。」萬寶祿現在的境況真是後有狼、前有虎啊!跺跺腳,九十九個頭都磕了,就差這一哆嗦了。進!

    當萬寶祿哆哆嗦嗦蹭進門的時候,屋裡的情況是這樣的:古傲四個已經被提了出來,都捆著昏昏大睡。

    牆角處,蹲著那四個正用複雜眼神瞄萬寶祿的民工,梁庫也擠在裡面冒充被脅持的民工。

    靠窗的位置,一動不動的站著已經變容的朝歌,冷冷的看著一臉擠笑的萬寶祿。

    老萬左瞧右看的很猶豫,好像不知道該找哪一位。最終竟然對著一身粗肉的大勇一哈腰:「你…要的東西我都帶來了。」本來已經夠緊張了的大勇,神經質的回道:「跟我說干啥?」說著,大勇看了看朝歌:「他…他才是劫…劫匪!俺是被…被持了的民工!」

    脅持不會說,只剩下一個持了。

    萬寶祿有點發懵,看看年輕冷俊的朝歌,再看看一身粗肉的大勇,苦笑著:「這位小哥如此…這樣,一看也不像是干…幹那個的呀!」繃緊了神經的大勇破口大罵:「干?幹哪個的呀?俺是民工,你再亂說,信不信我揍你?」萬寶祿連忙說:「我信!我信!」朝歌發話了:「把東西拿過來。」萬寶祿一臉迷茫的把提箱遞給了朝歌,又一臉迷茫的看著朝歌拿起那篇文字看。

    仔細看了幾遍,跟古傲所說一致,朝歌也的確沒看出什麼名堂來,便問萬寶祿這篇亂文究竟代表什麼。

    萬寶祿哭笑不得,說這都是自己心血來潮糊弄的東西,就是想看看這幾個準女婿的聯想能力,並沒有固定意義。

    已經瞭解了應婚全過程的朝歌,也覺得這萬寶祿如果不是另有內情,大腦一定有些問題,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搞出這一場鬧劇來!同時也頗失望,畢竟沒如自己所願的找到楚風遺文。

    不過還是在禮貌的徵求了萬寶祿同意後,把那篇文字折起來收入口袋。

    接著朝歌說道:「萬老闆,我們商量點事。」萬寶祿聽這話有點怕,錢也給了,字也拿了,還要商量點事,他被朝歌那雙眼睛盯的實在有點出汗。

    朝歌道:「整件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那五個是被我要脅來的民工。你的人就在那裡,原封不動奉還。希望以後你不再追究這件事。」萬寶祿哪有不應的理,連聲稱是。別說不追究了,等這件事結束,連他自己都要遠走高飛了。

    然後朝歌運術讓朱一刀三人轉醒,按著商量好的事項,財大氣粗的老萬逐一把三人搞定,對外統一口徑||這場鬧劇是老萬跟賢婿們開的一次玩笑,就只是考驗一下未來女婿們的意志力。

    最後,外面嚴陣以待的員警們,就看到了這樣一個驚掉大牙的場面:由萬寶祿帶領,四個賢婿作襯,五個民工尾碼,陪同那位年輕劫匪,春風砸面、說笑動人的走了出來。

    雖然一百個人看了,一百二十個說這很假,但他們不明白的是,他們為什麼這樣裝假?

    一場驚天動地的劫持大案如此收場,想趁機彰顯能力的員警總長,真是意猶未盡、情有不甘。

    可當事人萬寶祿執意不肯投訴,而且已經醒來的四個肉票賢婿,也被搞定了,從理上講員警還真沒辦法。

    傻子都能看出來,萬寶祿一定是被威脅了才說瞎話。

    總長不甘心地一直偷偷瞄著朝歌,想出了可以拘人調查的另一個理由||不管怎麼說,已經驚動了國家公務機構。你老萬有錢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就算開再大的玩笑也沒所謂,可千不該萬不該拿人民警察開涮。

    他以滋擾社會妨礙公務為名,全體請回警局。

    朝歌早料到有此一變,嘴角微微一翹:「不錯!那四個是我劫持的,順便又脅持逼迫這幾個民工幫著搬搬抗抗。」總長像隻老狐狸一樣綻開了笑容,手下們最瞭解這種笑容代表的涵義了,幾百隻槍齊舉,一起對準了朝歌。

    此時全場寂靜,上萬圍觀群眾的上萬雙瞪圓的眼睛,還有各大媒體現場採訪的相機鏡頭,此刻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靜立在槍林彈雨中一動不動、嘴角似笑非笑、微微翹起的朝歌。

    朝歌抬頭看了看烏雲密佈、藏雷隱電的天,「要下雨了。」員警總長也看了看天,點點頭:「嗯!我們也該回警局了。」接著,所有端著槍的員警都看到朝歌舉起了雙手。

    儘管細心的人已經注意到朝歌舉起的雙手姿勢奇特,好像在掐著什麼指訣,但總長還是笑了,他本以為很難對付的這位年輕劫匪,就這樣輕易的服罪了,可緊跟著發生了令所有人都驚詫不可思議的天變。

    一道刺眼的藍光撕開雲幕,閃電!

    一道竟然可以像游龍一樣從天而降、出沒在身邊的閃電。

    每個持槍員警,都無比真實的感受到了這條巨大的、游動在身邊的電龍,所有人的頭髮都奇異的向上飄起,甚至,他們同時聞到了只有電才具備的,一種特有的另人恐懼的焦味。

    而此時另一個讓人如在幻中的事情是,那位冷靜挺拔、似乎可以駕馭閃電的「劫匪」,在所有人的視線中若隱若現的消失了。

    每個人在那一刻的第一感覺大概都是:這不是在發夢吧?

    但事後有媒體記者對在場的大部分圍觀群眾做了廣泛跟蹤採訪,得到的回答是超乎一致的||他們看到了一條龍,一條閃著電的龍;他們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可以若隱若現的人。

    如果要解釋的話,只能說包括員警在內的上萬豪洲居民,在同一時刻、在同一地點,發了相同的一個夢。

    這事很快被豪洲人傳神了。

    他們沒辦法給此事件定義,他們更不知道如何來稱呼這個神秘的「劫匪。」

    是鬼?你聽過不怕閃電的鬼嗎?

    是神?你聽過神做劫匪嗎?

    不管是什麼,他總歸不應該是人,不是普通的人。

    如此風頭之下,人們自然也就忽略了那五個民工,其中四個此時已經抱著他們的二十萬,戰戰兢兢、歡歡快喜的遠走還鄉了。

    在豪洲上下萬眾一心談論集體發夢事件的時候,那位非同凡響的「劫匪」,更深深的吸引住了萬山鴻。

    萬山鴻是看當時把整個事件錄下來的記者的錄影。她不相信這個傳奇式的「劫匪」像傳說中的那樣非人,因為在沒有感性思維的錄影鏡頭中,他的離去,雖然行走路線上很是奇特,但並不是傳說中的若隱若現。

    本來決定跟老爹離開豪洲城的她留下來了,她憑女孩的直覺,那種聲音和舉止,絕不應該是那副普通的面容。

    雖然在外人看來有點不切實際,但她仍固執的認為朝歌是戴了副面具的。她想看看朝歌的真實面容。

    急於離開的萬寶祿,真想把女兒綁架走。

    萬山鴻就問老爸:「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有人在威脅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總之我覺得你,最近真的有點神經。」

    此時,酒店寓所中的朝歌已經變換了另一副面容,酒店上到經理下到侍應生,都在談論著豪洲有史以來的最大發夢奇異事件。幸虧梁庫當時躲在民工堆裡沒引起注意,否則早被人民群眾揪出來了。

    一場轟轟烈烈,到頭白夢一回。挫折後的古傲心灰意冷,一回住處倒頭不起。

    因為應婚事件,古傲已經成了公眾人物,為防引起人注意,並未和朝歌、梁庫住在一個房間。

    朝歌回到房間後,又把那篇亂文拿出來仔細研究了一番,同樣還是沒有頭緒。

    吃過晚飯,梁庫早早的呼呼大睡了。

    朝歌沒那麼早睡,關了燈,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裡。既沒習練廣元古鎮中學得的正統仙家內丹法,也沒運轉五行六甲。

    自從那一役後,原本矛盾的朝歌下了一個決定。

    既然選了這條路走,術力是必不可少的,甚至尤關重要,但如果一味深迷下去,勢必最終不可自拔。所以既不習練正統丹法、廢除作用奇大但後患無窮的術力,也不特意提升術力,一切都等謎局水落石出再說。

    午夜的豪洲美麗而寧靜,本是迎來送往的酒店,此刻也悄悄的睡了。房間內的朝歌漸漸睡意朦朧。

    忽然房間內唯一一盞開著的小壁燈猛地一亮,很可能是電流不穩定突然增大,隨即熄滅。

    往日敏感的朝歌只是動了一下眼皮,然後睡去。也許長時間的高度用神,他太累了。

    可沒過多久,房間內的電視插座無故的冒出火星來,火星越冒越大,很快整條電線開始冒煙,最終竟燃了起來。

    朝歌終於驚醒了,頭腦昏沉,四肢發軟,感覺全身異常的不自在,就好像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壓在了房中。心中暗覺不好,去搖動梁庫,卻不見醒。

    這時房中大火,火勢迅猛,如同被人點燃了汽油桶。幸虧朝歌掐掌訣運起活行術,把火勢暫時限制在一角,迅速背起梁庫向樓外衝去。

    聞訊趕來的服務生,驚恐的尋找滅火器滅火。

    朝歌先把梁庫放在通風較好的頂樓陽台上,然後又急奔古傲房間,撞開門卻發現這裡安全無恙,古傲被驚醒,還以為重演了劫持事件。

    事後調查,這場火著的很蹊蹺,經電工人員檢查房間線路後,並未發現異常。朝歌又聯想到剛才自己的那種奇怪感覺,從而確定一定是有人用術力導引了這場火。

    但,又是誰想殺掉自己呢?

    對方既然是術界中人,顯然是衝著自己來的,但以往知道的術人都想得到寶藏,絕不會不問先殺的。

    朝歌思索著來到頂樓,梁庫已經醒來了,不過還是有點昏沉。

    朝歌憑欄不語,無意中,發現遠處幾座小區、樓房還有街道的形狀有點特別,其格局並不像是正常城市街區那樣縱橫交直,而竟然是隱隱的形成了一個大圓弧,並且這些樓區和街道不是隸屬一個開發社區,沒可能規劃得如此協調。

    心有所感,馬上跟酒店侍應生要了豪洲最新城市街區圖。

    圖紙鋪開,在朝歌的眼前漸漸展現出一幅驚人畫面。

    圖中街區弧線相連,即便是直線的地方,也一定大量修飾草坪、泳池類,無形中大觀看上去也呈現出圓弧狀,而當把所有圓弧連成一片的時候,整個豪洲的城區建築竟然形成了一個奇異的巨大碗器狀,如果沒有看錯,這便是只在記載中出現過的風水寶器||匯金凹。

    這個巨大的匯金凹,讓全城的風水財氣,全部按照預設好的流向彙集到市中心的一棟私人豪宅。

    朝歌循圖看去,那棟豪宅字標上赫然寫著兩字:萬宅。而且這所有連成片的建築,都幾乎隸屬一個公司||萬氏集團。

    萬宅,萬寶祿,萬氏集團。

    朝歌的腦路飛快的轉動著,前後種種一聯繫,這位萬大老闆雖無術力,但必定與術界有關。

    眼下這個匯金凹是早已失傳了的風水器物,雖尚不能肯定就是風水三大門派寶器派的藏物,但也不是沒有聯繫的可能。

    還有那篇亂文,究竟是不是暗藏玄機呢?朝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古傲也想起了一些,現在回想起來令人懷疑的怪異細節:「朝歌,還記不記得當時萬寶祿提著錢進屋內的情形?」朝歌仔細回憶著。

    古傲:「他既然與員警總長照過面,就應該知道里面的劫匪是個年輕人,而且那個民工大勇雖然長了一身粗肉,但怎麼看都是一莊稼漢啊。但為什麼萬寶祿不找別人,卻偏偏當他是劫匪呢?」朝歌眼睛一挑:「唯一解釋,那就是他們認識。」梁庫迷惑:「怎麼看,大勇都不像是有心機城府的人,如果他們認識,為什麼當時大勇卻一點沒表現出來?」古傲一拍大腿:「這就越說越對了!確切說,應該是萬寶祿認識大勇,而大勇不認識萬寶祿。還記得那位戴墨鏡、蓄鬍子的怪異幕後大哥嗎?」就在朝歌眼前一亮之際,幾乎梁庫和古傲異口同聲的:「幕後大哥就是萬寶祿他自己?」再加上今晚的離奇火災,事情越發的複雜迷離了。

    事不宜遲,三人直奔萬宅,恰遇萬寶祿正欲強行帶走女兒。

    朝歌立在堂中擋住去路,同時又現出那天導引閃電的容貌來,冷冷道:「萬老闆要去哪裡?」古傲更步步進逼冷著笑:「剛剛劫持完女婿,現在還要劫持女兒不成?」萬寶祿一屁股癱坐在地,終於承認了這場劫持大戲,完全是他自己一手自導自演而成。

    因此受了諸多無妄之災而原本懷著無比春情的古傲,此時終於按捺不住情緒了,抓住萬寶祿的手臂猛搖:「可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呀!」萬寶祿木訥著神情,痴痴的道:「說出來也許大家不相信,這全是因為幾百年前我們祖上一則古怪的祖訓,和一篇亂文。」此言一出,朝歌三人目光一對。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2 17:10
第八章 宿命之遇

    萬寶祿講著:「普通人很難相信,在我們看到的這個世界表面下,還隱藏著另外一個真實世界,他是由分門龐雜的術士組成的,江湖人都稱它為術界。」這些雖然對朝歌等人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但萬山鴻卻還是頭一回聽說,想不到這等新奇事,會出自平庸得只剩下錢的老爸嘴裡,更萬萬想不到,這新奇事還竟然出在自己家中。

當下她全神貫注的,只剩下了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

「大概在四百多年前,我家祖上就是這個術界中人。據說當時的術界有兩個對立的絕代風華人物,一個叫神易,一個叫楚風。」萬寶祿繼續講著:「神易之術的確神乎其技,以一派之力幾乎抵擋著整個術界。我家祖上就是那位叫楚風的高士門下||寶器派。」此言一出,朝歌心頭如同開了一扇天窗,終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梁庫更是興奮的直抓耳朵。

古傲則始終對這並不關心,死魚眼不時的在鏡片底下,向水嫩可人的萬山鴻瞄來瞄去。

萬寶祿說到這裡,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眾人,稍作猶豫。

也許是知道的故事並不完整,也許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祖上為了追尋寶藏,而與神易對抗,中間省略了很多而直接說下去。

「楚風在與神易做最後一次決戰前,一反常態,只是孤身前往,並沒有把門下的三大風水族人帶去,相反還分別留下了一篇亂文和一則奇怪的祖訓。」終於涉及正題了。

朝歌在想:那篇亂文果然有些名堂,只是懷疑拿出來公眾的那一篇,大概是經過改動的複製品,所以看起來一點門道都無。

萬寶祿說到這對女兒道:「山鴻,爸暫時不走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顯然接下來的內容,萬寶祿不想讓女兒知道。

正聽到節骨眼上,萬山鴻哪裡會肯,笑著:「老爸,您這麼一說,我就更不能走了。」

知女莫過父,老萬不再廢話,繼續講下去:「說到這則祖訓的奇怪處,就是跟神易幾乎鬥了一輩子的楚風,卻在決鬥臨行前,給風水三大門人留下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想不通的遺命||遺命中,嚴戒三派後人再牽扯到神楚之爭,今後各自隱退術界江湖。」朝歌暗想,神易安排好一切後就此隱世,難道就是去赴楚風的決鬥之約?

楚風的這個決定,似乎跟神易讓五行六甲兩族隱退術界很相似,但五行六甲兩族隱退,是為了能更隱秘的護衛牧氏後人及墳脈,而眼前已經分崩離析、互不聯絡的楚風三大風水門人,似乎另有隱情。

梁庫的思路就簡單多了,自打跟隨朝歌踏入術界的那一刻起,所見所聞無不都是怪中有奇,本以為這楚風遺命是如何個怪法,不過就是跟神易讓五行六甲隱退術界差不多,很不以為然的說道:「我還以為有多怪呢,也不過是讓你們隱退罷了。

「我猜啊,準是讓你們好好的保護好楚家的後人唄,免得他這一去不回頭的,就此斷了香火,對不對?嘿嘿,我就知道!」萬寶祿卻搖頭:「這怪的還在後面,形勢、法理、寶器三大風水門人,本也以為門主楚風這樣做,是為了讓他們保護楚家後人,但都想錯了。

「楚風自從單獨去赴那個與神易的生死之約後,便就此消失,沒人知道決鬥結果,從那以後神易也在術界消失了行跡,至於楚氏後人,更加不知所終。」這的確有些怪異了,難道楚風知道此去必惡,怕連累門人後代所以才做此安排?

可又不像,因為從那以後連神易也消失了,更沒人知道決鬥結果,況且還留下了神秘的三篇遺文。

這裡面究竟有怎樣的隱情呢?朝歌皺緊眉頭。

萬寶祿:「但門主楚風卻分別給三大門人留下了一篇亂文,立下重誓以命相護,一直等到五百年後,神易後人必來尋此文,到時完好呈上。」梁庫搶道:「該不會就是那篇應婚謎文吧?」說著向古傲瞥了瞥眼。

本是想笑一笑被應婚搞得焦頭爛額的古傲,沒想到,萬寶祿卻點了點頭:「不錯!正是那篇亂文,雖然是複製品,但文字一個不差。」要說最意外的就屬朝歌了,那篇一個連句沒有、一個標點沒有的應婚亂文,竟然真的就是楚風遺文!是楚風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還是其中另有玄機,只是自己尚無法悟通?

一提到應婚又觸到了古傲的痛:「萬老伯啊,既然祖訓讓您把那篇亂文給神易後人看,可您幹麼又用它來徵婚啊…」古傲差點把心裡話說出來了,意思就是:何必讓無辜的他,這個有為青年的一腔春水白白流!

梁庫哈的一聲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哈!難不成萬老闆你是想把女兒嫁給神易後人?」

此時朝歌還沒公開身份,梁庫說這話時用眼睛偷偷瞄了一眼朝歌。

誰料萬寶祿現出一臉哭相,看了看女兒,猶豫再三才苦著臉道:「那祖訓怪就怪在這裡啊!」萬寶祿剛說完,古傲梁庫再加上萬山鴻一同「啊」的一聲驚大了嘴巴。朝歌更是眼神一緊。

萬寶祿繼續哭道:「誰知道門主楚風是怎麼想的呀,他除了讓我們等著神易後人來看那篇不知所謂的亂文,更還讓我們立下重誓,誓言每一門人出一絕美少女,以身相許、以命相送這個讓我們等了幾百年的神易後人啊!」怪!實在是奇怪透頂的祖訓!

說到這裡,萬寶祿竟然當著眾人面一把鼻涕一把淚,語無倫次的哭訴起來。自從他的原配夫人,也就是女兒過早去世的娘,觀到天象有變,大局已經提前啟動之時,更看到自己一天天長大的寶貝女兒,萬寶祿眼皮就開始有事沒事的跳了。

這倒楣的祖訓,該不會輪到他這一輩吧?

可憑什麼就該輪到他萬寶祿呢?他常常這樣忿忿的想,如果神易後人一輩子不來,他和女兒難道還要等一輩子不成?

憑什麼?就憑幾百年前的祖訓?當然僅憑這個已經足夠了。

可祖師爺,他寧可不是什麼楚風的三大風水門人啊!他寧可是個普通的商人啊!在這個倒楣的祖訓下,他得熬到啥時?

因此,他不管那麼多了,按照祖訓,不就是把亂文給神易後人看嗎?不就是把女兒以命相許嗎?

所以他就自演自導了這出應婚大戲。

反正是按照死去老婆所說的應期來辦的,他又不知道神易後人有沒有來、長什麼樣,只要是八字奇異的都有可能,所以才有那轟轟烈烈的選親秀,才有了那四位天之驕子、奇命賢婿,然後再找幾個老實點的民工把他們偷偷綁架了,開出苛刻條件。

按照他老萬的如意算盤,正當被假定成很可能是神易後人的四位賢婿為性命擔憂的時候,他老萬出現了,為瞭解救他們,答應自己請來「綁匪」的條件,帶著女兒從此遠走高飛。

這樣一來,女兒既救過他們一命,也算是以命相許,又把那篇亂文公諸於眾。從哪方面講,都對得起祖訓了。

儘管老萬導演的這齣戲有點自娛自樂、自欺欺人,但從一個愛女深切的父親角度看,又是那樣的合情合理。

等全部聽完,梁庫忍不住拍手笑道:「哈哈,萬老闆啊,這回算是你找人找對路、碰巧碰到家了!」剛說完一捂嘴,知道自己露底了。

朝歌只得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萬寶祿非喜更憂了。原本以為搞了那次劫持可以對祖訓矇混過關,沒成想反倒欠了神易後人一個人情。

朝歌為保無誤,又請萬寶祿把那篇楚風遺文的原件拿出一看。

無論是從朝歌的奇異術力,還是朝歌對此事的參與程度,萬寶祿都沒有懷疑他身份的理由,更況且那篇亂文家族已經守了幾百年,沒一個人看出門道的,如果不是祖宗門主留下來的,真連廢紙都不如。

當下打開巨大的保險庫,取出了楚風遺文的原件。

經古傲斷定,紙張墨跡的確都是明清之物,上面的文字雖算不上大家手筆,但古意盎然絕不像現代人臨摹之作,是真跡。再與那篇複製品一對照,一字未差。究竟有什麼玄機,恐怕只有期待三篇遺文湊齊了。

當下問了萬寶祿有否其他兩門的消息。不出所料,萬寶祿一無所知。

現在萬寶祿的身份和用意都確認了,酒店引火的那個背後殺手不像與他有什麼關聯。朝歌三人暫回酒店,一面繼續暗訪形勢、法理兩派的門人,一面提防著那個暗中禍手。

望著朝歌離去背影,本就芳心已亂的萬山鴻,則更有了留下來的理由。

事後她曾這樣勸萬寶祿:「老爸,咱可不能違背了祖訓。好幾百年呢!搞不好再落個什麼報應。」萬寶祿就膽顫心驚:「我的乖女兒,難不成你還真要以…以…相許?」萬山鴻柔柔一笑:「誰說我這麼想了?」萬寶祿稍稍放了點心,抹著汗:「不這麼想就好!不這麼想就好!」萬山鴻又煞有其事地抱著老爸的胳膊道:「老爸,那你說我應該怎麼想?」一時老萬小眼狂轉,汗越抹越多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朝歌三人剛剛從萬家出來,就又險些遇到車禍。

一連串的蹊蹺,可以確定又是那個背後禍手出的招,而且此人手段極為詭異隱秘。

按朝歌現在的水準,每到一處必然會觀察和感覺到此地的風水走向,凶吉神煞瞭然與胸,不應該出現這種措手不及的事情。

此人的佈局手段,又不像五行六甲那樣用術力導引令風水格局紊亂,從而對目標造成殺傷,這種佈局以朝歌今時的造詣,完全能感覺出來。

而此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法,好像在極隱秘的情況下,可以令秩序突然失控。這樣一來,表面風平浪靜之下,任何一人一物都可能在無意中對朝歌等人造成致命傷害。

現在已經到了非把此人找出來的時候了,否則朝歌三人隨時面臨危險。

如何能引出這個神秘之人,朝歌想到了萬寶祿。

由於萬寶祿的設計,全部居民都在匯金凹的固定生活頻率之中。這也是為什麼之前朱一刀等人命不對格的根本原因。

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豪洲人,從懷孕到出生,無時無刻不都在受著匯金凹頻率的影響。

匯金凹就像是一隻大碗把他們罩在了裡面,所以雖然生了一副奇八字,卻只是平庸之輩。

同樣的,那些大奸大惡的八字也發不了力,全是被這風水格侷限制所致。

正是這個匯金凹給了朝歌啟發,雖然全城模式建成了一個凹型,但那還只是外有其型,如果要令全城格局之氣,真的循環不止的向萬宅匯聚,想必在全城心眼部位的萬宅中,一定還有一樣重要的寶器發揮著作用。

而無論這個背後殺手的佈局如何詭異隱秘,最終都還立足在這匯金凹中。

可想而知,這樣寶器統領全城之氣,任何一個地方稍有異動,那裡應該就有所反應。

於是,朝歌再次出現在了萬宅。

表明來意後,萬寶祿有了主意:「幫忙沒問題,但有個條件,這也算是變相的履行祖訓了,從此後我萬家與神易再無任何瓜葛。」朝歌道:「本來這規矩就是你自己定的,與我沒任何關係,萬老闆不幫這個忙,我沒任何怨言。」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正為祖訓愁得腦門子發青的時候,竟然出了這等好事。真是老天保佑,萬寶祿太高興了,當即拍板定案。

他告訴朝歌,家裡中心位置上的確密供著一尊寶器,那便是匯金凹的真身,年代已經不詳,但卻是由北海千年老龜的龜殼鬼斧神工而成。它雖然如朝歌所推測的那樣統領全城財氣,但並沒預警的功能。

不過他卻有另一樣寶貝:風水地動儀。

萬寶祿雖然並沒繼承祖宗上的幾層本事,但祖傳下來的風水寶器可多了去,都跟那張楚風遺文封存在巨大的保險庫中。風水地動儀便是其中之一。

這風水地動儀造型奇特,在一個半米直徑的鐵木風水羅盤中心,坐立著一尊精銅甕,翁壁上澆鑄著八條倒懸金龍,每個龍嘴中含一銅球,正對下方的羅盤上相應有一隻張著大口的銅蛙。

把它放在全城心眼的萬宅龜背匯金凹旁,一旦城中風水地氣發生異常改變,所屬方向的金龍便馬上吐出龍珠,落在蛙口中。

朝歌左右細看,覺得無論是名字還是造型功能,都酷似一千七百多年前東漢大術數家張衡用來預測地震的「候風地動儀。」

︽後漢書?張衡傳︾對地動儀作了這樣一段記載:「以精銅鑄成,圓徑八尺,合蓋隆起,形似酒尊,飾以篆文山龜鳥獸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關發機。外有八龍,首銜銅丸,下有蟾蜍,張口承之…」據說這地動儀構造巧妙,方圓五百里內哪個方向如果發生地震,代表那個方向的懸龍,就會把銅珠吐出,正好落在銅蛙直口。可惜具體製造方法早已失傳。

真沒想到幾百年前寶器派祖上,竟然在候風地動儀的基礎上設計了風水羅盤,變成了更加靈敏神奇的風水地動儀,其巧思妙術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本想看看銅甕中的具體構造,怎奈甕口已經鑄死,想必其中構造精密玄妙,一旦後人不甚稍稍拆解,便再難復原了。

根據這個風水地動儀,暗中殺手之人一旦施術佈局,朝歌馬上就會大致測出所在方向位置。

同時又設立了反制措施,當一旦發覺風水地動儀出現警報,立時通知萬寶祿用巨大黑石塔把匯金凹罩住,屆時全城匯金凹所統領的風水地氣,立即為之一散,令設局之人失去著力點,反傷其身,而朝歌等人再及時趕到,擒捉真兇。

一切安排就緒,朝歌三人準備回返酒店。因為此事機密,朝歌不宜久留萬宅,以免引起暗中之人的警覺。

但如此一來,檢查風水地動儀的重任,就落在了肚滿腸肥的萬大老闆身上。說實話,朝歌的確有點不太放心。

只要朝歌一出現,便也悄然出現但絕不開口的萬山鴻。她看出了朝歌隱憂,盈盈一笑:「放心好了,我和老爸輪班,日夜不眠的守在這裡,你放心的去吧。」朝歌看得出,萬山鴻雖然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少女,但性子卻極執著,平時話雖不多,但聰明絕慧,善解人意,說出的話柔美可人,卻也擲地有聲。

他當下善意一笑:「那就多謝了!」說完便要轉身離去。

「不謝!我只是有一個請求。」小山鴻的聲音永遠都是那麼溫柔可人,朝歌停住了步。

「我一直在想,你這樣一個人,總不會有這樣一副面孔,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就一下,一下就成。」一向自信的小山鴻,今天不知為何一副既點怯,又含著情的可愛窘態。

因為低調行事,朝歌自到了豪洲城就一直換了副極普通的面孔,聽完小山鴻的請求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笑,也就在這微微之間,他已經回到冷俊傲世的本來面目,隨即轉身灑然而去。

這驚鴻一瞥,令萬寶祿張大了嘴,心裡直嘀咕,這小子長的的確有兩下子,連我這老頭子看了都一愣神兒。

忽然想到女兒,要是女兒看到了迷上,可怎麼辦?便趕緊去看女兒的表情。誰知道,此刻小山鴻卻出奇的平靜。

老爸又試探著問:「看…也看了,有什麼感覺?」女兒像是沒理解老爸的話:「感覺?

什麼感覺?」按理說,聽女兒這樣說萬寶祿高興才對,可再看女兒兩少一多的表現就穩不住神了||吃飯少了,睡覺少了,一個人莫名其妙的微笑多了。

我的天老爺啊,救救我的女兒吧,但凡稍稍跟神易沾上點邊的人,沒一個得好的,更何況迷上了,我的天老爺啊,這不是要出大事嘛!

他當下決定,幫這最後一次忙,無論如何也要帶女兒走。

實在不成,就算再來導演一次劫持也要把女兒帶走!

計畫如期進行著,可異常變化始終沒再出現。那尊風水地動儀紋絲不動的蹲在那裡。

這人命關天的事不好僱人,只能萬家父女輪班看守,老爸心疼女兒,本來讓萬山鴻只要白天守幾個小時,意思意思就成了。

結果偏偏人老不爭氣,夜裡守著守著萬寶祿便瞌睡過去了,一覺到天亮可倒睡的香,醒來時一驚生怕有變,馬上去看風水地動儀,結果地動儀沒什麼變化,寶貝女兒卻一眼未閉的守在旁邊,萬寶祿那個心疼就別提了。

他發誓,就算頭懸樑錐刺骨,也要把這個夜班守下來,可無奈,就差把刀架在脖子上了,還是照睡不誤。

看著本就柔弱的寶貝女兒因為熬夜,除了那雙含著滿是令人不放心的柔情眼睛,其他沒一個地方不更加虛弱的。

萬寶祿受不了了,幾乎是咆哮著:「什麼狗屁神易,咱不跟他受這累了!我馬上給那個朝歌打電話,咱這個人情以後再還!」小山鴻急忙拉住老爸,求著:「老爸,老背著人情債難不難受啊!再忍一忍,說不定馬上就有動靜了。」可萬寶祿說什麼也不依,非要了結不可。

正爭著,忽然風水地動儀發出了一陣奇怪的震動聲,隨著震動越來越大,銅珠在龍口裡幾欲跌出。

父女倆停止了爭執,極默契的一個去拿電話準備通知朝歌,一個拿起黑石塔準備罩住匯金凹。

但當石塔也舉起來了,電話也準備撥通的時候,那震動卻漸漸停止了。

事情奇怪,萬寶祿還是撥通了電話,把情況如實告訴了朝歌,順便問問有沒有發生什麼異常危險的殺局。

朝歌那邊安然無恙,但也覺得奇怪,在電話中聽萬寶祿的描述,震動極大,甚至幾顆龍珠都在震動,說明幾個方向都有預兆,但卻並沒什麼事發生。

朝歌推想,會不會是地動儀的擺設位置有誤,導致功能有誤差呢?決定再獨自走一趟萬宅。

當得知朝歌要來的時候,因為守候了三天三夜而異常虛弱的小山鴻,卻悄悄的躲進了房間,也說不清什麼原由,她不想讓朝歌知道她在地動儀旁守了那麼久。

熬夜讓小山鴻的體力迅速下降,當朝歌走進別墅大門,走過草坪、走過噴水池,再一步步踏著台階走入宅門的時候,她緊裹著雪白的鵝絨被,靜靜的立在閨房窗前,就那樣一直靜靜的守著,就像守著那尊金龍環繞的地動儀。

朝歌與萬寶祿一同仔細的,重新勘測一遍風水地動儀擺放的位置,結果並沒發現什麼不對。難道是豪洲城的其他什麼建築變動干擾了監測?

萬寶祿馬上否認了,全城規劃建築,小自一磚一瓦,大至一房一樓,都在他的計畫控制之內,沒可能不經他批准擅自開工的。

那又是什麼原因呢?是地動儀年久老化?

也不對,為求精密,據說這風水地動儀的內部構件全部由金銀合鑄,既保證了耐磨強度,也保證了絕不生鏽。

兩人正千方百計的尋找問題所在,忽然,地動儀重新開始震動。瞬間空氣又緊張起來,朝歌搶到跟前、一眼不眨的緊盯著八條龍口中的龍珠,確保第一時間知道是什麼方向出現了徵兆。

但當震動到達相當激烈程度的時候,令朝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八條龍的八顆龍珠幾乎同時墜下落入蛙口。

這究竟是什麼意兆?

朝歌電光石火的急想著,忽然心中一顫,代表八個方向的八條金龍同時吐珠,這很可能說明沒有方向,而沒有方向也同時意味著,風水異變正在這棟別墅的本身發生。

朝歌暗叫不好,而另一邊早準備好了黑石塔的萬寶祿並沒多想,一下子就把龜背匯金凹給罩住,朝歌要制止已經來不及。

匯金凹剛剛被罩住的那一剎那,支撐整棟別墅的風水骨架立時坍塌,朝歌和萬寶祿頃刻全身痠軟無處生力。

幾乎就在同時,廳堂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絕美卻又有種說不出憂鬱的白衣少女,無力的扶在門邊。

萬寶祿瞪著眼睛不知道該怎樣說話:「你…你…你…」他本想問的是:你是誰?

你怎麼來到這裡?你不會就是佈局之人吧?

可萬寶祿看著眼前天鵝絨般清純絕美的少女,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朝歌沒有說話,他在等。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即便是笑,似乎也是憂鬱化出的一朵幽蘭之花。

她扶著牆壁,艱難地走到窗邊慢慢的依了下來,然後便盯著窗外遠方靜靜眺望,彷彿她有什麼極度割捨不下的東西留在了那裡。

「是你?」朝歌的話永遠都是那麼簡練。

「是我。」少女仍然戀戀的望著窗外。

「在中心點佈局,你也被困局中了。」少女望著遠方,無奈而又釋懷的一笑:「也許這是最好的辦法。」朝歌:「同在困局,你又如何殺我?」少女頓了頓:「聞到氣味了嗎?那是管道爆裂的煤氣。」提到煤氣,朝歌才注意到一股刺鼻的煤氣,正從打開的廳堂門陰冉而來。

萬寶祿大驚:「你…你…這樣做不是連自己也害了?」少女莞爾一笑,還是望著遠方:「只要他活著,足夠!」沒人知道少女說的這個他是誰,朝歌不知,萬寶祿更加不知。

而絕美憂鬱的少女就此無聲。

越加濃重的煤氣既像縹緲的雲,又像陰霾的霧,用它獨特的方式散發著死的味道。

雖然風水失控的力量對朝歌等人的影響正在漸漸消失,但所中煤氣之毒卻越來越深,無法自救。

此刻沒人能來解救,整棟別墅都在局中,樓上的小山鴻痠軟的癱倒在窗前,她還以為是自己體力不支了,卻並不知道已經被困死局。

也許是少女不想讓朝歌兩人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也許是她自己想在告別世界前,把從沒說出過的心事說給人聽,她看了一眼朝歌後,無力而又近乎彌留狀態的再次說話了。

「其實,按照祖訓,我應該是為你而死。」雖然神智漸迷,少女的話仍像電流般擊中了朝歌。

萬寶祿已經語音不詳了,但還是那幾個字:「你…你…」少女:「不錯,我就是神易後人接下來要找的法理派傳人,韶雲。」究竟發生了什麼,已經沒有人能夠猜測了,只有聽,現在只有靜靜的聽下去。

「可偏偏讓我先遇到了他。」少女的眼神猛地像是看到了一道虹,可隨又黯了下去:「可偏偏注定這個世界上,有你沒他。」少女好像在講著她心愛之人,而且似乎這個心愛之人與朝歌無法兩立。

少女慢慢的轉過頭望著朝歌,游離虛弱的眼神忽然變的異常堅定:「所以,對不起!我必須殺掉你!」朝歌緩緩的,略略有點悲的:「甚至不惜殺掉你自己。」少女忽然幸福而甜美的笑了,沒了一點憂鬱;也許曾深度憂鬱的她,終於獲得滿意的解脫了。

忽然門外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你又何必…」氣流通暢湧進,濃重的煤氣為之一清,一道孱弱清臒的身影,一個燦爛善意笑容深處,永遠含著那一點憫世之悲的青年,拖著蹣跚步伐出現在門中。

楚氏有玉,文鳳如龍。

楚玉的出現,也許注定是朝歌五百年的宿命之遇。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2 17:10
第九章 玄空寺

    朝歌怎麼也沒想到,解救自己的竟然是楚風後人||楚玉。

    朝歌另一個沒有想到的是,這位身為曾經在術界呼風喚雨的楚風之後人,竟然天生孱弱,而且全無術力,但卻能憑如隨手拈來一般,隨時隨地隨機起卦卜斷,料事先機,無不了然於胸。

    而更加讓朝歌意外的,這位應運而生、承載著楚風血脈的楚氏後人所一直守持的祖訓,卻與三大風水門派的祖訓完全不同。

    楚風留給他血脈後人的祖訓,不但讓他繼續統領術界追緝神易後人,而且也讓他尋找自己曾親手傳給三大風水門人手中保存的那三篇遺文。

    這前後截然相反卻來自同一個人的祖訓,不禁讓人一頭霧水。

    三大門人所遵循的祖訓,不但要他們退隱術界等待神易後人,而且還要選一絕色少女以命相許。

    從這上看,除了那三篇遺文內隱藏著大可以顛覆一切的真相外,楚風更似乎有與神易後人結好的意想。

    但從楚玉所知道的祖訓來看,不但絲毫沒有修好之意,更有繼續幾百年前神楚之間上演的腥風血雨之勢。

    兩下一參,不免讓人生出一個懷疑:楚風留給三大門人的遺文,是否是故佈迷陣?設局套住朝歌,由此方便楚玉出手困制?

    當楚玉從韶雲那裡知道這兩個矛盾祖訓後,也曾如此懷疑,還特意隨機起了一卦,卻得了一個陰晴不定、反覆無主的遊魂卦。卦意難決,似有可正可反,且暗含隱昧之事。

    雖最終無法斷卦取意,卻知道了祖上楚風如此作為,一定另有深意,絕非表面理解那樣簡單。

    可究竟這個隱昧之事藏著什麼,大概也只有那三篇遺文或許能給個明釋。

    當互相看完萬家和韶雲手中的兩篇楚風遺文後,兩人約定,按楚玉起卦所卜,以豪洲為向南五百里以內,各自從不同路線,尋找最後一個沒赴約的形勢派傳人。

    因為術界險惡必須做後手準備,梁庫回老家秘密轉移安排兩家之人,等朝歌的消息。梁庫萬般不願,但也情出無奈。

    而古傲從此要隱姓埋名再不能理術界之事,否則危害無窮。

    朝歌把唯一剩下的幾顆長生丸以及配方留給古傲,按此配方做藥的生意,保他幾世無憂了,但也必須做到,從此世界再無古傲此人,隱姓埋名與小葉遠走高飛。

    朝歌、楚玉兩人於郊外一處古林旁道別,忽然一陣風起,枝搖葉曳,驚起兩隻雲鷹振翅入空。

    楚玉心有所動,二鷹比翼入空像取天意,遂起得兩天相迭的干卦,乍看卦象雙龍天舞大吉之意;細一究,二龍相比又有相沖之斗,於平靜中暗孕雷電交加、風起雲湧。

    楚玉不禁悲天憫人道:「樹欲靜而風不止,術界的一場宿命之斗正在啟動了!各路術族之人已紛紛覺醒,你我此行如無善果,再一別後恐怕將會勢不兩立。實話說,我真不想看到那一天。」說的不錯。朝歌明白,自從廣元一役後,已經宣佈了神易後人的出世,不但震動了天下術界,而且徹底釋放了八門力量,不用多久必將元氣恢復,至此五百年前掀起術界腥風血雨的三大勢力,再現江湖。

    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唯一希望就是能在短時間內找全楚風的那三篇遺文,如果真能揭開另一個真相,也許還能阻止這場醞釀了近五百年的術界浩劫。

    但是,真的存在這樣一個可以顛覆一切的真相嗎?

    牧家村提前啟動的墳局,地胎中那隻恐怖的手骨,離奇瘋症的常瘋子一脈,這似乎都在暗示著什麼。

    而原本是代表與神易絕對對立的楚風,又做了如此怪異的安排,如果他真想除去神易後人,恐怕被困萬宅那一次就是絕好的機會了。

    種種事蹟總給人一種感覺,五百年前的這場術界浩劫,絕對沒傳說中的那麼簡單。所以朝歌對那第三篇亂文,寄託了相當希望。

    就在眾人紛紛道別之際,卻正是一場術界空前浩劫的帷幕漸漸拉開之始。沒人能預料將來的發展會是怎樣,是眼下的春光明媚、風和日麗,還是不願見到的腥風血雨?

    每個人的惜惜離別之情中,又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而一直在暗中用眼睛默送朝歌的萬山鴻,則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少女愁情。

    別去後,朝歌獨自一人向南尋來。

    時下正值春回大地,風和日麗,處處掩不住的勃勃生機,卻不知為什麼,朝歌心內總有一點淡淡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若失。

    雖然與楚玉只半日的相處,朝歌第一次竟然有點愧不如人的感覺。

    這楚玉雖然天生孱弱,卻更給他那霞光滿懷的胸襟,增添了一層悲壯之美。儘管身無術力,但僅憑一手出神入化的起卦臨斷,預事秋毫,便足以傲視天下了。

    對比所學龐雜的自己,雖身懷術力,但在深不可測的術界,卻如同浩海上的一隻孤鴻,渺小無依,去向渺茫。

    但朝歌畢竟是朝歌,很快這種小家子氣的失落,就被天生的冷傲剛性給揮除了。

    想一想當年自己祖先神易是何等氣魄,以一人之軀,抵擋整個術界風雨。自己雖然技不如他,但氣魄卻從不輸人,鐵肩敢擔古今愁,他朝歌就算真的戰至最後一秒,又有何懼呢?

    但如果真有那一日,也許唯一不願見到的悲哀是,自己的宿命之敵為什麼偏偏是胸襟悲廣的楚玉?

    朝歌連日來一路向南,所經過的地方雖看到許多形勢派的風水遺蹟,但沒有一個與楚風家族形勢派有關係的。

    楚風家族的三大風水門派,雖然名字上與世俗的風水流派相近,但究其本質卻不盡相同。

    世俗的風水流派,大多是幫人選墳擇宅、利己利人;而楚風家族的三大風水門派,卻是利用山水形式法理來佈局行術控人,並極喜歡隱藏,每次布完局都像埋地雷一樣再設法恢復起來。

    法理派的少女韶雲就擅長此法,才令朝歌屢次險些中招。

    朝歌徒步在鎖定範圍內一個鎮一個鎮、一個村一個村的尋找。

    雖然行程已經過半,仍沒一點線索,但所經之處民風淳樸,鄉景怡人,渴了喝口溪泉,餓了吃頓農飯,朝披芳草香露,夜宿村野民居,讓出道兩年來一直與緊張險惡為伴的朝歌,重新有了一種神清氣爽、恬淡安然的感覺。

    這一天,朝歌來到一個叫「三家子」的小村,見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和尚拿著一個風水羅盤,正給一民戶選新房基址。旁邊還跟著一個神情有點昏鈍的小和尚。

    老和尚每次依據羅盤上的指標換位,都提醒小和尚注意看,似乎想利用這個機會讓小和尚多學一點本事。

    怎奈小和尚急的滿頭是汗,可聽的還是一臉茫然。

    朝歌放眼向四周看了看,發現老和尚選的這塊地,四周風水平和安穩,不亂法度,的確是有些道行之人,心中頗有趣意,便湊上前跟幾個農閒村人一同圍觀。

    那老和尚按照羅盤指標選定一個穴點,叫房主人以這個點為心,挖一個一尺二寸見方的坑,再將挖出來的土搗細過篩,然後把篩過的細土填入坑內,不要壓實,以與地面平衡為準。

    這樣保持一夜,第二天早上再來觀看,如果鬆土拱起,則地氣旺,地吉;若下凹,則說明地氣衰,不宜。

    這正是世俗形勢派總結出來的選穴辨土法之一||尺度測量法。

    另一個叫重量測量法,具體操作是從建築基址中取一塊土樣,體積不多不少一立方寸,秤之,重九兩以上為吉地,七兩居中,三、四兩為不吉。或用斗量搗細的土,一斗重十斤以上為上吉,八、九斤居中,六、七斤下等。

    這都是形勢派風水選穴的民間實用術法,朝歌雖早有耳聞,但親眼相見卻還是第一次,不禁更覺有趣。

    等做好了這一切後,老和尚收起羅盤,吩咐主人家要看好這個坑,第二天一早就可決定用不用這個基點,然後便隨主人家回老房用飯休息去了。

    朝歌抬頭一看天色,日已落盡,不如也在這裡尋戶農家暫住,也正好順便趕上明早看那坑裡的土,是否凸起或是凹下。

    一夜無話,朝歌睡眠本就極少,無須特意,第二天老早就醒來了,新日初生春光滿院,看來今天又是個好天氣。

    還沒到早飯時間,朝歌適步向昨天那個基址走來,雖然師徒倆昨晚也留宿村裡,但現在還沒到。坑穴旁被農家簡單圍了個木柵欄,以防有人誤踏。

    朝歌閒著無事,又在四周走了走,村野清新之氣昂然充沛,真讓人容易生出隱居之意。

    又過了一會,農家領著老和尚師徒來了。

    今天的圍觀者只有朝歌一個。此刻朝歌獨遊鄉村,已經沒必要換相隱藏了,一副面容脫俗冷傲,一看便知不是村陋所出,老和尚不由的多看了幾眼,然後才吩咐農家主人拆去木圍欄,觀看結果。

    幾個人低頭一看,朝陽之下照的分明,那坑中填平細土果然微微凸起一個包來。

    當下農主人大喜,封了老和尚一個厚厚的紅包。老和尚即將離去的時候,又叮囑了農家主人一番。

    看到結果,朝歌也本欲離去了,但一聽老和尚對農家的隨後叮囑,不由心中一動。

    那老和尚叮囑的內容,無非是一些新房四周風水的佈置事項,不懂的人聽來照行就是,但在朝歌聽來卻有著大大不同。

    老和尚叮囑農家,把新房門前開的那道暗渠兩岸多種高草,後面坡地多種毛竹、紅楓之類。務必達到有山不見山,流水不露水,大有把整個風水原貌掩藏不露的意思。

    這讓朝歌忽然想起了法理派少女韶雲佈局手法,雖然法理派著重風水結合五行命理,而形勢派偏倚地貌形態,但共同點是都擅於隱藏。

    莫不是這老和尚師徒與失蹤的楚氏形勢派有什麼關聯?

    想探個明白,等師徒二人漸行漸遠,便請問那家農戶主人此二位師父的來歷。

    農主人天性淳樸,笑著奇怪:「一看你就是大城市裡來,難怪不知道玄道老和尚的來歷,他可是這方圓百里鼎鼎大名的風水先生,也是距這裡三十多里外玄空寺的主持。不過說是主持,其實整個小廟也就他們師徒兩個。

    「小哥,你不會也是想請他看風水吧?」朝歌含糊回應了幾句,謝過後便不露聲色尾隨師徒二人而去。

    三十里鄉路走到一半的時候,繞出一片闊林,便遙遙看到遠處忽地突起一片群山,山不高卻樹木蔥蘢頗具靈秀,再走一段,便能隱約看到山腰處枝蓋葉掩的青瓦紅牆了。想必那便是師徒所在的玄空寺。

    立在山頭一覽,乍一看此寺雖小,卻與環境自然融合,聚水藏風群龍環抱,是一難得的風水寶地。

    但仔細觀察了溪水的源頭走向,還有近山掩蓋山肌的樹種分佈,才發現許多有人工修裁的痕跡,而經過上百年的自然生態更迭,已經由假還真了。不禁讓人對這位擇選廟址的風水大師歎服不已。

    可等到朝歌走到山門,卻發現了一個奇怪之處。

    寺院風水妙和法度,可偏偏山門右側有一生根巨石未除,門前巨石必主宅門多生怪異凶災。

    雖然巨石的凸頭處,被雕成一個神態可愛的小毛獅,讓怪石煞氣稍減,但護門的獅子向有雙吉單凶之說,這幸虧是空門佛地,否則定多是非,但僧丁冷落、香火不濟已成不爭事實。

    此時,那個小和尚正在清掃山門,門前青石階上落了幾隻麻雀啄洗羽毛,也許是相處久了,幾隻麻雀對小和尚並不懼怕,你掃你的,我啄我的。

    看似個山廟閒情,卻也正應了人丁冷落,門堪羅雀。

    按理說,建寺者是位風水術造詣極高的大師級人物,可為何犯如此大的錯誤?看那石獅子玩態可人,凡經過寺門的香客大都忍不住摸上兩摸,時間一長,獅頭被磨的光滑異常。

    朝歌也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摸,可誰曾想手剛著上石面,那獅頭竟然一聲脆響裂斷而落,更想不到的是,獅頭斷裂處露出一個空口,整尊獅子竟然是空的。

    剛才門前一直清掃的小和尚,早把老和尚叫來了,老和尚急忙趕前目光炯炯的看了看朝歌,然後伸手從石獅斷口處掏出一方檀木紫匣來。

    想必當初工匠把石底鑿穿,然後再掏空獅腹把這木匣藏入的。如此一來不但很好的隱藏此匣,而且風雨不透,雖是木匣卻完好無腐。

    老和尚捧著木匣把朝歌請入廟內,然後吩咐小和尚燃香祭祖,遂跟朝歌講了一段廟聞。

    原來此廟建於明末清初,祖師在寺志中留下了一個預囑:幾百年後,此石獅必為一奇士所破。後經雷電劈除,從此因緣成熟,妙果天成。

    打開紫檀匣,其中竟是一本建寺緣起,詳細記載了當時寺院的地理情狀。朝歌對比一看,終於明白了這位祖師之意,這塊本是難得的風水寶地,但要經過幾百年的風雨沖刷,樹木蔥茂才能逐漸成熟。

    看現成的風水不是難事,這位祖師竟然能在幾百年前預測風水,感嘆古人神乎其技的風水造詣,朝歌不禁歎為觀止,更在其中悟出許風水的真髓。

    感於這位前清大師的風水造詣,以及高深的隱藏手法,朝歌暗暗高興,看來失蹤了的形勢派,似乎與這玄空寺越來越靠近了。

    但接下來就有些問題了,老和尚說這位祖師原來竟是一位女子,而且在出家前是一位退隱歸鄉、高官顯宦家的千金。

    這就越來越不對了,楚家三大風水門人的後裔謹遵密旨,隱秘江湖,沒可能去做什麼官的,更何況大多術士家族,為了繼承維護術士八字的特殊性,多不為官,因為官運一旺,對術數的擅長立時頓減。

    接下來老和尚又說,她之所以出家,是因為一段有緣無分的感情糾葛,才頓悟紅塵的。

    至於這套風水術在祖師出家前就已經造詣不淺了,傳給寺人完全是為了救苦救難的點化手段,同時大概也是這位祖師知道這幾百年間小廟風水未熟、香火衰微,寺人幫襯村民選看風水,也能有個度日來源。

    要說形勢派到處都是,此道姑擅長並不見怪,而依據佛家的規矩,是不允許搞風水八字這類玄事的,可想而知那位道姑不想再操舊術,但又不能完全割捨,於是做功德的時候又多加隱藏,以免被同道恥笑,卻沒想到發展到後來卻成了一種風格。

    想到此,朝歌不禁越發失望了。

    當夜果如預言,雷電交加,只不過雷電始終沒有劈下之意,朝歌猛然覺醒,莫非要借助自己的火行引雷術?於是暗運術力導引雷電,一個炸雷破雲而下,正把那巨石劈個正著,頃刻化作齏粉。

    次日雨過天晴,三人合力把那個巨坑填平,此時小廟風水已絕佳天成,毫無瑕疵,不多時日必貴人雲集,香火鼎盛。

    老和尚看重朝歌,本想勸他出家,好接他的衣缽。但通過此事知道,此小廟根本留不住朝歌,便惆悵作別。

    朝歌在小和尚的人面風水中看出異兆,原本額面有一惡痣,大大限制了悟性。可自從昨夜雷電劈石後竟然由黑轉紅,最後徹底消失了。

    真是造化萬妙,從此小和尚必將聰慧絕倫,似乎天生注定是玄空寺的中興祖師啊。

    於是朝歌便以言與老和尚相慰,此時從大殿中傳來小和尚為一香客頌經祈福的唱贊,字清腔遠,梵韻瞭然,竟全沒了以前的愚鈍昏遲,老和尚心中不由蓮花大盛。

    朝歌從寺裡出來繼續往前尋,當登上山頭時,又忍不住回首環望那欲掩還露的玄空寺,反覆回味風水妙境,如同一塊稀世寶玉把玩不捨,最終深深吸了口氣,踏步向前走去。

    此片群山勢不高、地不廣,再加上朝歌術力充沛,勝出普通人腳力許多,不出半天便快要出山了。

    立在最後一座山頭眺望,斜陽暖照之下,前面一馬平川寬蕩遼闊,後面群秀化山鳥鳴谷幽。好一副怡人美景。

    再往遠處看,一片黑壓壓的密集建築,想必是一個大縣城。天已近晚,走到那個縣城也正好找個地方休息了。

    朝歌勁步下山而來,眼看就到山腳大路,無意間眼角一瞥,忽然被一座修飾豪闊的老墓驚住了。

    看此墓碑文,土中的墓主人姓閻,應該是兩百多年前清代的一個地方官。四周山木風水真真假假,假中又真,光看高超手法,的確是一位風水大師的傑作;但從手法的惡毒上看,又不像是位品正意端的大師所為。

    因為這座古墳被葬在一真中含空的絕穴上,從山式和石頭的佈局上,這人故意讓這家後一代的人富貴起來,然後漸漸淡去,任何一個普通風水師都會認為這是個中上的好穴。

    但在第五代時,就是現在,這家後人中將出一巨惡之人,是絕子絕孫之象。想必這家人定是得罪了這位風水大師,所以出此惡招,設了一個如此陰損的巨毒風水。

    但讓朝歌最感興趣的,還是這位大師的隱藏手法,竟似是形勢派的嫡傳。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2 17:10
第十章 巨毒風水

    從老墓碑文上的線索看,此墓便是出自山下那個大縣城。

    朝歌來到縣上,先找了家小店住下,第二天便開始設法從本地縣誌上,調查這家的來歷。

    因為是清代的事,算不上久遠,而且志記頗完整,經過一番查找和打探,終於瞭解了個大概。

    原來這閻姓墓主,是此時縣裡一大惡霸家的祖墳,而他們的祖宗曾是這裡的地方官,雖不是政績卓著,也算是個不壞不好的小清官。

    但他卻辦了一件出了名的冤案,把當地的一位風水術士誤判問斬,罪名是風水師誘姦官宦豪紳之女。

    經事後縣誌記載,誘姦之罪純屬誣告,全是此家官宦豪紳仗勢所為。

    實情是此豪紳家有一千金,雖算不上嬌美,但容貌端莊賢淑,更有內才,不但詩文字畫全通,更對易經玄術極有通悟。

    一次偶然機會,結識當地頗有名氣的風水師梅傲骨,據說此君不但風水造詣獨特了得,常打破常規、不拘一格,且擅用障眼法把好風水隱藏起來,以免那些身懷風水術的盜墓賊破墓盜棺。

    雖然梅君所幫助的大多是窮人百姓,但當時風水好穴大多被有錢或是名人所佔,若盜賊誤認為好人家破墓而入,那窮人家的風水祖脈可就斷了。

    因為梅君為人傲骨,從來不巴結權貴,是個稍有名氣的硬君子。

    看到這裡,朝歌心中起伏,讚歎這位梅君傲骨同時,更被那「擅於隱藏」四字打動,越發肯定梅君與風水形勢派的因聯了。

    還有就是那位千金小姐,與玄空寺的開山祖師的遭遇極為相似,她們又會否是同一個人呢?

    正是這身傲骨,深深打動了這位富貴千金,他們常以切磋玄術為名,不露身份暗中來往,而千金小姐的端莊賢淑,和對風水玄術的絕頂悟性,更是漸漸俘獲住了梅傲骨,從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私定終身,產下一子。

    那千金知道家裡絕對容不下窮困倔強的梅傲骨,本想把事情說明,然後與梅君遠走私奔。

    不料此事被豪紳得知大怒,仗勢買通高官施壓,令位小官微的閻縣令就範,一定要嚴懲膽大妄為的梅傲骨,否則輕則丟官罷職,重則全家難逃一獄。

    無奈之下,閻縣令委曲求全,把梅傲骨定罪問斬,而那位千金從此不知去向。

    據說有人看到玄空寺的主持,與這位失蹤的千金小姐極為貌似,但確實與否無人可證。

    朝歌忽然心中雪亮,原來那玄空寺的開山祖師,的確大有來歷,莫非是與術士有男女情事的當局之人?

    可那位風水師當時身陷大獄最後被斬,又是誰做了這個巨毒墳局呢?縣誌中有關此事的最後一段記載中寫到:這風水師尚有一兄弟,帶著梅君與千金小姐的幼子從此銷聲匿跡,不知去向。

    朝歌猜測著,很有可能這個兄弟的後人,多年後隱姓埋名,重回此地,設法接近縣令後人,最後設此巨毒墳局。

    以玄術洩報私仇,正因為如此,犯了風水佔士的大忌,從而導致後代凋零,易術逐漸失傳。

    如果朝歌沒猜錯的話,這一凋零的術士家族,即便不是他要尋找的形勢派傳人,也一定互有關係。

    但朝歌幾乎用盡了所有辦法,也沒能在全縣查出一個梅姓人家。

    朝歌也知道,即便真是梅君兄弟或是其後人潛回此地,設了那巨毒風水,當然不能以真姓示人。況且設完局後也不見得再留此地。

    朝歌只得另想辦法,看能否再尋得一線希望出來。因為,如果連這裡都沒線索的話,恐怕其他地方就更難找了。

    可在尋找線索的這幾天下來,線索沒找到,卻對閻惡霸的罪行極為憤怒。

    這閻惡霸與鎮官勾結一起欺行霸市也都算了,可偏偏還有另一惡好,因為自己先後娶了幾個老婆都沒生養,最多生了一個女兒,於是以此為藉口,幾乎婬遍全鎮有些姿色的女人,無論已嫁或是再嫁,都逃不出他的狼爪。

    有個別上告的,卻因鎮官勾結,不了了之,此後不是遷走他鄉,便是忍氣吞聲。更有許多懦弱女子被強行姦污了,既怕聲張引來報復,又怕家人就此抬不起頭,往往淒苦忍了下來,整座鎮子幾乎成了閻家為所欲為的婬窟。

    而在被害者中,有一對李姓母女最為淒慘。

    女兒雪蘭原本長得是全鎮出了名的漂亮,卻被閻惡霸看中強行姦污了,若是一般女子早尋了短見或是屈從,但雪蘭卻沒有。

    死是最沒用的,她絕不能這樣就死了,一是對不起年邁的老母親,二就算是死,也一定要在死前親眼看到閻惡霸伏法。

    於是她用利刀自毀容貌,帶著老母遠走他鄉,又絕不行討。原本是何等嬌弱的美少女,全靠在建築工地和煤礦場做苦工賺錢,在保證老母親生活的同時,一有機會便到省城上告,怎奈人單力薄,次次被擋在門外。

    不幸這事被惡霸得知,派爪牙把母女挾持回來,也不殺她,逼迫母女只能在鎮上乞討為生。意思是要全鎮的人知道,敢與他閻家作對就是這樣的下場。

    而全鎮上下都在閻惡霸的婬威之下,誰又敢施捨一點米水給這對可憐母女呢?

    即便如此,雪蘭也沒放棄生存之望,無論遭受怎樣的屈辱艱難,心裡就只那一句:就算死,也要看到閻惡霸伏法!

    沒人給吃的,她就到垃圾堆裡去揀,去飯館酒店的泔水桶裡去淘。

    可即便淒慘如此,閻惡霸還是不放過這對母女,常有手下爪牙跟在沿街揀食的雪蘭身邊,一等雪蘭好不容易揀到可吃的殘食,立時上前一腳踢飛。

    更有惡毒爪牙聲稱,剛才雪蘭揀到的東西是他的,沒經過他的允許,即便是垃圾那也算偷。

    惡毒爪牙揪起雪蘭的頭髮歹笑著:「我該怎麼處罰你呢?」另一爪牙上下盯著雪蘭那脆弱的身子,發出一串婬笑:「我倒是有個法子,把她衣服扒光,綁到中心廣場上示眾,看誰以後還敢偷我們扔的垃圾。」惡毒爪牙看了眼雪蘭那張因為毀容而可怕的臉,啐了一口:「我看還是算了,那的生意可全都是咱閻老闆的,別再他媽影響市容。」說完,竟然脫下褲子,往剛才踢走的殘食上尿了泡尿,邪笑著活像個惡鬼:「給你加加溫,現在可以吃了。」然後和同夥們哄笑而去。

    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雪蘭,再沒有一絲力量爬起來去為老母親揀食了,偎在母親懷裡,從沒掉過一次淚的她忽然哭了:「媽…女兒對不起您!都是我太倔強了,這輩子不能盡孝,也只有下輩子了…」淒慘無比悲從中來,淒風苦雨的寒簷之下,母女倆抱頭痛哭。

    獲知此事,憤怒的朝歌決定出手!

    他先是選中了閻惡霸開的、全縣最大、最豪華的金王大酒店。

    金王大酒店的經理張有道可是閻惡霸妹夫,為人陰損狡詐,伴著閻惡霸為虎作倀,做出許多吃人不吐骨頭的壞事,更是閻惡霸的最得力參謀,在縣城裡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平日裡誰見到他還不跟見了閻王似的,人稱「二閻王。」

    可今天當他見到朝歌的時候,卻撲通一聲跪下。

    這倒不是他情願的,而是因為朝歌暗運金行術,在二閻王的體內如同運起了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已然生生的把二閻王的兩個膝蓋骨挖斷了。

    皮肉不見傷口,看著自己因大量內出血,很快腫起來的皮下組織,二閻王恐懼的張大了嘴,卻就是喊不出聲。

    接著,他就聽到了朝歌告訴他要做的兩件事。

    「第一,用你自己那輛最新款的豪華賓士房車,把雪蘭母女像接祖宗一樣,接到這裡最好、最豪華的房間。

    「第二,煮兩碗紅糖小米粥,跪著喂兩個虛弱的母女吃下。如果有一點怠慢的地方,我讓你生不如死。」而很快,二閻王就已經感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了,剛才那把挖斷膝蓋骨的冷刃,開始在密佈神經系統的全身遊走。

    真如同把他活剮了一般,殺豬般的嘶嚎從嗓子眼裡噴湧而出。

    二閻王無暇再想任何營救自己的辦法,也不去想眼前這個令人害怕的年輕人,到底什麼來路,目前他最急於做的只有兩件事:接人!喂粥!

    因為他已經清楚的感覺到,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才是名符其實的活閻王!

    接著,朝歌步出大堂,在街邊小攤上花兩毛錢買了一盒火柴,然後走到全縣城最繁華的商業街,對中心廣場上一個保安問道:「聽說,這裡沿街兩旁的商家店舖,幾乎都是閻霸王的?」幾乎全城的保安,都隸屬於閻霸王私自組成的治安聯防大隊;名是治安,實際卻是一夥流氓地痞組成的閻家打手,有哪個不服,立時造到滅頂之災。

    朝歌這樣冷裡帶刺的問,當然讓這只閻家護院狗聽著不舒服:「這裡每一家全都是!你想怎麼著?」朝歌只冷冷的回了句:「謝謝!」然後便劃著了第一根火柴,從第一家開始燒了起來。

    剛才那個橫眉立目的保安驚呆了,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只一根火柴,絕對就只那麼小小的一根火柴,竟然不可思議的燒著了那麼大一間的高檔電器鋪。

    接著就是第二根火柴,第二個閻家商舖。

    一直燒到第五家的時候,這位有點神情恍惚的保安才被看店人拽醒,趕緊給消防隊打電話,接著再給縣警察局打電話,他一定要讓劃火柴的小子知道他這樣做的後果。

    可他很快接到一個莫名其妙的回覆:「因為警員不足,無法支援救火行動。」這是怎麼了?

    平時就跟自家一樣的警局,在這關鍵時刻怎麼短路了?

    他又哪裡知道,早在昨晚朝歌就已經光顧了警察局長家裡,接著警局上下都接到局長顫顫抖抖親下的死命令:「全體警員槍枝上交,放假三天。」所以,這位頗負責任的閻家狗腿,只能同縣城的大部分人像看白日煙火一樣,看著閻家孽產熊熊燃燒。

    在整街熊熊烈火做為背景下,朝歌一頭不回的走向了不遠處的閻家豪宅。

    此時的閻霸王正接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告急電話,他暫時還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但卻反覆的聽到一個形容||一個冷俊青年,一個像是來自地獄的冷俊青年。

    當朝歌剛剛踏入閻霸王豪宅,便有三十柄開山刀、五十把上膛槍對準了他。唯一一個不同的是手裡拿著電鋸,他就是一身橫肉長在了臉上的閻霸王。

    「誰敢動他一根毫毛,我閻霸王活劈了他!」正當所有爪牙一愣的時候,閻霸王看著朝歌凶笑著,啟動了電鋸。

    「因為那樣就太便宜這小子了。誰用這電鋸把這小子的手腳給我活鋸下來,老子就給他一百萬!」閻霸王的爪牙裡向來不缺亡命之徒,當即就有一個手下接過電鋸,嘿嘿殘笑著向朝歌走來。

    「第十。」即便是在嗡嗡的電鋸聲中,全屋的爪牙們也都清晰的聽到了朝歌的這句話。

    第十?什麼意思?嘿嘿,是不是這小子被嚇的有點精神錯亂了!拿著電鋸的爪牙笑得更加凶殘了。

    他繼續往前走著,可就在邁出第二步的時候,他忽然感覺自己體內被抽走了一根筋,一根支撐一切的筋。

    他條件反射的用手去摸背後的脊椎骨,可剛抬起手,便像一灘沒骨頭的肉一樣癱了下來。

    旋轉的電鋸順著身體滑落,正巧落在大腿上,頃刻血肉橫飛。

    當在場的所有爪牙看到這一場景的時候,瞬間意識到剛才那句「第十」是什麼涵義了,其實那是在說:「第十根脊骨。第十根將要粉碎的脊椎骨。」「開槍!開槍!給我開槍打死他!」閻霸王在恐怖已極的咆哮著。

    可一切都為時過晚,包括他在內,所有人一同感覺到自己的第十根脊椎骨酸酸冷冷的,像是被一把堅硬的鐵鉗掐住,沒人敢妄動,因為他們知道這截骨頭的粉碎,比宣判他們死刑還要恐怖。

    閻霸王的確夠硬,到這時候還沒忘了耍橫:「誰!誰要是給我把這小子滅了,我…我就給他一千萬!」可如果命,或是說一生癱瘓、醒不如死,誰又在乎那一千萬呢!雖然他的手下向來不缺少亡命之徒,卻絕對缺少救主忠勇之士。

    就在閻霸王的話剛落,所有爪牙手中的傢伙,都劈哩啪啦的砸落地上。

    只有一個想趁亂僥倖圖那一千萬的,把槍口對準了朝歌,還沒扣動扳機,手指骨頭一截截的開始碎裂起來。

    他太低估朝歌對氣場的敏感能力了。他雖然沒一萬隻手、一萬個身子,但全場控於掌心的五行之氣無不瞬息萬里。

    朝歌是不會對這些作惡多端的爪牙手下留情的,一直沿著臂骨碎上去,接著是肩胛骨、肋骨、脊椎骨、盆骨、大腿骨、小腿骨、腳骨、指骨…直到全身幾百塊骨頭,逐一脆然有聲的碎成粉末。

    這些聲響,也同時擊碎其他在場所有爪牙們的僥倖心。

    現在該輪到朝歌主事發話了。

    他一眼不眨,冷冷的看著已經渾身發抖的閻霸王:「一分鐘之內,你們所有人,誰能弄斷這位閻霸王的一根手指或是腳趾,我就饒過他。」話剛說完,幾十個爪牙便像惡鬼似的撿起刀直撲閻霸王,卻又聽到朝歌的冷冷聲音:「我沒說可以用刀。」不用刀又用什麼?難道用手掰?用腳踹?

    「用牙,你們的牙。」爪牙們愣住了,他們雖然夠狠夠殘,可從來還沒嘗試過用自己的牙,生生的把一個大活人的手指、腳趾咬下來。

    可很快他們就做出了決定,因為在用自己做籌碼,他們沒有其他的選擇。

    朝歌看了看牆上的鑲金掛鐘,其秒針指到正的時候,一聲令下:「開始!」天下最滅絕人寰的現場表演開始了,但對那些受害者,尤其是雪蘭姑娘來說,這也許只是有點痛快淋漓的殘忍吧。

    腳趾加手指才不過是二十根,可八十幾個爪牙需要活命,於是他們你死我活的開始邊爭搶、邊像啃豬腳一樣,死命的滿口湧血的咬起來。

    牙口利的咬正關節位置的,幾口便咬斷一截,急忙從嘴裡掏出那截連筋帶骨的指頭或是腳趾頭,激動的嘶叫著:「我咬斷了!我咬斷了!」牙口不利的,又不懂從關節處下口的,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拚命的咬,直到把一整根手指上的肉全都啃光了,只剩下一根掛著殘肉的光桿白骨,竟然還在狠命的咬著。

    十指連心,閻霸王像被殺的豬一般嘶叫著,直到嗓子裂了,只能從心裡嘶叫著。

    就快要到五十八秒的時候,朝歌忽然輕輕嘆了口氣:「算了!」說完,便靜靜的走出了閻宅。

    在呆立了近五分鐘後,所有滿身是血的爪牙們都恐怖的哭了。可他們也弄不清,到底是為自己還是閻霸王的恐怖而哭。

    而朝歌暫時饒過閻霸王等人一命,卻是另有緣由,他想讓雪蘭姑娘親手送閻霸王伏法,這也是雪蘭的願望。

    朝歌秘密把雪蘭爺爺的墳遷到了縣令附近,佈局衝克。

    閻家勢頭已經到頭了,只要再讓養好身體的雪蘭繼續上訪告狀,當能成功。因為墳局已該輪到雪蘭時來運轉,一紙文告終於驚動了省府,派下專員調查。

    眾怒激憤之下,只剩下半條命的閻霸王被處極刑,並對鎮上大小官員一律酌情處罰,一時間縣城上下歡聲如潮,鞭炮四響。

    朝歌念在這惡霸已除,惡霸並沒兒子,只是女兒,而且患病無法生養,也算是絕子絕孫了,再者他們祖上畢竟是個小清官,經此一變這惡緣也可解了,於是在那巨毒墳局旁加以修改成平穴,不讓此禍延續。

    朝歌雖然為小縣辦了件好事,但畢竟對形勢派的沒落一籌莫展。

    就在這時,雪蘭姑娘扶著老母來找朝歌。她已經聽女兒說起遷墳的事情,據說自己祖上也是懂風水的,而且一直留下一篇看不懂的文字,也許跟風水有關,說不定同樣懂風水的朝歌能看得懂。

    朝歌一聽差點暈了過去,他沒想到,形勢派的祖先必定要後人留在此地,一是親眼見證仇人的厄運,二是等待牧氏家族的後人。

    但朝歌更感嘆造化弄人,沒想到冤冤相報天理循環,竟如此奇妙。

    三篇楚風遺文終於聚全了,它究竟隱藏著怎樣一個可以顛覆一切的真相呢?朝歌的手第一次有點發抖。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2 17:11
第一章 丟魂兒

    這地方很熟,幾百座高低錯落的墳丘,還是那樣一聲不響的靜默在那裡。被風蝕得

    發圓的丘頂,就像一位蹲在地頭、佝僂著後背的老漢,世世代代守著牧家村的子子孫孫,也靜靜守著腳

    下自己躺著的那一堆白骨。長在墳頭上的野草,還參雜著一些不知名的小花,素素淡淡的無風自香著,

    只是這香總是怪怪的夾著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有點像清明時燒紙的菸灰,讓人聞著丟了魂兒似的,也長

    了一心頭的野墳荒冢。朝歌走在熟悉不過的墳頭間,雙腿沉重,感到從沒有過的累。為了探詢自己冥

    冥中總被招引的宿命軌跡,這裡是他邁向神秘而又詭異術界的開始。如今,眼前像有個靈旛子一樣,招

    引著自己回到這裡。祖墳山上不知什麼時候鑽出了一個魂兒,背對著,衣袖寬大、亂發披肩,朝歌眼熟

    著想起一個人。那魂兒微笑著轉過身的時候,朝歌看到的是一個像還了魂的常瘋子。只是此刻的常瘋子

    不但一點都不瘋,而且還和藹慈祥的向朝歌笑著,招了招手:累了吧?坐我身邊來。朝歌很聽話的坐

    到了常瘋子身邊,常瘋子的笑容讓朝歌感到一絲似曾相識的親情和溫暖,就像多年前的某個夏日午後,

    在爺爺牧三文那雙滿是老繭的大手輕拍下幸福安然。祖墳山上的一老一少開始聊起了天,朝歌緩緩向這

    位長輩傾訴著兩年來踏入術界的重重艱險和種種迷惑。從被提前啟動的祖墳風水大局,到耗盡了幾乎所

    有五行六甲兩族生命的地胎手骨;從那塊充滿了讓他不安的詭異力量的古玉,到本是真正承擔輔佐任務

    卻無故錯亂的常瘋子一族。廣元古鎮讓本已陷入迷茫的朝歌,又似乎找到了線索,煉煙老太的敘述,真

    正揭開了有如深海急流一樣的術界面紗。可原是神易百年對頭的楚風,留給三大門人嫁女朝歌的古怪遺

    訓,又讓不僅是朝歌,甚至連整個術界都陷入了更大的謎團。所有的焦點都匯聚在了楚風那三篇遺文上

    ,如楚風當年所說,這三篇遺文中,果真隱藏著一個可以顛覆一切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是否隱喻著幾百

    年來術界有目共睹的神楚之爭?有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另一個真相?從而是否也可以讓地胎手骨、古玉、

    常瘋子的種種詭異謎團迎刃而解?可最讓朝歌苦悶的就是,在終於得全那三篇遺文後,卻根本找不到破

    解的方法。那三篇遺文除了文字不同外,其雜亂無序、沒頭沒尾與前兩篇沒任何區別。三篇遺文總共

    一千二百餘字,不但沒頭沒尾沒標點,還字不成詞、詞不連句,更加令人頭痛的是,其中到處充斥著之

    乎者也類的古文言助詞。也就是說,如果試圖把三篇亂文整理通順,不但得分出標點段落,而且還要以

    古文組句的模式才可以,這對於接受白話文現代教育的人來說,跟天方夜譚沒什麼兩樣。可就算你這

    前幾關都通過,想將這一千多字逐詞逐句的給選擇搭配成文,只一個人的人力來說,恐怕成天不吃不喝

    的幹上一百年,都不見得能成。朝歌傾訴苦悶的時候,常瘋子一直慈祥關愛的注視著他,這種注視,

    幾乎讓朝歌忘記了坐在身邊的這位長者,就是曾經瘋瘋癲癲、神鬼莫測的常瘋子。冢上的小野花,依然

    靜靜的散發著那勾魂兒的香。朝歌傾訴完,緊鎖雙眉陷入了沉默,而常瘋子的臉上依然是那種笑容,他

    拍了拍朝歌的肩頭:還記得當初我要傳你的那樣東西嗎?那個可以讓我真正成為神易的沒說完的口訣?

    朝歌似乎清醒了過來。常瘋子凝視著朝歌雙眼,微笑著點了點頭,慢慢的把一樣東西遞了過來。就在

    朝歌低頭看清的時候,全身血液一下子凝固了,常瘋子在寬大袖口中伸出的,赫然是一雙白森森的骷髏

    手,捧著一顆血淋淋的活人心!朝歌猛的睜開了眼睛。楚玉睜開眼睛的時候,韶雲正在含笑凝視著他。我做了一個夢楚玉好像還沉浸在剛剛的午間小睡中。你先別說,讓我用你教的梅花易數起一卦,

    斷斷你夢到了什麼。不等楚玉說完,韶雲就興致高昂的搶著說。別看韶雲這美少女,平時在外人面前

    還頗帶著幾分冷傲,但私下在楚玉身邊,則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楚玉微笑看著韶雲像模像樣的掐

    起修長白嫩的手指。恰巧,窗外不遠處的一澤春池中央正翻起一條錦鯉,魚尾拍起的水花,亂了一池的

    碧空潔雲。韶雲心中一動,取其意象得了一個澤天夬卦,喜孜孜道:我得了一個澤天夬卦,也就是八卦

    中的上兌下干。看見楚玉眉毛稍稍一動,似被說中了什麼,韶雲就更來勁了:兌卦屬西方金,在天象征

    著新月、繁星,在地為水澤,在季節為秋,在人為少女;乾卦屬西北金,在天為天,在地為高坡,在人

    為謙謙君子,在物為鏡子韶雲邊說,楚玉邊不住的點頭,眼見如此,韶雲的少女浪漫聯想力被激發到

    了極致:你教我的哦,要善於把人情世故融到卦象中去才算入門,把剛才所有的卦象都連在一起,你的

    夢中就是這樣的一幅情景:

    在一個新月初上、繁星似錦的深秋夜裡,一個謙謙君子靜立在高坡之上,正凝望著坡下人家中一位

    少女對鏡梳妝看著含情帶羞的韶雲,如親臨夢中般的描繪出這一幅情景時,估計再沒聯想力的人也能

    猜出,那謙謙君子暗指的是楚玉,而那位於繁星秋夜對鏡梳妝的少女,則天經地義的歸屬於韶雲。把天

    地萬物萬事都自然的化成情人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是一種只有熱戀中的男女才具備的能力。可這次

    微笑不變的楚玉卻搖了搖頭,這可令滿心期待的韶雲,大是驚訝不滿:怎麼不對了?這可都是你教我的

    呀!楚玉無奈的笑著又搖了搖頭,隨即說道:不過還是有對的地方哦?韶雲又來了精神。你猜,

    對的是哪樣?沒等韶雲回答,楚玉又繼續說:我夢中在起卦,那卦象正是澤天夬卦。韶雲聞言,總算是

    心花怒放了。這可要比夢到梳妝少女的意義還要大多了。這不單單是代表著與自己心愛之人已經達至心

    意相通的境界,更是明了無比的預示著天緣巧合。於是潮湧般的情義,綿綿化作韶雲一雙脈脈含情的雙

    眼。你可知道,我在夢中要斷何事而起了這一卦?楚玉對韶雲的含情微笑卻視而不見,依然繼續問道。

    而韶雲對這句話,自然又是一番兒女情懷,私自理解:所為何事?難道是在問姻緣?這一卦,我在斷

    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楚玉有些沉重的說道。啊?不會吧!韶雲有些失望後,轉而有些無可奈何的笑

    著。楚玉也笑了笑: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幼稚?幼稚倒談不上,不過確實有幾分孩子氣。沒錯!這一卦

    正是我八歲時,夢中自問而得到的。從那以後,這夢就再也沒離開過我。韶雲靜靜的聽楚玉講下去。

    知道臨事斷卦這一門最難的是什麼嗎?不是八八六十四卦繁複疊加起來的所有變化,也不是在電光石火

    的心念一動間,於萬物萬事紛紜雜沓中取象成卦,而是最簡單直接的做一個好人。斷卦一門窺伺天機,

    為凡人所不能為││它是藏在俗事瑣碎中的天書,它是掛在浩瀚銀河中的星語。如果沒有淳樸不雜的心

    境,根本就無法扣響那如同遠在九天之外的玄奧之門對於戀愛中的少女,最幸福的莫過與所愛之人私

    處一室,靜靜的聽他講給她的心事、他的故事。所以,師父教我的第一課,就是要做個純正不雜的君子

    、做個簡單直接的好人你知道嗎?師父選徒弟除了這第一堂課外,還有個古怪的規矩微笑的楚玉,

    滿臉都是對師父的敬愛之意,問這句話的時候卻望著遙遠的窗外:在佛教的禪宗裡有這樣一個修持,虔

    誠弟子們在通往成佛的道路上,必須要先開啟一道門││一道開悟之門。而開啟開悟之門的唯一鑰匙,

    就是摒棄一切世俗雜念,每天都只問自己一個問題:唸佛是誰?不但走路問、坐著問,吃飯也問,直問

    到天沒了、地沒了、皮肉沒了、骨頭沒了,只剩下最後一個念頭:唸佛是誰?到了最後,連最難控制意

    識的夢中也在問:唸佛是誰?,如此一來,就離那道開悟之門不遠了。相似的是,能真正成為師父衣缽

    弟子的,必須能達到夢中起卦斷事。而我就是因為那個澤天夬卦,成了師父的入室弟子。那一年我八歲。後來知道,師父在他十歲的時候也夢中得了一卦短暫靜默中,韶雲忽閃著杏目,忍不住試探著問:

    師父他他老人家夢中得的一卦,也是在問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楚玉搖了搖頭:師父那一卦很怪,

    沒有念頭,也沒有問事,只清楚的記得在夢裡得了一卦。要知道,斷卦一學,必須有事要斷而後或取象

    或從數成卦,毫無事由自成卦象,那就成了無名卦。師父卦技近乎通神,但始終無法斷出自己夢中的那

    個無名卦。直到他老人家五十四歲那年的一個深夜,那一晚恰巧也是個深秋,雖無新月,卻更加的繁星

    滿空,師父正在研習一道玄學疑難,憑窗望著深邃蒼穹,心胸舒展略有所悟。忽然,遠處不知誰家大門

    被扣響三聲,這是當地風俗,誰家新生了兒子,便在接生那一刻,要敲響自家大門三聲:上告天,下告

    地,左右告鄰里。師父心念一動便起了一卦,卦出,師父笑了你猜那是什麼卦那一卦正是師父終生

    未解的夢中無名卦當晚與世長辭楚玉的笑眼中已是淚光閃閃:師父為了這一心念,等了一生的時間。韶雲更是珠淚掛腮:相比師父他老人家,我們幸運得多了,好人壞人,多麼簡單的答案。楚玉抬起

    頭,不知自問,還是問韶云:好人壞人我是好人還是壞人看著心愛之人沉在苦笑中無邊迷茫的樣子

    ,韶雲比刀割還要心痛。沒有誰能比她更明白楚玉此刻的心境了。做一個天地無私的君子、當一個簡單

    直接的好人,是楚玉一生為之追尋的最高境界,而為百年私慾,即將領導術界追捕神易後人的行徑,卻

    是十足不赦的惡人。是背叛祖宗、背叛為自己耗費心血獻出無數生命的至親族人?還是急流勇退,去做

    無慾無求的君子?對於一個清閒的局外人也許這很簡單,但對於重情重義的楚玉,又是何等艱難啊!

    對於此刻的韶雲,楚玉就意味著整個術界,她無比深愛著這個有著孩子般純真笑容的剛正男人。她有自

    己的價值觀,不管楚玉是好人,還是壞人,她都不允許任何一人對他有些許的傷害。所以她早已經決定

    ,為了讓心愛的人不再承受煎熬,必須要讓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為此她必須要去做一件事情。韶

    雲擦了擦淚,笑著說:好不容易有個清淨的時候,我們不想這些勞什子的什麼好人壞人了,好不好?走

    ,我帶你去一個你意想不到的、非常非常有意思的地方那是怎樣的地方?楚玉又何嘗想無休止的自

    我折磨。韶雲攙著楚玉胳膊站起來:起上一卦猜猜看。楚玉又恢復了燦爛微笑,念頭一動,卦成心中

    :奇怪,此卦虛中幻境,很有點海市蜃樓的味道。韶雲緊緊地盯著楚玉看:你見過真實的海市蜃樓嗎?
jiejie88 發表於 2012-11-22 17:11
第二章 這日子沒法兒過

    操!這日子沒法兒過了!誰要是覺得這句口頭語有點粗,試圖提點修改意

    見,或是表情肢體上有些異樣,會直接導致兩個後果。一:被杜老二揪住脖領子,罵個狗血淋頭;二:

    晚上被杜老二手下的一幫走狗,拉到陰溝裡灌泥湯。之所以像得了狂犬病一樣囂張,完全是因為他自認

    為在某個相當範圍內,他有這個權力,他杜老二可是八門中杜門新上任的掌門直使。不想想,八門總共

    也就才八個門,他杜老二就佔了其中一個,那還得了!當然,在某些範圍內還是要小心的。比如今天

    ,杜老二話音還沒落下,就聽到喀嚓一聲,某人的椅子腿斷了,雷猛肚子一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爬

    起來劈頭蓋臉的就朝杜老二破口大罵:**的!要是再在老子面前沒大沒小,看老子還不把你腸子屎

    給擠出來!杜老二雖然時常瘋,但腦袋還是很清醒的,他深知這位火爆的驚門直使雷猛,不是好惹的主

    兒,不用打狂犬疫苗,馬上脖子一縮,換成一副縮頭烏龜樣,縮在那裡一動不動。隔著一個座位的死門

    直使閻進門一看這情狀,就忍不住捂著嘴,含著壞、夾著陰的嘿嘿直笑。他每次看到雷猛發脾氣都這麼

    大動作,每次也都在假想著終有一天,雷猛會被人活活的氣死。啊!那將是多麼開心的一個場面,說

    句掏心窩子的話,老閻跟雷猛倒沒什麼私人恩怨,只是老閻一想到死人他就無名的興奮。挨著雷猛坐著

    的傷門直使老悶兒,正私底下扣腳氣扣得正來勁兒。他看雷猛一副粗魯狀,實在鄙夷的不得了,雖然自

    古以來,驚傷兩門一個主攻一個擅守,同為八門主腦開門的護衛軍,但每次開會跟雷猛坐一起就覺得掉

    份兒,身為一門直使,而且是一個大部門的負責人,怎就那麼沒素質呢?暗自搖頭的還有一個人,此人

    就是專管財政、不習術力的休門直使休老大,偷偷瞥了一眼被雷猛坐壞的椅子,心疼又要花錢買新的了。但他那畢恭畢敬、小心謹慎的樣子,活像是給在場這幾位爺打工的帳房先生。不過,圍著桌子開會的

    六個人當中,看起來最有素質的,還得算是坐在休老大身邊的那個二十幾歲白白淨淨的後生,雖然看上

    去就是說不清哪裡透著一股子陰氣,但神態看起來還滿像剛畢業的大學生。驚門直使雷猛依然不依不饒

    的對死著不動的杜老二罵罵咧咧,時不時還抄起桌上的茶杯作勢要砸過來,休老大看著雷猛手中的白瓷

    杯眼皮子直跳││那可是五塊錢買回來的。死門直使閻進門,已經蹲在椅子上憋得嘿嘿發笑了,像個神

    經病似的在嘴裡嘟囔著:砸呀!砸呀!砸死他!嘿嘿!嘿嘿!嘿嘿嘿!

    行了,別吵了!傷門直使老悶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扣腳氣的那隻大手一揮,知道今天來幹什麼不?開會!老悶兒生氣了,後果很嚴重。會場一下子靜了下來││很靜,以至於驚門直使雷猛撲地放了

    一個屁,聽起來異常響亮刺耳。續而除了那個看起來有點陰的後生沒笑外,其他人都不同程度的笑了。

    可以說,雷猛的這一屁算是替大夥出了一口氣,你老悶兒算哪根兒蔥啊。眾人中就屬雷猛笑得最猛,笑

    聲不但越來越火爆,還越來越放肆,讓老悶兒的臉像被打青的屁股一樣越來越紫。一旁的死門直使閻進

    門,更是興奮到了極點,咬著牙,盯著雷猛和老悶兒吐著白沫嘟囔:掐呀掐呀!都他媽掐死!嘿嘿!嘿

    嘿!嘿嘿嘿!咳、咳。其實是很小聲的咳嗽兩下,但會場卻再次靜了下來。因為真正有力量的人要說

    話了。今天找大夥來,主要有兩件事。說話的時候,休老大還是那副畢恭畢敬、小心謹慎的樣子,一

    件是推舉新的開門直使;第二件是有關在術界重整八門聲威的事。外人大概誰也沒想到,八門中,最有

    說話權、最有力量的人物,居然是從不習術力的休老大,這要是在幾百年前的明代,哪怕是清代末年,

    也是不可思議的事。但別忘了,現在已經是西元兩千多年,早已深深把握著八門經濟命脈的休門,已經

    成為實際意義上的幕後控權者。對!對!自從廣元一戰,開門直使死了後,早就該選了。知道現在外面

    叫咱們八門啥不?杜老二最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連群龍無首都不是了,叫我們烏龜不出頭!雷猛

    一巴掌拍在桌上:媽的!這是誰說的?老子非把他腸子屎給擠出來!不管是誰說的,休老大盯了雷猛一

    眼,現在的八門確實不如從前了,愧對祖宗啊!休老大不是謙虛也不是假感慨,實際上八門確實衰落了。嚴格來說,八門從明代創史以來,其架構更像是一個軍隊,雖然開、休、生、傷、杜、景、死、驚八

    個門不是以血緣關係凝聚的,但術數加武力,八門各司其職且組織嚴密,在術界打出了威風。可繁衍幾

    百年到了現代,隨著冷兵器在歷史舞台上的退去,八門也已近黃昏了。儘管自民國開始,各門直使在術

    力上更下了工夫,但畢竟還是日久屋老,尤其廣元一戰開門直使死後,就更加是一盤散沙了。所以,不

    能再拖了。還請各位認真,今天把開門直使推舉出來。休老大這句話,頗顯得有些老邁中帶著沒落的傷

    感。大家早看出來,坐在休老大身邊的那個後生,是死去開門直使冷玉庭的兒子冷步芳。今天休老大把

    他帶出來參加這個會議,不用說大家也猜出他的用意了。雷猛心直口快:休老大說的我沒意見,是早該

    推選開門直使了。但開門直使就相當於八門總旗主,我老雷還是那句話: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只要

    他能勝得過我老雷,我第一個服他。說著,雷猛瞟了一眼仍面無表情、穩穩當當的冷步芳,就只差沒指

    著他鼻子了:讓我服你個小毛孩子,想死吧你!杜老二嚥了口唾沫,這次他沒說話,一個勁的轉眼珠子。憋了一會,傷門直使老悶兒說話了:要我說呢,休老大的話我一百個贊成。八門如果再這樣下去,別

    說追捕神易後人,恐怕連腳丫泥也撈不到一塊。不過稍頓了頓,按古上的規矩,選掌門直使確實是件

    大事,不如等生門直使到齊了再商議商議?杜老二馬上伸著脖子:咦?對呀,生門蕭萬秋怎沒來啊?

    休老大吧嗒一下眼:病假。他同意我的看法。沉寂了一會,又說:大家都說說嘛,有啥說啥,今天就是

    要說出個子午卯酉來。如果雷猛不說話,當然很難再找出第二個放頭炮的。氣氛很沉悶,杜老二忽然

    想尿尿,可當發覺死門直使正盯著自己脖子、捂嘴笑的時候,尿尿的想法馬上被蒸發了。閻進門通常只

    對死人感興趣,這讓他很不舒服,隱隱感覺著這次會議來者不善。既然大家都不說話,那還是按老規矩

    休老大語氣平靜的說,同意推選冷玉庭長子冷步芳為開門直使的舉手。第一個舉手的是神經病閻進

    門。第二個舉手的是狂犬烏龜杜老二。第三個舉手的是臉部奮青的老悶兒。第四個耗費巨大能量舉起

    手的是雷猛。真是形勢比人強啊,不服也得服,不然就別在八門混了。休老大不用舉手,就作了最後

    總結:通過。打鐵要趁熱,無須掌聲,有史以來,八門最年輕的總旗主冷步芳,做了個簡明扼要的施政

    演說。用杜老二的話來總結這次施政內容,就四個字:陰、損、毒、辣。主要有兩件大事要干,第一

    :力量整合。說白了,就是重整八門建制以期凝聚最強力量。聽起來好像很嚇人,其實具體內容很簡

    單,簡單到只有一條指令:凡各門年輕有為者,皆可應徵各門副使;正副兩史逐年選拔,能者居之。就

    是這麼一條簡單的指令,讓各門直使恨死了冷步芳,也怕死了冷步芳。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別看現在表面上八門比較散亂,但各門仍不乏藏虎臥狼,冷步芳的這道指令,讓那些蟄伏多年的青壯

    虎狼們看到了希望。

    這個希望不光只是權力,還有利益。按照八門自古建制,各門一律不准私自經商籌錢。因為術界人

    都懂個常理,財旺心散必然導致術衰,所以除休門外,其他各門只管專心演練術力,生活所需費用一律

    由休門統一調度。而每門直使待遇最高。就是這樣一紙簡令,八門上下躍躍欲試、人人爭上,更重要的

    是,冷步芳輕鬆得到了全門年輕力量的支持。第二件要干的事:重振聲威。有句話說得好:一個巴掌

    拍不響。同理,要想成名立威,就得先找個當量對等的打擊對象。冷步芳選中了天元派。什麼?是那個

    由葉鳴泉掌舵的天元派嗎?雷猛憋了很久終於又發話了。冷步芳看著睜大眼睛的雷猛,波瀾不驚的點點

    頭。這回連一向沉得住氣的老悶兒,也沉不住了:不會吧!要知道,天元一派是中國僅有的幾個,歷經

    千年還傳承不倒的術界名門大派。先不講人家高徒滿天下,就天元派這三個字在術界的名氣影響力,也

    是我們惹不起的!雷猛:為啥叫天元派?人家那是古老的原始術派,連我們八門這點東西,好多都是從

    人家那裡演化過來的呀!知道嗎你?剛才還死掐的一對冤家,現在居然默契的唱起了雙簧。這倒不是中

    國人熟悉的幫裡內訌,而是大實話。冷步芳的表情終於有所變化了,不過不是聽了八門中很有份量的兩

    個人物,他們所說得很有份量的話,因而表現出的遲疑或者顧慮;相反,看著兩位大叔的眼神,充滿了

    一種無奈、失落,甚至還有點哀傷的情緒││這個時代注定不屬於他們了。我想在各位叔叔面前確定

    一件事:現在不是,而是二十一世紀!你們如果問問幼稚園的小朋友名氣是什麼,恐怕他們連想都

    不想的就直接回答你們:能換來又多又好吃的糖果。沒錯,二十一世紀,名氣最頂用、最有效的就是賺

    取利益。而名氣越大,裡面越空!年輕人的凌厲,讓一幫老傢伙有點嘴拙。停了停,冷步芳的語氣稍稍

    緩和:當然,我不否認天元派具有相當的影響力。但我請各位掌門直使想想,如果我們選的對手不夠分

    量,又如何能打出聲威?如何震懾術界?無權無威,我們八門又怎麼可能在追捕神易後人中佔據主導地

    位?冷步芳的眼神再次凌厲起來,凌厲得就像是鼓滿毒汁的蛇眼:所以,天元派必須要除!一個不留!

    蛇用來震懾對手的不是力量,而是陰毒。會場很靜。杜老二有些著急,話在腸子裡折騰了半天,最後

    還是決定說出來比較舒服:呵呵,哈哈,嗯嗯,事先聲明啊:本人是絕對支持休老大的,作為以刺探情

    報為天職的杜門直使,完全以事實出發並實事求是,下面本人的話不代表任何立場。

    雷猛有些不耐煩:有屁快放,有屎快拉。囉嗦!杜老二:咳咳,好,那我就直說,在本直使的周密

    策劃和全門的勤奮努力工作之下,據確切探報,私底下,天元派負責人葉鳴泉與那三位頗有來往說

    到這,杜老二用眼角快速掃了一下冷步芳,就沒再說下去。因為有了那三位,他相信這句話已經具備足

    夠摧毀力量了。情況也確實如此,連從生下來就以死亡恐怖為樂趣的死門直使閻進門,都安靜下來,更

    不用說雷猛和老悶兒了,瞳孔都快縮出冰水。問:那三位究竟是哪三位?答:兩個男人一個女人。兩

    個男的,一個是號稱現代術仙第一人的賈似道,一個是智慧第一的陳木楞,而那位女的則是見聞第一的

    巫傳女。據說賈似道是廣東羅浮山沖虛古觀的一位掛名老道,說羅浮山也許很少人知道,但提到葛洪,

    大概就沒幾個人不知道了。無論是中國正史還是道教仙班,葛洪都是歷史上真真實實大大出名的人物。

    羅浮山正是他著書立傳、采氣煉丹的洞天之府。賈似道之所以號稱術仙第一絕不是亂蓋的,眾所周知,

    因為人的根性日漸浮躁,明代以後道藏所記載的內丹仙法已成絕學。在現代年輕人眼裡,更是虛無縹渺

    的神話傳說。但作為仙道弟子的賈似道卻是深信不疑,可在經過多年的修煉之後,賈似道發現內丹這

    條路太難了,對人的悟性、身體素質和八字組成都有莫大的關係,還不可或缺地要有傳承的名師引導。

    於是賈似道另闢蹊徑,不知哪來的突發奇想,在術力修持上猛下工夫。凡是對氣功或打坐有所瞭解的人

    都知道,很多偏執性很強的秘法修持,都可以快速讓人達到一個奇異的境界,正是因為它的見效快,同

    樣副作用也大。很多練打坐或氣功的人容易精神失常,據說就是因為在入定到一個很深的層次裡後,被

    那裡的境界所迷而無法自拔。事實是,多年的修煉不但沒讓賈似道瘋掉,而且還煉出了一張嫩白紅潤的

    童子臉。從那以後賈似道有了一個喜好,瘋狂的見人就問猜他多少歲。最倒楣的就是他徒弟,猜對了,

    就惹得自認半仙的道長不高興;猜不對就得反覆地猜,頭痛欲裂。不過,每每偷偷照著鏡子,為自己那

    張嫩白紅潤的童子臉而陶醉的時候,賈似道也總要傷心一次,那就是與臉極不協調的一頭枯發。智慧第

    一的陳木楞智力非凡,對於術數類的演算難題,幾乎沒一樣能難倒他的,再繁複的數陣演算推導,對他

    而言都像剝花生殼那樣簡單。可他的弱項跟他的強項一樣突出,如果有人問他一個蘋果加兩個蘋果是幾

    個蘋果,他肯定只有一個答案:樹上倆白梨,小孩乾著急。智慧第一的陳木楞也有一個喜好,專愛聽別

    人在背地裡叫他弱智。他似乎耳力極好,誰如果這樣叫了,就算你是深更半夜蒙在被窩兒裡捂著嘴小聲

    說的,他都會毫不含糊的第二天偷看你老婆洗澡,然後一天三頓飯的蹭你,一直蹭到你破產。見聞第一

    的巫傳女,算是三位中最有來歷的一位。無論是研究術數中的預測類,還是哲學類的她都知道,在中國

    的百家姓中,巫姓是直接傳承自遠古巫術者,真實的年代悠遠且血統正宗。這位正宗巫氏後裔也的確沒

    辱沒了先人,自小博聞強記,對於各種門類的術數出處典故、流派走向,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然而,

    這三個第一,卻只是這三個人喜歡這樣自封的,被整個術界公認的是他們強得可怕的術力,他們說第二

    ,至今還沒人敢說第一。更有趣的是,那三位的名頭在術界並非人盡皆知,嚴格的說,只有一定修為和

    術力的人,才有資格聽到這那三位的名字。據說這那三位中的任何一個出來,都可以輕鬆讓現在的朝歌

    萬劫不復,可老天有趣得很,偏偏讓最聰明的人最弱智,讓最強悍的人最厭惡名利。沒有人能說出足夠

    的理由,來勸動這那三位中的任何一個,來加入到捕捉朝歌的行動中來。賈似道!陳木楞!巫傳女!

    請記住那三位術界超級牛人的名字,任何一個都可以斷送成為偉大神易的朝歌的三個牛人,在未來翻天

    覆地的歲月裡,居然恐怖的站到了一起。沒的說嘍。當然沒的說,誰要是跟這三位祖宗拉上點關係,

    誰還敢碰?你可以不怕員警,也可以不怕黑社會。但術界這幫牛人真是得罪不起,人家稍稍發了點怒,

    讓你莫名其妙的瘋了、傻了、殘了、死了,都還是小事。要是人家怒大了,在你家祖墳上動點手腳,不

    要說斬草除根那樣難聽了,此後幾百年裡,你家世世代代不是瘋了就是殘了或者是傻了,可就是不死,

    就連你家窟窿裡的老鼠,都比外面的缺鈣三分,那才叫一個難受啊。那句名言說的好:死並不可怕,可

    怕的是讓你想死都沒門!顯然據杜老二的確切調查,天元派的葉鳴泉不管或多或少都是和這三位有些關

    系的。你敢碰嗎?小子!雷猛斜著眼,老悶兒則很悠閒的扣著腳氣,大概此刻心裡也都是那句話:你敢

    碰嗎?小子!冷步芳哼的一聲,竟笑了出來:關係?逢年過節我也給那三位送點土特產去拉拉關係,行

    不行?年輕人的這種輕蔑,帶給八門老一代的不僅是惱怒,更多的是恐懼。

    連閻進門都和雷猛、老悶兒、杜老二一起刷地看向休老大:冷步芳這小子年輕胡搞,你休老大也任

    他去?這可是關係到八門的生死存亡啊!休老大面無表情像是入了定,足足兩分鐘後,抬眼看了看急切

    期待中的各位:如果各位沒有意見散會。無話,全傻了。

    散會後,杜老二找到了傷門老悶兒:說句掏心窩子話,八門裡我最服的就是老悶兒你了。剛才你怎

    不提意見啊,冷步芳那小兔崽子不是把我們往火坑裡帶嗎?這日子沒法兒過了!老悶兒眼睛一翻:少來

    這套,你怎不提啊?杜老二看了看老悶,跺腳:是,我杜老二熊。可你看看休老大的態度,還有咱哥們

    提的必要嗎?提了也沒用!就任那小子胡搞,也不知道休老大肚子裡憋的哪泡尿。老悶兒在看不清形勢

    的情況下,通常保持沉默。杜老二拿眼睛翻了翻不出聲的老悶兒:老悶兒,咱都拖家帶口的,這我可

    就跟你一個人說啊老悶兒瞥了下杜老二,也不知道是肯定還是敷衍的,含糊的應了一聲。杜老二湊

    過來:據可靠消息查,冷步芳那小子念大學的時候,喜歡上人家葉鳴泉的女兒了。結果讓葉鳴泉他老婆

    知道後直接給斷了。明確表態,葉家人是不可能嫁進八門那樣人家的。說到這,杜老二舔了舔嘴,用肩

    膀推了推老悶兒,一臉婬蕩:哎,說真的,你見過葉鳴泉他老婆沒?你說那小娘們啊,都四十出頭了,

    嘿!那腰身,那臉蛋兒說半道兒,見老悶兒露出鄙夷相,杜老二馬上轉回正題:你猜猜,那小子之

    後變得怎樣?看見老悶兒漸入情節的皺眉狀,杜老二趕緊接著咬耳根:那小子賤啊!居然為了娶葉家女

    ,要跟家門斷絕一切關係。你再猜猜那小娘們說啥?說到這,杜老二樂得都快掉渣了,那小娘們真叫一

    個狠,就那麼跟小兔崽子說:俗話說,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再怎麼著也不能忘了本,你回去吧,

    別再進我家門了。葉夫人的確說狠了,連老悶兒都想知道冷步芳有啥反應了。杜老二若有所失:那小

    子賤歸賤,不過以後還真就沒去過葉家一回。就是葉家女時不時的自動找來。你說現在這幫小兔崽子啊

    ,真看不懂。稍會兒,杜老二轉過神來:所以我懷疑冷步芳這小子是想公報私仇,可我們犯不著跟著送

    死啊!老悶兒頓了頓:這事休老大不可能不知道。這就更沒道理了。我說老悶兒,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就現在的形勢看,神易後人單薄無力,楚風後人也就剩一光桿司令和一美女小跟班。如果咱哥倆拉出

    去單干,照樣找得著朝歌。還在這沒天沒日的混什麼混?天大的雨點分到咱這,也他媽成蒼蠅屎了!分

    家單幹這可是大事,老悶兒顯然清醒得很:那道整頓指令發出後,你能保證有幾個人能跟著你幹?這句

    話差點把杜老二給噎死,他比誰都清楚,如果沒有其他門站在一起,就那道整頓令頒出後,幾百個人都

    盯著自己這個位置呢。別說單幹了,稍稍有點閃失,都被人家把腸子屎都給擠出來。

    杜老二噎了半天想走,嚥不下這口氣,又回來恨恨道:我就不明白一件事,你說冷玉庭當年裡外那

    也叫一個人,怎就生出這樣一個鳥兒來?這日子沒法兒過了!不管怎麼說,八門這架巨大而古老的機

    器,在冷步芳的統領下,又重新開始運轉了。一股強大到令人恐怖窒息的力量漸漸凝聚著,就像潛伏在

    黑夜裡,一條纏動身軀的巨蟒,悄悄的向天元一派、也向整個術界張開了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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